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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笑一世浮沉     老秦人的刀txt下载     老秦人的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章:无关生死的永别

    此役,领兵副将军嬴黍子重伤,护送公主穆嬴的一千士兵,亡七百三十九人,伤八十四人。

    一地横阵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经此一役,豢龙寨一众顶尖高手,亦是损失殆尽。

    豢龙寨还能战者,只剩下了豢龙和百人左右的豢叶使者。

    四位豢兽师,一人死于黑山部落通往犬丘的路上,三人死于南山道。六位豢兽使者,二人死于黑山部落,四人死于南山道。

    高手尽失。

    豢龙寨的战力,一落千丈。

    穆嬴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莫守拙,眼波流动,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只说了一句,“你若来迟一步,我这辈子便见不到你了。”

    莫守拙朝着穆嬴躬身施礼,“臣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穆嬴脸色黯淡,看着一地的尸体,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多的士兵为我而死。”

    “也是为部落而死,南山道一战,尽毁豢龙寨主力。日后攻击豢龙寨,定然会少一些阻力。这场战斗,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莫守拙说道。

    “你倒是挺会安慰人的。”穆嬴轻声说道。

    经莫守拙这么一说,穆嬴心中倒真是少了一些难过与愧疚,稍稍释然。

    部落养兵,兵为部落而死,自然是死而无憾。

    士兵们在打扫战场,就地掩埋亡者。

    侍女给穆嬴取来一个板凳,扶穆嬴坐下。

    穆嬴看着士兵们将一具具尸体放到挖好的深坑之中,眉头紧皱,不语。

    无妄站了起来。

    “莫守拙,陪我去树林看看。”

    “看什么?”

    “自然是看个人。”

    “什么人?”

    “黑暗巫师,向远。”

    “你杀了他?”

    莫守拙一惊,他自然听过向远的名字,狄部落黑暗巫师第一人,生性狂傲,师从养鸟人。

    二人一起来到二十丈外的树林,进入树林不足五丈的地方,躺着一个人,正是向远。

    “巫师能在二十丈之外杀人,的确令人叹服。”

    “他若不要这么狂傲,我如何能杀得了?”

    “素闻养鸟人对向远极为偏受,你杀了他,怕是会在巫师界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该来的总会来,若死在这里的不是向远,而是我,巫师界一样会掀起腥风血雨。”

    言下之意,若是他在此役之中身亡,无敌惊闻唯一的徒弟被杀,定然是要为他报仇。无敌亲自出手,巫师界定然大乱。

    南山道一战,无论谁死,巫师界这一场腥风血雨,已经是无法避免。

    只能如无妄所说,该来的总是会来,蓄势以待好了。

    “找个人把他埋了吧!毕竟是巫师界的一代传奇人物,不能任其暴尸荒野。”莫守拙说道。

    二人出了树林,回到马车旁边。

    莫守拙叫过一个百夫长,令其安排人去树林之中埋葬向远。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战场清理完毕,鏖战双方的死者均已入土。原本空旷的荒野,堆起了数座坟冢。

    有风吹过,呜咽如人哭鬼啼。

    一个百夫长带十余名士兵和十名侍卫,护送身受重伤的将军嬴黍子与受伤的士兵回王城,医师随行保障。

    巫师无妄,莫守拙及二十名侍卫,千夫长带一百六十名士兵启程,护送公主穆嬴去陇山。

    两个时辰之中,穆嬴与莫守拙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士兵环伺,穆嬴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无法说出口。

    一路无事。

    下午黄昏时候,车队到了嬴氏部落与西戎国的交界之地。

    远远地看见有一支军队在官道上等着,大约有一千余众。

    列队整齐。

    显然是早就看到了穆嬴的车队,故而列队迎接。

    今日之前,穆嬴是他们的敌人,但自今日始,穆嬴则是西戎国的王妃,需要受到尊重。

    领头的将军是一个满脸络腮胡须之人,外相英武粗蛮。

    见到护送的士兵们一个个满身是血,微微一愣。

    “这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千夫长点头,“正是。”

    “能否告知,对战者何人?”

    “鸿胥部落所派之人。”

    千夫长并未隐瞒,如此一说,也有他的想法,就是让丰王戎措知道突袭穆嬴者是鸿胥派的人,可使戎措生出反感之心,放弃与鸿胥结盟。

    将军微微一叹,“嬴氏部落内斗不息,若要灭亡,何需别人?好了,王妃交给我们,你等速回,无需进入西戎地界。”

    马车之中,无妄看着穆嬴。

    穆嬴苦笑,轻声唤了一声:“多谢巫师一路护送。”

    这一丝苦笑,无限眷恋,无限哀愁。

    无妄知道穆嬴的心思,却不便多说,于车中朝着穆嬴鞠了一躬,“公主多保重,无妄告辞。”

    说完下车,上了一匹马。

    千夫长与西戎国领兵将军各是右手举刀,以军队礼节示敬。

    有西戎士兵上前,接过马缰。

    马车行进。

    穆嬴掀开窗帘,看着莫守拙,双目之中泪光晶莹。

    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无助,又是多么的绝望。

    莫守拙的心有一种被撕裂了的疼。

    他非原主,一颗心却为何疼痛如此?

    脑海里如同放电影般一帧一帧闪过无数画面。

    有些记忆已经非常久远,有些记忆却是他穿越过来之后才留下来的,无比清晰。

    豢龙寨牢狱,穆嬴一眼便认出戴着面具的他,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

    黑夜之中,大树之上,穆嬴依偎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呼吸均匀,心无旁念。

    小路之上,穆嬴拉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想松开,只为了能给自己留下一段美好的时光。

    “你把脸和声音都换了,我也能一下子认出你。”

    “我想听到你的心里话,就算一定要嫁给丰王,就算这一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想知道,一直被我喜欢着的人,是不是如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

    “我知道你的心了,你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为了我,不再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

    “你喜欢我,却不敢说,更留不住,不惜用一生的孤独来偿还我对你的喜欢。我哥哥不想让我远嫁,却不得不为之,将自己作为一个王的尊严,弃之如粪土。你和我哥哥,其实都很苦,也都很可怜,如我一样可怜。”

    …

    言犹在耳,伊人已经远去。

    无关生死,却是永别。

    马车走远,终于不见,消失在黄昏之时四处蔓延的夜色之中。

    莫守拙一直看着穆嬴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不语。

    “侍卫长,公主走远了。”

    千夫长提醒道。

    莫守拙没有回应。

    千夫长还欲提醒,被无妄以手势制止。

    许久之后,莫守拙掉转马头,一勒缰绳,不理千夫长和无妄,一骑绝尘而去。

    此时的莫守拙并不知道,陇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丰王戎措出事了。

第75章:包围太师府

    一大早,嬴开便在议事大殿召开了紧急会议。

    与会者有王爷世父、四位庶长、六位大夫,以及卫尉司主事嬴秋。

    另外还有一人,莫守拙。

    这是莫守拙第一次以真面目在王庭议事大殿现身。

    当左庶长嬴夫第一眼见到莫守拙的时候,眼中顿时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

    数日之前,莫守拙被秘密关进不足牢狱六个时辰便离奇死亡,只见两具被烧焦无法辨认的尸体。

    虽然能够依稀看出是一男一女,但嬴夫当时有肯定,这二人绝不是莫守拙和他的侍女。

    嬴夫非常清楚莫守拙的战力,整个嬴氏部落,无人杀得了他。

    他怀疑牢狱之中的两具尸体只是个假象,是有人刻意制造了这个假象。

    能够有能力制造这个假象的,王城之中没有几个人。

    最有可能的,是王上嬴开。

    嬴夫虽然心中生疑,却是绝然不敢说出口。

    若是无端猜疑,引起嬴开的愤怒,逼得二人撕开脸皮将矛盾大白于天下,他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

    毕竟,他不是嬴氏部落的王。

    再次见到莫守拙,又见嬴开一副不惊不躁的神情,嬴夫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牢狱失火一事,必然是嬴开派人所为。

    其目的,就是拿莫守拙的假死说事。

    然后在议事大殿上跟墨荼联手演一场戏,先入为主把杀死莫守拙的嫌疑强加到他头上,将他置于众位庶长和大夫的对立面,使他百口难辩,让他死了那份架空大庶长的心。

    戏演得天衣无缝,嬴开赢了,墨荼也赢了。

    只有他败了。

    猜到了内情的嬴夫心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很想当场揭穿嬴开。

    他虽然不是嬴氏部落的王,但他却是十大分支部落的王,是王庭的左庶长,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只是,在众人面前,嬴夫硬生生地将一口恶气咽了下去。

    不过,他一定会让嬴开给自己一个交待。

    “近月之前,王庭侍卫长莫守拙护送穆嬴去西戎,于锁秋岭遭遇伏击,十名侍卫战死,莫守拙受伤,死里逃生,穆嬴被劫持。”

    说到此处,嬴开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继续说道。

    “我命莫守拙隐姓埋名,暗中查探突袭锁秋岭的背后主使之人,为此,不惜使左庶长受了委屈。”未经赢夫开口问询,嬴开竟然自己先说出了实情。

    众人脸显愕然之色,齐齐地看着赢夫。

    嬴开也看着嬴夫。

    嬴夫一脸冷色,胸中有怒火燃烧。

    此刻,他有一种如猴子般被嬴开戏耍了的感觉。

    正欲开口询,嬴开却又接着说道:“在情况不明之时,做出此事,实属无奈,左庶长心中定然有话想说,不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说。”

    嬴开封住了嬴夫的口。

    “嬴沐按着莫守拙的图纸,制造了一种新型武器,名叫弩。正是这弩,在南山道一战之中,发挥了无比巨大的作用。我决定选一万名士兵,建立弩兵,现在缺一位弩兵将军。”

    正说着莫守拙与嬴夫的事,突然跳出来这么个话题,众人皆是摸不清嬴开的心思。

    只有王爷世父和大庶长墨荼一脸镇定,似是早已知道嬴开想说的话。

    “嬴夫,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的王弟嬴无忌善骑***刀术,现赋闲在家。我已经与大庶长和驷车庶长商议过,便令嬴无忌任这弩兵将军,领这一万弩兵,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如何?”

    嬴夫闻言惊愣。

    万万没有想到,嬴开以此作为给他的补偿。

    太出乎意料了。

    此前,二十七岁的嬴无忌不过是一介贵族子弟,在王庭之中没有任何职务。

    现在却要一步跃升为将军,在军队中的地位,已是仅次于驷车庶长嬴沐。

    纵然,嬴开此举只是对当初假以莫守拙之死而反制于他的一种安抚,但这个安抚,已足够让他感激涕零。

    这已是嬴开绕着个弯儿给他道了个谦。

    心中的怨恨顿时冰消云散。

    嬴夫赶紧前出几步,双膝跪地,大声说道:“臣替王弟叩谢王上重用之恩,臣与王弟定然誓死追随王上。”

    “你起来吧!”

    嬴开说道,知道嬴夫此时除了感激,已无其它心思。

    军队正在变革,一旦变革完成,立制成军。嬴无忌就是六大军长之一。这个位置,恐怕嬴夫连做梦都不敢替自己的弟弟想。

    嬴开转入正题。

    “莫守拙已经查清,太师鸿胥招搅了两大门客,一个是谋师门门主八方,一个是豢龙寨寨主豢龙。突袭锁秋岭者,正是鸿胥指使,八方出谋,豢龙领兵。所幸的是,十余日前,莫守拙孤身进入黑山豢龙寨,救出了穆嬴,使得穆嬴免遭一死。”

    “六日前,我令副将军嬴黍子率一千精兵护送穆嬴去陇山,在南山道口,再次遇到突袭。此次突袭者,仍是豢龙寨的人,还有被称为狄部落黑暗巫师第一人的向远。”

    说到这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锁秋岭遇袭,穆嬴被劫以及后来被救,众人均已知晓,只不过不知内情而已。

    “这些人均是受了鸿胥的指使,意图在南山道杀死穆嬴,激怒丰王戎措,逼迫戎措与鸿胥结盟,助其谋反。”

    “王上,既然如此,为何至今还令鸿胥小人逍遥法外?”

