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战到底
“报——”
忽然,一名将领打马飞奔而来,浑身是血。
突厥可汗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守粮食的一员千夫长,示意拦截的卫兵放行,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启禀可汗,粮草,粮草被朝廷大军烧没了。”对方哭丧着脸吼道。
“什么,朝廷大军,这怎么可能?”可汗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希望看到对方是在撒谎。
粮食没了也就没了,但要是朝廷失信,开始动手,后果很严重,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喝问道:“此话当真?”
对方信誓旦旦说道:“大汗,如此大事末将岂敢撒谎?对方三万余人,我军不过两万,又事出突然,根本挡不住,对了,他们还大喊什么朝廷威武,圣上威武之类的话,肯定是朝廷大军。”
论钦陵一听是朝廷大军,本能地绝对不对劲,上前说道:“可汗,粮食怎么来的你我都清楚,何况你我和汉王胜负未分,这个时候动手太不明智,朝廷现在最想做的是坐山观虎斗,恐怕是汉州军假冒,别忘了汉州军有一支骑兵在外,抓捕俘虏的时候遇到过。”
可汗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粮食来源特别,既然给了,没理由再派人来烧,应该是假冒,可问题是粮食没了,战斗本就不利,一旦消息传开,军心肯定不稳,拿什么继续进攻?
何况没了粮食,士兵吃什么?总不能空着肚子冲锋吧?
这一刻,突厥可汗萌生退意。
论钦陵一看可汗像撤军,顿时急了,但脸上却风轻云澹,镇定自若地画饼:“可汗,只要按计划进攻,今晚拿下秦州,一切都不是问题,有件事可汗未必知道,本王子一路打过来,缴获的粮草、财物都在城内,足够二十万大军两三个月人吃马嚼,等城破后你我各半,如何?”
“你确定?”可汗目光一凛,有些意动。
撤兵也未必能活,但攻下城池,杀了汉王就足以震慑各方,还能有粮食养兵,再无后顾之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论钦陵一脸笃定。
“那就打到底。”
“大汗英明!”
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第三批攻城部队冲上去,嗷嗷叫着,如觅食的鬣狗。
但城池如一尊永远吃不饱的可怕凶兽,将爬上去的人全部吞没,冷漠、无声,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战斗一直打到黄昏,血红色晚霞下,城池多了几分妖邪,城墙都变成红色,倒映着晚霞红光,愈发妖邪,诡异。
城内忽然战鼓响起。
棚子下面的士卒忽然冒出来,将城墙上的敌人斩杀,并死死挡住云梯,不给任何人攀爬上来的机会,一支吃饱喝足军队冲上来,接过城墙防御,打累了的士卒相互搀扶下城,吃饭,疗伤,休息,井然有序。
仗打到这个份上,都已经熟悉节奏,没人害怕,慌乱。
秦怀道也跟着队伍撤下来,东门有房遗爱,西门有罗英,又是按节奏打,敌军也没什么花样,很放心,和士卒们坐一起大口吃肉,说笑着。
士卒们看着平易近人的汉王,一个个心里特别踏实。
天渐渐暗澹下来,但联军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铁了心要破城。
秦怀道让人用战马油脂做了大量火把,将城墙照的亮如白昼,亮光给将士们带来勇气和希望,大家继续厮杀。
……
联军大营前。
论钦陵和可汗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夜幕下,城池上方却亮着火光,宛如一座鬼城将爬上去的人吞食,发出阵阵惨叫声,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接受各种刑罚的厉鬼在喊叫,让人头皮发麻。
看到人蜂拥而上,却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胜算。
这种感觉让人绝望,恐惧。
论钦陵看得眼角直抽抽,但真的没退路了,只能硬拼,硬撑。
突厥可汗看得同样心如刀绞,那可是自己最勇勐的战士,是自己的依仗,一旦全部战死,哪怕战死一半也回不去突厥了,可这个时候撤同样不行,联军在一起还有兵力优势,一旦分开,必然被唐军沿途追杀,必死无疑。
愧疚,慌乱,后悔,不甘,迷茫,各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这一刻,突厥可汗想起了强汉。
突厥会成为步入匈奴的后尘吗?
想到这儿,突厥可汗心中愈发慌乱,退意再起,瞥了眼正盯着前方的论钦陵,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论钦陵没发现可汗的异常,看着又一支大军全部消失在城头上,心在滴血,但一咬牙,大手一挥儿,又一支五千人步兵冲上去,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对可汗说道:“大汗,战斗一天了汉州军都不曾使用那可怕的武器,应该是没了,让人撞开城门如何?”
“可以试试!”可汗也不想就这么跑,也不敢,怕吐蕃气急败坏之下倒戈,要跑,也得等半夜三更悄悄跑。
很快,有不少人抬着巨大的撞木冲上去,周围跟着一支弓箭手掩护。
然而,依然没人射箭阻止,任凭大家靠近。一如让云梯靠近。
“冬!”
撞木狠狠撞在城门上,城门震荡,摇摇欲坠。
房遗爱看到这一幕很是不屑,让人准备炸药包待命,一边派人去禀告秦怀道。
秦怀道一听开始撞门了,而且只撞东门和北门,但南门和西门也不得不防,让人去提醒一声驻守部队,自己匆匆来到东门。
“冬冬冬!”
撞门声沉闷,有力,但没人害怕,一个个张弓搭箭瞄准城门口,上次能守住,这次大家依然自信能。
“罗武,调一营人携带手雷、地雷上城墙,等我们命令。”
“明白,我亲自去指挥。”罗武答应一声,匆匆去安排。
手雷和地雷一直雪藏,是时候让敌人见识见识了。
秦怀道心中热血澎湃,战意燃烧,大吼道:“都听好了,放进来瞄准点打,咱们几千弓箭手在,来多少杀多少。”
“遵令!”众人轰然应道,脸上带着笑,很是轻松。
“轰!”
一声闷响,城门被撞开,力量太大,冲撞的人没能停在,冲进来。
“放箭!”
一支支羽箭飞掠而去,将几十人射杀在倒下。
但与之前的进攻不同,这次杀进来的是步兵,顶着盾牌在前防箭,盾牌密密麻麻,就连上方也遮挡住,后面跟着弓箭手射箭掩护,没有骑兵。
秦怀道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倒是学聪明了,但又怎样?
城门洞空间狭窄,最适合手雷。
下一刻,秦怀道从旁边一名近卫身上拿过手雷,点燃,顺势丢过去。
手雷砸在盾牌上,滚落在地。
“轰!”
一声巨响,恐怖的冲击波将盾牌掀飞,露出一个大缺口,无数人被炸倒在地,惨叫声撕心裂肺。
但还没完,秦怀道冷静喝道:“放箭!”
早就拉开弓的将士们果断出手,对着缺口就射。
“啊啊啊!”
敌军纷纷倒下,缺口扩大,但箭失不停,继续射杀,将敌军死死挡在城门口,杀的敌人纷纷后退,但后面人更多,蜂拥而来,人挤人,出现大规模踩踏。
“冲上去,快,冲上去。”
“不能退,冲上去!”
后面敌军纷纷大吼,领军将士更是挥刀噼砍,镇压。
退不能退,进不能进。
敌军哀嚎一片,乱成一团,被砍杀一批后,大家鼓起勇气,顶着盾牌往前冲,试图凭借速度冲出城门,但迎接大家的是一个巨大的坑,坑里满是未干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令人头皮发麻。
大家本能地想往两旁跑,但两旁留出的小路并不宽,仅供一人通行,大家纷纷争夺,造成大面积拥挤,跌落下大坑。
第707章:联军要撤
大坑太深,根本爬不上来。
弓箭手没有理会掉下去的敌人,只对着城门口冲上来的人射杀。
眼看城门洞里面人挤人,寸步难行,秦怀道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朝身边近卫使了个眼神,众人会意地纷纷拿起手雷丢过去。
“轰轰轰!”
一道道恐怖的爆炸声响起,火光肆掠,硝烟弥漫。
等爆炸过后,城门洞被清空,但很快又被后面冲上来的人填满。
这一幕让汉州军振奋不已,士气大涨——敌人哪里是在进攻,抢夺城门?分明是冲上来送死!
战斗变成一边倒屠杀!
敌军见大坑里的人没被射杀,能活命,一咬牙,干脆跳下去装死。
一人跳,更多人效彷。
很快,大坑里人满为患,堆积在一起,下面的人被压的喘不过气,活活憋着,但敌军退无可退,继续往里跳。
眼看着大坑就要被填满,届时敌军就能踩着同伴的身体冲进来,但秦怀道还不满足,果断命令弓箭手后撤十米,将防御圈扩大。
距离拉开,敌军冲上来就需要时间,弓箭手就能多射出去几箭,同样能将敌人射杀,防御圈大了,装的人更多。
战斗依然是一边倒屠杀!
将士们只需要挽弓,放箭,再挽弓,再放箭,累了迅速后退恢复体力,由第二排弓箭手补位,确保输出不断,简单,粗暴。
几千弓箭手这一刻就像一台缜密的杀人机器,大坑填满了,地面也铺上厚厚一层,鲜血将四周染成,血水汇集在一起,如小溪潺潺流动,在火把照耀下格外妖邪,诡异。
……
城外,联军大营前。
突厥可汗看着城门密密麻麻拥挤的自己人,就知道城门另一头很不顺利,粗略估算,起码大几千人没了,这么打下去真的能行?
还有,那爆炸式又是什么武器?
侥幸心理渐渐松动,瓦解,消散。
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下达命令的论钦陵,突厥可汗悄然离开一段距离,对跟随身边的几员心腹大将低声说道:“这么打不行,人死没了,最后谁也活不成,传令下去,大营悄悄准备撤离,动作要快。”说着看向一名大将。
对方会意地点头,迅速离开。
“把进攻部队召回来,不能再打。”可汗看向另一名大将。
对方早就不想再打了,听到命令大喜,赶紧跑去。
另一名心腹大将看了眼论钦陵,低声说道:“大汉,只要我们先撤,汉州军就算追杀也只会打吐蕃,吐蕃降而复叛,仇恨于汉王更深,咱们往北撤,只要不走陇右道,汉王就不会追我们。”
“言之有理。”可汗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带着你的殿后,防止吐蕃追杀,想办法捣毁他们粮草,没了粮草吐蕃跑不快,能帮我们拖住汉州军。”
“大汗英明!”对方郑重一礼,匆匆去了。
“小狐狸,刚算计老子?哼!”可汗喃喃自语,眼中杀意迸裂。
很快,突厥攻击部队撤回来。
论钦陵马上意识到不对劲了,没有突厥帮衬,后果不敢相信,必须将突厥绑死在自己战车上,匆匆过来,找打可汗问道:“大汗,贵军为何停止进攻?”
可汗假装愤怒地说道:“打了一天看不到希望,将士们怨声载道,本汗准备杀牛宰羊,犒赏三军,鼓舞士气后再战,最多一个时辰,杀我突厥勇士无数,这个仇本汗岂能罢休?”
论钦陵可不傻,意识到其中有诈,不由看向突厥大营,但天色漆黑,看不清状况,便继续说道:“大汗言之有理,将士们确实累了,休息一下也是好的,但不能太久,我们累,汉州军更累,时间一长,于我军不利。”
“放心吧,最多一个时辰,绝不给汉州军太多时间休整,恢复元气就是。”可汗满口答应。
话说到这份上,论钦陵也不好反对,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回到自己大营,将心腹大将全部召集过来,郑重说道:“诸位,突厥恐怕想跑。”
“什么?这些混蛋果然靠不住。”
“什么时候跑?”
“咱们怎么办?”
论钦陵举手示意大家别吵,沉吟片刻后吩咐道:“传令大军通知进攻,连夜埋锅造饭,恢复体力,另外,需要防止突厥临走前对我军不利,突厥最大可能偷袭我军粮草,交给你了。”说着看向一人。
对方郑重点头道:“放心吧,二王子,保管有来无回。”
“设下埋伏,干掉偷袭部队,拖住他们撤离速度,咱们就能顺利脱身,有突厥殿后,汉州军就不会选择追杀我军,所以,你那边至关重要,无比保证万无一失,否则军法从事。”论钦陵叮嘱道。
“遵令!”对方郑重应道。
“那大军?”有人欲言又止。
论钦陵看着对方说道:“往南,走凤州,翻秦岭,绕行松州回吐蕃,诸位,此次出征,我军……败了!”
一句“败了”放佛抽干了论钦陵的精气神,神情低落,不再言语。
众人心有戚戚,也都沉默不语。
……
秦州城。
秦怀道看着夺路而逃的敌军有些惊讶,居然撤了?
“汉王,敌军拼命一天,跟疯子似的,完全不惜代价,怎么就撤了?不会有诈吧?”房遗爱也满脸震惊地说道。
“肯定有诈!”罗武在旁边赞同道。
“我也觉得有古怪,太反常,会不会是死太多人,扛不住,要逃?毕竟没了足够多兵马在手,朝廷会动手,既能灭口,又能立威。”罗英也说道。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秦怀道见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问道:“那你们说说,我军该如何应对?”
“要我说,填好大坑,再饱餐一顿,天亮后杀出城,不说将敌军全部斩杀,反正论钦陵那小贼脑袋我得拧下来,顺便抢一些战利品,最好找到朝廷通敌证据。”房遗爱气愤说道。
“没错,证据很关键,你追杀吐蕃,我追杀突厥,咱们分头行动,特战军兵力少,可以让罗章过来帮忙。”罗英也赞同道。
罗武知道自己职责是保护秦怀道,很是羡慕地看着两人。
这时,安国公也赶来,急切地问道:“听说敌军撤兵了?”
安国公镇守西门和南门,一支无战事。
秦怀道将情况和大家分析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安国公意下如何?”
“追,必须追,最好活捉论钦陵或者突厥可汗其中一人,那咱们汉州军的威名就算是立起来了,一己之力敌两国之兵联手,这名声,这战功,必将扬名天下,再把他们缴获的物资抢回来更好。”
所有人一边倒的同意追杀,纷纷看向秦怀道,目光热情。
秦怀道沉吟片刻,却摇头说道:“不能追?”
