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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小稞     快穿之我不可能这么佛txt下载     快穿之我不可能这么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带着崽崽去上学(30)

    周警官那边行动很成功,虽然王秀梅非常镇定,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她女儿明显还没有她的功力,一看见警察脚就吓软了,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周警官起了疑心,帽檐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盯着王美玲,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你妈已经全都交代了。”

    王美玲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磕磕绊绊地后退两步,撞在墙壁上。

    “不……不可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恐地捂住嘴巴。

    “呵,”周警官玩味地笑了,“我还没说交代什么呢。”

    王美玲稍稍振作,身子的重心支在墙上,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听不懂呗,”周警官顿了顿,忽然问道,“药真的是你妈喂的吗?”

    王美玲心如擂鼓,胸腔快要承受不住心脏的跳动,她的手狠狠地压上去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我……我妈不是都交代了吗?”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住了门把手,强自镇定下来,“你们来找我没用的,该说的我妈都已经说了。”

    周警官不置可否,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小警察被他训多了,也不敢自作主张,就眼睁睁看着王美玲说完这句话就进屋把门甩上了。

    小警察见人没了,心里着急八慌的,眼巴巴地看着周警官,“头儿,她在糊弄你呢,就这么放她走啊。”

    “那把她逮回去,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周警官白了他一眼,“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心中要有法你懂不懂?”

    “哦。”小警察有些委屈。

    周警官看他那副可怜样,也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脸色微霁,“去查查王美玲的通话记录。”

    “Yes,

    sir!”

    小警察猛地敬了个军礼,把周警官吓一跳,不耐烦地对他摆摆手,“去去去。”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周警官回了警局,在办公室里坐着,就看见小警察在他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

    他眉头皱紧,咳嗽两声。

    小警察眼睛一亮,赶紧进屋把门关上,还做贼心虚地把门反锁了。

    现在周警官对小警察的一切憨批举动都可以视若无睹了,毕竟也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他了,他已经把所有他认知里面的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小警察小跑到周警官旁边,把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打开,“头儿,我查了王美玲的通话记录,发现她在医疗事故发生之前和李修齐有过几通电话,而且在今天中午我们离开后再次与李修齐联系。”

    说完,小警察“嘿嘿”憨笑起来。

    周警官把笔记本往自己这里推推,仔细看这几通电话的时间,余光瞥到他那憨样忍不住敲了他一下,“你怎么又这副德性?”

    小警察被敲了也不恼,努力止住憨笑,又殷勤地打开了笔记本上的另一个文件,“当当当当!”

    周警官看沙雕的目光好像要凝为实质,视线转到笔记本上,就看到了文件夹里的几份音频文件。

    他随手点开一个,就听见一个男声说道:“二十万成交。”

    “那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女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瑟缩。

    男人轻蔑地笑笑,“呵,你怕什么,要抓也是先抓我。”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周警官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搭在鼠标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小警察还在那没有眼色的洋洋得意地邀功。

    “这是王美玲和李修齐交易的录音,王美玲全都录下来偷偷存起来了。”

    谁知周警官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心情大好,语气凉凉的,“你还记得你是警察吗?执法犯法?”

    小警察愣了愣神,委婉道:“我没有监听他们通话。”

    “那就是侵犯公民隐私咯?”

    小警察语塞,弱弱地为自己辩解,“这是一个匿名账户发来的,算是检举吧。”

    “哼,”周警官傲娇地又敲了他脑袋一下,“要不是申请调令麻烦的一批,我还用在这和他们叨逼叨,现代科技让他们的隐私无处可藏。”

    小警察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大秘密,整天教他守法的头儿才最像是执法犯法的那一位。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不管小警察在心里如何腹诽,周警官总算是神清气爽了,现在有了证据,破案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就是这发邮件的人有点嚣张啊,侵犯了别人隐私还敢捅到警局来,着实大胆啊。不过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查他,警方办案不就差这些好心市民的检举嘛,这是合法行为啊。

    周警官心情愉悦的给发邮件的人冠上了“好心市民”的名头。

    那边查了好几天,黑了王秀梅女儿电脑发现这几份音频文件,打包发到小警察邮箱里的云岫莫名打了个喷嚏,不过他也没在意,转瞬就战意高涨地投入了围脖当中,网上那么多水军还等着他来控评呢。