    左庶长嬴夫大声说道,此时,他是一心向着嬴开。

    况且,这事关乎嬴氏部落的生死存亡,容不得有半点含糊。

    “我早已知晓鸿胥意图谋反,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怕各位不知内情,多有议论,故而隐忍未说。现在,证据确凿,鸿胥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若任其逍遥下去,必定会动摇嬴氏部落的根基,陷部落于内忧外困之中。”

    “王上。”甘公开口,“前些日子,鸿胥便曾游说公孙大夫、孟呙大夫、西吉大夫、白毅大夫助其成事,却被四位大夫严词拒绝。而今,鸿胥谋反之心,已是大白于天下,请王上着即下令,包围太师府,将鸿胥绳之以法。”

    甘公一开口,众位大夫皆是附合。

    公孙大声说道,“王上,臣与孟西白三位大夫,虽和鸿胥同根,但那已是千年之前的事,我等愿誓死追随王上,先除了这内患,再抵外辱。”

    “王上,我等愿誓死追随王上。”孟西白三位大夫亦是同声表态。

    “王上,南山道一战,鸿胥惨败,想必定会早谋后路,还请王上着即下令包围太师府,防其外逃。”右庶长嬴坤亦是说道。

    在场之人,只有王爷世父和大庶长墨荼没有表态。

    这二人早已是心如明镜,不必表态。

    “嬴沐听令,命你速派二百名士兵包围太师府。莫守拙,你带二十名侍卫协助嬴沐。”人心归一,嬴开迅速下达了王令。

    “诺。”

    嬴沐和莫守拙齐声接令,速速离去。

第76章:有暗道通往句余山

    不到半个时辰,嬴沐和莫守拙亲自带领大队士兵与二十名侍卫来到了太师府。

    侍卫迅速收缴了太师府门前卫士的武器,冲进了太师府,嬴沐和莫守拙随后跟进。

    太师府内的仆人们见到侍卫和士兵,纷纷躲避,于墙角旮旯之中,小声地议论着。

    士兵和侍卫分批冲向各个院落和房间,搜寻鸿胥等人。

    莫守拙在门客院里看到了有娇。

    所有的门客都已经被士兵控制。

    “少爷,你怎么来了?”躲在墙角之处的有娇,一见到莫守拙便跑了过来。“你怎么不戴面具?”

    莫守拙伸手将有娇脸上的面具取掉,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也不用戴这副丑陋的面具了。”

    面具取掉,露出一张绝美的小脸。

    “太好了少爷,我实是不想戴这副面具了,不舒服不说,还把人弄得那么丑。”

    一张小脸上,全都是吃了蜜糖一般地笑。

    这一幕,把秋姐看得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

    “少爷,这就是我给你说的秋姐。”有娇拉起秋姐的手,介绍道,“秋姐,这就是你天天唠叨着的莫守拙,王庭侍卫长,老秦人的刀,我的少爷。这位是驷车庶长,好大好大的大官。”一脸的骄傲之态。

    秋姐听闻此人竟然就是莫守拙,赶紧施礼,“贱仆见过侍卫长、驷车庶长二位大人。”

    秋姐从未听说过驷车庶长,更并不知道驷车庶长的官阶比侍卫长高,她只听见过侍卫长,故而先向莫守拙施礼之后,才向嬴沐施礼。

    嬴沐并未在意。

    “秋姐不必多礼,在太师府这段时间,有娇幸得你的照顾,我这里一并谢过了。”莫守拙微笑着说道。

    这段时间里,有娇多次提到秋姐,莫守拙知道她为人不错,所以说话非常客气。

    “少爷,你不知道,秋姐听说你在锁秋岭出事,心里着急的不行,前几天还怨我不关心你呢!”

    秋姐咧了咧嘴,想笑又没笑出来,在大名鼎鼎的王庭侍卫长莫守拙面前,她可不敢像有娇那般放肆。

    秋姐看着有娇,

    莫守拙走向门客,包围门客的士兵闪出一条通道。

    待嬴沐和莫守拙走了,秋姐才一拉有娇的胳膊,说道:“一个丑娇娘,竟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我倒是一直没看出来。”

    有娇朝着她一笑,未做回应,急急地朝莫守拙追去。

    门客之中没有嬴沧元。

    “有谁知道,嬴沧元去哪里了?”莫守拙问道。

    门客中有人回应:“嬴沧元已经死了。”

    莫守拙心中一惊,预感成真。

    “是谁杀了他?”

    “十日前,太师识破了嬴沧元的身份,知他是王上派来的暗探,故而让豢龙杀了他,尸体埋在了城西的树林之中。”

    此时,侍卫和士兵们前来报告,搜遍全府,未找见太师、八方和豢龙。

    嬴沐面色冷峻,心生狐疑,说道:“侍卫长,数日以来,奉王上的命令,我命士兵日夜监视太师府,除八方外出未归,鸿胥与豢龙并未离开,为何遍寻不见?”

    “有谁知道鸿胥和豢龙的去向?”莫守拙大声问道。

    门客之中无人回应,均是摇头。

    “有娇,今日是否见过鸿胥和豢龙?”

    “少爷,我一整天都没见过他们两个人。”

    “要知鸿胥去向,可问云姐。”秋姐提醒道。

    “去传云姐过来。”莫守拙说道。

    “诺。”秋姐应了一声,速去,不久带着云姐过来。

    路上秋姐已经向云姐说明了情况,见到嬴沐和莫守拙之后,赶紧施礼。

    “云姐,你可豢龙的去向?”莫守拙问道。

    “昨日下午豢龙门客早早地就赶我走,今日一大早来就未见过他,不知去了何处。”云姐说道。

    “下午何时?”嬴沐问道。

    “未时刚过,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

    “带我去他的房间。”莫守拙说道。

    “诺。”云姐头前带路,莫守拙、嬴沐及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到了豢龙的房间,房内空无一人。

    “有娇,去把暗室打开。”

    有娇速去书架,找到按钮,按下去,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洞口。

    莫守拙抽刀在手,沿着台阶进入暗室,侍卫们紧随其后。

    嬴沐和有娇以及十余名士兵也跟着进了暗室。

    走过一段长长的台阶,进入暗室之中。

    暗室深入地下约三丈多深,内部空间很大,四周的墙壁上燃着数盏牛油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暗室的正中间部位,有一个高约三尺,四方形的石座,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莫守拙上了石座,蹲下查看。石座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明显的椭圆形压痕,上面好像摆放过沉重之物。

    “这个石座之上,定然放过什么东西,只是被紧急转移了。”莫守拙沉思着说道。

    侍卫们在暗室之内四处搜索。

    一名侍卫在东侧冰冷的石壁上发现了一块可以移动的石头,取去石头,露出了一个小石洞,石洞之中有一个按钮。

    “侍卫长,此处有一个小洞,洞中有个按钮。”

    莫守拙跳下石座,来到侍卫身旁,看着小洞中的按钮,伸手按下。

    “嘎嘎嘎。”

    一阵响声传来,小洞旁边的石墙上打开了一扇巨大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吹了过来。

    一条幽暗的通道,在昏暗的牛油灯的光线之中,笔直地通向远方。

    莫守拙走进石道。

    石道非常宽敞,似是利用天然洞道经人工开凿加宽增高而成,由于深入地下数丈,石道之内非常阴冷。

    两侧石壁怪石突兀,顶壁之上不时有冰凉的水珠滴落,地面上的一些石窝之中,积满了水。

    沿着通道走了二里,莫守拙估摸着已经出了东城门。

    再走三里,地势渐高。

    沿着一条倾斜的通道一直走了数十丈远,才来到了一个洞穴,洞穴的出口被巨石封住。

    抬走巨石,走出洞穴。

    洞穴的出口,位于句余山一座最高峰的半山腰,距离王城东门三里有余。

    十万年前,句余山是万妖之族中强大的狼妖族巢穴。

    万妖之族被仙封印后,句余山从此无妖,但十万年以来,很少有人敢深入句余山腹地。

    洞口处明显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有新痕,也有旧痕,一定是有人经常从此地进出太师府。

    “鸿胥等人定然是从这条通道离开了太师府,并且搬走了暗室中的神秘之物。”莫守拙说道。

    “想不到太师府竟然有暗道通往城外。若有敌军从此处秘密进入王城发动突袭,可真的是太凶险了。”看着烟云迷蒙的远处,嬴沐发出一声感叹。

    “侍卫长,是否前去追击?”一名侍卫小头领问道。

    莫守拙摇头,“鸿胥等人早已远去,追不上了。驷车庶长,我们速速回去,将事情禀报王上,请他定夺。”

    众人进入洞穴。

    莫守拙吩咐众侍卫,“把洞口封住,造成无人来此的假象。”

第77章:家

    听了嬴沐和莫守拙的汇报,嬴开脸色阴郁,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鸿胥定然是回到了汧邑,他这一去,如同恶虎归山,再要捉拿,实在困难。”

    “王上可派军队围剿。”嬴沐大声说道。

    “与鸿胥一战,已是无可避免,若是败了,嬴氏部落将变得岌岌可危,嬴沐,此中利害,你可知晓?”

    “臣知道,臣定会加紧督训以强军。”

    “一旦穆嬴那边传来消息,西戎与嬴氏一年无战事,便兵发鸿胥。”嬴开迅速下定了决心,其势已是无可更改。

    先下手为强,绝不能等鸿胥羽翼丰满再动手。

    现在,嬴开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穆嬴身上,只要她能说服戎措给嬴氏部落一年的时间,他就会倾整个部落之力,除掉鸿胥。

    嬴开说完,朝着二人挥挥手。

    莫守拙和嬴沐转身出了议事大殿。

    “我能看得出来,王上内心无比焦虑。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了公主身上,希望公主能够说服戎措,给嬴氏部落一年的时间。”嬴沐说道。

    莫守拙叹了一声,没提穆嬴,只说道:“鸿胥逃回汧邑,必定加紧练兵,驷车庶长,接下来的这一战,怕是得由你亲自挂帅了。”

    嬴沐“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身为驷车庶长,我巴不得日日鏖战沙场,杀个痛快。侍卫长,我去督训,就此别过。”

    二人在议事大殿外道别。

    莫守拙回到小刀子酒酒馆,有娇已经把东西收拾完了。

    去议事大殿之前,莫守拙嘱咐过她,将小刀子酒酒馆的东西收拾一下,回自己的府邸。

    鸿胥离府,自己的身份也已明朗,不必再待在小刀子酒酒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二人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布包,都是日常用品。

    “侍卫长大人,这酒馆?”

    此时,嬴老板已经知道,面前之人,就是嬴氏部落大名鼎鼎的王庭侍卫长莫守拙。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莫守拙的真面目。

    因为知道了莫守拙的身份,嬴老板更加显得小心心翼翼。

    在嬴老板眼中,王庭侍卫长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送给你了,我要了也没什么用处。”莫守拙痛快地说道。

    “侍卫长的钱?”

    “什么钱?买小刀子酒酒馆的钱?那是你的了。”

    “小刀子酒酒馆还是侍卫长大人的,一切开支收入,小人会定期前去禀报,这样可否?”

    莫守拙想了一下,“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不过不必找我禀报,有时间了我会来一下,你把帐目做好就可以了。”

    “诺。”嬴老板赶紧点头。

    莫守拙与有娇离开小刀子酒馆,回到自己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只有一个院落,四间房子,比较陈旧。

    这样的院子,在王城之中遍地都是。与平民的院落,没有多少区别,甚至都不如那些家境好一些的平民。

    只有一个好处,小院处于王城内城之中,所在的巷子北端出口向东二十丈,就是议事大殿。与这条巷子紧挨着的,是卫尉司王庭侍卫队所在的巷子。

    两条巷子的中间部位,有一条小巷相连,莫守拙从家里去卫尉司,不到十丈距离。

    有娇取出钥匙打开门,十多天没回来,院子里已经生出了许多杂草,呈现出一派荒凉之气。

    室内也落满了灰尘。

    “有娇,我们分个工,你收拾室内,我去把外面的杂草除了。”

    “不不不,少爷你赶紧歇着,这点活我一个人干就行了。”

    “我又不累,何必歇着,让你一个人干,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怪我欺负你?”