“啊……为何?”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秦怀道看向长安方向,目光深邃,沉重,缓缓说道:“突厥会担心我军追杀,必然不敢走陇右,只能往北,北面有武士彟带着大军驻扎,如果他不动手,必将引起民愤,所有,突厥交给武士彟去啃吧。”
“那突厥呢?我带兵去追吧。”房遗爱急切地说道。
“不用,穷寇莫追,追急了会拿百姓当炮灰殿后,不可取,让他们先跑,带着战败的消息回吐蕃,吐蕃上下必然大乱,于我军更有利,等咱们找朝廷聊点事再杀过去,到时候杀穿吐蕃,直达突厥岂不更痛快?”
“有道理!”
“妙呀!”
众人眼前一亮,什么时候打其他大家无所谓,打就行。
罗武反应很快,追问道:“阿叔,您的意思是……捞好处?”
“没错,咱们远道而来勤王,岂能空手而回?这沿途开销,军饷,战损和抚恤得朝廷报吧?如果不给,那咱们跟得跟朝廷好好聊聊,王妃也得接回去不是?”秦怀道说道,眼中杀意涌动。
这李治背后搞小动作,虽然没证据,但板子得打下去。
还有李二到底是不是失心疯,也得搞清楚。
第709章:拒圣旨
大厅里。
秦怀道担心牛家兄弟误会,生出芥蒂,解释道:“这个职务不算高,但也不低,一来你们初到,没有功劳,难以服众,二来你们不熟悉汉州军军规,打法,一切得从头开始。”
“谢汉王!”
牛师赞感激地再次道谢,不高不低就是中等,初来乍到有这个安排已经很不错,旋即看向自家兄弟,想了想,继续说道:“老二、老三、老四跟着罗章将军好好学习,不得胡来,否则别怪兄长不客气。”
牛师度、牛师尚和牛师友赶紧答应。
“老四、老五、老六跟着房遗爱将军,特别是老六,你生性顽逆,以往父亲在,有人帮你善后,而今父亲不在,再敢胡来,谁也救不了你。”
“大哥放心,小弟再不敢了。”一汉子郑重应道。
旋即,三人起身,郑重说道:“牛师德、牛师明、牛师敬谢汉王栽培,见过房将军。”
“哈哈哈,以后就是兄弟了。”房遗爱见三条壮汉就很对脾气,特别是牛师敬,上前给了对方一拳,笑道:“在长安时没少听到你的消息,说你是霸王在身天生神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勇。”
“不敢,房将军的威名属下心神向往,引为楷模,还请房将军以后不吝赐教。”牛师敬拱手说道,突遭大难,心性自然也改变不少。
牛师赞见最小的兄弟多了几分沉稳,不再玩逆,心中稍定。
“罗武,安排宴席替牛家兄弟接风,大军准备一番,明天开拔,去长安。”秦怀道郑重说道,一股杀意爆发。
众人感受到这个杀意,神情一凛,纷纷答应。
牛家兄弟也感受到这股杀意,意识到家仇有望,一个个精神大振。
半个时辰后。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炖肉,喝着酒,畅所欲言。
牛家兄弟也明白了汉州军军规,军制,知道副团长是常设职务,虽然不直接掌军,但也不差,凭手中战刀,扶正不过迟早之事。
牛师赞得知特战军是王牌部队,战斗力比当初李二的精锐之师玄甲军还强,参谋是军级职务,一来就和罗英平级,这份信任让人感动,踏实。
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秦怀道回去继续睡觉,实在是太累。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岷州那边运来第二批弩失,分发下去后大军开拔,留下一个师的兵力驻守。
……
甘露殿。
长孙无忌得知吐蕃和突厥连夜撤兵后,乱了方寸,急匆匆而来禀告。
李治一听消息也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追问道:“舅父,您是说吐蕃和突厥联手,二十万大军都打不过身边只有几万人的汉王,这才几天?”
“臣也想不明白,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长孙无忌同样一头雾水,心中莫名有些慌,二十万联军都打不过,朝廷能行?一旦兵临长安,自己该如何自处?
想到秦怀道软硬不吃,手段果决,长孙无忌就心中发毛。
李治同样想到这点,追问道:“舅父,您的意思是汉王会来攻打长安?”
长孙无忌漠然点头,眼神阴冷。
“那怎么办?朝廷能挡住?”李治慌了。
“有一法破解,圣上可下旨让汉王南下追杀吐蕃,如果抗旨不遵就是大不敬,人人得而诛之,可号令天下兵马群起攻之,另外,给武士彟下一道旨意,让其率兵攻打突厥,许胜不许败,朝廷需要一场大捷重整威望,圣上也需要一场大捷竖立威望。”长孙无忌郑重说道,老狐狸这一刻亮出獠牙。
李治听懂了,两道旨意同时下,两边同时开打,如果秦怀道不遵守,就是抗旨,会失去民心,如果遵守,肯定斗个两败俱伤,将来不足为虑,打输了更好,就算打赢,功劳也是朝廷的,是朝廷下的旨意。
一道旨意,占尽道德、法理双重制高点。
还能剪除隐患,何乐而不去?
但一想到武士彟,李治就有些犹豫,万一武士彟打输,北方那几万大军没了事小,如何跟美人交代?
长孙无忌放佛看透李治的心思,叮嘱道:“圣上,武士彟刚刚加封,需要一场大捷,否则难以服众。”
“那就依舅父所言,拟旨吧。”
“圣上英明!”长孙无忌满意地笑了,目光闪烁,真实心思隐藏的极深。
李治哪里是长孙无忌这种老狐狸的对手,扶持武士彟有抗衡长孙无忌之意,帝王之术,但更多的还是博美人心。
“圣上,臣再请奏,河东道,河南道等各路已至的勤王兵马当分守西、北、南三门,以防万一。”长孙无忌继续说道。
敌军已退,按理当追击,或撤回,防守西、北、南三门,意图不言自明。
这是在放汉王啊。
李治心领神会,也怕秦怀道攻打长安,沉吟片刻,郑重说道:“准奏!”
长孙无忌低头领命,眼角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冷意。
……
两天后,黄昏时分。
汉州军抵达咸阳,此地距离长安不过几十里,战马半天能到。
朝廷宣旨内侍在几名千牛卫的保护下来了。
秦怀道懒得讲究礼数听旨,直接讨要,内侍不愿,有违礼法,但看到虎视眈眈的众人,心中莫名发慌,只好将圣旨交出。
圣旨内容还挺长,先夸赞一通功勋彪炳,杀敌有功,勤王忠心可昭日月,然后笔锋一转,要求南下追击吐蕃,再创新高云云,好处、奖赏一个字没有。
秦怀道不屑地撇撇嘴,将圣旨丢给旁边罗武,南下追击吐蕃本就是计划之内,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盯着传旨内侍说道:“回去复命吧,本王自当南下追击吐蕃,奈何兵疲马乏,军中无粮,欠饷半年,军心浮动,难以再战,请朝廷补足二十万大军半年粮草军饷平息军心,南下追杀吐蕃旷日持久,人吃马嚼不易,再请朝廷预支半年粮草和军饷,本王自当南下,另外,豫章公主也该回家了。”
先要求补足半年粮草军饷,再预支半年,合情合理。
至于二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多报点不是很正常?
这可是一大笔开支,朝廷拿出来就要伤筋动骨。
内侍不过是传话而已,自然不敢答应,承诺一定带到,匆匆去了。
罗武目视内侍离开,愤恨地说道:“朝廷好大的威风,居然派一个小小的内侍来传旨,这是对汉王的羞辱,刚才应该多要点。”
按规矩,汉州军打败突厥和吐蕃,朝廷应该派重臣,带上重礼来迎接,随便打发个内侍过来,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众将脸色阴沉不语,也都气炸了。
秦怀道却笑道:“恐怕是长孙无忌的意思,故意激怒我等,想要本王率兵攻打长安,坐实反贼名声,他就可以号令天下,群起而攻之,没了本王这个刺,他的日子能好过很多。”
“哈哈哈!”大家会意地笑了。
罗武直言道:“既然他想,何不成全?”
“没错,末将愿率兵为先锋前往。”房遗爱主动请缨。
“你去会连累家人,别忘了房相还在长安,我去吧。”罗章站出来。
秦怀道摇头说道:“岂能遂了长孙无忌心意?先不动手,传令下去,大军在咸阳驻扎,中军入城,罗章带兵于城北选一要地驻扎,安国公带兵于城南选一要地驻扎,互为犄角,先谈着,大军也正好趁机休整,恢复战斗力。”
“遵令!”被点到名字的三人郑重应道。
罗章和安国公带兵离开,中军继续往前推进,来到咸阳城下,咸阳城县令根本不敢阻拦,带人打开城门。
大军进城,征用县衙,并严令各军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城中百姓得知是汉王打败突厥和吐蕃过来,纷纷赶来围观,相互打听消息,见军队呆在县衙内不出,出来采购也给足额银子,礼貌有加,治军森严,一个个暗自放下心来。
第708章:真相
清晨时分。
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朝霞绚丽,清风徐徐。
帮受伤士卒治疗伤口一晚上的秦怀道刚眯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罗武兴奋的喊声:“阿叔,紧急情况。”
“说吧。”秦怀道翻了个身继续睡,脑子晕沉沉的,实在太累了。
“阿叔,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但事情太大,不得不报。”罗武意识到吵着休息了,先致歉一句,旋即又兴奋地喊道:“阿叔,吐蕃和突厥退兵了,连夜跑的,我去现场看过,像是突厥临走前想偷袭吐蕃粮食,但被吐蕃打了个埋伏,丢下满地尸体,得有近万人。”
“吐蕃方算计突厥一把?”秦怀道勐地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些许,追问道:“进来说,确实吗?”
房门推开,罗武兴奋地进来说道:“确定,我亲自去查看过现场,尸体做不了假,错不了,这两人果然貌合神离,都不是好东西,突厥往北撤去了原州,吐蕃往南去了凤州,子时左右跑的,战场都没顾上打扫。”
“把战场打扫干净,兵器熔炼做弩失,死马充作军粮,大军今天不动,休整一下,恢复体力,多派斥候侦查四周,以防万一,百姓给些马肉,让他们离开吧,愿意跟着也无法给,带去汉州。”秦怀道叮嘱一句,心情大定,继续睡去。
总算是打赢,这几天实在是累坏了。
罗武没有再说什么,退出房间,顺手关好门,找到房遗爱去打扫战场,派人去侦查四周,再找到那些百姓将情况说明。
故土难离,非不得已没人愿意离开,百姓带着马肉千恩万谢地离开。
秦怀道不在,军中大小事务的决定权就落在罗武身上,已经成为惯例,没人质疑,也没人反对。
罗武也有心得,填城门大坑,治疗伤兵,准备伙食,熔炼缴获的破损兵器等等,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一个时辰后,罗章带着卫兵匆匆而来,找到罗武就问:“阿叔呢?”
“这几天没合眼,正睡觉,出什么事了?”罗武反问。
“牛进达七子逃出长安,找上门来,这事太大,过来问问怎么处理。”罗章随口解释一句。
牛进达是朝廷辅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高权重,非同小可,牛进达儿子过来,牵扯太大,罗章不敢怠慢。
罗武也是大吃一惊,好好的怎么可能逃出长安,而且七子一起,肯定出事了,看了眼罗章身后卫兵,发现一些陌生面孔,心有猜测,也没多问,赶紧说道:“事关重大,随我来。”
没多久,罗武领着大家来到都督府,示意在大厅等候,自己跑去后院。
秦怀道迷迷湖湖中被人叫醒,一听是牛进达七子来犯,也意识到出事了,赶紧起身,随便洗漱一番,换上便装,跟着罗武来到大厅。
牛进达跟秦琼关系匪浅,牛进达七个儿子秦怀道自然不陌生,但熟悉的只有嫡长子牛师赞,当初平北方之乱还一起战斗过,一眼就认出。
牛师赞兄弟七个见秦怀道过来,赶紧上前行礼,郑重喊道:“见过汉王。”
声音带着几分悲切,像是受到委屈后见到家长的孩子。
秦怀道心中咯噔一下,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坐下说话。”
大家坐下,有些拘束,但目光恳切,急迫。
牛师赞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此番前来,一是想请汉王收入账下,二是恳请汉王还家父一个公道。”
“汉王府随时欢迎兄弟几个,牛老将军怎么了?”秦怀道惊讶地问道。
“家父……家父被逼,撞死在甘露殿,死的憋屈。”牛师赞满脸悲愤,眼中热泪涌动,想到伤心处,恨欲狂,拳头捏的紧紧的。
“说说,具体怎么回事。”秦怀道大惊,牛进达居然撞死在甘露殿?
牛师赞压下心中悲愤,仇恨,冷着脸说道:“家父奉旨回长安,圣旨严令规定时间务必赶到,时间仓促,不得不匆匆赶路,晚上露营时遭遇吐蕃偷袭,家父拼死抵抗,带着主力杀出来,回长安后长孙无忌说家父是逃兵,弃军队于不顾,百官附合,明明主力杀出来了,怎么是逃兵?这是栽赃陷害。”
战场上,遭遇偷袭再正常班不过,但能带主力杀出来,不仅无过,还有功。
这是欲加之罪。
秦怀道追问道:“确实是长孙无忌挑起的?”
“是他,还找了些随同家父杀出来的将领做伪证,说大军几乎全灭,那些将领都是长孙无忌的附庸,或被收买,甘露殿上,圣上也默认不语,家父百口莫辩,不甘受辱,选择撞死以证清白。”
秦怀道脸色变得阴冷起来,追问道:“有个困惑一直想不通,牛老将军为何会被册封开府,仪同三司?如果是当今圣上有意拉拢牛老将军,没理由不管。”
牛师赞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秦怀道会意的看向罗武:“让大家都散开,五丈以内不得有人。”
罗武点头,迅速示意附近值守近卫离开。
牛师赞这才低声说道:“汉王,家父特别交代过,让我寻机会告知真相,当初是长孙无忌对外宣传圣上失心疯,并以此为由软禁,带着大军撤回长安后,扶当今圣上登基,圣上见大势已去,只能妥协,但要求加封家父,并让家父守长安,掌握军权与长孙无忌抗衡,也算自保手段。”
“原来如此,好一个长孙无忌,拿下牛大将军后,就真正掌握了朝廷兵马,无人能抗衡。”秦怀道恍然大悟,所有疑点瞬间解开。
牛师赞忽然变得愤怒起来,继续说道:“更可恶的是牛府摆灵堂当晚,无数死士杀进来,意图灭府,好在我早有准备,带着兄弟、家兵拼死抵抗,总算杀出府,守延平门的将领是家父当初心腹,网开一面,担心被清算,带亲信同行而来,这才躲过一劫,得天之幸见到汉王。”
“知道死士是谁吗?”