    哼,他们竟然还想和他斗。不说他的实际战斗力,他斗不过可以写程序啊,源源不断地评论不就出来了吗。

    证据有了,谁也逃不过去。

    警方很快逮捕了王美玲和李修齐,对他们分别审问。

    王美玲更沉不住气,看他拿出了录音就大惊失色,全招了,也不替李修齐隐瞒,落井下石地把自己留着害怕李修齐反水的所有证据都给拿出来了。

    那边李修齐还好一点,咬死了不承认,但在铁证面前,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

    正好这时候学校对李修齐毕业论文学术造假的处罚结果也出来了,决定撤销他的硕士学位证书。

    最最可笑的是李修齐的雇主瑞利集团,不知道是他们董事长看了文雅发的邮件,对这个欺骗他女儿感情的人渣十分痛恨,还是单纯地想要拳打落水狗,立马就像警方举报了他挪用公款且数额巨大。

    李修齐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可他想不明白自己的风光是何时被人打落的。

    是了,就是文雅。

    自从文雅休学四年之后返校,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所以他造假被查,铤而走险,却功亏一篑,最后锒铛入狱。

    真是笑话。

第六十二章 带着崽崽去上学(31)

    因为这件事引起了舆论风波,所以警方处理的速度特别快。

    李修齐收买了王秀梅的女儿陷害文雅,王秀梅得知后决定替王美玲顶罪。

    事情非常简单,公告一出,那些喷过文雅的人脸是真疼啊。

    尤其是那些说什么要是文雅没事就直播吃键盘、吃翔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愤怒之下转移了视线,去喷李修齐。

    网上还冒出了一些李修齐的大学同学,纷纷说起了他当年的风流轶事。李大才子招蜂引蝶的能力可不是盖的,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

    尤其是当年研究生时期和李修齐同住的舍友,忽然想起当年好像偶尔听李修齐说过论文数据有一点问题,没有想到他竟然选择了伪造数据。

    当年风光一时,如今落得如今如此下场,倒真让人唏嘘。

    没想到李修齐为了搞凉文雅特意买得热搜最后反倒便宜了他自己,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如今他身陷囹圄,等十几年后从牢里出来,大好前途也不复存在了。

    满心崇拜他的林媛媛没想到她爱的人的真实面目居然如此,还黯然神伤了好久。最后终于振作起来,还偷偷找到文雅道了个歉。

    文雅对这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印象还挺深的,对她的道歉有些不明所以,看她那一脸愧疚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推拒给咽回去了,接受了她的道歉。

    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的话。

    她比原主幸运,没有等到被骗财骗色才幡然醒悟,如果可以,文雅不希望有更多人落入李修齐的甜蜜陷阱。

    风波平息之后,文雅恢复了日常工作,顺利毕业。

    直至三年后,治疗恶性肿瘤的免疫药物问世,钟老声名大噪,而课题组里最年轻的成员文雅也被更多人所熟知。

    在药品发布会上,已经是一家小具规模的科技公司的总裁的云岫向文雅求婚,文雅欣然接受。

    随后由于钟老的劝说和出于职业规划的个人考量,文雅选择了出国深造。

    云岫被事物缠身,没能追去,只能偶尔去M国看看文雅,在家里都快变成一座望妻石了。

    两年之后,文雅拒绝了M国导师的挽留,学成归国,不久后和云岫举办了婚礼。

    云岫不大不小也是个总裁,尤其是他那张脸也算是公司的招牌了,在当地小有名气。

    作为商界新贵,不仅商圈杂志爱拍他,娱乐版目也常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围脖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他的个人超话,据说还有专门的粉丝后援会。

    听说云岫结婚了,那些女粉简直心碎,好看多金的总裁居然名草有主了。

    再看看他妻子,居然还有点眼熟,前几年好像还上过热搜。

    经过大家科普,明白了她就是那个钟院士当年课题组的成员,原来云岫那个时候就和她高调求婚了!

    再查一查,文雅和云岫竟然还是青梅竹马,看着网上甜甜蜜蜜地报道,网友咬碎了牙,恨呐,贼老天欠我一个竹马。

    文雅受钟老影响,一直从事肿瘤方面的研究,但回国之后发现一向待人得体,优雅大方的外婆竟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就连最难过的年代,被打近牛棚,剃了阴阳头都能维护自己的姿态的外婆,如今却尊严尽失,只能叹一句红颜易逝,佳人已老。

    文雅对外婆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笑着挽着她的手说外婆永远支持她的时候,如今外婆却变得比三岁的安安还幼稚。

    文雅毅然改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决定潜心研究阿尔兹海默症。

    终于在八年后,文雅已经接替钟老的位置,成了院里人人尊敬的文教授之后,研究出了彻底治愈阿尔兹海默的特效药,可以在步入老年时就开始改善脑部细胞活度,防止脑萎缩。

    该药品一经问世,就广受好评。文雅更是凭借此获得了当年的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被顶上了热搜。

    看着在台上领奖的华人面孔,国人那是扬眉吐气啊,偶尔有一两个人嘲讽拉斯克是什么水奖,听都没听说过,估计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女科学家。

    立马就会被大家给喷回去。

    水奖?你TM莫不是在逗我?那你也去给我拿个水奖来看看啊!拉斯克奖可是“诺贝尔奖”的风向标。你不懂就不要出来喷OK?