    有娇“嘿嘿”一笑,“少爷,你要真想干我也不拦着,若是嫌外面的活不够干,这屋里的活,你也可一并干了。”

    “美得你。”

    莫守拙瞪了有娇一眼,有娇朝他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莫守拙到了院子,刚找来木锹准备除草,院子里来了十多个佩刀之人,都是他的属下,王庭侍卫队的成员。

    “侍卫长地位尊贵,怎能干这粗活。”

    其中一人,不由分说就抢过了木锹。其余人等,则分头去收拾别处。

    有娇探出小脑袋,嬉笑着说道:“各位哥哥,这屋里的活,就没人愿意来帮一把吗?”

    “有娇,好长时间没吃到你烧的菜啦!你若是愿意给兄弟们烧几个拿手好菜,让我们陪着侍卫长喝上一场酒,屋里的活,便全替你干了。”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侍卫大声说道。

    有娇跑过来,将手中的抹布塞到他手里,“午子哥哥,收拾干净啊!我这就去买菜。”顺手提起一个篮子,“少爷,我去啦!”

    说完,便朝着大门跑去。

    “多买几个猪蹄子回来。”

    被有娇称为午子哥哥的,是王庭侍卫队第一小队的队长,级别是百夫长,但手下却只有十名侍卫。今天轮值休息,听人报告说是莫守拙回来了,便带着一众兄弟赶了过来。

    午子喊完,低头看看手中的抹布,无奈地说道:“侍卫长,你把有娇都惯得没个女人样了。”

    “我倒觉得她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啊?”午子一愣,随即“哈哈”一笑,“也是,娇蛮任性,古灵精怪,的确像个女人。”

    说完,朝着身边几个人喊道,“走吧!随我一起去收拾屋内。”

    有娇很快就提着菜回来了,洗洗切切,生火炒菜。

    几个年轻一点的侍卫在身边帮着,被有娇使唤地跑来跑去。

    等把屋内屋外收拾干净,莫守拙问午子:“杜栾呢?”

    “副侍卫长这段时间很少回卫尉司,一直待在王庭,贴身保护王上。”午子说道。

    莫守拙点头,“前些日子我有过交待。”

    “侍卫长这些日子来遇到的事,兄弟们都已经听说了。先是锁秋岭遇袭,后又孤身涉险前去豢龙寨救出公主,再在南山道一战尽屠豢龙寨数名高手,兄弟们听了侍卫长的英雄壮举,皆是振奋不已。”午子说道。

    莫守拙笑笑,“也差点死了好几回,能活着回来见到兄弟们,已是非常侥幸。”

    午子“哈哈”一笑,“只要不是被围攻,一对一战斗,天下虽大,谁人能杀得了侍卫长?”

    两个侍卫端上来四个菜。

    莫守拙去拿来四坛老刀子酒。

    “侍卫长有这么多存货?”午子说道,打开一坛子酒,闻闻,酒香扑鼻。

    “侍卫长的酒,还是王爷亲调的酒,兄弟们今日定要一醉方休。”午子兴奋地说道。

第78章:阴谋

    莫守拙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巳时才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从窗口射进房间掉落在地上,一片斑驳。

    有娇仍然睡着。

    睡着的有娇并没有同往常一样,蜷缩在床的一角,而是蜷缩在莫守拙的怀里。

    这一幕情景把莫守拙吓了一跳。

    赶紧看了一眼,还好,衣服都完好。只是,上身穿的,已不是昨天的衣服。

    心生孤疑,自己对有娇做了什么?

    赶紧推了有娇一把。有娇睁开眼睛,双眼迷离,似醒不醒。

    “有娇,你怎么睡在我怀里?”

    有娇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少爷,你昨夜里喝得烂醉如泥,吐了不少酒,衣服上也有,我便帮你换了衣服,害怕你半夜里有什么事,就没敢回自己房间。”

    “你以前不是都蜷在床角睡吗?”

    有娇“嘿嘿”一笑,“我是想去床角睡来着,可看你那么难受,就抱着你睡了。”

    “我没对你做什么事情吧?”

    有娇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少爷,你什么都没做。”

    听有娇说得如此肯定,莫守拙一颗悬起来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有娇,日后我若是喝多了酒,你就回自己房间睡,不许留在我身边。”莫守拙很严肃地说道。

    酒后乱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你要是不让我走呢?”

    “别理我。”

    有娇“嘻嘻”一笑,“你是少爷,我哪敢不理你啊!”

    “我要是喝醉了,便不是你的少爷,你不用理我。”

    “你喝醉了酒,也是我的少爷。”

    “你故意气我是吧?”

    “有点。”有娇目光流转,一副调皮的神态。

    “那好吧!你气死我算了,气死了就没有少爷了。赶紧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

    “少爷,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做了,出去吃。”

    “昨日下午那些菜已经花了好多钱了,还出去吃啊?”有娇有些心疼地说道。

    作为掌家之人,在仅靠莫守拙一个人的薪水养活两个人的情况下,她需处处精打细算才行,不能月月见光,连点余钱都没有。

    “没事,我们不是还有个小刀子酒酒馆吗?而且王上留在落雁巷七号的钱也没花完,等会去取回来,贴补家用。”

    有娇赶紧拍拍前额,“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过会儿就去取,免得被强盗给偷走了。”

    二人出门,有娇落锁。

    在一个卖早点的摊位上点了些吃的,刚吃了几口,却见一名侍卫急急赶来。

    “侍卫长,王上命你速去议事大殿。”

    “何事?”

    侍卫看了一下周边,无人注意,低声说道:“嬴氏及河西孟西白四个部落的一万多匹马,昨天夜里全都死了。”

    莫守拙一惊,差点被一个刚塞进嘴里的包子噎住,“怎么死的?”

    “不知道,王上已传众位庶长和大夫议事。”

    “有娇,你吃完了就回家,落雁巷的事以后再说。”莫守拙抓起两个包子,与传令侍卫急急去往议事大殿。

    莫守拙赶到议事大殿的时候,王上嬴开及河西孟西白三个部落的王都已经到了。很快,王爷世父及一众庶长和大夫全部到齐。

    “嬴氏、河西孟西白四族为周王朝豢养的一万四千多匹马,昨日夜里,全部离奇死亡。”嬴开开门见山地说道。

    庶长和大夫们听闻此事,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一万多匹马突然死亡,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这要是让性格暴烈的姬宫湦知道了,嬴开、孟呙、西吉、白毅的性命必然难保。

    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压抑。

    “王上,这马死得蹊跷,需得速速查明原因,否则无法向周王交待。”左庶长嬴夫大声说道。

    “王上,大周王朝共有马匹四万三千余,全部由嬴氏及各分支部落豢养,一夜之间杀死万余,这其中定有阴谋。”右庶长嬴坤亦是说道。

    “王上,可知是何人所为?”世父也问道。

    嬴开摇头,“这个消息,是今晨才接到禀报,具体内情,我不知,孟西白三位大夫亦是不知,急召各位前来,便是商议此事。”

    “王上,需尽快封锁消息,绝不可让周王知晓。”甘公说道。

    “甘公,各个马场,均有周王派的主事之人,这个消息,怕是早已经传到周王耳中了,封是封不住的。周王传唤王上的信使,一定已经在来犬丘的路上了。”墨荼说道。

    “大庶长有何良策?”甘公问道。

    在鸿胥谋反一事未决,丰王戎措态度未明的情况下,又发生了这么一件捅破天的大事,嬴氏部落已经是四面楚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作为嬴氏部落的嫡系,甘公内心之中自然是非常忧虑。

    虽然他平时不太喜欢过问政事,但此事事关嬴氏部落的生死存亡,已由不得他置身事外,高高挂起。

    “需速速派人前往四处马场,查清万余马匹的死因,尔后再商讨应对周王之策。”墨荼说道。

    “此事定是鸿胥所为。”

    嬴夫大声说道,“南山道突袭失败,公主安全到达西戎,相信戎措不会再与鸿胥结盟。王上派兵包围鸿胥府,已是与其撕开了脸面,接下来势必兵戎相见。此时杀死部落为周王豢养的马,可使周王于盛怒之下传唤王上,施以重责,使得王上无暇顾及其它,鸿胥便可迅速完成谋反准备。”

    “左庶长的推断定然无错。”墨荼说道,“眼下最难的事,是如何找到证据,没有证据,绝难说服周王放弃追责王上之心。”

    “此事若果真是鸿胥所为,算是一招棋把我们逼到了绝境,八方此人,的确不能小觑。”嬴开说道。

    “真乃小人也。”甘公气急而骂,“谋师门出此小人,便是真正走到头了。王上,得设法杀掉此人,否则,不知还会设下多少阴谋之局。”

    嬴开摇摇头,“杀八方毋须急在这一时。”嬴开说道,然后看着众人,“万余马匹死亡,周王必定盛怒,需得有个说法才是。今日我便启程前往镐京面见周王陈述此事,左庶长与莫守拙陪我前去。”

    “王上,姬宫湦正是盛怒之时,你此刻去镐京,形同羊入虎口,万万不可。”公孙劝道。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先行一步,方可平了事端,我意已决,众位不必再劝。”

    嬴开决心已定,语气坚决。

    “我不在期间,部落政事交由王兄世父处置,各位庶长及一众大夫要鼎力配合。嬴坤,你着即派人前往四处马场,查清马匹死亡原因。嬴沐,其余各处马场加派百人防卫,绝不可再生出事端。”

    “诺。”

    众人齐齐领命。

第79章:夜见虢石父

    “臣愿陪王上一同去镐京,替王上担责。”孟呙大声说道。

    “臣等也愿陪王上去镐京。”西吉、白毅同声说道。

    河西孟西白三族的马场,都是匹马未剩,责任由嬴开一人来担,三人心中都是不得安然。

    “不必,我一人去足矣!周王若是追责,由我一力承担。”嬴开断然说道,随即看着世父,“王兄,我若一去不归,请王兄接替王上和西垂大夫之位,带领嬴氏部落平息叛乱,走出困境,推行改革,图谋兴起。”话已说得非常绝然。

    “王上…”世父想说什么,却被嬴开以手势打断。

    “甘公,你是部落之中最年长的王,也是王庭的老臣,我若身死镐京,你需出面主持好世父的接任之礼。”

    生离死别。

    “王上。”甘公听闻此言,瞬间老泪纵模,双膝跪地,“老臣翘首以盼,王上能平安归来。”

    甘公一跪,众人纷纷下跪,齐齐高喊一声“王上”。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嬴氏部落,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一个时辰之后,嬴开、嬴夫、巫师无妄、莫守拙及一众侍卫共计十四人离开王城。

    十余骑快马在土道上掀起漫天灰尘。

    从犬丘去镐京,走汧邑道路最好,无需翻山越岭,但这条路显然已是走不成。

    急行二日,第二天的下午天黑之前,进入镐京城,住进了专门招待各地诸侯和官员来京朝见周王的驿站。

    吃过饭,嬴开房间,四人议事。

    “墨荼曾提醒我,在面见周王之前,需得先去见一下上卿虢石父,只有得到了他的帮助,方有可能逃过这一劫。”嬴开说道。

    虢石父,姬姓,名鼓,西虢国人,西虢国第七任君主,虢文公的儿子,被姬宫湦任命为上卿,位高权重,贪财好利,善于逢迎,深得姬宫湦信任和喜欢。

    “大庶长果然心思缜密,洞晓大周王朝当前之局势。只是,虢石父贪财好利,若无重礼,恐怕很难得到他的帮助。”嬴夫说道。

    嬴开微微一笑,“左庶长不必忧虑,这次来,我带了一件贵重之物,相信虢石父定然喜欢。”

    “那就好,臣陪王上同去。”

    “也好。”

    更夫锣声传来,已过戌时,天色大黑,“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去见他。”

    莫守拙找了一个驿站的小官员,塞给了他一把刀币,请其带路。

    四人离开驿站,走过了几条胡同,来到虢石父的府邸门前。

    侍卫前去通报,不久回来,说道:“上卿有请。”

    莫守拙正欲随同嬴开进府,被侍卫拦住,“携刀者不得进入上卿府内。”

    “上卿府上,无需忧虑,你二人便在这里等着,我与左庶长前去便可。”嬴开说道。

    莫守拙将肩膀上的一个小包取下来交给嬴夫,嬴夫接过来,感觉非常沉重,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贵重之物。

    虢石父在书房等着他们。

    见到嬴开,态度冰冷。

    这也难怪,虢石父是周王朝的上卿,姬宫湦最为亲近之人,就算是各地的诸侯来朝,也需得先来拜见于他,以示尊重。

    若是有谁敢冷落,虢石父只需在姬宫湦面前说上几句坏话,日子恐怕就难得过不下去。

    而嬴开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西垂大夫而已,身份地位与诸侯相比差得太远,虢石父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只所以见嬴开,只是想看看他带来了什么礼物。

    自从成为上卿之后,所有来府里拜见他的人,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

    “西垂大夫夜访上卿府,所为何事啊?”