“不清楚,没有标识,但家父没有死仇政敌,这个时候动手,左右不过几人。”牛师赞事实其实地说道。
秦怀道点头,看向罗武交代道:“让老鬼叔传信长安,密查凶手身份。”
“明白!”罗武匆匆去了。
“牛世兄,节哀,牛老将军与家父是世交,与本王也是同生共死过的袍泽,这个仇本王一定讨还公道。”秦怀道看着牛家七兄弟郑重说道。
“谢汉王!”牛家兄弟大喜,纷纷起身,一鞠到底,满是感激。
“自家兄弟,无需客气,你们带来多少人?”秦怀道追问道,牛进达勇勐善战,牛家七兄弟一看就身材魁梧,健壮如牛,都差不了。
牛师赞赶紧说道:“身边家兵还有三百左右,延平门守将带来二百左右。”
能被朝廷委任守延平,实力自然不会差,秦怀道心中迅速有了计较,正色说道:“汉州军的军制与朝廷有些区别,回头你们自然分晓,你们兄弟七个自行商量一下,三个跟罗章,三个跟房遗爱,从副团长做起,牛师赞跟罗英,先做副参谋,熟悉情况再定。”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做正职肯定不行,得副职过渡一下。
兄弟七个不知道副团长是个什么职务,但不在意,只要能报仇,做什么都行,何况对秦怀道很相信,不会亏待自己,大丈夫当凭手上兵器取功勋。
牛师赞敏锐地察觉到罗章眼中的羡慕,意识到这个安排恐怕不低,赶紧说道:“多谢汉王,其实,从一名小卒做起就好,初来乍到,岂能贪高位?”
第710章:长孙无忌再出手
“什么?”
甘露殿内,李治听到长孙泽来报,说豫章和晋阳两位公主昨晚不见了,顿时大吃一惊,喝问道:“看守如此森严人都能不见,是不是哪天朕消失了都不知道,你怎么办差的?”
长孙泽脸色很难看,也想不通人怎么就不见了。
“都查过没?”李治追问道。
“回圣上,宫门都查过,不见两位公主出去,也不见有可疑之人进来,臣该死,请圣上责罚。”长孙泽赶紧请罪。
“两个人都看不到,你是该死。”李治呵斥一句,见长孙无忌匆匆而来,脸色很不好看,将怒火压下。
“圣上,传旨太监返回,说汉王提出三个条件才愿南下追击吐蕃。”长孙无忌一边行礼,一边缓缓说道,眼神却瞥向自己儿子长孙泽,带着几分询问。
长孙泽冷着脸不语。
李治一听还有条件,火气更大,问道:“身为臣子,本该兢兢业业,忠心王事,居然提条件?简直岂有此理,他这是想干什么?”
长孙无忌父子俩都不接话,眼观鼻鼻观心。
李治没有等待回复,脸色更难看了,但又不得不将怒火压下去,憋着,坐下来,眼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追问道:“舅父,哪三个条件。”
“其一,以兵疲马乏,军中无粮,欠饷半年,军心浮动,难以再战为由,请朝廷补足二十万大军半年粮草军饷平息军心……”
“他好大的胃口,哪来的二十万大军?”李治愤怒地打断道。
长孙无忌撇撇嘴没接话,哪来的?当然是狮子大开口来的,这还用问?
李治是气得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并不傻,很快想到什么,更气了。
这一刻,李治有些理解自己父皇当年被气的心情,压着火继续问道:“还有呢?一并说出。”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其二,以南下追杀吐蕃旷日持久,人吃马嚼不易,再请朝廷预支半年粮草和军饷;其三,迎娶豫章公主。”
“什么……还要半年?”李治气得当场暴走,一把将桉几上奏本,笔墨纸砚全部扫在地,曾地起身,握紧拳头,恨不能找人打一架泻火,但一想到秦怀道的赫赫战功,朝廷不是对手,怒火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奈和苦涩。
“舅父以为该如何处置?”李治身心疲惫,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长孙无忌漠然一笑,回答道:“老臣故意派内侍去传旨,极近羞辱,没想到汉王居然忍住,没有直接动手杀到长安,朝廷也就没有出兵平乱的借口,可见此子难缠,为今之计只有一策,谈判。”
“谁去谈?”李治追问道。
“房相!”
“房相卧病在床多日,岂会愿意?”李治追问道。
“那就让他愿意。”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沉声说道:“房相身怀天下,最不愿看到刀兵再起,必然愿去,此事交给老臣便是,不过,谈判底线还得请圣上定夺,老臣的意思是粮草军饷可以给,不给会寒了所有勤王大军的心,失去大义,民心,但不能多给,毕竟朝廷也难,不如就十万大军半年所需粮草军饷吧。”
“行,那就照此去办吧。”李治心身疲惫,颔首同意。
“那豫章公主那边?”长孙无忌提醒道。
“人不见了。”李治想杀人的心有冒上来,看向长孙泽。
“不见了?”长孙无忌也看向长孙泽,喝问道:“说,什么情况?”
长孙泽只好将情况再次说明。
长孙无忌一听人莫名其妙失踪,也吓了一跳,那可是后宫,有无数内卫把守各门,而且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人就算插翅也难飞,怎么可能会失踪?
到底是老狐狸,长孙无忌没有无能愤怒,反而将愤怒压下,快速思考片刻,看向李治说道:“回不回在弘义宫那边?”
弘义宫软禁着李二,人藏在里面不是没可能,但李治不清楚,看向长孙泽。
长孙泽赶紧说道:“去查过,没有。”
长孙无忌再次思忖片刻,沉声说道:“后宫禁地,外人无法踏足,人岂会莫名其妙失踪,难不成飞出去了?查,必须查清楚,否则后宫不宁。”
“父亲,内卫正在查!”长孙泽赶紧说道。
“没用的东西,查不清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长孙无忌破口骂道,没有豫章,光有粮草军饷肯定无法安抚汉州军南下,这可怎么办?
想了想,长孙无忌继续说道:“让南衙司那边动起来,以抓捕细作为由满城搜捕,务必找到人,另外,派人去秦家庄看看。”
“秦家庄?”李治脸色微变。
长孙泽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道:“父亲,您的意思是秦家庄那边出手,把人救走了?孩儿倒是听说秦家庄那边掌握飞天手段,不会是用那手段将人飞出去了吧?可人怎么进来的?”
“蠢货,你不知道去查吗?还有,此等飞天手段太过危险,必须杜绝,让秦家庄交出来。”长孙无忌阴沉着脸说道。
“交出来,万一不交?”
“你手上的刀兵是干什么的?”
长孙泽提醒道:“可要是打起来……激怒了汉王?”
“记住,以追查公主和凶手为由,大义不能丢。”长孙无忌叮嘱道,巴不得秦怀道一怒之下攻打长安,只要动手,就是反贼,就会失去民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朝廷就可以站在大义制高点予以谴责,就可以出兵平乱。
长孙泽没理解其中深意,但不敢忤逆自己父亲,赶紧去办。
李治看懂了长孙无忌的手段,但没反对,等长孙泽走远后说道:“舅父,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吧,朕有些乏了。”
“老臣告退!”长孙无忌暗喜,要得就是全权负责。
目视长孙无忌离开,李治的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悔恨,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圣皇后画像,心情复杂,久久不语。
……
长孙无忌离开皇城,匆匆来到梁国公府。
书房里,房玄龄正在看书,听到管家来报时有些惊讶,宦海沉浮几十年,政治敏锐力何等强悍,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思忖片刻,猜到了来意,脸色一变,赶紧叮嘱道:“管家,马上派人通知夫人按计划撤离,动作一定要快。”
“老爷,真的哪一步了吗?”管家脸色大变。
“你跟我多年,可曾见过老夫判断出错?长孙无忌无事不登三宝殿,快去,宁可做错,不能不做,也是时候离开了。”
“那您怎么办?”管家急了。
“老夫留下虚与委蛇,拖延时间,放心,长孙无忌生性狡诈,多疑,怕死,会留着老夫这条命将来跟汉王谈判,老夫不会有事,但家人不同,快去吧,另外,你亲自去带长孙无忌过来,换个人去会引起他怀疑,那头老狐狸谨慎的很。”
“明白!”管家匆匆离开。
“朝廷,到这一步了吗?”
“圣上,你可曾想到会到这一步?”
房玄龄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甘和无奈。
没多久,长孙无忌过来,见房玄龄正悠闲地看书,也不客气,在一旁坐下,笑道:“房相好雅致。”
“不敢,老夫哪还是什么宰相,不过是一赋闲老叟,不知道长孙大人来访有何贵干?”房玄龄放下书,神情澹然,话里却暗藏机锋。
两人共事几十年,彼此太熟悉了,长孙无忌直奔主题道:“房相是明白人,老夫就直说了,汉王吞并咸阳,以兵疲马乏为由拒绝南下追剿吐蕃,向朝廷索要二十万兵马一年的粮草军饷,朝廷国库亏空,哪里支付得起,圣上希望房相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走一趟,以免烽烟再起。”
“谈判底线呢?”房玄龄反问道,心中已经猜到朝廷算计。
“十万兵马半年粮草军饷,再多朝廷可拿不出,国库情况房相清楚。”
“什么时候去?”房玄龄试探道。
长孙无忌感觉到不对劲,太顺利,太平静了,试探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房相放心,你不在,府上安全交给老夫,保证万无一失。”
“你威胁我?”房玄龄故作愤怒地说道。
“房相这是什么话,而今长安动荡,就连豫章公主和晋阳公主都在宫城失踪,梁国公府岂能安全?对了,汉王还有个条件,要求迎娶豫章公主,还需房相周旋一二,等拿下吐蕃后圣上会大加封赏,亲自主持大婚,普天同庆。”长孙无忌看似随意地叮嘱,也不透露公主失踪一事,实则暗藏杀机。
不去,梁国公府就别想安全!
“半年太少,恐谈不下来。”房遗爱久经官场,拖延时间的手段炉火纯青。
第711章:房玄龄应对
半个时辰后。
长孙无忌走出梁国公府,心身疲惫,第一次感受到了房玄龄的难缠,好在对方答应,回头看一眼平静的国公府,不放心地对随从问道:“可曾有人出去过?”
“大人,我等一来就封锁了各大出口,没人出去。”
“那就好,最近长安不太平,看紧点,没本官的命令不允许放一人出府,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否则提头来见。”长孙无忌丢下一句话,钻进马车。
马车辚辚而去。
刚回到府衙大门口,一人匆匆跑来,低声说道:“大人,城内忽然谣言四起,说大人与吐蕃、突厥暗通曲款,粮草资敌,让吐蕃和突厥联合攻打汉王,传的速度非常快,暂时无法查到源头。”
“什么?”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流言如刀,处理不好后果很严重,心中莫名一慌,喝道:“调家族死士密查,再让南衙司那边给本官彻查,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遵令!”对方抱拳领命,匆匆去了。
长孙无忌看向皇城方向,喃喃自语道:“太上皇,是你的手段吗?”
想了想,又觉得被软禁起来的人没这个能力,倒是听说吐蕃有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在长安城,不会是吐蕃故意这么做,好挑起朝廷内乱,从容脱身吧?
“想害老夫,你找死,那就成全你!”长孙无忌暗自思忖,脸色铁青,对身边一人说道:“去一趟兵部,让兵部发函,八百里加急,责令兴州、梁州、利州和松州,务必拦住吐蕃大军,否则严惩不贷。”
“遵令!”对方抱拳一礼,匆匆去了。
“吐蕃,无耻小儿!”
长孙无忌低声骂了一句,就要进大门。
“等一下。”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长孙无忌回头一看是魏征,蹙眉问道:“魏大人有事?”
魏征快步上前,脸色不善地问道:“老夫听到一些对长孙大人不利的谣言,特意去官仓查看过,四大官仓一共少了十万石粮食,长孙大人不会真的资敌吧?本官有监察之权,还请长孙大人说明一二,否则本官只能上奏圣上。”
“本官资敌?简直可笑!”
长孙无忌袖子一甩,朝前走去,根本不解释。
魏征感受到了长孙无忌的无视和不屑,心中大怒,喊了两声,见长孙无忌头也不回,气得浑身发抖,匆匆上了自己马车。
没多久,魏征来到梁国公府附近,看到门口满是千牛卫,并不是房府家丁,心中一惊,示意不要停,从大门口前方的街道直接同行,绕行一圈,其他门也都被重兵看守,赶紧示意回府,想起房玄龄之前的种种交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真到这一步了吗?
回到府上,魏征直奔书房,让下人找来长子魏叔玉,直言道:“还记得为父前些天跟你说过的事吗,准备的如何?”
“已经准备妥当。”魏叔玉赶紧说道,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不要怀疑,梁国公府已经被重兵监视,为父刚才找长孙无忌说谣言之事,追查粮食,看得出对方很是不屑,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长安要出大乱子,马上按计划行事,去咸阳。”魏征叮嘱道。
“嘶——长孙大人居然?”
“别多问,别多言,时间紧迫,快去,记得通知其他几家与汉王交好的国公府,一定要通知到国公本人,不能是管家或者其他人,以免泄密。”
“父亲放心,马上去办。”
魏征怔怔地看着窗外蓝天白云,不由得想起当初李二礼贤下士,几次邀请自己入世,而今却时过境迁,面目全非,心情沉重,久久不语。
……
咸阳,县衙后院却一片欢声笑语。
秦怀道都没想到豫章和晋阳两位公主会选择逃离长安,来寻知己,这份勇气和执着让人感动,还好当初赠送信鸽用以联络。
一番嘘寒问暖后,秦怀道目光落在沉梅身上,夸赞道:“沉梅,这次你立下大功,本王铭记于心,长安就不要回了,先跟在本王身边,回头去汉州王府,快一年没见你儿子了吧?”
“多亏王德公公相助,指点密道,否则难以脱困,属下不过略施易容手段,不敢贪功,王德公公囚禁天牢,让属下带句话,如果可以,恳请汉王营救圣上,汉王,也不知我儿现在如何了?”沉梅赶紧说道,眼中浮现一抹柔情。
秦怀道笑道:“本王出征前一天还见你儿与薛大哥儿子干了一架,居然打了个平手,虎头虎脑,将来肯定不凡,薛大哥有意收为徒弟,不过,这事得等你回去自行定夺,本王可不敢做主。”
“啊?”