    他们被喷之后去网上一查,发现之后获诺贝尔奖的屠老也是先拿了这个奖项,顿时没话说了,灰溜溜地退下了。

    而文雅更是在三十七岁这年,当选了中科院的院士,后来居上,成为了我国最年轻的女院士。

    文雅一生,辗转肿瘤、阿尔兹海默、HIV等等多个领域,给病人带来了数不尽的福音,成了他们心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文雅也凭借在阿尔兹海默和HIV上的临床突破两次斩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不仅在她的履历上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大大彰显了种花国的国威。

    文雅担任京大的教授,一生育人无数,桃李满天下,广受赞誉。

    而除此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文雅和科技界大亨云岫的爱情故事。

    据知情人士爆料,文雅和云岫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文雅识人不清,惨遭渣男骗身骗心。但云岫一直不离不弃,最终和文雅走到了一起。而文雅也振作起来,这才有了后世那么多卓越的医疗成果。

    甚至在云岫公司上市稳定后,还斥资上亿为文雅打造了一间专属实验室。

    那些女研究员看到这里,眼都红了,今天也是为绝美爱情哭泣的一天呢。

    悄咪咪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有总裁之姿的邻家哥哥弟弟,先抢到手再说,说不定她也能拥有专属实验室呢嘤嘤嘤。

    而某知情人士云·爆料·岫拿着报道就颠颠地去找老婆,却被她嘲了“老不知羞”,还什么青梅竹马,不离不弃,脸呢?

    云岫也不生气,上前环抱住已经不再年轻的文雅,亲亲她开始变白的鬓角,轻声道:“我真的希望我要是早认识你几年就好了。”

    文雅手下顿住了,无奈地转头回了他一个吻,一句呜咽淹没在嘴角:“于我而言,你是太阳。”

    文雅离世时举国默哀,享年八十五岁。

第六十三章 将门虎女(1)

    云国,隆清二十一年,镇国公府。

    西苑的一间厢房内,雕花木床上,一个少女悠悠转醒。

    这个少女正是文雅。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高悬的房梁和古色古香的布置,她了悟,她又穿了。

    但她本能得感觉到了一阵异样,微微皱眉扶额。

    一个萌萌地小奶音忽然在她脑海里乍响:“不错嘛,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存在了,不愧是我挑选的宿主。”

    文雅警觉起来,警惕道:“你是谁?”

    “我是谁?”小奶音里带着一丝茫然,“我是多多哇。”

    很快,小奶音的情绪又明显欢快起来,“只要宿主完成委托者发布的任务就能获得能量哦,我希望我有很多很多的能量,嘿嘿。”

    说到这,多多忽然委屈起来,“第一个世界,委托者希望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钱,不用再挨饿;第二个世界,委托者希望她能重返校园,和李修齐在一起。”

    多多开始控诉,“第一个世界你明明已经拥有了好多好多钱,可是你捐了!捐了!钱没了!”

    “第二个世界你又把李修齐送进监狱了,那一半任务直接失败了!”

    文雅聪明地没有出声。

    果然,多多倏地嚎啕大哭,“哇哇哇,好多能量哇,本来触手可及,就一下子都不见了,呜呜呜呜。”

    多多的声音出现在文雅的脑海里,哭泣的声音一下子被放大了几倍,震耳欲聋,文雅不得不打断它。

    “等等,能量有什么用?”

    多多的哭声一秒止住,让人不得不怀疑它是在作秀。

    “能量可以让我吃饱肚肚,买好吃的零食,有力气玩耍……”多多数了一堆能量对它自己的好处。

    在文雅快要不耐烦地问他如果只对他有好处,她干嘛要费死费活的去做任务的时候,多多的最后一句话才姗姗来迟,“能量还可以兑换技能和道具哇!”

    “……”等于没说,道具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做任务?做任务得了能量就买道具?买了道具就更认真的做任务?

    “除此之外呢?”

    多多好像不太理解文雅在问什么,理所当然道:“有了能量我们才可以继续时空穿梭哇,宿主不是很想活吗?”

    文雅本想说,她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可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跳动,诉说着她对生命的渴望。

    文雅很熟悉,那是她在原世里野蛮生长的倔强,她骗不了自己,她想活下去。

    文雅妥协了,“那好吧。”

    多多兴奋起来,把原主的记忆和请求传送给文雅。

    还没等文雅融合完原主的记忆,一个丫鬟就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外面有人带兵围了咱们国公府!”