    虢石父语气冷淡,最后一个“啊”字,故意拖得很长,以示自己的威严。

    “深夜叩挠上卿,嬴开不胜慌恐,特地献上一物,以示对上卿的敬意。”嬴开很小心地说道,说完,朝着嬴夫示意。

    嬴夫赶紧将莫守拙交给他的小包放到桌子上,打开数层包裹后,但见荧光闪烁,室内的亮度突然增强了许多。

    嬴开献给虢石父的礼物,是一件女娲举五彩之石补天雕塑,高三十五公分。

    女娲的身体用珍贵的白玉雕刻而成,通体洁白光滑,脸部表情惟妙惟肖,神态丰富。

    最神奇之处,是女娲手中高举的一块玉石,呈现五彩之色,于幽暗的灯光之中,发出五彩荧光。

    虢石父的双眼顿时射出贪婪之光。

    “女娲补天?”

    虢石父张口便喊出了雕塑的名字,定然是早就知道有这件稀世宝物存在。

    “上卿好眼力,此物正是女娲补天,可射出五彩荧光,乃先祖代代相传,听闻上卿喜欢收藏珍贵之物,特来奉上。”

    虢石父小心翼翼地将女娲补天托在手中,反来复去的看着,口中“啧啧”有声,笑逐颜开,“不错,不错,果然是件稀世宝物。我是早有听说,今日终得一见。”

    将女娲补天轻轻地放到桌子上,脸色变得极为缓和,“嬴开,你送我此物,定是有事相求,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禀报上卿,前天夜里,嬴氏部落为大王豢养的马,有一万四千余匹突然离奇死亡…”

    “此事我早已知道,大王盛怒,定要重责于你。”虢石父打断嬴开的话,“可查清原因?”

    “定是有人设下阴谋,图谋让大王重责于我。”

    “此人是谁?”

    “虽无证据,猜想定然是嬴氏部落分支部落之王,鸿胥。此人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没有证据,如何说服大王,此事乃鸿胥所为?”虢石父再一次打断嬴开的话,“何况,鸿胥受你管辖,身为西垂大夫,你这失职之责,定然是逃脱不掉。”

    “正是没有主意,故而来找上卿相帮。”

    “嬴开,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大王盛怒,这事的确难办。”虢石父说道,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女娲补天,“不过,你送我如此贵重之物,就算再难,也得帮你一把不是?”

    嬴开与嬴夫赶紧向虢石父施礼。

    “感谢上卿相助之恩,每年向王上进献之时,必定少不了上卿的一份。”

    虢石父没有回应,一直在沉思,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办。

    良久之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随我去见大王,大王若是盛怒之下杀你,我会说服他将你暂且投入牢狱,你不必惊慌,就在狱中待着,不日定会放你出来。”

    嬴开和嬴夫再次施礼,“有劳上卿了。”

    得到虢石父如此一句话,嬴开孤悬的心,放下了一半。

第80章:来得真不是时候

    辰时刚过,周王姬宫湦的偏殿之前,齐齐跪着数十名大臣。为首者,正是王后娘娘的父亲,国丈申侯。

    “请大王上朝。”

    “请大王上朝。”

    “请大王上朝。”

    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

    在位三年,大周王朝年轻的君王整日花天酒地,沉溺于上卿虢石父四处搜罗进贡的美女,不思作为。

    这一次,又是整整二十四日留恋花丛未开朝政。

    屋子里的声乐戛然而止,斜倚在龙椅之上的姬宫湦半眯着眼,疲惫的问了句,“什么人?”

    昨夜定是战斗不止,否则,大清晨的不会如此尽显疲态。

    听到问话,门口的悉人小碎步奔跑进来,“启…启禀大王,是申侯率一众大臣跪于殿前。”

    “何事?”

    姬宫湦懒洋洋地问道,他最近越来越讨厌申侯这个人。

    三年前岐山地震。

    申侯联名大臣进谏,说周王朝发于岐山,地震乃不详之兆,借此斥责姬宫湦昏庸无度,招来天降异象,请求他勤于朝政、治理王朝…

    三年时间里,申侯从没个消停的时候,只要姬宫湦三天不临朝,他必定召集一众大臣前来逼宫,令姬宫湦不胜其烦。

    最近几次进谏,申侯不但逼他亲理朝政,还要他罢黜上卿虢石父、司徒祭公和大夫尹球,让姬宫湦更加不爽。

    “是来请大王上朝的。”悉人小心地说道。

    姬宫湦问了一句,“此刻已是何时?”

    “辰时已过。”悉人回道。

    “时辰尚早,这是不准备让人睡觉了吗?”姬宫湦怒吼一声。

    悉人惊恐,慌跪于地,声音颤抖着说道,“申…申侯说,若是大王不肯上朝,他们便在门外长跪不起。”

    姬宫湦深深的吸了口气,以此平息心中的怒火,一只腿踩在桌案边沿,喊了一声:“宣…”

    殿门缓缓开启,申侯等一众大臣鱼贯而入,跪地高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出奏,无事退朝。”悉人站在大殿一端高声喊道。

    “臣有奏。”申侯大声喊道,双后高举一道厚厚的奏折。

    悉人下来,将奏折取过,低首捧于姬宫湦面前。

    姬宫湦接过,草草地看了几眼,嘴角泛起冷笑,然后将竹简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手指申侯,怒斥道,“什么妺喜,什么妲己,你将寡人与夏桀、商纣相提并论,这是暗示寡人要做亡国之君吗?申侯,你好大的胆子。”袖袍怒甩。

    “臣不敢!”申侯的上身跪伏于地,一张脸已几乎贴着地面。

    “你不敢?”

    姬宫湦在堂上冷笑开来,阴冷的笑容灌满了整个偏殿,殿中充斥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申侯,你大一早的带领众臣来逼宫寡人,还你还有不敢做的事吗?我且问你,这个天下,到底是你申侯的,还是寡人的?”

    听姬宫湦如此说,申侯将心一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自然是大王的。但大王身为一国之君,重用小人,疏远贤臣,致使朝政混乱。更有上卿虢石父四处搜刮美女,闹得人心惶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大周王朝岌岌可危。肯求大王勤理朝政,亲贤臣,远小人,以正视听,以强国祚。”

    申侯一番言论,义正言辞,群臣迎合作揖和声,“请大王亲贤臣,远小人,以正视听,以强国祚。”

    姬宫湦忽然笑了出来,仰天长笑,笑得酣畅淋漓。

    这一笑,笑得台下众位大臣额头冒汗,浑身颤抖。

    “申侯,你连自家人都管不好,却在寡人面前说上这么一番慷慨陈词,不觉得有愧吗?”姬宫湦语气缓慢而不屑地问道。

    “老臣听不明白大王的话,请大王明示,老臣没有管好哪个家人?”

    “你啊!还是先去管管你的女儿吧!教教她怎么做一个称职的王后,不要整天惑乱后宫。免得哪天惹怒了寡人,让她做不成这个后宫之首。”说到此处,姬宫湦懒得再理会申侯,靠到龙椅的皮绒之上,闭上眼睛。

    姬宫湦此刻抛出王后申氏,威慑之意明显。以此提醒申侯,你是国丈,是自家人,不要跟一众大臣联手逼宫,若是把寡人逼急了,这个王后之位,可就不是申氏的了。

    可惜申侯不为所动,他这次来,是打算连性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自己女儿的王后之位?

    “王上,王后身为后宫之首,若是做了不忠不义之事,我自会提醒…”

    “去去去,你这就去后宫提醒她一下吧!”姬宫湦粗暴地打断申侯地话。

    “王上,上卿虢石父专横跋扈,司徒祭公、大夫尹球阴险狡诈,三人把持朝政,多行恶事,其罪当诛。”申侯不提王后的事,接着说道。

    姬宫湦猛地坐起来,目光直视申侯,“你的意思…要寡人将天下交给你打理?”

    “老臣不敢!”

    “滚。”姬宫湦再也忍耐不住,抓起桌案上的一把奏折用力扔向申侯,“寡人怎么做这个大王,不用你们来教!”说完,朝着悉人挥了一下手。

    “退朝。”悉人心领神会,立刻喊了一声。

    申侯与几位老臣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姬宫湦是断然听不进他们的忠言,无奈地摇了遥头,施礼,退出。

    出了偏殿,几位老臣边走边摇头叹气,其中一人问道:“申侯,大王听不进忠言,这可如何是好?还请申侯想个策略。”

    “各位都听见了,方才于偏殿之上,大王拿我女儿的王后之位来威慑,指向已是极其明显。身为臣子,我等虽有进谏之责,却无逼君之道,大王不听,又能奈何?”申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大周王朝…”

    申侯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一众大臣离开不久,姬宫湦怒火未消,悉人来报,“大王,西垂大夫嬴开求见。”

    “斩。”盛怒中的姬宫湦猛地挥了一下手,以毋庸置疑地的语气大声喊道。

    嬴开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王。”悉人小心地喊了一声,“上卿大人亲自陪西垂大夫来见大王。”

    “宣。”姬宫湦利索地改口。

第81章:嬴开入狱

    悉人宣虢石父和嬴开觐见。

    二人跪伏于地。

    “平身吧!”姬宫湦淡淡地说道,“嬴开,你给寡人说说,那一万多匹马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因为虢石父相陪的缘故,姬宫湦的语气相当缓和。

    “臣惊闻一万四千余匹马一夜之间暴死,心中慌恐。因怕大王盛怒,未及查清死因,便急急赶来镐京,当面向王上请罪。”

    “一万多匹马,岂能是个请罪便可饶恕的?若人人都像你,大周王朝还有什么法度可言?”

    姬宫湦脸色平静,语气很轻且低沉。

    嬴开深知,姬宫湦并不是只有盛怒之时才会杀人,他高兴的时候,一样会杀人。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嬴开再次跪伏于地。

    “臣深知万死不足以抵重罪,只盼念在臣对大王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宽恕臣这一次。”

    “大王。”虢石父说道,“西垂大夫此次来镐京,一是向大王当面请罪,二来,还给大王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姬宫湦看着虢石父,眼中显现一抹异色。

    在姬宫湦的记忆中,凡是被虢石父称为好消息的,三年以来,除了女人,再无其它。

    这一次,定然如此。

    “大王,褒国国君褒珦有一女,名为褒姒,年方十七,据西垂大夫说,此女之美,胜似天人,乃凡世难得一见之尤物,大王若能是见到此女,必然喜欢。”

    姬宫湦和嬴开都是看向虢石父。

    姬宫湦眼放异彩,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虢石父已经多日未曾帮他寻来美女,这后宫中的女人,他已经有些厌了。

    嬴开却是一脸茫然,他何时跟虢石父举荐过褒姒?这个人,他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嬴开,这个褒姒,真有上卿说得那么美?”

    姬宫湦问询,嬴开不能不回答,转头看了虢石父一眼,虢石父微微一笑,“西垂大夫不必顾忌,大王问你,你便如实说好了。”

    “诺。”嬴开应了一声,不敢置疑虢石父说得是真是假,形势如此,已容不得他过多忧虑。

    直起上身看着姬宫湦,大声说道:“大王,褒国国君之女褒姒之美,的确非同凡人,此女只能陪大王,留在褒国,便是暴殄天物。”

    “哈哈哈哈。”姬宫湦发出一阵长笑,笑毕,“嬴开,若褒姒其人果真如你所说,寡人不但不杀你,还有重赏。上卿,你便将嬴开暂且投入狱中,待寡人见过褒姒之后,再作定夺。”

    “诺。”虢石父大声应道。

    伸手拉了一把嬴开,“大王宽你多活几日,还不谢恩?”