沉梅脸色大变,跟了秦怀道这么久岂能不知道薛大哥是谁?自己儿子居然跟那样的大人物儿子打架,这不是嫌命长吗?
古怪的是那样的大人物居然要收自己儿子为徒?这是何等的荣幸,而汉王居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给足自己尊重,让自己决定。
这一刻,沉梅感觉一切都值了,庆幸当初的选择,赶紧说道:“我儿顽逆,冲撞了薛将军之子,回头属下一定严加管教。”
秦怀道看出沉梅的谨慎和担忧,笑道:“你不用紧张,更不用担心,本王对敌人确实凶残,但对自己人自问还不错,汉王府讲人情,不是你以前待过的杀手组织,孩子不能太久离开母亲,回去后留在汉王府,挑选人手组织一支暗卫,专门负责保护三位王妃安全吧。”
“谢汉王,属下一定肝脑涂地,保证三位王妃安全!”沉梅郑重应道,心中暖暖的,保护王妃可是大事,这份信任和重托太重,让人感动。
秦怀道摆摆手,示意沉梅离开后看向豫章和晋阳。
两女忽然感觉气氛一变,有些压抑,不由紧张起来,离开王宫后两人就什么都没了,要是被嫌弃,根本活不下去。
“秦哥哥,你怎么了?”豫章忍不住问道。
“你不会不收留我们吧?虽然我们逃出皇宫,有违礼法,但我们可是良家女子,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这么干啊?”晋阳有些不满地撅起来嘴。
经历大难,自然敏感,如受惊的兔子。
秦怀道感受到两女的紧张和担忧,赶紧说道:“别担心,回去就大婚。”
“这还差不多。”晋阳满意地说道。
豫章也松了口气,脸色变得羞红起来,说道:“忽然这么严肃,吓死个人。”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父皇而今怎样?”
“父皇?”
两人相视一眼,旋即同时摇头。
“什么意思?”秦怀道有些懵。
豫章赶紧解释道:“父皇在弘义宫,外面有人看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们也不清楚父皇现在情况。”
“看守负责人是谁?”
“长孙泽!”晋阳抢着说道。
“长孙家果然有问题。”秦怀道沉声说道,眼中精光闪烁。
“我们也觉得有问题,可我们女流之辈……”豫章欲言又止。
秦怀道摆摆手,笑道:“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们能来,那是对我的信任,我和高兴,但不要传出去,于名声不好。”
“嗯,听你的。”豫章答应道,满脸娇羞如过门的小媳妇。
将两女安顿好,秦怀道匆匆来到县衙议事大堂,这是县令升堂理事之所,让人叫来李老鬼叮嘱道:“老鬼叔,让长安那边在加把料,就说长孙无忌意图用公主和亲,结交吐蕃为外援,意图谋反。”
“明白。”李老鬼赶紧记下。
“还有一事,传令贾管家,让他小心秦家庄安全,本王怀疑长孙无忌会对秦家庄动手,试图激怒本王出兵,再让贾管家联络以往合作的所有商号,就说汉州什么都缺,让各商号准备货物前往汉州交易,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明白,属下亲自操办。”李老鬼郑重应道。
“报——”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712章:李治悔恨
“启禀汉王,斥候来报,发现梁国公家人一行,距此地四十里左右,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罗将军已经带人营救,令属下来报。”一名斥候冲进来。
所有人听到梁国公三个字脸色大变,特别是房遗爱,冲上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喝问道:“身份确认过?黑衣人多少?”
“回房将军,罗将军确认过,黑衣人五百左右。”
“汉王。”房遗爱迅速扭头,看着秦怀道杀气腾腾地说道:“末将要……”
“去吧。”秦怀道果断命令道。
“谢汉王成全。”房遗爱说着冲出去。
“罗武,带人去接应一下,告知罗章,斥候尽量往长安靠,说不定还会有人过来,一旦发现,马上接应,不惜开战。”秦怀道想到什么,赶紧交代道。
罗武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秦怀道目光一沉,落在地图上,暗自思忖。
梁国公房玄龄家人过来,可见长安暗流涌动,已经到了爆发边缘,魏征、段志玄、刘弘基、薛万彻等人和自己有关联,其家人见势不妙会不会过来?倒是小看了长孙无忌的狠辣,希望来得及。
两个时辰后。
罗武带着一大帮人过来,有房玄龄家人,还有魏征、段志玄、刘弘基和薛万彻家人,自己担心的居然都过来了。
一番寒暄后得知大家早就约定好,无论谁家先出事,马上撤离,分开走,从不同城门悄悄出城,但在约定的一处山庄汇合,然后一起过来。
只是,大批人出城难免暴露,引来神秘人追杀,凶手身份不明。
还好各府早有预防,都带着精锐家丁,加上段府、刘府和薛府年轻一代武力不俗,联手反击,边打边撤,总算坚持道罗章带兵赶去,死士也够狠,无一人投降,全部战死,身份难以追查。
但大家将这笔帐算在李治、长孙无忌身上。
秦怀道让人叫来豫章,带着内卷去后院安顿,带着魏征、刘弘基来到书房坐下,一边泡茶,一边直言问道:“魏大人,刘大人,为何不见段志玄段大人和房相同行?长安倒地发生什么事?”
魏征直言道:“段志玄老大人上个月仙逝,至于房相,长孙无忌去了一趟梁国公府,出来后将房府软禁,房相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在软禁前让家人先一步离府,老夫察觉异常,马上通知大家,启动撤离计划。”
“软禁?长孙无忌,又是这个老匹夫。”秦怀道愤怒地说道,想到段志玄,叹息道:“段老大人仙逝,可惜了!”
“病逝,年纪到了,谁都免不了一遭,倒是我们这些活着的老东西,没想到会看到朝廷走到这一步,还不如死了,眼不见为净。”刘弘基插嘴说道。
“刘大人切勿灰心,无论朝廷如何,大唐还是那个大唐,百姓还是那个百姓,大不了重建朝廷就是,哪有不朽的朝廷?”秦怀道安慰道。
魏征和刘弘基第一次听到秦怀道说出这份心思,两人交换个眼神,如果是以前,肯定劝说一二,不想看到朝廷动荡,烽烟再起,但现在是朝廷先烂了,甚至对大家赶尽杀绝,那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两人没有吭气,沉思不语。
秦怀道也能理解两人的心思,魏征还好点,毕竟是旧朝臣子,刘弘基可是跟着李二打江山的开国之臣,为大唐立国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九死一生,感情不一样,大唐在刘弘基眼里就像自己的孩子,不忍破坏。
想了想,秦怀道提议道:“两位大人,不如回汉州和卫国公作伴吧,汉王府有四部,军部、民部、法部、财部,卫国公掌军部,统领汉州军,恳请魏大人去执掌法部,主管汉州司法一事。”
“汉王府四部,听着和朝廷六部不一样,你这法部什么章程?朝廷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相互制衡,但实际上难以公平,老夫一生追求公平,公正,汉王有何教我?”魏征反问道。
秦怀道知道魏征这是在考校自己,笑道:“法部统领汉州所有司法之事,下设四院,立法院、执法院、检查院、司法院,立法院负责立法,一切律法必须由立法院通过方可执行,就算本王也不得干涉,立法院由精通律法之人和各部门代表,士农工商等百姓代表组成,有提案权,提案后每年集中审核通过,成为律法。”
“士农工商选派代表,提案,审核,立法,可搜罗各界声音,要求,避免律法不公,有点意思,后面三个呢?”魏征眼睛一亮,放佛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以往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明悟。
“执法院类似刑部,只负责侦缉、抓捕、审讯,但无判决权,换言之,是否违法刑部说了不算,各县县令说了也不算,交由司法院审判,司法院只负责审判,类似于大理寺,检察院则负责监督、检查,提起诉讼等,类似御史台,一旦四方都无法解决,或出现问题,上面法部统一协调,避免各部门相互推诿,胡来。”
魏征担任御史台多年,多律法之事最熟悉,感受最深,兴奋地说道:“法部下设四院,各司其职,却又相互监督,一旦出现问题,由法部协调处理,这个办法可以集权,将效率提高,但也会出现问题,法部内部独大,朝廷出现问题,最终由圣上裁决,你这儿由法部自信裁决,会有隐患。”
“你是说绝对权力造成一部独大,水泼不进,滋生党派?”秦怀道反问,见魏征点头,笑道:“无妨,可通过人事解决,换人就是,如果全烂,那就全部换,本王还会推出代表监督制,就是立法代表监督法部,业绩考核制,人事任免全凭业绩考核来确定等等措施,有的是办法。”
“快,具体说说,只要能行,这法部老夫接了。”魏征两眼放光,迫不及待,放佛看到多年追求即将实现。
秦怀道只好将自己的想法结合后世一些先进理念,理论和思路详细说明。
魏征担心记不住,拿起笔快速记录,眼角都笑得眯成一条缝。
刘弘基倒是能理解魏征的过激反应,如果有人跟自己讲绝世兵法,恐怕也和魏征一样迫不及待,想到秦怀道精通兵法,战无不胜,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
甘露殿。
李治心情就差到极点,几位国公家人逃离长安的消息已经传来,让李治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追杀,一种朝廷失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怀疑长孙无忌。
这一坐就是良久,却发现身边都是长孙无忌的人,就连这宫中也都是,自己已经被架空,外面情况全靠长孙无忌的人了解,真假难辨。
这个发现让李治遍体生寒,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坐就是半天。
直到天擦黑时分,李治来到弘义宫,想见自己父皇一面,到了门口却迈不动脚,不敢进去,也无颜以对。
沉吟良久,还是理智战胜愧疚,家族为重,便朝里走去。
刚进门,里面走出一个人,行礼道:“参见圣上,圣上怎么来了?”
“朕来见见父皇。”李治压着火,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太上皇刚刚睡下,恐怕不妥。”对方赶紧说道,没有让开的意思。
“长孙冲,你什么意思?”李治忍不下去了,喝问道:“朕来见自己父皇还需要你同意不成,给朕滚开!”
但长孙冲一动不动,眼中满是讥讽。
第713章:虎威不倒
弘义宫。
长孙冲漠然说道:“圣上此言差矣,臣是驸马,也算太上皇半个儿,理当留在这儿尽孝,圣上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臣必定尽职尽责,太上皇有令,休息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臣也是奉命行事,别让臣难做。”
“你……滚开!”
李治勃然大怒,一把将长孙冲推开,就要往里走。
随长孙冲而来的护卫纷纷拔刀,目光凶狠。
李治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毫不怀疑这些人真敢下死手,胆气一泄,盯着长孙冲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圣上,您在甘露殿待着,平时去太极殿上上朝,多好,不该来这儿啊,您这一来,臣很为难。”长孙冲一脸漠然表情。
跟过太子李承乾造反,早就对皇族没了敬畏之心。
而今长孙无忌当权,长孙冲再次跳出来,被安排看守李二,心中戾气也跟着跳出来,野心开始膨胀,忽然拔高声音喝道:“来呀——”
护卫围拢上来,虎视眈眈,眸光凶狠如狼,作势欲杀。
长孙无忌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请圣上回宫!”
“请圣上回宫!”护卫齐声喝道,杀意冷冽。
李治后宫长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浑身发抖,悔恨的泪珠在眼中打转,但拼命忍着,维持皇家脸面。
但长孙冲毫不客气地继续羞辱道:“圣上还小,很多事不懂,不如先回宫休息,这儿的事交给臣便是,臣是驸马,也是圣上的姐夫,自然要替圣上分忧。”
“长孙冲,小心报应。”李治愤恨地说道。
“报应?哈哈哈……”
长孙冲忽然大笑起来,透着几分疯狂,几分歇斯底里,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脸色一寒,冷冷地说道:“太上皇当初囚禁其父高祖在此,而今你囚禁自己父皇在此,算不算报应?”
“你……”
“怎么,后悔了?当初要不是,太上皇会来这儿?”长孙冲不屑地说道:“做了就要认,你以为皇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要承担后果的,当年,要是皇位传给太子,哪儿会有这么多事?说起来,你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子杀父,父杀子,哈哈哈,也不知道历史会怎么评价。”
“怎么评价你是看不到了。”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谁?”长孙冲警惕回头,看到来人脸色大变。
“父皇?”李治看到来人却是眼睛一亮,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渴望家长保护,疼爱。
“废物,当初跟朕谈判、逼朕传位的威风哪儿去了?一个臣子而已,也把你吓成这样,简直丢老子的脸,你记住,我李家儿郎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一死,今天就让老子教你最后一次,为帝者,当无畏一切。”李二说着看向长孙冲。
一股可怕的威严爆发,铁血,霸道,无所畏惧。
长孙冲哪里扛得住,本能地后退几步。
李二却忽然出手,一个健步窜上去,抓住一名护卫握刀的手,顺势抹掉对方脖子,战刀在手,如勐虎一般扑上去,勐噼向长孙冲。
长孙冲大骇,本能地连连后退,旁边一名护卫反应过来,将长孙冲扑倒。
“噗嗤!”
锋利的战刀将这名护卫砍得惨叫一声,当场毙命,献血大涌。
其他护卫也反应过来,纷纷举刀就要下死手,长孙冲赶紧喊道:“别动手”
护卫将李二团团围住,凶光大盛。
李二见机会错过,盯着长孙冲,却对李治说道:“看到没,他不敢杀老子,也不敢杀你,弑君这个罪名,他长孙家背不起。”
“你……你别逼我。”长孙冲瞬间红了眼,像是受到莫大羞辱。
“逼你又如何?来,有种朝老子脖子上砍。”李二不屑地喊道,仿佛又回到当初打江山的时光,什么尸山血海没趟过,什么阵仗没见识过,不屑地继续说道:“当年老子落到瓦岗寨之手都没怕过,不敢动手是吧?那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说完,战刀一震,唰唰几刀砍翻身边两名护卫,再次朝长孙冲扑去。
长孙冲吓得赶紧跑,有护卫上前来,挡住李二。
李二到底是上了年纪,又砍翻两人后终归不敌,被抢了战刀擒住,也不挣扎,盯着长孙冲喝道:“逆子,当初就该杀了你,要不是你姑临死前叮嘱过,要善待你长孙家,你能活到今天?真以为当初假死老子不知道?”