    文雅蹙眉起身,丫鬟忙上前伺候文雅穿衣。

    文雅确实没穿过如此繁复的古装,任由丫鬟施为。

    文雅简单洗漱过后,就出了西苑,走到前厢,那里已经乌压压地站了一堆女眷和家里的丫鬟仆人。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面容威严的老妇人看见文雅过来只简单瞥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

    老太监对老太君抱歉一笑,“杂家也是奉命行事,老太君就不要为难杂家了。”

    老太君一敲拐杖,不怒自威,“我文家满门忠烈,守护云国上百年,你们就趁着我家里无男眷,肆意欺辱?”

    老太监有些急,叫冤,“哎呦文老太君,这我哪敢啊。可现在前线传来消息,世子叛敌,这令也是皇上下的啊,您可冤枉我了。”

    “叛敌?”老太君冷笑一声,“笑话!我儿铁骨铮铮,岂会叛敌?”

    老太监也不相信啊,镇国公府一脉单传,但都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也就是世子破了这个魔咒,开枝散叶,孙辈有了两男两女。

    这镇国公府走出去的男郎,谁瞧见了不比个大拇指,要说世子爷叛变了,他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主帅就是镇国公,世子爷的爹,哪有儿子背叛老子的道理?再说京城还留着他一家亲眷,他叛变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们。

    奈何现在前线的消息传过来就是这样,不管怎样圣上都要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世子爷无辜不无辜都有他人定夺,他也只是按令行事。

    老太监谦恭地弯腰:“请吧。”

    老太君自知和他多费口舌也无用,这大牢,她们不去也得去,这罪,她们不背也得背,何其荒唐。

    她满心悲凉地又敲了一下拐杖,率先走在前面,即使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但她的腰背还是挺得笔直。

    其他人看老太君走了,纷纷跟上。

    领兵的小将是镇国公的忠实拥护者,对世子爷的功绩也多有耳闻,他收到命令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又不敢违抗圣意。

    这会儿他能做的,就是给镇国公府一家三十几口人一个体面,守着她们走到监牢。

    传令的老太监看他不作为,自己也不敢吱声。圣意难测,今天皇上下令把她们抓起来,明天要是放了,那遭殃的可就是他了。

    他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两边讨好,也可能两边都讨不着好,不过起码也没人和他一个小虾米计较啊。

    每次文雅得到的原身的记忆都是到当前戛然而止,翻看原身发布的任务,是为父亲洗清冤屈,保全镇国公府上下三十九口人。

    听刚才文老太君和老太监的对话,却是文雅的父亲文业铖叛变投敌,如今皇上论罪,将镇国公府所有亲眷下狱。

    文雅已经得到原身的记忆,当前正是远在极寒之地的岐国来犯。外敌当前,皇上却追着这还未两可的罪名说事。

    文雅心里沉了沉,怕是国公爷已经凶多吉少了。

    镇国公府看上去风头无两,但内里的衰败无人能探知一二。

    往上数几代镇国公府都一脉单传,这也正是皇上敢重用文家,而不怕功高盖主的缘由。

    一旦哪一代人在战场上遇险,那国公府的下一代就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

    也就是文雅这一代子嗣稍稍繁荣,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文雅只能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当前的局势,恐怕这挂帅出征的文家三代人,全折了。

第六十四章 将门虎女(2)

    岐国大军来势汹汹,而云国这些年全靠镇国公文正平和世子爷文业铖镇守边疆。

    多年的安宁让圣上放下了警惕,朝中的武官更是参差不齐,除了京城的锦衣卫,也就数文家军出类拔萃,而且是真正的铁血之师。

    文家第三代的长孙文谨,也就是文雅的大哥刚刚长成,此去正是他的第一仗。

    但凡他还活着,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就不会对文家赶尽杀绝。

    文雅看着被携裹在士兵间走着的亲眷,看着她们脸上的悲痛和行路间的坚毅,她要如何守护她们?