    “臣叩谢大王不杀之恩。”嬴开高声喊道。

    姬宫湦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去狱中待着去。”

    嬴开随虢石父退出偏殿大门。

    “上卿…”

    一出殿门,嬴开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水,便要问询,却被虢石父打断,“不必多问,唯有此法,方可救你。”

    “可在下并未见过褒姒此人。”嬴开急急地说道。

    若是褒姒并非如虢石父说得那般娇美,令姬宫湦大失所望。这欺君之罪,定是逃脱不掉。

    嬴开有一种被虢石父推进坑里的感觉。

    “西垂大夫不必忧虑,我能如此说,定然是心中有数。褒姒此人,我是早已听说,且看了她的画像,的确是凡世难得一见的尤物,只是一直未向大王举荐,你可知是何因由?”

    虢石父看着嬴开,脸上挂着一副神秘的笑。

    “在下愚昧,难以猜度。”

    嬴开的确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二人的心思不一样,活法也不一样,做事的风格自然不同。

    嬴开一心想着改革旧制,兴部落、佑万民,实现他挤身诸侯之列的宏图大愿。

    虢石父却只有一件事,就是讨姬宫湦喜欢,只要能让姬宫湦高兴,保住他的上卿之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可知申侯联合一众老臣,于今晨在偏殿之中细数我的诸般大罪,妄图让大王杀了我?”

    嬴开摇头,“在下的确不知。”

    虢石父“呵呵”一笑,“大王不但不杀我,还重用于我,原因只有一个,我能给大王找来美女。可美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若是把辛辛苦苦找来的美女一股脑儿地举荐给大王,不但大王的身体受不了,一旦大王厌了,我还能再去哪里找?”

    嬴开恍然大悟,“上卿是说,细水长流?”

    “正是如此,故而我将这个最美的褒姒一直藏着,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想不到竟然帮了你一忙。”

    嬴开赶紧朝着虢石父施礼,“上卿垂怜,在下感激不尽。”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很看不起虢石父,甚至有些鄙视。

    身为三公之首,不好好治理朝政,以运国祚,整日里四处寻找美女,讨得大王喜欢,导致朝纲混乱,民不聊生,使得大周王朝国势日益衰败,四方诸侯怨言在心,纷纷暗自发展势力,以图自保,大大消弱了王室的权力和威信。

    姬宫湦以虢石父为臣,实在是大周王朝的不幸。

    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却是绝然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自己的性命,可是牢牢地捏在了虢石父的手掌心里面。

    只要虢石父在姬宫湦面前说上一句坏话,他这颗大好的人头,怕是眨个眼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你需在牢狱之中待上些日子,放心,褒姒一到,你必定即刻出狱,正如大王所说,不但不死,还会封赏些钱银。”

    “大王封赏钱银,在下自会送到上卿府上。”嬴开赶紧说道。

    “你啊!倒真是个乖巧之人,不过我需提醒你一下,大周王朝的马都在你嬴氏部落,若是再有马匹离奇死亡,天下无人能够救你,你便洗净脖子,等着大王命人来砍吧!”

    “感谢上卿提醒,在下已命军队加强马场防卫,此等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说到此处,虢石父朝着一名侍卫召召手。

    “你带西垂大夫去找小伯,关入牢狱,顺便跟小伯说一声,西垂大夫并非戴罪之人,不可难为,需得好酒好菜招待着。”

    “诺。”侍卫接令,“西垂大夫请。”

    嬴开朝着上姬石父再施一礼,随着侍卫离去。

第82章:小女孩和一滴水的故事

    四天期限已满,褒姒未到镐京。

    褒国的国君褒珦并不是一个甘心屈服之人,虢石父两次派人前去索要褒姒,都被褒珦拒绝。

    盛怒之下,姬宫湦派出了军队,这是他接任大周王朝国君三年以来,第一次对外用兵。

    因为一个女人。

    嬴开被关进牢狱的第六天,三万大军离开镐京,前往褒城。

    战争持续多久,没人知道。

    几天来,莫守拙每天探监三次,每次去都不空手,总是会带些钱财给狱卒,一来二去,跟牢狱的几个狱卒便混得比较熟了。

    于是,莫守拙提出了一个要求,进入牢狱,陪着嬴开。

    他始终没忘了自己被关进牢狱时嬴开做的那件事,幽暗的牢狱之中,常常会发生一些令人无法防范的突发事件。

    只有近距离地守护,嬴开的安全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与嬴开同处一室的要求未得到允许,因为这不符合法度。

    莫守拙退而求其次,进了正对着嬴开的一间狱室。

    走廊两侧的狱室都是栅栏门,嬴开狱室中的角角落落,可尽入眼中,任谁进来对嬴开有图谋,都逃不过莫守拙的眼睛。

    除了在饭菜之中做文章。

    狱中的莫守拙整天无事可做,便一门心思地进行修炼,在修炼中熬过时间。

    炼精境、化神境、成虚境、破体境,每天都要完成一个波次。

    至第十天,可收发随心。

    奇经八脉之中,能量时而如滔滔江河汹涌澎湃,时而如涓涓细流婉转流淌,发自丹田,又归于丹田。

    破体而出,在周身形成强大的防御界,只在一念之间。

    自我感觉,攻击力与防御力较之以前,又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如此令人不可思议的突飞猛进,令莫守拙心中无比惊喜。

    他一直没忘了豢龙。

    他坚信此时的豢龙也一定如他一样在苦修,意图唤醒体内的九条龙。

    一条龙的战力已经足够强大,九条龙又会是什么概念?

    莫守拙猜不到,但能肯定的是,拥有五百樽能量的武者可能不是一条龙的对手。

    因为,身为炼精巅峰的原主,就是在锁秋岭上被豢龙和一条龙击伤或者是杀死的。

    第十四天的夜里,完成了一个整流程修炼的莫守拙,欲睁开眼睛之时,突然感觉脑海中的第二个记忆蛋有了异动。

    并没有像第一颗记忆蛋那样破裂绽开,而是在缩小。

    不停地缩小,最终缩成了一滴水,晶莹透亮。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清晨的原野,有鲜花盛开,有轻风流转。

    水滴就悬浮在虚空之中,然后开始发生变化,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只有七八岁的年龄,头上扎着一对小辫,皮肤细嫩,容颜娇美,很童真,也很可爱。

    一滴晶莹的露珠,垂在一片细长草叶的叶尖上,女孩蹲下来,静静地看着。

    小小的露珠上映出来一只黑黑的眼睛,那是小女孩的眼睛,女孩轻声说道:“我有三只眼睛,两只在脸上,一只在草叶上。”

    一阵微风吹来,引得草叶摇动,露珠滴落,渗入泥土。

    女孩翻开草丛,却再也找不到露珠,很伤感。

    因为一滴露珠,女孩便对这片泥土有了感情,她找来一颗稻谷的种子埋进露珠消失的泥土之中。

    当种子在露珠的滋养下变成一株沉甸甸的谷穗在轻风中摇曳时,女孩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叶尖上的那滴露珠,闪闪欲动,晶莹剔透。

    小女孩用稻谷做成了粥,“我把你吃了,你就进到我身体里,变成一滴血了。”

    小女孩慢慢长大,发丝变得越来越光泽柔顺,身材也变得越来越丰满,长成了一个丰盈娇美的女人。

    十六岁的时候,女人嫁给了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此后的几年,女人接连生下了三个孩子。

    她用她的奶水喂养孩子们长大,当看到孩子们伏在她的怀中吮吸着奶水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滴露珠,“一定是那一滴露珠,让我有这么多的奶水,把孩子们养得胖胖的。”

    孩子们渐渐长大,女人却渐渐变老。皮肤紧皱,青春不再。

    当牙齿脱落,尽显老态龙钟之时,女人开始抱怨,“你怎么不让我变得年轻,给我美貌和柔情了呢?你看我的皮肤,也失去水份了。”

    女人独自来到当初发现那滴露珠的草地,却再也看不到草叶上的露珠,只有一片空空的叶。

    伤感落泪,一滴泪水滴落在草叶上,垂于叶尖,莹白圆润。

    女人欣喜,“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原来是变成了我的一滴泪珠!”

    年迈的女人就要死了,孩子们围在她的身边。其中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是她的小孙女。皮肤细嫩,容颜娇美,很童真,也很可爱,像极了小时候的她。

    女人下葬的时候,是个清晨,坟茔就在她当初发现那滴露珠的青草边。

    坟冢堆起之后,小孙女看到坟边一棵青草细长的叶尖上垂着一滴晶莹的露珠。

    小孙女蹲下来看着,发现露珠中映着一只黑黑的眼睛,于是轻声说道:“我有三只眼睛,两只在脸上,一只在草叶上。”

    关于女孩的场景消失。

    脑海之中又回归到了初时的状态,一滴水悬浮于原野的无尽虚空之中。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极深的虚空之地传来:

    “天是天,地是地,万物是万物,人是人。”

    “于天,雨是一滴。于地,水是一滴。于万物,露是一滴。于人,泪是一滴…”

    “天融于一滴雨,地融入一滴水,万物融于一滴露,人融于一滴泪。则一滴雨便是天,一滴水便是地,一滴露便是万物,一滴泪便是完人。”

    “万法唯心,万道唯心,一切归于心念,小则似水滴,飘渺无存,大则成天地,无量无极。”

    “是水滴,是天地,在乎一心。心念如何,天便如何,地便如何,万物便如何,人便如何。”

    “所谓仙缘之人,水滴之眼与生俱来,先天沉睡。唤醒水滴之眼,天地一切,再无遁形,可见宇宙万物,可见时间流沙,可见悬山仙界。由此,开仙缘,进仙道。”

    “一滴水之于天地万物飘渺之变化,便是唤醒水滴之眼的修炼之法…”

    声音飘忽不定,渐去渐远,终至不闻。

    此时,水滴消失,一切归于宁静。

第83章:滴水之中有无极

    此后的一整夜,莫守拙都在想着小女孩和一滴露珠的故事。

    一滴露珠陪伴了小女孩的一生。

    从孩童到中年再到垂暮,小女孩最后老死了,露珠还活着。

    然后开启了与小女孩的后代的故事,一代一代,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天地很大,却走不出一滴露珠的境界。

    露珠很小,却包容了一个天地,一个人的情怀。

    修炼方法说得很清楚,一滴水之于天地万物之变化。

    修炼目的也说得很清楚,唤醒沉睡的水滴之眼。

    如果说第一颗记忆蛋中关于炼精、化神、成虚、破体四道程序还处于武者范畴的话。

    第二颗记忆蛋中关于唤醒水滴之眼的修炼内容,却已经完全跳出了武者的范畴,真正进入了修仙进程。

    只有先天拥有仙缘之人,体内才会有沉睡的水滴之眼。

    若是没有仙缘,就算再强大的武者,也无法修炼水滴之眼,开不了仙缘,进不了仙道。

    莫守拙意识到,打开水滴之眼的修炼进程,不再依托于奇经八脉,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用意念将自己置于一滴水,置于天地无极之中。

    一滴水便是无极。

    无极便是一滴水。

    理解起来,很费神。

    在想明白了一个小女孩与一滴露珠的内含意境之后,莫守拙开始思考能量、意念与水滴之眼的关系。

    既然记载着水滴之眼的记忆蛋迟于记载着修炼能量的第一颗记忆蛋破开,就一定说明,水滴之眼的修炼,不但与意念有关,还与能量有关。

    但能量更多的是关乎力量,决定的是战力大小,它与水滴之眼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如果修炼水滴之眼真的与能量没有任何关系,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水滴之眼?

    不可能。

    鉴于自己是在感应到体内的能量超过了一千樽之后,第二颗记忆蛋才破体,莫守拙几乎可以肯定,修炼水滴之眼必定与能量有关。

    而且只有突破了人类修炼的天限,体内能量达到一千樽以上,才有条件修炼水滴之眼。

    可是,究竟该怎样利用体内的能量催生强大的意念完成一滴水与天地无极的转变?