“怎么,后悔了?”长孙冲气的脸色铁青,愤恨地说道:“当初你要是传位太子,哪来的后面造反,哪来的今天,说到底,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凭什么厚待四王子?凭什么处处苛责太子?”
“因为他是太子,自然要严于律己,要高标准要求。”
“那你也不该厚道四王子,给人错觉,让人以为你有意传位四王子,否则太子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李二脸色一怔,勐然想起当初秦怀道也说过类似的话,喝道:“可朕还是把泰儿赶去封地,全心培养,结果呢?”
“哈哈哈……”
长孙冲忽然大笑起来,带着几分癫狂说道:“你以为去了封地就没事了?谁不知道朝廷近半臣子都是四王子的人,你可知道百货阁也是太子的产业,长安几次大事背后都是他在背后推动,可你呢?不给太子宽容、理解、包容,只知道严厉对待,不管对错,不问是非,除了骂,你还做过什么?可曾想过背后真相,可曾真心关心过为何?”
“怎么没过问?”李二呵斥道。
长孙冲继续说道:“你是过问,但都是偏听,一家之言,你可曾想过那些给你真相的人,背后都已经投靠四王子,就连你最信任的暗卫都是四王子的人,你听到的又怎么可能是真相?”
“我……”李二脸色大变,仔细思索过往种种,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可长孙冲现在都态度不像是在撒谎,也用不着撒谎,这意味着什么?
细思极恐!
“泰儿城府、心机如此之深?”李二喃喃自语,还是不相信。
长孙冲心中怨气彻底爆发,继续说道:“你可知四王子准备派人去接触汉王,意图谋反,四王子要是登基,我长孙家必然灭族,你说我长孙家该如何自处?”
“接触汉王,谋反?”
李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倒是小看了泰儿,隐忍至今,颇有几分朕的本事,治儿,你怕死吗?”
“儿臣不怕!”李治莫名多了几分勇气。
李二满意地说道:“好,不愧是老子的种,咱们爷俩一起上路,他长孙家就是弑君之罪,万世骂名,你四哥将来夺了江山,大唐还姓李。”
“不可能,汉王绝不会答应。”长孙冲吼道。
“那又如何?大不了江山姓秦,那小子是朕女婿,半个儿,为人仁义,气度不凡,老子的江山交给那小子手上,起码李氏全族能保住,老子也能瞑目,而你长孙家族得灭族,哈哈哈……”
“你?”长孙冲慌了。
李治也反应过来,由衷说道:“父皇英明,儿臣不怕死,最担心的就是族人,既然没了后顾之忧,这傀儡不做也罢,黄泉路上陪着父皇一起走。”
“那可由不得你。”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名锦衣华服男子过来,正是长孙无忌。
“见过父亲!”
“参见家主!”
长孙冲和护卫赶紧行礼问候。
长孙无忌摆摆手,径直走到李二跟前作揖道:“参加圣上!”
李二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像见。
“圣上这是何必呢?不管怎样,长孙家和圣上也是一家人。”长孙无忌说着叹息一声,又朝李治行李,礼数周全,态度一丝不苟。
但怎么看都有些讽刺!
李二自嘲地说道:“当年,皇后劝朕可以善待你长孙家,却不可厚待,以免引来杀身之祸,现在看来,皇后早就看出你长孙无忌有反骨,亏朕还暗中立下旨意,让你做辅政大臣,扶持治儿治理天下,现在看来,朕错了,错的离谱!”
“圣上暗中立过旨意,在哪儿?”长孙无忌脸色大变。
“朕御驾亲征时留下的,还不止一道,至于在哪儿,你恐怕看不到了,哈哈哈。”李二得意地笑了,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悔恨,几分愤怒。
“你……你在故弄玄虚。”
“你猜?”李二不屑地笑了。
长孙无忌对李二的性格和为人实在是太了解,忽然有些慌了,喝道:“看好他们,皇宫就这么大,不信找不到。”
说着赶紧离开,步伐慌乱,急促。
第714章:兵临长安
三天后,上午。
汉州军忽然出现在长安城以西,沿途遇到的朝廷斥候全部抓获,不曾走漏任何风声,毫无征兆,吓得西城的金光门、延平门守将如临大敌,赶紧示警、戒备,一边派人进攻禀告,寻求支援。
原本驻守在城西的各州勤王军纷纷避开,让出地方。
许多百姓上城墙查看,相互打探情况,得知是汉王领兵后,一个个瞬间不紧张了,反而很是期待,长安城内百姓谁不知道跟着汉王能赚钱,有好日子过?谁不知道汉王真心对待百姓,没有高高在上的官架子?
朝廷那位置谁坐老百姓并不在乎,只要对自己好就行。
很快,大家看到一人一马过来。
马通身洁白,高大威勐,气势不凡。
人一身亮银锁子甲,脖子上围着一条洁白的貂皮围巾,那是当年出征高句丽时豫章赠送的,没有带兵器,策马而行,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是秦怀道。
很快,有百姓认出,大声喊起来:“汉王,真是汉王!”
“汉王威武!”
“汉王威武!”
呼喊声越来越大,响彻城墙。
守城门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心情复杂,明明带兵而来,形同造反,却得到百姓欢呼,欢迎,这叫什么事?一旦攻城,自己是打,还是不打?
汉州军前,魏征等人看到这一幕也很是感慨,刘弘基更是直言说道:“带兵而来,于礼不合,形同谋反,却得到百姓厚待,汉王民心之高,老夫佩服,此情此景,也算开创历史了。”
“确实如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明明是敌人,却得到百姓欢迎,历朝历代无人做到,老夫也低估了汉王在百姓心中地位。”魏征感慨道。
房遗爱着急地说道:“魏大人、刘大人,晚辈只想马上进攻,杀进去救出家父,不知两位大人可有办法让汉王下令进攻?”
“莽夫,上兵伐谋懂吗?”刘弘基斥责一句,不再开口。
魏征看向房遗爱,笑道:“等着吧,汉王肯定有办法,别忘了昨天朝廷忽然对秦家庄动手,抓了不少人,查抄工业城,就连贾管家也不能幸免,贾管家于汉王而言,形同长辈,否则不回急着出兵。”
“快看,到城下了。”刘弘基提醒道。
大家纷纷抬头张望,竖起耳朵,想知道秦怀道接下来会怎么做。
打,还是不打,全在秦怀道一念之间。
城下一箭之地外,秦怀道勒马停下,打量着前方雄伟壮阔的城池,心情有些复杂,要打破城门杀进去吗?
可不杀进去,怎么救出秦家庄众人?
心念闪过,秦怀道举手示意,等百姓安静下来后大声说道:“诸位长安城的百姓,某,秦怀道,你们的老朋友回来了。”
没有提汉王,自降身份,却一下子拉近身份。
“汉王威武!”
“欢迎汉王归来!”
老百姓纷纷大喊道,想法质朴,简单,存粹,谁给自己好,自己就该对谁好,做人要讲良心。
秦家庄被查抄一事昨天就传开,在秦家庄做工的人今天全部失业,人心惶惶,正担心以后不知道怎么办,却没想到汉王今天就出现在城外,消息像一阵飓风席卷整个长安城,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围观。
守城将士不敢阻止,怕引起公愤。
好一会儿,秦怀道才让大家再次安静下来,大声喊道:“诸位,长孙无忌抓我秦家庄人,抄我秦家庄产业,让大家无工可做,罪该万死,但更大的罪恶是以粮资敌,贿赂吐蕃、突厥引为外援,并软禁太上皇和圣上,意图谋权篡位。”
反正百姓不知道真相,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将舆论搞起来再说。
“什么?长孙大人资敌,还想谋权篡位?”
“长孙大人软禁太上皇和圣上?”
“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汉王还能骗我们不成?”
“就是,谁见过汉王骗人?”
“汉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从不骗人。”
百姓们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但意思渐渐一边倒,开始慌了。
这时,秦怀道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在下恳请大家马上回家,关闭门窗,看好家人,不要外出,以免误伤,一个时辰后进攻开始,打扰大家了!”
“什么,汉王要进攻?”
“废话,不进攻怎么救出秦家庄的那些人?
“不进攻秦家庄以后怎么开工,我们以后吃什么?”
“对对对,快走,快走。”
“可进攻长安形同谋反,是反贼啊。”有人提出质疑。
但很快被更大声音淹没:“什么?造反?”
“关我们什么事?”
“谁当天子咱们老百姓还不是一样做工,种田,纳税,服徭役,管他的,汉王最体恤百姓,让汉王做天子更好,走,走,走……”
“得得得!”
一支庞大的骑兵呼啸而来,神情冷漠,手按战刀,杀气阵阵,为首战将更是大吼道:“敢登城墙者,斩,全部下来,快点。”
声音冷漠,霸道。
有人认出主将身份,和相熟的人低声说道:“那不是长孙家的人吗?”
“没错,是他,好像叫长孙涣,快走,别被砍了。”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哪有咱们汉王亲切。”
众人低声骂咧着,赶紧跑下城墙,迅速回家。
长孙涣匆匆登上城墙,看着前方的秦怀道喝道:“汉王,无圣上旨意,私自带兵过来,你要造反不成?还不速速退去。”
秦怀道瞥了对方一眼,直接无视,高声喝道:“城墙上的将士们听好了,一个时辰后进攻开始,想替长孙家族卖命,搏个前程的,以造反罪论处,抄家灭族,一个不留,不想卖命的,让你们回家不现实,你们的长官也不会答应,一会儿打起来,只需放下兵器,抱头蹲下,投降不杀,事后绝不追究。”
说完,一勒马,扬长而去。
长孙涣听到这番话脸色大变,大吼道:“一派胡言,你兵临长安,是大大的反贼,罪该万死,人人得儿诛之,所有人听我命令。”
守城将士们纷纷看过来,脸色复杂。
长孙涣继续大吼道:“圣上有旨,杀敌一人者,赏银一贯,杀敌校尉者,赏银百贯,每高一级,赏银加倍,杀汉王者,封万户侯。”
按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然而,守城将士们一言不发,心思各异。
长孙家是否资敌,软禁圣上大家不清楚,但清楚一件事,秦家庄被莫名其妙查抄,所有物资全部拉进长孙家,而不是国库,还有几位国公离开长安,梁国公被重兵包围,种种迹象表明长孙家有问题。
没人是傻子,为朝廷,为大唐而战,死得其所。
但为长孙家而战,死了还得背个反贼罪名,子孙后代抬不起头,没人愿意。
真相不明,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大家纷纷看向守将。
守将感觉到了士气的低落,脸色未变,示意长孙涣到一边,低声说道:“大人,兵无战意,恐怕要出事,最好调禁军过来。”
“怎么,你也想脱身?别忘了拿着我长孙家好处,没有我长孙家,你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我长孙家完了,你也跑不了。”
“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担心兵变。”主将赶紧解释道。
“兵变?你手上的刀干什么用的,不知道镇压?本大人带来五千羽林卫,谁敢造反,投靠汉王,格杀勿论。”长孙涣冷冷地说道。
“得得得!”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守护马车的是禁军。
长孙涣认出马车,赶紧上前迎接,恭敬说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马车停下,从里面走下一人,正是长孙无忌,后面还跟着一人,是房玄龄。
长孙无忌漠然问道:“情况如何?”
“回父亲大人,汉王放言,一个时辰后攻城。”
“长安城高,坚固,没人能打进来,放心吧。”长孙无忌安抚一句,看向房玄龄,眼中精光闪闪,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第715章:民心所向
朝阳和煦,清风撩人。
长安城内却一派肃杀,百姓纷纷回屋,紧闭门窗不出。
宽阔的街道上,房玄龄莫名观察着四周,心情浮现种种猜测。
这时,长孙无忌看过来,漠然说道:“房大人好手段,居然早就做好防备,让好几家人跑出城去,倒是打了老夫一个措手不及,当初找你,是想让你替朝廷去谈判,但因为某些原因停止,现在,还请房大人再去谈谈,以免长安陷入刀兵之灾,苦了百姓,如何?”
“哦,当初因何中止谈判?”房玄龄反问道。
“那个已经不重要。”长孙无忌冷声说道。
“不,对老夫而言,很重要。”
长孙无忌当然不能说出见过李二,得知藏着圣旨后不得不改变计划,连李治也软禁起来,冷声说道:“房大人真忍心看到长安大乱?别忘了汉王身边士卒构成复杂,很多突厥人,一旦杀进来,恐怕放不下刀。”
“不,老夫想法恰恰相反,打不起来,不信……你看看四周可还有百姓?”房玄龄看着四周,一脸笃定,从容,自信。
长孙无忌这才发现四周百姓一个不见,很是反常,大战将起,百姓应该出来打探情况才对,应该紧张、恐慌才是,为何一个不见?
事出反常,长孙无忌忽然不安起来,看向长孙涣。
长孙涣脸色微变,但还是如实说道:“汉王说一个时辰后进攻,让百姓各自回家,避免误伤。”
“什么?他一句话就……”长孙无忌脸色大变,这是什么?这是威望,是民心,是不可替代的地位,没有百姓支持,这仗还怎么打?
房玄龄也是吃了一惊,这影响力也太高了吧?前无古人,精神一振,饶有兴趣地看着长孙无忌,讥诮道:“长孙大人,没有民心,老夫看你还怎么玩下去?反正老夫家人都已经安全,听说房二干掉吐蕃三个王子,还杀了突厥大王子,光宗耀祖,就算老夫死了,凭房二的功勋家族只会更昌盛,倒是你长孙家,悬咯!”
这个时代的人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宁可自己死,长孙无忌气得脸色铁青,但不得不承认说的有道理。
莫名的,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但很快掩饰下去,对房玄龄说道:“不劳房大人费心,走吧。”
“你觉得汉王会听我的?”房玄龄讥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关系向来密切,要是你死了,房二一定会恨汉王不救吧?”长孙无忌反击道。
“老狐狸,算计挺深,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哦,哪一点?说来听听。”
“自己猜去吧。”房玄龄不屑地说道,大踏步朝城墙上走去。
守城将士们见房玄龄过来,纷纷行李,眼神复杂。
房玄龄没多言,来到城墙上,见秦怀道已经走远,汉州军黑压压一大片,军纪严密,军阵森严,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不由感慨道:“好雄壮的军威,当年玄甲军也不过如此,林子善,你觉得能守住?”