    行路间路人看见士兵纷纷让道,看着从镇国公府走出来的几十口人,引起了轩然大波,纷纷议论起来。

    这镇国公可是云国的大英雄,怎么他的家眷被官府带走了?但大家也只敢小声讨论,不敢上前询问,生怕惹祸上身,这官兵手里的刀可没长眼啊。

    文家上下三十九口人暂且被关进了大理寺,留待审查。

    现在情况不明,她们也未受磋磨,狱里虽比不上国公府舒适,但也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给的用度都是寻常人家的正常份例,狱卒听着镇国公府的名号,也对她们礼遇有加,不敢僭越。

    武官的家眷大多不看重吃穿享乐,倒没有受不了狱里的环境一说,就是如今血亲不知所踪,文家满门前途未卜,这日子一天比一天消沉。

    尤其是最小的小小姐文钰才六岁,抱着文雅的腿吵着要哥哥。

    文雅轻轻抚着文钰头顶的软发,哄她哥哥在和我们捉迷藏,哥哥最讨厌别人让他了。所以不能出去找他,要耐心等哥哥找过来哦。

    文钰听得似懂非懂,只懵懂地点头。

    一旁十一岁,早已初通人事的文彦红了眼,喊了声大姐。

    文雅看着眼睛红通通的小少年,心里叹息一声,把他纳入怀抱。

    文彦再也忍不住连日以来的委屈和惶恐,趴在文雅怀里啜泣起来。

    文雅轻轻抚着他的背,看着周围一直强自镇定的亲人都忍不住垂泪,小声呢喃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睡去,文雅迟迟未眠。

    当年形势不明,圣上态度暧昧。

    镇国公一直都是云国的保护神,被百姓奉若神明。如今传言世子爷叛变,却也是口说无凭,要是证据确凿,那么文家人不会还好好的在牢里待着。

    只是如今揪着这点不放,那一定是前线形式吃紧,必须推出一个替罪羊,而被扣上叛军名头的文家就是最好的牺牲品。

    但文家在军队里积威已久,前线八九成的兵力都在文家军的统辖下,要是冒冒然出手,主帅尚且尸骨未寒,亲眷就被斩杀一空,那未尝不会引起将士的反噬。

    如今岐国攻势正猛,圣上他赌不起。

    要想保全文家上下,就必须使得圣上回心转意,让他看到她们的价值,才能力排众议,刀口夺人。

    而为父亲洗清冤屈,就势必要到前线走一遭,看看是功高盖主,还是碍了谁的路。

    文雅的眼里划过一道狠色。

    她在脑海里轻轻呼唤多多,“你会帮我吗?”

    多多不像文雅一样,每到一个世界都会被原主影响,它的声音欢快而灵动,“会啊,多多会的可多啦!”

    “我需要兵书。”文雅虽然有心上前线,但她三世以来,都生活在和平年代,最多也只读过《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还只是为了应付课业,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

    而原主虽然出生在将门,但不需要上前线领兵打仗,也就是平时爱舞刀弄枪,学了一身武艺,对兵书什么的就很少翻看。

    “有哇。”多多自出生起就在宇宙里飘荡,穿过无数小千世界,也接任过许多宿主,直至他们没有了生的信念契约结束。

    看着文雅当前的境遇,它忽而期期艾艾道:“其实我可以把你投放到零次空间里,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如果文雅可以内视的话,就可以看见识海里的小光团忽然绽放了夺目的亮度,疯狂摇晃起来。

    虽然文雅看不见,但她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多多嘿嘿笑了起来,虚伪道:“哪有什么代价。”

    文雅静默以对。

    看文雅真的不接它的话,它反倒急了,假惺惺地厚着脸皮继续说完,“这个世界得到的能量要我八你二!”

    看多多对能量这么执着,文雅猜测能量可能是它们这种存在之间流通的硬通货。

    但文雅此时对能量并不上心,只要继续活着,她对有多少能量并不看重。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这种尝试不同的人生的快感。

    文雅正要答应,但多多见文雅迟迟不开口,以为她要拒绝,害怕到嘴的鸭子飞走了,连忙抢先说道:“那你三我七行不行?”

    文雅眨眨眼,沉重的心情里划过一道久违的笑意,“成交。”

    多多看文雅这回回答的这么快,惊觉自己可能亏了,文雅刚才可能不是要拒绝哇!

    多多想到自己嘴快错失的十分之一的能量,恨不得自掌嘴,虽然它也没有嘴。

    小光团蔫了下来,周身的光芒黯淡许多,但还是按照约定,把文雅的意识送到了零次空间。

    文雅意识一闪,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周围雾蒙蒙,好像没有边界的地方,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兵书,还由简到繁分别摆好。

    文雅从最边缘处拿下一本,一翻开就赶紧到了其中的不凡。

    原来零次空间的不凡之处,除了无限时间之外,更让人眼馋的,就是它的天然模拟功能。

    文雅翻开兵书,里面不仅有讲解,更有许多实战。而她身处其间,就仿佛来到了战场上,正随主帅和军师排兵布阵。

    文雅苦心研读兵书,初开始不断琢磨其中的实例,窥见其用兵的精妙之处。到了后来,文雅更喜欢利用零次空间模拟战场,亲自排兵布阵,推演阵法。

    效果卓然,文雅在其间忘了岁月,不知待了几年,再出来时,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青涩丫头了,周身的气场除了沉稳更多了几分让人不自觉安心的特质。