    莫守拙被困在了能量与水滴之眼的因果关系之中。

    苦思一夜无果。

    第二天,狱卒送来饭菜。

    由于虢石父早有交待,而且几日来莫守拙给了狱卒们不少钱财,所以牢狱给嬴开和莫守拙提供的饭菜,比其它的狱中之人要好得多。

    早饭有一份主食,两个小菜,一个鸡蛋,还有一杯清水。虽显简单,但菜量饭量都很充足,保证能吃饱。

    不像其它人,顶多能吃个半饱。

    吃不饱的人,自然没力气越狱,这个关系,狱卒们看得明白。

    因为心里想着事,不小心将一片菜叶掉进了水杯之中,飘浮于水面之上。

    莫守拙并未在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此时杯中的水还剩下一半,菜叶仍浮于水面。

    再喝一口,杯中水只剩下了一小半,菜叶沉于水底。

    看到这副情景,莫守拙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瞬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菜叶能够飘浮在水面上,是因为水的浮力足够。被喝掉一口之后,浮力还够,故而菜叶仍然飘浮。再喝一口之后,浮力小到了不足以支撑起菜叶,菜叶才会沉入水底。

    只要有半杯水的浮力就能满足菜叶飘浮的条件。此后无论是大半杯,还是一满杯,多出来的浮力已经与菜叶飘浮在水面没有多大的关系。

    对于菜叶来说,飘浮的基本条件是半杯水。对于水滴之眼来说,基本条件是一千樽能量。

    一念及此,莫守拙顿时心如明镜。

    他一直在苦苦思考能量与水滴之眼之间的因果关系,想弄明白如何使用能量打开水滴之眼,其实是钻进了牛角尖之中。

    修炼水滴之眼与能量一定是有关系,但这个关系只存于一千樽这个能量基数。

    也就是说,能量未达到一千樽时,无法修炼水滴之眼。但只要达到了一千樽,满足这个基本条件,就能进入修炼水滴之眼的进程,通过意念唤醒沉睡的水滴之眼,打开它。

    在满足了基本条件之后,意念是修炼水滴之眼的决定性因素。

    莫守拙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竟然困了他整整一夜。

    迅速把饭吃完,看了嬴开一眼。

    嬴开正在沉思,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沉思。

    事关一个部落发展大计,嬴开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正好借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把后面的事情好好地梳理一下。

    莫守拙没有打扰嬴开。

    二人距离虽然很近,中间却隔着一条走廊,若是说上一些秘密的话,难免会传进狱卒和其它狱室中人的耳朵里面,保不准就会惹出麻烦。

    所以,莫守拙虽然已经进来十多天,二人却很少说过话。有的,只是目光交流,显示彼此的存在。

    狱卒将碗筷收拾走,莫守拙盘膝坐在一团杂草之中。

    狱室之中没有床铺,就算虢石父有专门的交待,狱卒也没给嬴开和莫守拙弄张床来。

    只是在饭菜上作了一些照顾。

    莫守拙闭上眼睛,将炼精、化神、成虚、破体完整地修炼了一遍。

    为了不至于引起狱卒的怀疑,在修炼到破体这一境时,莫守拙并未将自己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仅仅是走了个流程。

    纵然如此,他的周身依然会出现一团淡淡的光芒。

    破体境结束,莫守拙长吸一口气,屏气凝神。

    脑海中出现了一滴水,悬浮于虚空之中。

    水滴开始发生变化,不是变化成了小女孩,而是变化成了一个虚幻般的世界,或许是多个世界,不知是平行,还是重叠。

    第一个世界,雨天,只有一滴雨。

    雨滴从空中落下,溅起一小摄灰尘,尔后融入大地,滋润凡尘万物,然后看到草木竞绿,百花盛开。

    第二个世界,一滴水,一块石头。

    水滴落于石上,绵连不断,滴水穿石,坚硬的石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洞孔之中,有一个飘渺的世界。

    第三个世界,花开,花叶相伴,一滴露。

    露珠孤悬于草叶之尖,迎着朝阳发出晶亮的光芒,滴落在泥土之中,一株稻谷,迎头阳光茁壮生长。

    第四个世界,一个流泪的少女,是谁?

    泪水滚落红颜,落地之时,化作灵魂,以不死之心向着四处蔓延,一个人,一滴泪,一个世界,融为一体。

    莫守拙看到了无数个场景,却唯独找不到他自己,他在哪里?

    是一滴雨,一滴水,一滴露,一滴泪吗?

    或者是天,是地,是万物?

第84章: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七十一个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军队。

    大周律法对于诸侯国的军队数量有着严格的规定。

    大诸侯国不超过三万,中诸侯国不超过两万,小诸侯国不超过一万。

    军队数量超过律法规定,形同谋反。周王可派兵讨伐,严重者,可灭了国家夺了诸侯之位。

    按照七十一个诸侯国计算,大周王朝的军队,总数有上百万之巨。

    这些军队,只在名义上归属于周王室。实际管理权,在各个诸侯国的国君手中。

    遇有战事之时,周王可从各个诸侯国调兵。但调来的兵,往往出工不出力。

    培养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战争消耗导致战力削弱的诸侯国,往往会成为别的诸侯国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真正属于周王室的直辖军队只有三支,虎贲、周六师、殷八师,总数六万余人。

    虎贲是周王室的禁卫军,武王伐纣,即以虎贲为先锋。

    周六师由周人组成的,驻守在镐京所在的西土地区,称西六师。西六师是周王室的主力军,昭王、穆王均曾率领六师远征。

    殷八师则是由殷商遗民编成的,领兵将军由周人担任。

    褒国拥有三万军队。

    这些军队,平时主要防范羌的攻击。

    褒国在镐京城的西南,再往西就是羌部落的地盘。

    近百年来,褒国一直受到羌部落的骚扰。在持续不断的战事之中,军队变得越来越强大。

    从地理位置上看,褒国是镐京城的西南屏障。

    羌部落攻击镐京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经褒城,从褒城到镐京,还有七座城。一是经犬丘过汧邑,其间有城十二座。

    无论走哪条路,羌部落的军队都很难突破重重防线,进至镐京城下。

    故而,虽然褒国并非大诸侯国,而嬴氏部落甚至连个诸侯国都不是,周王室的几代君王却都对褒国和嬴氏部落坐拥数万军队持默许态度。

    只是,为了防止褒国和嬴氏部落生起内乱,大周王朝在默许其拥有超过律法规定军队数量的同时,又一直保持着打压的态势,以免他们坐地变强,对镐京形成威胁。

    数百年以来,褒国和嬴氏部落其实一直是在大周王室与西部诸部落的夹缝之中寻求生存。

    任何一代王都不敢对周王室生出异心,以免召来灭国灭族之惹。

    全部精力,都是用来对付羌和西戎。

    褒国享国时间非常悠久。

    上千年前,有褒氏作为大禹的儿子,辅佐大禹治水有大功,被分封为诸侯,立国称王。

    夏、商、周三朝皆为诸侯,已绵延上千年。这在大周王朝七十一个诸侯国之中,差不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另外一个与众不同之处,便是原始社会母系氏族的遗风在褒国一直被传承着,褒国“礼妇人称国及姓”,妇女执掌国事。

    所以褒珦虽然是褒国的君主,但一切国事,却都惟太后褒姁之命是从。

    也就是说,褒姁才是褒国最大权力的拥有者,褒珦只不过是挂了个名,更多的是执行褒姁的命令。

    这一点,在七十一个诸侯国及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等一众部落之中,更加是独一无二。

    姬宫湦此次派去攻打褒城的军队,是殷八师,共计二万八千余人,号称三万,领兵将军是牧庚。

    殷八师的战斗力很强,十三天之内,便拿下了褒国七座城,到了褒国的都城褒城城下。

    守卫褒城的军队一万,多经战事,战力强大。

    攻击褒城的战事进展地很不顺利,一日之内,殷八师三次攻城都未能踏上城墙一步,反在城墙之下留下了上千具士兵的尸体。

    攻城暂时停止,领兵将军牧庚开始思考攻城之策。

    牧庚停止攻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听到了一个传说,是关于褒姒的。

    据说,夏朝末年的某一日,夏帝孔甲的龙廷前突然来了两条神龙,神龙于虚空之中告知孔甲,他们是褒国的两个先王。

    孔甲占卜,无论杀掉龙,赶走龙,还是留下龙,都不吉利,只有得到龙的唾液储藏起来,才吉利。

    于是陈列玉帛,并以简策写文告请神龙。

    神龙离去后留下唾液,夏帝用匣子把唾液装起来。

    夏朝灭亡,匣子传到商朝。商朝灭亡,匣子又传到周朝。期间一直无人敢打开它。

    周厉王姬胡末年,于无意之中看到了匣子,甚感好奇,不听大臣劝阻,执意打开匣子观看。

    不料竟让唾液流到了宫中,无法除去。

    姬胡听了巫师的建议,命令十名妇女赤着身子对着它大声呼喊,唾液变成了一只黑蜥蜴,窜到了后宫。

    后宫有个侍女,刚七八岁,蜥蜴钻进了她的衣服之中消失。

    数年后,姬胡死去,姬静接任王位。此时,侍女成年,却未婚而孕,心中恐惧,遂偷偷地将孩子丢弃到了荒野之中。

    当日半夜,有一个小女孩的歌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意思是指,卖桑木作的弓箭之人,即是灭亡周国之人。

    一句歌词,像不散的阴魂般,一整夜都在镐京城内反复不停地吟唱。

    姬静听到歌声,次日派人去查,恰巧在街上看到一对卖桑弓箕箭袋的夫妇,正合了“檿弧箕服”四字,士兵欲杀掉他们。

    夫妇俩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侍女丢弃在路旁的女孩,因可怜她,便将她收养。

    夫妇俩逃到褒国定居,一住便是十六年。

    这个女孩,就是褒姒。

    褒城人都说,褒姒就是那条钻进侍女衣服内的黑蜥蜴变化而成的,乃不详之人。

    听到了这个神奇传说的牧庚不免动了心思。

    “檿弧箕服,实亡周国。”若褒姒果真就是那条黑蜥蜴变化而成,自己知而不报,夺褒姒入宫,日后真若应了这句谶语,自己岂不就成了大周王朝的罪人?

    主意难定,牧庚遂秘密派遣一名心腹之人速回镐京,面见虢石父,将此情禀报于他。

    在未得到回信之前,牧庚不打算继续攻打褒城。

第85章:焉飞羽的剑,褒姒的舞

    城外,攻击停止,牧庚困城。

    城内,军队为迎战下一轮攻击进行着紧张地准备。

    褒国国君褒珦王府。

    一座偌大的花园,鲜花锦簇,暗香迎面,蜂歌蝶舞,或起或落,其情悠然。

    花园中有一个亭子,大红立柱,流线飞檐,雕花精美,彩绘鲜艳,纵然只是一个极小的细微之处,也能尽显王府的华丽气派。

    亭中端坐着一位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修长的十指抚过琴弦,琴音似流水,如轻风漫过原野,如小溪涓涓流淌。

    天籁之音,令人陶醉。

    亭外有一位男子和一位女子。男子在舞剑,女子在伴舞。

    男子二十多岁的光景,一袭白衣,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相貌俊美,或伏身或跃起,灵动似猿猴,长剑映着阳光发出霍霍光芒,剑端的长缨如彩蝶般舞动,

    女子只有十五六岁,穿一身红衣,长发飘飘,舞姿轻灵婉转流连,盈盈黑眸欲语还休。裙裾飘飞之间,是一张绝世的容颜。

    亭中抚琴者,是褒国的王子褒洪德。

    亭外舞剑的男子,名叫焉飞羽。跳舞的女子,名叫褒姒。

    焉飞羽被称为褒国第一剑客,师从天下第一剑客秋水。与嬴氏部落王庭侍卫队副侍卫长杜栾师出同门,是杜栾的师弟。炼精高手,自修能量超过四百樽。

    焉飞羽、褒洪德与褒姒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形同兄妹,无话不说。

    褒洪德的琴音先是碗转缠绵,如轻云流水,尔后突然一转,似浊浪排空,万马奔腾,琴音之中,隐含着巨大的杀气。

    随着褒洪德的琴音转换,焉飞羽的剑与褒姒的舞,先是如浮云漫移,曼妙彩蝶,恰似“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瞬间又似狂风卷过,落叶纷飞,如“将军沙场秋点兵,霍霍刀剑向长空。”

    一琴一剑一舞,其间之变化,令人叹绝。

    一曲毕,琴音止,剑歇,舞停。

    “感谢哥哥为褒姒舞剑。”褒姒向着焉飞羽轻施一礼。

    “感谢公主为飞羽起舞。”焉飞羽挺剑向褒姒致意。

    褒洪德“哈哈”一笑,起立,走到亭外。

    “二位如此多礼,在我看来,倒是有些做作了。”

    “哥哥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倒叫妹妹如何应言?”褒姒嗔声说道,说完,莞尔一笑。

    这一笑,可倾一城,可倾一国,可沉鱼落雁,可令百花闭颜。

    焉飞羽却未吭声,而是执剑看着城门方向,神情非常忧郁,“攻城虽然停止,但厮杀之声,随时都会响起。”

    “焉飞羽,该来的总是会来,躲是不躲过去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忧虑。”褒洪德大声说道,言语之中充满了豪气。

    “王子坚信军队能守住褒城?”焉飞羽问道。

    牧庚率领近三万大军一路奔袭,接连攻下褒国七座城。虽然有一些战损,却还剩两万有余。

    褒城守城军队仅有一万,如何能抵得住这支虎狼之师?