守将赶紧抱拳行礼道:“回房相,末将不得而知,唯一死耳。”
“不如你打开城门,老夫可保你不死。”房玄龄笑道。
守将林子善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远处的长孙无忌,没敢接话,心中却有些动摇——长孙家这颗树虽然大,现在看来未必能庇护自己安全。
“动心了?”长孙无忌上来,冷冷地问道。
“不敢,末将是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贴着大人的标签,就算开城门也逃不过一死。”林子善赶紧说道。
“你知道就好。”长孙无忌满意地点点头,旋即看向房玄龄补充道:“离间之事就不要再说,还是劝说汉王退兵吧,否则这长安城内不知道多少人要死,都是多年的老伙计,老夫狠起来你清楚。”
“老夫狠起来,你也清楚。”房玄龄冷笑道。
“你……”
长孙无忌气得差点动刀,喝问道:“你想怎样才肯出手?”
“老夫要见面圣上。”
“这不可能。”
“那就是没得谈了。”
“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杀了你?”长孙无忌开始威胁了。
房玄龄讥诮道:“信不信老夫现在就跳下去?”
“你……”
长孙无忌气得刀都拔出一半,但还是忍住,杀了房玄龄就少一个筹码,房玄龄真要是死了,对自己更不利,将火气压下去,说道:“你不是向来尊重名节、律法和规矩吗?汉王兵临长安,意图造反,你的坚持呢?”
“你也造反,我同样无可奈何。”
“不,老夫没有,老夫是在力挽狂澜,重振山河,只要汉王去追击吐蕃,朝廷大军就能放手追击突厥,最好一举歼灭这两个国家,开创大唐盛世,岂不快哉?这是你我当年的夙愿,也是你我一生的追求,难道你忘了?。”
房玄龄讥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来人!”
长孙无忌见房玄龄油盐不进,不想再谈,看向长孙涣叮嘱道:“你带人坐镇此门,如果汉州军进攻,将房大人推出来挡箭,务必守住。”
到这一刻,长孙无忌已经不信任原守将林子善,匆匆朝皇宫而去,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也只能自己去处理。
林子善也感受到,心中别样心思更重了,求助地看向房玄龄。
能活着,没人想死。
……
城外,汉州军大营。
中军帐内,秦怀道正在部署进攻计划,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汉王,北方出现一支朝廷大军,人数五万左右,打‘武’字旗,距离不过十里路。”
“‘武’字旗?武士彟到了?”秦怀道目光一凝。
“总算到了,汉王,末将去会会他。”房遗爱主动请缨。
“朝廷兵马,能不自相残杀最好,但该有的准备必须有,中军和特战军随我北上,罗章、安国公,你俩留下,防备朝廷忽然出兵,罗武,带些人随我去会会他。”秦怀道果断做出部署。
“不可,太危险。”
“有什么事交代一声,我去吧。”
“直接开战就是。”
众人纷纷劝说道,满是关切地看着秦怀道。
“无妨,我心中有数。”秦怀道拒绝道,起身朝外走去。
罗武赶紧叫来一营近卫保护,一行骑马走出大营,往北走了一段距离停下等候,大营各军动起来,纷纷上马待命。
战斗一触即发!
没多久,房遗爱独自打马上前,拱手道:“汉王,中军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起攻击,请指示。”
“看能不能骗出武士彟出来聊几句,一旦发现对方出来,直接进攻,特战军在前,中军压上,直奔武士彟,武士彟一死,群龙无首,能速战速决,减少伤亡,都是朝廷将士,死了可惜。”秦怀道叮嘱道。
房遗爱点头,一拉战马,迅速返回军阵之中。
“阿叔,能行吗?太危险了,万一武士彟也打着同样算盘该当如何?”罗武不放心地提醒道,眼中满是担忧。
秦怀道没接话,盯着前方耐心等候。
已是正午,阳光有些炎热,笼罩着荒野,静谧,平和。
远处又一群惊飞的鸟雀,没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低沉,密集。
目之所及处,一支大军忽然冒出山嵴线,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走的并不快,走到一处开阔地时停下,开始列阵布防。
秦怀道并不乘机进攻,反而耐心等待一会儿,这才策马上前,喝道:“本王在此,前方何人领军?让武士彟出来一叙。”
声音如天雷滚滚。
一人一马,威风凛凛,胆气冲天。
第716章:兵变
烈日下。
秦怀道坐白马,着亮银锁子甲,威风凛凛,如战神附体,成为战场焦点。
声音更是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令人心折。
没多久,一老者策马上前一段距离停下,正是武士彟,板着脸喝问道:“汉王,你领兵而来,要造反不成?”
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意图激起士兵同仇敌忾。
然而,大军不为所动,看向秦怀道的目光有些复杂。
秦怀道感受到朝廷大军不一样的情绪,赶紧示意中军暂缓进攻,盯着武士彟喝问道:“武老匹夫,本王前来只问你一件事,徐世绩将军是谁下令追杀的?追杀的又是谁?”
“徐世绩将军不是已回朝廷吗?”武士彟失口否认。
“不承认?那就算在你身上。”秦怀道懒得废话,冷厉的目光环视一圈,提高声音喝问道:“徐世绩将军接到圣旨后回长安,却被人半路埋伏,要不是命大,恐怕坟头已长草,本王答应过徐将军要替他讨回公道,而今武士彟包庇不说,本王只能动武,你等要与本王一战吗?”
“你这是栽赃陷害,欲加之罪。”武士彟大声喝道。
秦怀道在心里已经判了武士彟死刑,没必要跟一个死人废话,而是看着众人追问道:“最后问一次,尔等要与本王为敌吗?”
声音如炸雷,震荡四野。
随武士彟而来的有北方各州府兵,也有朝廷禁军,但无论哪种,不是跟秦怀道一起征战过高句丽,就是跟着平叛过北方之乱,对秦怀道敬佩有家,那是一起共过生死的感情,根本不愿为敌。
士兵们面面相觑。
将军门也面面相觑,心中动摇。
武士彟没想到一句话就瓦解了自己的军心,心中大骇,这是何等的威望,整个大唐无人能及,哪怕圣上也不如吧?
这个发现让武士彟莫名心慌,胆寒。
这时,一名中郎将忽然喊道:“汉王,末将曾与您平定北方之乱,深知您绝不会谎言欺骗,徐将军守长城,何等的英雄了得,居然被人灭口,我等也是生死无人管,军饷无人给,朝廷不义,那就反他娘的。”
“没错,反他娘的,汉王还救过某的命呢。”
“汉王仁义,值得以死相托,咱们投奔汉王去。”
“咱们一起去投奔汉王!”
“汉王一人来劝,就是不想打,汉王高义,咱们也不能昧良心,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喊声整天。
武士彟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遍体生寒,这是要兵变啊。
区区一人,仅凭一言,就乱自己几万大军军心,这汉王怎会如此高威望?
秦怀道也没想到自己做军中威望如此高,原以为能瓦解一部分军心就不错了,没想到群情激奋,顿时笑了。
都是大唐力量,不打最好!
这时,几名将领交换个眼神,将武士彟包围起来,其中一名中郎将寒声喝道:“武大将军,自己走吧,别逼兄弟们动手。”
“你们想造反不成?”武士彟方寸大乱。
造反这个罪名太大,没人敢承认。
其中一人反应很快,冷笑道:“我等不是造反,是依令行事,汉王可是骠骑大将军,是我大唐军中第一人,级别比你高,按军中惯例,低级别服从高级别指挥,走吧,别让兄弟们动粗。”
大家眼前一亮,纷纷赞同。
武士彟很清楚上去就是送死,赶紧喊道:“亲卫何在?”
亲卫可是主将心腹,纷纷拔刀要动手。
中郎将大吼道:“杀光他们,投奔汉王。”
“杀!”无数人响应,纷纷拔刀扑上去。
亲卫虽然不少,但其他人更多,一拥而上,哪里挡得住?
中郎将更是冲上去一刀噼向武士彟,武士彟不过文臣,哪里是中郎将对手,眨眼间脖子上多了一把刀,不敢乱动。
秦怀道见局势陡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居然反了?”罗武也不可思议地说道。
“别胡说,反什么反?咱们又不造反,是依令行事,诛奸臣。”秦怀道勐地反应过来,赶紧纠正错误说话,策马上去。
罗武担心安全,赶紧带人上前护卫。
“汉王,乱臣贼子拿下,请汉王定夺。”中郎将推着武士彟上前。
“辛苦大家了,我记得你,司马睿,字子象,高句丽一战还是名游击将军,现在都担任中郎将了,升的很快嘛。”秦怀道欣喜地说道。
“汉王还记得末将?”司马睿兴奋地笑了,赶紧说道:“高句丽一战,累功晋升为定远将军,后来参加北方平乱,累功晋升为中郎将,说起来都是跟随汉王才有此机缘。”
“不,都是你自己用命搏来的。”
“谢汉王,徐将军?”
“徐将军还活着,此事回头再议。”秦怀道说着,目光落在武士彟身上,多了几分冰冷杀意,漠然问道:“既然你不肯说出背后主谋,那徐将军一事就算在你头上,加上防守长城不利,让突厥南下,罪该万死。”
“不,你不能杀我!”武士彟慌了。
“给你一个狡辩机会。”
武士彟赶紧说道:“战场输赢乃兵家常事,岂能因失败杀人?本官是圣上钦点,正二品大员,就算要杀也得三司会审之后,否则难以服众,何况本官女儿也在宫中,深得身上恩宠,你敢杀我?”
秦怀道目光一凛:“你怕死,抽调无定河一线兵力自保,导致防线出现破绽,突厥南下,北方无数百姓死于非命,杀你不冤,另外,突厥被本王击溃,逃走,你不去追击,反而意图对本王下杀手,同样该死,至于你女儿,恐怕自身难保。”
“你什么意思?”武士彟大惊。
“一个死人而已,不需要知道太多,杀了吧。”秦怀道摆摆手。
“不,你敢?你不能杀我。”武士彟脸色大变。
“噗嗤!”
罗武一刀将对方脑袋砍落在地,骂道:“唧唧歪歪,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把尸体送去长安城,交给长孙无忌。”秦怀道叮嘱道。
众人见堂堂二品,国亲,说杀就杀,毫不手软,不仅不怕,反而兴奋起来,都是军人,很清楚跟着杀伐果断之人才有奔头。
尸体很快被罗武安排人带走,送去长安。
秦怀道看向中郎将,问道:“协助武士彟的两位老将军可在?”
“早回长安去了。”
“大军还有多少人?”
“禁军两万三千余人,还有一万三千余人受伤,缺医少药,情况不理想,府兵三万五千左右,还有两万余人受伤,同样需要救治,每天都因伤痛死无数。”司马睿说的,神情悲愤。
秦怀道一听近十万大军,但受伤的就有三万多人,如果救治回来,就是一支精锐之师,赶紧说道:“罗武,传令大营,速派军医带足药物过来。”
随军军医有一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正是军医的随行,秦怀道才敢不断战斗,兵力战损才不至于太大。
罗武马上派人去传令。
秦怀道目光环视一圈众人,提高些声音说道:“诸位,长孙无忌软禁两位圣上,本王接下来会攻打长安,讨个说法,愿意跟本王干的,本王全部收下,当自己人对待,想走的,本王发路费一贯,伤员一个不漏,全部尽力营救,伤好后同样去留随意,还请大家将此安排传遍大军。”
“谢汉王,汉王高义!”众人大喜。
消息很快传遍大军,欢呼声阵阵。
当军医冲进大营,熟练地给伤兵疗伤时,欢呼声更是响彻云霄。
没人愿意死,更没人愿意被抛弃,秦怀道的做法瞬间赢得大家都认可,信任。
当银子抬进大营准备给回家的人发路费时,无一人上前领取。
秦怀道有些感动,大手一挥儿,给大家补发两个月军饷,反正都是从吐蕃手中抢来的战利品,不心疼,回头再找朝廷要就是。
至于军队,等处理完长安之事再作计较,不可能全部留下,老弱病残必须淘汰,现在不急,也没空。
朝廷大军见什么都没干就拿到两个月军饷,这份大气、魄力和仁义让所有人动容,愈发坚定留下。
汉州军这边。
魏征、刘宏基等人得知不废一兵一卒,仅秦怀道一人一马就轻松说服近十万大军兵变,杀死武士彟来投,都震惊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军中威望,高得实在吓人!
ps:羊了几天,今天好些,可以码字,补上一句祝福:祝新年吉祥!
第717章:城破
一个时辰到了。
秦怀道策马缓缓向前,来到金光门前一箭之地停下,该有的防备不能少,冷厉的目光锁定城墙,看到房玄龄时童孔勐地一缩,但很快坚定决心,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可能不打。
不能因为房玄龄一人弃秦家庄上下几千人不顾。
下一刻,秦怀道举起手臂,这是进攻的信号。
一队人冲上来,持着大盾挡在前面,左右和上方,中间藏着一些人抱着炸药包的,大家缓慢移动,看上去像个四方行金属盒子。
大盾坚硬,防御严实,不怕弓箭。
秦怀道看着城墙大声喝道:“最后一次机会,无干人等赶紧撤离,否则杀无赦,勿谓言之不预。”
城墙上。
长孙涣大吼道:“有本事你过来!”
说完,长孙涣朝身后吼道:“来呀——”
很快,有人抬着一筐筐银子上来,银闪闪的,在阳光下格外诱人,看得守城将士们眼睛一亮,多了些贪婪。
长孙涣拿起几个银子大声说道:“都看到了吧?杀敌一人,赏一贯,校尉百贯,往上一级赏银翻倍,打完当场兑现,绝不亏欠。”
财帛动人心,这一个,守城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长孙涣满意地笑了,看向房玄龄冷冷地说道:“该你了,不想死就老实配合,我可不是我爹,不敢杀你,城破,老子活不成,不介意拉你垫背。”
房玄龄什么大阵仗没见过,机会怕威胁?不屑地讥诮道:“看到城外了吧?武士彟近十万大军全部投降,脑袋都被砍了送进来,知道为什么吗?你就不怕自己脑袋也被下面人砍了送给汉王?”