    这就是领帅的魅力。

第六十五章 将门虎女(3)

    不多时日,文家一众终于被提审,而圣上也来亲自监审。

    文家众人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牢房,接触不到外界,不知道前线战事如何,这次也让她们死得明白。

    大理寺卿韦景松一条条诉说罪状,众人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罪臣文业铖通敌叛国,假传命令,致五万大军湮没,论罪当……”株连九族还没说出口,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圣上忽然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隆清帝望向堂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镇国公府家眷和唯二有着特权可以免跪的文老太君和文雅,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可有什么要说?”

    文老太君即使在牢里磋磨多日,虽气色稍显暗沉,但腰背依旧挺直,语气间字字铿锵,“陛下,我文家满门忠烈,您当真要信那谗言,给我儿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让他死不安息?”

    隆清帝微微敛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世子爷文业铖是隆清帝小时的伴读,两人的情谊最是深厚,就连文业铖的婚宴,虽然他当时已登上帝位,但还是亲自出席恭贺。

    文老太君的话句句诛心,隆清帝知道她是在用他俩小时的情谊逼他。但如今谁对谁错,都掩不过前方战事的失利。五万大军被诛,几乎湮灭了前线四分之一的大军,他又如何给出交代?

    文老太君看圣上不明的态度,就知道他还在考量。她不愿她儿背上那莫须有的罪名,但她更怕文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确实是在逼圣上,逼他看在和铖儿从小的情谊上,暂且放过文家。

    圣上不开口,大厅上无人敢说话,一时陷入了沉默。一股沉重感慢慢笼罩在众人的心头,堂上的气氛压抑地要凝为实质。

    曾被圣上亲口免去跪拜的文雅忽然上前两步,腿一弯,膝盖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跪在圣上面前。

    隆清帝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但恍然意识到如今的局面,生生止住了欲望,把手收了回去。

    他叹息一声,声音低到可以不计,“宝珍这是何意?”

    隆清帝与世子爷情谊深厚,对她的大女儿文雅也甚是喜爱,不仅在她的洗三礼让人送来了贺礼,还亲自参加了她的抓周。

    隆清帝自然坐在上位,谁知小文雅看见他之后,突然改变了方向,爬到圣上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留着口水嘻嘻笑。

    隆清帝开怀大笑,说此女与他有缘,封宝珍郡主,喜爱之情可见一斑。

    等文雅长大一些,也是经常被召进宫中玩耍。也就近两年文雅及笄,到了出阁的年龄,文雅的生母柳氏才把文雅拘在府中,磨磨她的性子。

    隆清帝对于后宫里的子女威严有余而亲切不足,从未亲自抱过他们,但他抱过文雅。

    她小时候就那么软趴趴的一小只,好像轻轻捏一下就会碎掉。虽然她长大后学了一身武艺,尤其是一手鞭子让人退避三舍,但在隆清帝眼中,还是那个软软地叫他“皇伯伯”的小女娃。

    他从未让文雅跪过,但此时她的膝盖磕到了地面上,也不知道淤青了没有。

    隆清帝的思绪开了叉,有些疼惜,文雅的声音又把他拉回现实。

    “恳请皇伯伯可让宝珍一战,给我们文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胡闹!”

    “大娘!”

    老太君和柳氏的声音同时响起,圣上没有怪罪,只是低下头看着文雅的发顶,这几天的牢狱生活并不那么如意,文雅的头发没有绾成髻,一头青丝披在雪白的囚服上,带着些许凌乱。

    “宝珍,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镇国公战功赫赫,文老太君受封一等诰命,先皇赐下一块免死金牌。而他偏宠文雅,又曾给她一块。

    即使文家此次难逃一劫,文雅也可以保全性命,他也会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文雅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宝珍知道。”

    “那你这是何苦呢?”隆清帝叹息着,但心里已然开始算计起来。

    此次文家守疆不力,战将折损颇重,朝中能用之人无几。

    而今朝廷党派割据,文家成了示好的牺牲品,如果文雅真的能扛起大旗,那文家的牺牲就是无谓的。

    文雅抬起头,直视隆清帝的眼睛,“可否一议?”