    况且,若是褒城不破,姬宫湦定然会从周边诸侯国调派军队来增援,而褒城却连一个援军都没有。

    焉飞羽的心中,只有无限悲凉。

    “只要军队还剩一人,牧庚就别想踏进褒城半步。”褒洪德大声说道。

    焉飞羽苦笑着,“姬宫湦有殷八师、周六师、虎贲军六万余,还有七十诸侯国的军队可用,而我们只有区区一万军队。褒城城破,只是早晚的事。”

    “城破又如何?玉石俱焚而已。牧庚若再攻城,我便亲上城墙,与攻城士兵厮杀上一番,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为了褒姒,我绝不会束手就擒。”一番话,尽显大义凛然之情。

    “哥哥,为了我一人,舍弃数万军队和一国之民,妹妹于心何忍?倒不如让妹妹上了城墙,在攻城大军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身死,也好断了姬宫湦的念想,消了一场战事。”褒姒说完,一滴泪滚落。

    “妹妹不可有如此心思,你若自刎身死,姬宫湦盛怒之下,恐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杀了太后、父王和母后一泄私愤。”褒洪德说道。

    “哥哥是说,妹妹连死都死不成了?”褒姒瞬间绝望。

    “王子说得没错,公主万不可生出别样的心思,我等未死之前,定要誓保公主无恙。”焉飞羽的语气很轻,态度却是无比坚定。

    褒城必破,绝非杞人忧天。作为褒国王庭的守护者,他早已抱定必死之心。

    说到这里,焉飞羽突然朝着褒洪德与褒姒鞠了一躬,接着说道:“飞羽今日来,是向王子和公主道别的。”

    褒洪德吃了一惊,“道别?你要离开褒城?”

    “正是。”

    “去哪里?”

    “镐京。”

    “焉飞羽,你来之前,被太后传唤入宫,她跟你说了什么?”褒洪德急急地问道。

    “太后说,她若失去公主,心里会很难过。但褒城挡不住姬宫湦的数万大军,城破只是早晚而已。褒城一破,全城百姓必遭杀戮。”

    “太后这是想…把我献给姬宫湦吗?”褒姒紧皱眉头。

    焉飞羽轻轻摇头,“太后说,唯有姬宫湦死了,才能保你无忧,保褒城无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此番去镐京是受了太后的命令刺杀姬宫湦,是吗?”褒洪德问道。

    “这不是太后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焉飞羽,姬宫湦王庭侍卫长中武者巅峰之人,数不胜数。你孤身去镐京,必定是死路一条,需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焉飞羽面露苦笑,“王子,褒城必破,已是无可阻挡。城破之时,不但生灵涂炭,公主也一样逃不出姬宫湦的魔爪。要保褒城不破,唯有刺杀姬宫湦一途。事成事败,总需一试。”

    “飞羽哥哥,听哥哥一句劝吧!你杀不了姬宫湦的。”褒姒亦是劝道,眉头紧皱。

    “我有守护褒国王庭之责,褒城被围,我需向死而生。刺杀姬宫湦一事,我意已决,请二位不必再劝。此去镐京,若是身遭不测,还忘二位不要难过。”

    说完,焉飞羽内心一横,转身离去,再不敢回头。

    这一去,便是死别。

第86章:夜宣嬴开

    戌时末的更声响过,三名侍卫急急地来到牢狱,直奔嬴开所在的狱室。

    其中一名侍卫示意狱卒打开门锁,“嬴开,大王紧急召见,速与我一道去偏殿。”

    嬴开一愣,想不明白姬宫湦为何夜间召见他,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满脸堆笑,“可知大王唤我是为何事?”

    侍卫面无表情,“无需多问,去了便知。”

    嬴开无奈,侍卫不说,他也不便再问,只得出了狱室,前往姬宫湦的偏殿。

    莫守拙赶紧打开狱门,跟在嬴开身后。

    他非戴罪之人,故而狱室的门并未上锁,何时离开,何时进来,皆随其便。

    有时候,钱的确是个好东西。

    偏殿,姬宫湦一脸阴色。

    嬴开跪地高呼:“罪臣嬴开叩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这三个字,好像是从姬宫湦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嬴开心中忐忑,侧头偷偷地看了虢石父一眼,虢石父并未理会他,垂首站立,头压得很低。

    看其神情,大概是刚刚被姬宫湦斥责了一番。

    “嬴开,寡人记着,是你举荐了褒姒?”冰冷的眼神直视着嬴开。

    “诺。”嬴开赶紧回应,是不是,都得先应下来再说。

    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实情,一旦被姬宫湦知道,定然要定虢石父和他一个欺君之罪。

    虢石父大概率不会有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姬宫湦猛然一拍龙椅一侧扶手,厉声喊道:“嬴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寡人,就不怕寡人定你一个欺君大罪吗?”

    “大王。”嬴开赶紧跪伏于地,上身伏得更低。“罪臣绝不敢欺骗大王,还请大王明查。”

    “哼哼。”姬宫湦冷冷一笑,“寡人问你,你可听说过褒国二王化二龙的传说?可曾听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的童谣?”

    嬴开一头雾水,褒国二王化二龙的传说是什么东西,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的童谣又是什么东西,他是一无所知。

    “禀报大王,罪臣从未听过这个传说,也从未听过‘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的童谣。”

    心中猛然生出了一个疑问,这一切,会不会是虢石父刻意给他挖的一个坑?

    先是借他之口举荐美女褒姒,尔后再编出这么个传说和童谣引发姬宫湦的盛怒,好将自己推入水火之中?

    想到此,心中一片冷凉,后背有冷汗渗出。

    若猜测无错,这个虢石父可真的是太阴险了。

    自己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处心积虑地迫害自己?

    “你说得可是实情?”

    “禀报大王,罪臣绝不敢有一字妄言。”

    “上卿,你把听到的消息说给嬴开听听吧!”姬宫湦将后背靠到龙椅的皮绒上,一副意倦神慵之态。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被虢石父进献的美女彻底掏空了。

    “诺。”虢石父应了一声。

    “嬴开,前方领兵将军牧庚派人传信,说是在褒城听到了一个传说。夏帝孔甲时代,有两条龙进了龙庭,自称是褒国的两个先王。孔甲占卜,这两条龙不能杀、不能赶、也不能留,只有将其唾液用匣子储藏起来才能吉利。

    该匣子自夏至商再至周,到周朝厉王时代,无意中打开此匣,唾液流到宫中,变成了一只黑蜥蜴,窜到了后宫,钻进了一个七八的侍女体内。

    至宣王时代,侍女成年,未婚而孕,因心中害怕,故将婴儿弃于荒野。半夜之中,后宫有童摇传来: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这个弃婴后来被人所救,去了褒国,长大成人,便是褒姒。据说,褒姒就是那条黑蜥蜴的化身,其目的就是使大周亡国。”

    虢石父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听得嬴开冷汗直流,身体颤抖。

    明知褒姒是不详之人,怀着灭亡大周王朝的异心,自己却还要举荐她进入王庭陪伴大王,这个罪责,形同谋反。

    “大王,罪臣发誓,上卿所说,罪臣是第一次听到,绝非故意为之。罪臣对大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请大王明查。”

    “嬴开,这个天下,想谋反的人很多,却从未有谁敢跟寡人说过他有谋反之心。很多人,都是趁寡人不注意,在背后做一些枉法之事。来人,把嬴开拉出去斩了。”

    有侍卫冲进来,架起嬴开的双臂。

    “大王,臣对大王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请大王明查,请大王明查呀!”嬴开大声呼喊道,做着最后的陈词和挣扎。

    “大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讲。”虢石父开口说道。

    “讲。”

    “臣一直在观察,现在可断定,嬴开绝无谋反之心,所言句句属实,他举荐褒姒,完全是出于对大王的一番忠心。”

    姬宫湦朝着两名侍卫挥挥手,侍卫放开嬴开,嬴开跪伏于地。

    “上卿,你如此袒护嬴开,就不怕寡人问责于你吗?”姬宫湦很不高兴地说道。

    “大王,臣虽不能说通读万卷史书,却也对大周王朝的历史有所了解。这个传说,涉及到了厉王和宣王,若是果真发生过此事,为何不将其载入史册,以警示后人?”

    “接着说。”

    “褒国守城军队不过一万,以区区之兵,想与大王的数万大军对抗,定然是痴心妄想。臣以为,褒珦定然是深明局势,却又不想献出褒姒,故而编造了这么一个传说,传入牧庚将军的耳中,引起大王心生猜忌,不敢再召唤褒姒入宫陪伴。”

    虢石父这一番分析,至情至理,由不得姬宫湦不信。

    何况,厉王是他的爷爷,宣王是他的父亲。从小在王宫中长大的他都没听说过的事情,那些庶民是如何听到的?

    定然是褒珦的阴谋。

    “哈哈哈哈。”姬宫湦忍不住发出一阵爽快的长笑。

    “褒珦啊褒珦,寡人让褒姒进宫,是褒国的福份,你倒是好,不但不听寡人的召唤,反倒编出这么个传说来蒙骗寡人,真是罪大当诛。嬴开,平身吧!”