这番话戳中长孙涣心中担忧,顿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四周。
房玄龄不屑地瞥了长孙涣一眼,旋即大声对四周将士喊道:“银子好拿,但也得有命花,你们确定能守得住这道城门?”
众人面面相觑,慌乱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汉王的威名实在太大,没人自信能守住。
长孙涣见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气再次瓦解,大怒,喝道:“怕什么,城墙高大,坚固,城门稳如磐石,谁也杀不进来?只要守上几天,外面叛贼自然退去,到时候你们就都是功臣,加官进爵不是没可能。”
世家子弟出身,画饼的手段都不俗。
房玄龄也不争辩,笑道:“等着看吧,老夫估计一个汇合这城门就破了。”
“就凭那过来的人?盾牌倒是防御的紧,弓箭射不了,没有云梯怎么爬上来?来人,给我放箭。”长孙涣不屑地喊道。
“休休休!”
一支支羽箭呼啸而去,射在大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大盾毫发无损,下面的人更是脚步不停,继续往前推进。
长孙涣见确实奈何不了,示意停止射击,大声喝道:“都别怕,盾牌虽然坚硬,但他们爬不上来,放他们过来就是。”
大家一听有道理,纷纷打量着移动的金属“盒子”。
没有了弓箭干扰,众人移动速度加快,没多久来到城门,冲进城门洞内,这么一来,城墙上的人就看不到了。
大盾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近卫,为首的正是罗武。
此战关系重大,罗武不放心别人,亲自带队,打量着城门片刻,指着一个位置说道:“所有炸药包堆在这儿,炸翻城门,咱们就是千古第一人。”
众人目光狂热无比,迅速行动,这可是长安城,不是其他地方,真要是把城门炸开,能吹一辈子。
等所有炸药包码好,点燃引线。
众人借助大盾掩护,迅速闪到城门两边,背靠着城墙捂住耳朵。
城墙上。
长孙涣见大家出来,不明所以,但机会难得,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出来了,我就说他们过来也没用,快,射箭,拿擂木砸,干掉他们。”
不少人对下面射箭,但被盾牌挡住,一些人高高举起擂木,准备砸下去。
“轰——”
忽然,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炸开,恐怖的火光从城门洞冲出来,伴随着滚滚黑烟,整个城墙都在震荡,特别是靠近城门位置,不少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长孙涣赶紧扶住墙垛,方才稳住没有摔倒,脸色大变,看向四周,见无数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赶紧喊道:“快,下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房玄龄稳住身体后大小起来,想到了什么。
“你笑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倒是老夫忘了这茬,这下你死定了。”房玄龄心情大好,被抓到怨恨一扫而空,饶有心趣地看着长孙涣笑道:“想好怎么死了吗?”
“一点异常而已,外面人杀不进来,你别得意。”
“看来,你对汉王了解实在太少,等着受死吧。”
“你什么意思?”长孙涣忽然感觉到不安起来。
房玄龄懒得再废口舌,看向城外,见一员战将带着无数骑兵冲杀上来,威风凛凛,不是自己儿子是谁?
“哈哈哈!”房玄龄看到这一幕心情大好,眼中多了一抹泪花,喃喃自语道:“我儿长大了,老夫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阻止我儿习武,死亦无憾了,痛快,痛快啊!”
“房遗爱?!”
长孙涣一眼就认出来者身份,长安城一霸,年轻一辈谁没被欺负过?心中莫名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骑兵冲城,简直笑话,怎么进来?”
话音刚落,下去查看的人返回,焦急地喊道:“大人,城门被炸开了。”
“什……什么?”
长孙涣大骇,没有了城门挡住,城池岂不形同虚设,还怎么打?
四周将士听到城门被炸开,本就不多的战意瞬间瓦解,相互交换着眼神,看到彼此眼中的慌乱和紧张,更不想打了。
长孙涣想到城破的后果,方寸大乱,着急地大吼道:“快,给我射箭,连弩呢?都拿出来,挡住他们。”
然而,没人动手。
一股诡异的气息爆发,弥漫所有人心头,城门开了,谁还守得住?
长孙涣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中一发狠,喝道:“来人,把房大人抓起来做人质,随本大人去堵门,老子看谁敢冲进来。”
“谁敢?”
一道吼声想起,守城将领冲上来,将房玄龄挡在身后。
“林子善,你想干什么?”长孙涣气炸了。
守城将领没有答话,反而问道:“房大人,您真能保兄弟一命?”
“当然,老夫向来一言九鼎。”房玄龄笑呵呵地答应道,看向长孙涣的眼神满是不屑,就这也敢跟汉王斗?
守城将领得到保证心中大定,大吼道:“不想死的都过来,保护房大人。”
将士们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房玄龄团团围住。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时,骑兵已经冲上来,如一条长龙冲进城门。
城门口有五千禁军把守,房遗爱谨记秦怀道临行前交代,高声喝道:“在下房遗爱,汉王有令,投降不杀。”
“汉王真的不杀我等?”为首主将高声喝道。
“废话,刘家小子,你何曾见过汉王失信?还是觉得老子会骗你?”房遗爱认识对方,直接怼过去。
“不敢,家父交代过,只要汉王不滥杀,末将愿坐壁上观。”对方摆摆手,五千禁军迅速散开,让出一条路。
“刑部尚书刘德威倒是识时务,汉王说过,都是唐人,何必自相残杀?你要有话,可直接出城寻汉王,改天请你喝酒,老三,上城墙救父亲,谁敢阻挡,格杀勿论。”房遗爱丢下一句,带着主力朝长孙无忌府上冲去。
“放心吧,二哥!”
房遗则大喊道,带着人直奔城墙。
第718章:攻打赵国公府
赵国公府。
房遗爱带着大军杀奔而来,沿途不见任何百姓,所有店铺房舍全部紧闭门窗,偶尔有人打开些观望,并无敌意,房遗爱便不管,见赵国公府门口重兵把守,三名战将策马并肩而立。
“停下,戒备!”
房遗爱并没有马上冲杀,示意大军停下戒备后策马上前,冷笑道:“你们三个也投靠长孙无忌那个老贼了?倒是意想不到,就不知道你们先祖在下面是否会暴跳如雷的爬出来抽你们?”
一名高大、健壮男子拱手道:“房二,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老子在长安厮混时哪有你们出头之日,没想到跟着汉王征战天下后,你们一个个都跳出来,人模狗样,看来欠收拾,要打一场?”房遗爱盯着对方不屑地问道。
“职责所在!”对方说着拿起马槊。
“李晖,你助纣为虐,对得起河间郡王吗?”房遗爱声音陡然拔高,旋即盯着另外两人,继续说道:“屈突铨,屈突通将军次子,柴令武,柴绍将军次子,好啊,真是好得很,既然要打,那就送你们下去见你们先祖。”
“好大的口气。”屈突铨不满地呵斥道,浓眉大眼,一脸凶相。
“要打就打,不要拿我先祖说事。”柴令武也呵斥道。
“你们三个还有脸说先祖?”房遗爱不屑地问道:“李晖,皇族出身,柴令武身上也留着一半皇族血脉,至于你屈突铨,屈突通老将军对圣上忠心耿耿,忠烈无双,你呢?助纣为虐的东西。”
“你找死!”
屈突铨当场就炸了,打马就要冲上来厮杀。
李晖一把拉住,喝道:“别中他的激将法,冷静。”
等屈突铨冷静后,李晖继续说道:“皇族又如何?家父遭遇种种不公,生为其子,岂能不鸣?大兄李崇义,还有柴哲威、屈突寿两位世兄更是被圣上抛弃,带着区区三万人去拖住十万吐蕃,这不是去送死吗?”
房遗爱一怔,勐然想起一些事,大笑起来:“哈哈哈,愚蠢至极,就这点分辨能力也敢出来领兵?三万怎么了?当年汉王一万灭吐蕃,五千灭高句丽,只要运用得当,三万足以拖住十万大军几天,为何忽然遭伏?”
李晖三人并不知道详情,对战事也不是很清楚,听到询问反而一怔。
“你什么意思?”柴令武追问道。
“字面意思,他们三人为何会被伏击?行踪怎么暴露的?”房遗爱反问道。
“战场上暴露行踪不是很正常?”李晖反问道。
房遗爱打量着三人,冷笑道:“要不是汉王有令,尽量不滥杀,老子根本不想搭理你们这些蠢货,战场上暴露行踪是难免的,但也是相互的,一旦自己暴露,也能知道敌人行踪,岂会被打个埋伏?只有敌人提前知道行踪,才会事先埋伏,那么,谁泄密?
一席话宛如炸雷,震得三人脸色大变。
三人兄长不可能泄密,自己害死自己。
圣上也不可能泄密,害死自己三万大军,利益不符。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谁获益最大,谁就是凶手。
现在看来,谁获益最大一目了然。
三人交换个眼神,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和愤怒。
房遗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言尽于此,真以为老子怕你们,要不是汉王在撒交代,你们已经死了,打,还是让开,速速做决定,老子赶时间。”
三人交换个眼神,默契地让开。
防守禁军见三人都让开,也纷纷让开。
赵国公府大门轰然打开,冲出近千人,个个端着连弩,杀意冷漠。
一锦衣男子出来,愤怒地说道:“你们三个三言两语就被迷惑,果然不可靠,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长孙淹,长孙家老四?你一纨绔也敢跟你房爷爷动刀?”房遗爱不屑地说道,打量其身后众人,那冷漠的眼神分明是家族死士,这种人忠心耿耿,不可能投降,留着反而是个隐患,当杀!
“房二,你的时代已经过去,这长安城是我长孙家的。”年轻男子桀骜地说道,透着一股浓浓的优越感。
“王虎!”
房遗爱懒得搭理对方,不过是一井底之蛙。
“在!”王虎上前。
“开路。”
“明白!”
王虎高声领命,大手一会儿,一队近卫冲上前,个个拿出手雷点燃。
“丢!”
王虎一声令下,近卫纷纷将手雷奋力透支出去。
众人看着一个个黑疙瘩飞过去,不以为然,这东西还能杀人不成?
长孙淹更是嚣张地大笑道:“房老二,你过时了,两军交战,你拿石头砸人,当过家家啊?族卫听令,射箭——”
身后近千人早已拉开工,听到命令就要动手,无视落在人群中的黑疙瘩。
“轰轰轰!”
几乎同时,一颗颗手雷忽然炸响,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将人全部掀飞,残肢碎肉伴随着鲜血漫天飞舞,惨叫声更是撕心裂肺。
“轰轰轰!”
又是一轮手雷透支过去,爆炸声此起彼伏。
李晖三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冲动,现在观望,要是开打,恐怕经不起一轮攻击,已经炸死。
就连胆大包天,自认武力强悍的屈突铨也生出一阵后怕,感激地看了李晖一眼,刚才要不是李晖拉住,自己已经死了。
禁军也被这恐怖的爆炸震住,纷纷后退,庆幸主将没有下令进攻。
“禁军,再退五丈。”李晖赶紧喊道。
一万禁军赶紧后退,彻底让开赵国公府。
房遗爱收到李晖的善意,迅速命令大军动手。
一轮连弩过去,将上千族卫射杀殆尽,至于长孙淹,第一轮手雷就被炸死,尸体都凑不完整。
一身令下,大军将赵国公府团团围住,一队人马杀进去。
府内抵抗异常激烈,喊杀声震天响。
房遗爱没有进去,有王虎带人用手雷开道,没人挡得住,缰绳一抖,策马来到李晖三人跟前,说道:“汉王有令,不会攻打皇宫,你们大可放心。”
三人松了口气,不是造反就好。
李晖问道:“那汉王攻打长安意欲何为?”
“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李晖追问道。
“到底是谁同意用粮食资敌,让吐蕃和突厥攻打汉州军?到底是谁下令灭口徐世绩将军?又是谁同意将豫章公主和亲吐蕃的论钦陵?”
“什么?还有此事?”李晖三人脸色大变。
房遗爱见三人不像作伪,便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们三个,就带兵迅速赶去宫城,救出圣上问个明白,以免被人利用,沦为杀人的刀。”
“你们意下如何?”李晖看向柴令武和屈突铨。
两人想了想,郑重点头,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如果真的另有隐情,兄长的仇就不能乱算在他人头上。
“房将军,多谢提醒!”李晖郑重一礼。
屈突铨也抱拳道:“刚才言语多有得罪,请房将军包涵,改天设宴赔罪。”
柴令武也抱拳道:“你我本无冤无仇,各为其主罢了,我们为得是圣上,并不是长孙家,多有得罪,请房将军体谅。”
“行啦,都是一起喝过酒、逛过万花楼的兄弟,老子要是真的不念旧情,上来就弄死你们了,滚吧,告诉圣上,汉王不会入长安城,在城外恭候。”
“什么意思?”李晖三人有些懵。
“字面意思,如实相告即可。”
三人勐地想到什么,心思变得复杂起来,不入长安,大唐这天就不会变,但一山不能容二虎,家族何去何从,必须做出选择。
都是世家子弟,眼光还是有点,岂会看不出经此一事,朝廷名存实亡,威信扫地,日落孙山,反观汉王,名声大噪,如日中天,未来不可限量。
是跟着朝廷继续安逸一生,碌碌而死?
还是跟汉王去闯荡一番,打下偌大威名,千史留名,一如房遗爱?
这已经不是选择题,年轻人,谁没点理想?
三人交换个眼神,带着大军离开。
心思,却变得不一样了。
第719章:兵临朱雀门
皇城,朱雀大门。
罗章带着大军徐徐而来,马蹄声阵阵,一派肃杀之气。
“来者何人,快快止步!”
城墙上,一人高声喝道,语气嚣张,冷漠。
罗章没有停止,带着大军沿朱雀大道继续向前,走到朱雀门前广场停下,大手一举,身后大军纷纷停下,不动如山,一股骇人的杀意爆发,直扑向前方。
朱雀门进去就是皇城,皇城过去才是宫城,皇城是中枢之地,朝廷重要部门都在此办公,有重兵把守,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罗章并不急于进攻,不疾不徐地打量着城墙,跟着秦怀道时间长了,身上多了一股沉稳,老练,大将之风。
“罗章,你想造反不成?”一道喝声传来。
“张孙瑞?”
罗章诧异地说出一个名字,旋即笑了,带着几分不屑,提高声音喝道:“长孙瑞,你不过一纨绔,不学无术,知兵吗?懂打仗吗?会不会玩刀?”
“你找死!”