    直视圣上龙颜是大不韪,一旁的韦景松正要斥责,隆清帝就摆摆手,示意无事。

    他看着他宠爱的女娃娃倔强的眼神,心里不期然软了软,无声颔首,就像往日她答应文雅各种无礼的要求一样,无奈却纵容。

    隆清帝屏退了贴身太监,退到了叙事的小厅,文雅紧随其后。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隆清帝才率先出来,下了旨意。

    “宣罪臣之女文雅暂领骠骑大将军,太子唐世轩为督军,奔赴前线抗敌,择日启程。文家暂押于镇国公府,由左将军李阳监察。”

    意思已经很清晰明了了,隆清帝同意了文雅的请求,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她有功,则论功行赏;若她有过,则秋后算账。

    不说文家众人的反应,群臣知晓后,不由痛斥陛下,“胡闹!边关战事岂是儿戏?让一个黄口小儿去打仗,这是置云国死生而不顾啊!”

    谏官在朝前跪了一排,朝中的大臣纷纷下跪,高呼:“陛下,请三思啊!”

    隆清帝不为所动,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轩儿,你意下如何?”

    唐世轩刚才没有冒冒然开口,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此时被点名,他上前一步拱手:“宝珍郡主乃镇国公府嫡女,自幼习武,受家学熏陶。虽为女子之身,未必输于男子,儿臣觉得甚好。”至于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就无从探知了。

    隆清帝也只是让他表态,随后目光落到虽生母身份低贱,但这两年卓有功绩的五皇子唐世齐身上,说话间多了几分疏离,“那世齐意下如何?”

    唐世齐自幼长在宫中,多被欺辱,最会揣摩人意。见陛下心意已决,只是例行询问,也不会逆着他,只简单答道:“儿臣认为,可。”

    殿下众人再次高呼:“陛下,三思!”

    可隆清帝没有理会他们,只冲太监摆摆手。

    他会意,高声道:“退朝!”

    任凭群臣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噤声,跪拜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六章 将门虎女(4)

    当天隆清帝退朝之后根本不见臣子,任凭他们如何通报,都一律屏退。

    他在赌,在赌文雅可以做到。如果文雅真的能胜任,他是舍不得在镇国公府上下文章的,他决定相信文雅一次。

    现在前方形势严峻。

    文业铖带领五万士兵被埋伏,文谨身亡,文业铖不知所踪。

    主帅文正平得知此噩耗,突发心疾病逝。

    本来为了军心稳定,左右将军隐瞒了此事,只秘密通报朝廷。但不知哪里泄露,岐国攻势愈发猛烈,主帅无法出战,军心不稳。

    如今前线主帅身亡,群龙无首,外又有岐国士兵虎视眈眈,形势焦灼,正是缺主心骨的时候。

    但却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被推上将位。前线士兵乃文家军的直系,如今气势颓靡,朝中将领恐不能服众。

    而除此之外,在南疆还有一支军队,但主帅与镇国公不和,且此子乃皇室宗系,盘踞一方。让他支援,无异于引狼入室。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隆清帝不会用文家上下的性命向他投诚。

    文雅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文家嫡系一个身份,就比太多战绩好用。

    文雅简单收拾好行囊,就要领着一队亲兵出发了。

    文老太君说她胡闹,但是也未能阻止。

    柳氏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嫡女,自幼饱读诗书,温柔贤淑,却嫁给了不解风情的文业铖。

    文谨出征时她也是伤心落泪,如今却是让她疼爱的大女儿去受那种苦,她光是想想就伤心的不得了。

    只住进佛堂,日日为文雅诵经祈福,希望她平安归来。

    文雅出发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一小队父亲留下的亲兵,而太子也带着影卫乔装打扮,混在其中。

    他的部下则未启程,等待几日后朝中送别,掩人耳目。

    唐世轩对文雅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刁蛮任性,却又得父皇喜爱,快把后宫搅翻了天,父皇还觉得她可爱。

    他不愿招惹她,每次她进宫他就在东宫里深居简出,尽量不和她打照面。

    没想到不过两年,文雅就出落地亭亭玉立,这次自请出征也是他没想到的。

    但如今朝堂内忧外患,父皇此举看似荒唐,却是保全文家,保全云国百姓的最佳之举。

    文雅一身戎装,骑在一骑枣红色的宝马上,她给它起名叫红骁。

    岐国人善驯马,这匹马还是当年岐国使臣进献给太子殿下的,但被文雅截了胡,隆清帝一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应了,也全然不管什么地位尊卑。