    “罪臣感谢大王不杀之恩。”嬴开小心地站起来,伸手擦去一脸的汗水。

    若不是虢石父及时喊停,他的脑袋现在定然是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伴君与伴虎,他这个嬴氏部落的王,比起大王姬宫湦在朝堂上的权威,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如同小巫见大巫。

    “上卿,传令牧庚,十日之内,寡人要见到褒姒。”

    “诺。”虢石父大声应道。

    。。。。。。

    (以后每天更新两章。)

    (后面的故事情节会越来越精彩。我备下一杯好茶,恭迎您来。若是觉得可以,我心存感激,盼您追读。若是觉得不合您的口味,我躬身相送,留您余香。)

第87章:死于暴雨之夜的焉飞羽

    嬴开被侍卫押回牢狱。

    奉嬴开命令,莫守拙回了一趟驿站,向嬴夫和无妄通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并嘱咐嬴夫和无妄,此后的一段时间,要老老实实地待在驿站,无特殊事由不得外出,免得卷入纷争,惹上麻烦。

    嬴开的想法是,只待褒姒来朝,便需赶紧想办法脱身,速速离开镐京城。

    只有回到犬丘王城,他才是安全的。

    嬴夫与无妄听完,皆是替嬴开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二十几日,王上就有两次差点身首异处。这个镐京城,的确是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嬴夫说道。

    “大王召唤,不得不来。一旦来了镐京,王上就成了大王缸中的一条鱼儿,是死是活,便由不得自己了。”无妄感叹道。

    “无妄,王上若是听到你把他比喻成大王缸中的一条鱼,恐怕不会高兴。”嬴夫微笑着说道。

    嬴无忌被任命为弩兵铁将军后,嬴夫心中对嬴开的怨恨早已冰消云散,作为部落的嫡系贵族,他现在是一门心思为了嬴氏部落的发展大计着想。

    强敌环伺,内忧外困,嬴氏部落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绝对经不起内斗消耗。

    若是嬴氏部落没了,他不但保不住左庶长的职位,连贵族的身份都会失去。

    从贵族到奴隶,从天堂到地狱,这一笔帐,嬴夫可是算得清清楚楚。

    嬴夫深知,目前能够救嬴氏部落的,只有嬴开。他需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嬴开实现宏图大愿。

    只要嬴开赢了,赢氏部落就赢了。

    “就算在王上面前,我也会如此说。”无妄淡淡地说道。

    莫守拙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瓮中之鳖。

    无妄定然不是不知道这个词,只是觉得不合适而已。他用了鱼缸中的鱼儿来比喻此时的嬴开,已经算是很委婉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无妄又说了一句。

    嬴夫看了无妄一眼,再没吭声。

    “二位在此安心等待,我需速回牢狱。”莫守拙说完,离开客栈。

    走出驿站,狂风漫卷,天空中有一道道闪电划过,极天深处隐隐地有雷声传来,尔后迅速成为炸雷,于半空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滴雨落下。

    很快,小雨变成瓢泼大雨。

    狂风卷着暴雨如疯狂的猛兽,像是要把这个镐京城搅个天翻地覆似的。

    此时,莫守拙刚刚转进一个破败的小巷之中。大雨滂沱,不便行走,莫守拙迅速来到一处屋檐之下,想避避雨再走。

    非常意外地,莫守拙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后背靠在墙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年轻人身穿黑衣,看不出衣服上是否有血,但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莫守拙能闻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血腥味道。

    莫守拙腰间的惊鸿刀,突然有了一丝异动。

    年轻人看着莫守拙,冷冰冰地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我非杀你之人,你是谁?因何受伤?”

    “若非杀我之人,便需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莫守拙。”

    “你…你是莫守拙?”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你认识我?”莫守拙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是嬴氏部落王…王庭侍卫长。”年轻人说话非常艰难。“我是焉飞羽,我的师兄是杜栾。”

    “你是杜栾的师弟焉飞羽?”莫守拙急急地问道。杜栾曾跟他提起过焉飞羽这个名字。

    大周王朝第一剑客秋水一生收徒两人,一个是杜栾,另一个便是焉飞羽。

    杜栾后来到了嬴氏部落,成为王庭侍卫队副侍卫长。而焉飞羽则去了褒国,成为褒珦的座上宾。

    听杜栾说,焉飞羽在剑上的造诣要远高于他。

    只是,焉飞羽为何躺在这里,而且身受重伤?

    远处大雨之中,有数人奔来。

    莫守拙未及多想,迅速抱起焉飞羽,一跃到了门庭上方,伏于屋顶之上。

    数人从小巷之中一路搜索通过。

    待搜索之人走远,莫守拙复又抱着焉飞羽回到屋檐之下。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在这里。”焉飞羽说道。

    “是的,我的确很奇怪。杜栾说你一直在褒城。”

    “我潜入镐京,是想杀了姬宫湦,以解褒城被困之危。”

    莫守拙大吃一惊,“镐京城防卫森严,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杀了姬宫湦?”

    据他所知,镐京城内,自修能量四百樽以上的炼精高手多如牛毛。

    姬宫湦的王庭侍卫队中,自修能量达到五百樽的武者,已多达三人。

    高手环伺之下,焉飞羽想杀了姬宫湦,岂非自不量力?

    “褒城一破,褒姒必将被迫进入王宫…只有姬宫湦死了,褒姒才能逃过一劫。”焉飞羽声音越来越小,人也是越来越虚弱。

    “你是为褒姒来杀姬宫湦?”

    “正是。”

    “不要多说了,我带走你,找地方为你疗伤。”莫守拙看出,焉飞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如果不赶紧施救,绝对撑不过片刻。

    焉飞羽摇头,“我已没救,不必费力。杜栾是你的属下,也是你的好友,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能做到,我必定帮你。”莫守拙坚定地说道,他与杜栾关系甚好,焉飞羽既然是杜栾的师弟,就一定得帮他做些事情。

    只要别让他去杀姬宫湦就行。

    他可杀不了姬宫湦。

    焉飞羽自腰间取出一把短剑,剑鞘乃牛皮材质,非常普通,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莫守拙腰间的惊鸿刀再一次发出异动,似要出鞘一般。

    “这把短剑,名为秋水,是我师父所赠,我已即死,请将此剑带走,交给我的师兄杜栾。”

    莫守拙接过短剑,“放心,我一定会将它交给杜栾。”

    “还有一件事…”

    话到此处,嘎然为止。身体软垂,人已死去。

    他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是把他的死讯传到褒城,还是隐瞒?

    或者是,还有别的什么交待?

    莫守拙猜不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孤身入京刺杀姬宫湦,莫守拙的内心生出对焉飞羽的无限敬意。

    快意恩仇,无惧生死。事成事败,焉飞羽都是英雄。

第88章:惊鸿刀与秋水剑

    莫守拙抱起焉飞羽,在小巷之中快速奔行。

    焉飞羽是杜栾的师弟,不能任他死在这么一个破败的小巷之中,得找个地方埋了。

    意图弑君,罪名滔天。若是被追杀的侍卫找到,怕是要悬于城门暴尸三日,连死都不得安宁,还会牵连亲人受到惩罚。

    将焉飞羽埋了,日后见到杜栾,也好跟他说。

    接连穿过几条巷子,来到镐京城内的西侧的一大片树林之中。

    以刀掘地,挖了一个大坑将焉飞羽埋了进去。

    埋完,朝着坟堆鞠了一躬,“焉飞羽,你便安眠于此。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褒姒,我会告诉她你的一片痴情。”

    莫守拙仰头看天,天下落下亿万滴雨。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风雨之中颤抖,如同筛糠一般。狂风卷过,数根粗大的树枝被折断,落在新堆的坟堆上,复又翻滚而下,像极了不甘死去的灵魂,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莫守拙离开不久,一个炸雷响过,将新堆的坟冢炸开了一道裂缝。

    焉飞羽的尸身开始疯狂地吸收蕴含在亿万滴雨中的强大极阴能量…

    莫守拙离开,沿原路返回,回到牢狱。

    暴雨依然倾盆,大雨冲洗掉了莫守拙身上的血迹,看不出他曾抱着身死之人奔行过。

    嬴开一直没有休息,见到浑身湿透的莫守拙,说道:“外面的雨好像很大。”

    “王上说得没错,狂风漫卷,暴雨倾盆。”

    “你把话传到了?”

    “传到了。”

    “嬴夫如何说?”

    嬴开问道,他对嬴夫,似乎仍然放心不下。这次只所以带着嬴夫来镐京,就是害怕将嬴夫留在王城,无人管制,做出乱事。

    “左庶长非常着急。”

    “那就好。嬴夫心中的阴霾看来已经完全散了。”

    “以臣看来,的确如此。”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嬴氏部落当前的局面,已由不得再生内乱,只有人心所向,方能于夹缝这中,求得生存。”

    莫守拙环视了一下四周,未见狱卒,紧贴狱门,小声说道:“王上,褒城来人,试图行刺大王,被王庭侍卫追杀身死。”

    嬴开大吃一惊,赶紧走近,与莫守拙只隔着一道栅栏门的距离。急急地问道:“此人可曾惊扰大王?”

    经历了二龙传说与童谣一事之后,嬴开很害怕再听到来自褒国的不祥消息。

    他现在的命运,已经与褒国紧紧地栓在了一起。若是褒国那些再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引起姬宫湦盛怒,恐怕连虢石父都保不了他了。

    “臣不知,臣只是在雨夜之中见到此人。”

    “怎知此人意图对大王不轨?”

    “臣见到时,此人尚未死去,便问询了几句。”

    “没人见到你吧?”

    “没有。臣只问了几句,此人便死了。于是速速离开。”

    后续的事情,莫守拙并未多说。

    一来,牢狱非保密之地,一旦墙外有耳,被密告于姬宫湦,赢开和他便再也走不出这间狱室了。二来,他也不想让嬴开知道太多事情,免得生出忧虑之心。

    何况,此次赢开派他回驿站,本就是警告赢夫与无妄二人不可多管闲事,惹上事端,自己如此做,不正是拂了嬴开的心思?

    若是将实情禀报,嬴开就算不说,心中定然不爽。从而对他生出怨责与戒备之心。

    嬴开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于忍住没说,返回乱草之中,坐下来,闭目养神。

    此刻的他,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一条性命被牢牢地捏在了姬宫湦的手掌心里,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了。

    就算心中生出了对枉死之人的强烈同情与感叹,却也不敢于此地说出口,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而已。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是盼着褒姒能快点来镐京。

    当前的形势已是无比明朗,只有褒姒到了镐京,姬宫湦才会让他离开牢狱,回到犬丘。

    这些天来,嬴开心中一直最牵挂的事,就是鸿胥的谋反。他在牢狱之中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给了鸿胥谋反的准备时间。

    当鸿胥的羽毛变得丰满,军队有了强大的战力,且一切部署妥当。他再想解决掉鸿胥,定需付出百倍的努力和巨大的牺牲。

    与鸿胥一战,绝不能孤注一掷。若是一战将军队损耗殆尽,就算解决掉了鸿胥,嬴氏部落也必定会亡于周边虎视眈眈的异族部落之手。

    莫守拙回到自己的狱室。

    腰间的惊鸿刀一直处于不停的异动之中,这使得莫守拙感到非常奇怪。

    佩戴这把刀已经有很长时间,从来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

    莫守拙从腰间取下焉飞羽交给他的短剑,拔出。

    剑身长约三十公分,通体幽黑。

    短剑出鞘,一道幽冷的寒光闪过。

    莫守拙发现,短剑剑体的颜色与剑身上散发的光芒,竟然与他的惊鸿刀一模一样。

    而此时,腰间的惊鸿刀异动更加强烈,似要自己出鞘一般。

    莫守拙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大周王朝武者界有两个领军人物。一个是他自己,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刀客。另一个是秋水,被人称为天下第一剑客。

    刀客惊鸿用的刀,名叫惊鸿刀。

    剑客秋水用的剑,名叫秋水剑。

    惊鸿刀与秋水剑在大周王朝《兵器谱》上,排名并列第二,是武者界的两大至宝。

    有传说,惊鸿刀与秋水剑取自同一块魂石,乃一体之胞,本体战力不相上下。

    莫守拙将秋水剑拿在手上,反过来复过去地看着。

    颜色一样,反射出的冷光亦是一样。那个传说定然非虚,这一刀一剑,是取自同一块魂石。

    莫守拙自鞘中取出惊鸿刀,将一刀一剑并列放在一起。

    刀剑本体上的光芒更盛,有幽冷之气,在一刀一剑之间流动。

    莫守拙还听到了一种声音,似是龙吟虎啸之声。

    伏耳于刀剑之上,龙吟虎啸之声,正是从刀剑本体之上传出。

    想不明白。

    将刀入刀鞘,剑入剑鞘。幽冷之光消失,龙吟虎啸之声不闻。

    无意之中得到秋水剑,凑齐了《兵器谱》上并列第二的两大至宝,莫守拙心中并无多少喜感。

    一来,他已经有了惊鸿刀,秋水剑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剑乃焉飞羽师承尊师之物,临死之时托自己交给杜栾,他就必须恪守君子之道。

    就算自己没有惊鸿刀,也绝不会觊觎此物。

    放下心思,开始修炼水滴之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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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人的刀介绍:
“你是老秦人的刀,一把锋利的刀,老秦人不能没有你这把刀。”
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有人界,仙界,神殿;还有妖谷,冥海,玄天.....
人界有凡人武者和巫师,有嗜血幻字人;仙界有仙,神殿有神;妖谷有万妖,冥海有囚徒,玄天有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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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部队复员的十九岁小伙莫守拙,喝醉了酒抱着一本名叫《老秦人》的书于睡梦中穿越到了大周王朝赢氏部落,借用残体化身老秦人的刀,开启了一段斩妖除魔的鏖战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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