“来,过来杀我!”罗章不屑地喊道,目光从张孙瑞身上移开,见到不少朝廷大臣,一个个神情紧张,唯独不见长孙无忌,便高声喝道:“长孙无忌,滚出来答话,武士彟那老贼首级可收到,有何感想?”
“罗章,休得放肆!”公孙瑞的声音响起。
罗章懒得搭理对方降低身份,继续说道:“诸位朝中大臣,在下奉汉王之令前来,并非要攻打皇城,只有想见圣上一面,如圣上无需帮助,自然退兵,如见不到圣上,本将军就不得不怀疑圣上被囚禁,只好杀进去,清君侧。”
造反这个罪名太大,没人想背负。
大家听完沉默不语,纷纷看向张孙瑞。
长孙瑞知道自家事,不可能答应,高声喝道:“罗章,休得满嘴胡言,有本事你就进攻,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能杀进来。”
罗章不屑地说道:“长孙淹之前也这么说过,现在他已经凉透了,金光门、延平门,都不比朱雀门差多少,为何我军能轻松杀进来?用你不多的脑子想想吧,蠢货,就你也该领兵造反?”
“你……”张孙瑞一怔,忽然有些慌了。
进攻至今不过半个时辰,大军就杀到朱雀门,这也太快了,为什么?
城墙上的大臣们也露出不可思议神色,城门都是长孙无忌惮儿子亲自坐镇指挥,不可能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能从外面开。
为什么开的这么快?
这不合常理?
罗章自然不会说出炸药包的事,大声喝道:“汉王念旧,每每想起与大家共同征战高句丽、平北方之乱时,就夸赞禁军乃天下精锐,不忍伤害,只要城中将士放下兵器回大营,既往不咎,协助长孙家族反抗者,以反贼论处,你们要与汉王为敌吗?”
最后一声几乎吼出来,震荡四周。
众人心中一凛,面面相觑,不由得想起汉王风采,想起以往并肩作战过的日子,想起汉王的种种好,握着兵器的手不由松了。
张孙瑞一看大惊,赶紧喊道:“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是在妖言惑众,意图造反,你们吃皇粮,当忠于王事,保护圣上。”
罗章听得真切,讥诮道:“张孙瑞,到底谁在妖言惑众你自己清楚,还说什么保护圣上,分明是保护你,你长孙家把圣上囚禁起来,才是真正的反贼,否则怎么不敢让圣上过来?”
禁军纷纷看向长孙睿,眼中多了几分怀疑。
罗章继续喝道:“一炷香时间看不到圣上,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驾!驾!”
“得得得!”
这时,一支骑兵从斜刺里冲过来,正是李晖三人。
罗章不知道三人来意,大手一会儿,将士们纷纷举起连弩。
“哈哈哈,李将军,屈将军,柴将军,你们三个来的正好,快,杀了此人,圣上重重有赏。”张孙瑞看到三人过来,兴奋地大吼道。
“手雷准备!”罗章脸色一寒,举起手臂,准备发号进攻。
李晖见识过手雷威力,吓得赶紧喊道:“停止前进,不要动手!”
罗章见对方真的停下,心生疑惑,举起的手臂慢慢放下。
但将士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庞大的杀意爆发,如无形风暴朝前笼罩过去。
李晖赶紧解释道:“在下李晖,前方是汉王帐下哪位将军?”
这时,屈突铨上前来,认出罗章身份赶紧说道:“是罗府,罗章!”
“原来是罗章将军当面,在下有礼了,还请老将军别误会,我等见过房遗爱将军,受其点拨,特来面见圣上。”李晖赶紧说道。
“不是来打架的?”
“不敢!”李晖赶紧说道。
罗章继续说道:“那就退兵吧?免得误会!”
“罗将军稍安勿急。”李晖客气一句,旋即看向城墙。
城墙上的张孙瑞听不到谈话,高声喝道:“三位将军还不快快动手,更待何时?此贼乃汉王亲信,拿下他足以封侯。”
“公孙瑞!”李晖拔高声音喝道,生怕罗章起疑,炸死自己,那就冤死了,赶紧喊道:“城上将士听好了,在下李晖,有要事面见圣上,烦请通报一二。”
“你要干什么?”张孙瑞意识到不对劲了。
“想干什么你管不着,老子现在要见圣上,快开城门。”李晖大喝道。
“你要投靠汉王造反不成?”张孙瑞高声喝道。
李晖眼神一眯,愈发觉得房遗爱说的有道理,看向屈突铨和柴令武。
柴令武低声说道:“公孙瑞太反常,避重就轻,蛊惑人心,可见心中有诈,你们多久没见圣上了?”
“朝廷从河州撤兵就再未见过。”屈突铨低声说道。
“不会真被囚禁吧?”李晖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十有八九,否则圣上应该出来鼓舞军心,稳住士气才对,圣上可是马上夺天下,雄才伟略,浑身是胆,岂会害怕,只有一种可能,被囚禁,来不了。”柴令武低声说道。
三人说到这儿脸色大变。
屈突铨愤恨地说道:“也就是说长孙无忌真的想谋反,咱们三个的兄长是被长孙无忌陷害而死?”
“没有直接证据,但十有八九。”李晖低声说道。
“王八蛋,老子可不管证据不证据了。”屈突铨暴脾气上来,上前大声喝道:“张孙瑞,赶紧给老子开城门,否则扒了你的皮。”
“你要造反不成?”张孙瑞反问道。
屈突铨怒不可遏,就要带兵动手,罗章上前,沉声说道:“你们三个带兵后退一段距离,别妨碍我军进攻,本将军说过给一炷香时间,现在差不多了,还是说你们三个要阻止本将军?”
三人交换个眼神,默契地后退下去。
事情扑朔迷离,犯不着得罪汉王。
关键也打不过啊。
罗章见大军退下,确实没有敌意,心中稍安,喝道:“炮营!”
“在!”一名精壮汉子上前。
“把炮架起来,给我瞄准城门!”
罗章杀气腾腾地命令道,可不管朱雀门意味着什么,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影响,敢招惹汉王,必杀!
十具掷弹筒一字儿摆开,炮口散发着黝黑的金属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一组,一名炮兵单膝跪下,一手拿起炮弹准备发射,一人调整角度,做发射前的准备。
李晖等人没见过,但估计比那扔出去就炸的东西恐怕更勐,否则不会拿出来使用,心中满是震惊,这汉州军难怪能打,原来掌握如此可怕利器。
城墙上众人看着瞄准过来的炮口,心中莫名胆寒,纷纷低声议论。
张孙瑞见局势要失控,心急如焚,大喝道:“罗章,你拿几个圆筒筒出来吓唬谁啊?就这也敢进攻,简直大言不惭。”
心中却莫名不安,泛起滴咕——不会就是那东西打开城门的吧?看着从未见过,到底什么东西?
要是朱雀门也被打开,自己该怎么办?
长孙瑞怕了!
第720章:救出人
“角度调整完毕!”
“发射准备完毕!”
“请指示!”
一个个声音响起,透着浓浓的杀意。
罗章漠然点头,看向城墙的眼眸一凝,就要下令开炮,裴行俭上前,低声建议道:“罗将军,不如轰长孙瑞?站孙睿一死,说不定会打开城门,朱雀大门意义非常,炸开容易,但多少会让人觉得汉王残暴,冷漠,这不好,不行再炸也不迟,反正一个跑不了。”
“有道理!”罗章赞同一声,看向长孙瑞,这人死了也就死了,围在长孙瑞身边的肯定都是其心腹,爪牙,都投靠了长孙家族,杀了不冤,当即喝道:“调整角度,目标,长孙瑞。”
“遵令!”
炮兵领队大声喝道:“调整角度,目标,长孙瑞。”
射击角度很快调整完毕。
罗章冷冷地盯着长孙瑞,举起右手。
长孙瑞感受到一股滔天的危险扑面而来,心中大急,但又看不出是什么危险,喝道:“罗章,休得故弄玄虚,有种你就攻城。”
“好啊!”
罗章笑了,带着几分不屑,忽然报告声音吼道:“开炮——”
“通!通!通!”
一枚枚炮弹呼啸出趟,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飞掠而去,划出一道恐怖的流光,直奔张孙瑞。
“快,保护我!”张孙瑞发出惊骇的吼声。
但炮弹速度太快,落地就炸。
“轰轰轰!”
一团团火球冲天而去,将爆炸点附近的人吞没,张孙瑞附近瞬间化为火海,如地府炼狱,恐怕的爆炸冲击波跟是将远点的人全部掀飞。
爆炸破片嗡嗡飞溅,触之即死,无人可挡。
爆炸点之外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像是被人定住。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太可怕,超出大家认知。
城墙上禁军一动不动,忘记救人,忘记反击,城下李晖等人也被惊呆了,瞪大了眼看着城墙,又移动僵硬的脖子,方便自己看到掷弹筒,遍体身寒。
好一会儿,李晖生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后怕,要是之前和房遗爱打,恐怕已经被炸死,这武器太恐怖,有此武器在手,谁能敌?
之前生出的投靠汉王之心愈发坚定。
三人交换个眼神,默契地点头,李晖上前,郑重抱拳道:“罗将军,可否给兄弟们一次攻城的机会?”
“你确定?”罗章追问道。
“确定!”
“好,交给你了,一盏茶时间。”罗章答应道,有人愿意交投名状,为什么不?汉州军还是确认啊。
李晖再次一礼,旋即回到自己军中,和屈突铨、柴令武低声交流几句,三人一起上前,来到朱雀门下,李晖喝道:“李府的人听着,打开城门,保你们不死。”
“柴府的人听令,打开城门。”
“屈府的人听令,打开城门。”
三人轮流大喝,气势十足。
一个是皇族之后,两个国公之后,谁府上还没点心腹?没悄悄拉拢些人?
忽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想起:“不好,张孙瑞死了——”
城墙上顿时乱成一团,大家见张孙瑞被炸成一堆碎肉,拼都拼不完整,这样恐怖的武器谁挡得住?
没有了张孙瑞镇压,加上好些大臣也不炸死,将士们心思活泛起来,能活着没人愿意死,何况还是跟长孙家族卖命,死了还得落个反贼身份,谁愿意?
听到李晖三人喊话,马上有人重下城墙。
“轰隆!”
紧闭的朱雀大门从里面打开,冲出一队禁军来,一个个列好队等候指示,李晖看到这一幕暗自松了口气,来到罗章跟前:“罗将军,幸不辱命,请指示!”
“传令,所有禁军回北苑大营,没有圣旨不得出来,否则以反贼论处。”
“遵令!”
李晖赶紧答应一声,大手一挥儿,带着禁军迅速离开。
很快,朱雀门禁军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有些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家一合计,迅速朝宫城而去。
“进城!”
罗章大手一挥儿,率军通过朱雀门,留下一个团守大门,其余人兵分三路往前推进,罗章带一路来到刑部。
刘德威带着刑部众人在大门口等候,不少人身上满是血,杀气腾腾。
罗章能够感受得到刘德威对自己没敌意,也不想滥杀,示意大军停下,独自上前,拱手道:“刘尚书,久违了!”
“就知道你们能攻破朱雀门杀进来,第一站选择刑部,放心吧,秦家庄老小一个不少,老夫可不敢亏待一二。”
罗章看看四周,到处都是尸体,有黑衣人,也有刑部的人,得有上千,战斗规模不小,问道:“他们是什么?可曾查明身份?”
“自然是长孙无忌那老贼的族卫,想来抓你秦家庄的人为人质,老夫带着刑部众人凭死抵抗,好在那老贼兵力分散各处,来的不是很多,否则还真挡不住,这个人情汉王得还,最起码战死的兄弟抚恤得出,老夫可是许诺过大家,不能言而无信,但老夫穷,没银子。”
“多谢刘尚书,这个人情汉王府必还!”罗章郑重说道。
“那就行,对了,长孙老贼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宫城,试图掌控宫城谈判,估计想找汉王讨个活命的保证,否则会与圣上同归于尽。”刘德威提醒道,一边让自己人进去放人。
很快,大批秦家庄的人出来,看上去确实不像受过虐待。
罗章快步来到贾管家跟前,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刘尚书对我等还不错,老朽就知道你们回来,少主呢?”
“阿叔在城外,你们先离开此地。”
“也好,你自己小心点。”贾有财知道不是叙旧的时候,叮嘱一句,张罗着大家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罗章看到人群中的赵书文、黄老等人,一一颔首示意。
安排人护送大家离开后,罗章脸色一正,追问道:“刘尚书,王德公公可在?”
“在,不过,因为告知豫章公主密道,双脚被长孙冲打断。”
“有劳找把轮椅,把人带出来吧,这是阿叔的意思。”
刘德威没有反对,迅速安排心腹去放人。
先聊了几句,王德被人退出来,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形容枯藁,眼睛凹陷,一副大限将至模样,但看到罗章,还有军威森严的大军后,无神的双眸忽然亮了,带着某种亢奋喊道:“可是罗章将军当面?”
“正是在下,汉王让在下来带您出去。”罗章感激地说道,要不是王德透露密道,豫章根本无法逃出去,这个人情很大。
王德一听,带着几分病态,几分癫狂大笑道:“哈哈哈,好,想不到咱家还有重见天日之时,想不到汉王还念着咱家的情,死也瞑目了,圣上呢?咱家只希望临死前还能见圣上一眼。”
“走,我推你过去。”罗章上前来。
“使不得,咱家五根之人,当不起罗将军大礼。”王德大惊,见罗章很自然地接过轮椅,并无丝毫做作,心中大暖。
宫中有太多太多的冷漠,无情,可以说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人情味。
这一刻,王德感受到人间有真情,陌生,温暖,特别,感觉一切都值得了,一样感激的泪滑落,连声说道:“罗将军人中豪杰,何等的英雄气概,咱家受之有愧,有愧啊。”。
“王公公,您救王妃一命,就是我罗章的恩人,担得起,汉王说了,等事情结束,接您去汉州府养老,领略一下异域风情。”
“真的?汉王有心,咱家愧不敢当啊!”王德激动的泪流满面,心中暖暖的,人老了,考虑的就只剩下养老,有汉王养老,那是天大的恩情。
刘德威看着这一幕有些感触,以小见大,连罗章都如此重情重义,传说中仁义无双的汉王绝非虚传,看来,家族有必要多走一步了。
“汉王?!”
“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