    这也便宜了文雅,他们一行人一路上快马加鞭,加急赶路,但赶去前线也要七日的脚程。

    原身最爱舞刀弄枪,身体素质倒是能跟得上,但文雅有些担心太子,此去劳累,他要是吃不消那耽误的可是全队的功夫,总不能把他丢在路上,文雅阴暗地想着。

    可太子所想正好与文雅相反,趁着队伍短暂休整,他靠到文雅旁边,冷声道,“要是跟不上,莫要逞强,路途遥远,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文雅正在嚼干饼充饥,听着动作一顿,三下五除二把饼子嚼碎咽下,起身俯视太子,挑剔地打量着他的白斩鸡身材,“你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唐世轩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要不是看在从小文雅抢他东西的份上,他根本就不会来提醒她。不过也是,这才是他熟悉的文雅。

    唐世轩抹掉脸侧不知道从哪里溅的食物碎屑,脸色铁青。

    文雅走远点,拿出水囊猛灌了两口水,看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她研究过舆图,云国占据中原,南疆被藩王割据,而北疆是岐国的领土。

    北疆土地贫瘠,而百姓不事生产,每到冬春之季就青黄不接,没有存粮,只能劫掠云国的边疆村落。

    而这几年,岐国与云国本签订了条约,岐国俯首称臣,而云国帮助岐国生产。

    但今年冬季刚过,岐国士兵就卷土重来,应是早有预谋。

    那天与圣上密谋,也证实了文雅的猜测,文家军如今不再是铁板一块,里面混进了叛徒,就连朝堂之上也有人内应。

    所以他不敢轻易下旨,只望文雅可以不负众望。

    七日后,文雅一行人终于到达边关,文业铖的副将李虎亲迎。

    李虎远道骑马来迎,看见文雅,顿时热泪盈眶,翻身下马,向文雅半跪抱拳,“属下李虎,愧对世子爷!”

    文雅利落地下马把他扶起,“李叔言重了,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何至于怪罪李叔。”

    李虎身高足有七尺,文雅放到今天也是个一米七几的高挑个子,但在李虎面前,还是矮了足足一头。

    他听了文雅开解的话也未能开怀,反而痛哭流涕。一个能有文雅两个大的魁梧汉子在文雅面前哭起来,让她也慌张起来。

    偏生多多还在她脑海里吵着:“天呐,这就是猛虎落泪吧!”

    文雅下意识地仔细观察了一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正当文雅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子爷上前扶住李虎,“边关战事要紧,就莫论儿女私情了。”

    李虎听见他把他对世子爷的感情说成儿女私情,正要痛斥,可一抬眼就发现是在庆功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爷。

    到嘴的话说不出来,鼻涕和眼泪糊在脸上,煞是恶心,唐世轩看见,一个激灵,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

    李虎如梦初醒,赶紧拜见太子爷。

    “不必多礼,”唐世轩忍着嫌弃虚扶他一把,道,“还请在前面带路。”

    文雅来时,岐国士兵刚刚结束一次攻城,双方均是损失惨重。

    城墙上散落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目光所到之处是满目的红。

    士兵来来回回搬运着尸体,仔细搜寻着幸存的战士,不时给没有死透的岐国士兵补刀。

    来日以来云国军队没有主帅,不敢轻易开门迎敌,一直仗着守城的优势任凭岐国士兵叫骂,都无动于衷。

    虽然岐国将领无法破开城门,但也明显杀了云国士兵的威风,文雅看去,士兵脸上尽是沉重与麻木,形势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文雅沉默了。

第六十七章 将门虎女(5)

    正当文雅心中百般滋味,情绪莫名时,唐世轩走过来搭住了她的肩膀。

    “战争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它不是过家家,容不得你胡闹。”太子的声线意外地有些冷,就像是在斥责。

    文雅紧盯着眼前的血.腥场面,好像要把它印进灵魂深处,才转身挥开了他的手,板着脸认真道:“我不会拿他们开玩笑。”

    面前的女孩眼神坚定,脸上满是坚毅,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唐世轩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文雅确实已经不是那个刁蛮的淘气包了。

    李虎从后面追过来,就看见文雅挥开太子爷手的那一幕,惊愕地瞪起了铜铃大的眼。

    唐世轩不经意间瞟见了,很是莫名其妙,没有作声,转身回了他们提前给他准备的营帐。

    文雅所在的营帐就在太子旁边,是镇国公文正平生前的营帐。沙盘舆图皆摆放在此,平日将领们也都在这商议要事。

    文雅没有推辞,她知道他们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长辈对小辈的怜爱和忍让。

    隆清帝同意她荒谬的请求未必不是想让她来此做个吉祥物,未尝抱有她真的有镇国公之才的侥幸想法。

    现在她暂领主帅一职,宜疏不宜堵,没有谁真的认可她,若是她冒冒然下令,恐也不能服众。

    正如唐世轩所说“这并非儿戏”,他们对她百般忍让,也不会拿将士的性命作陪。

    尤其是文雅的父亲文业铖失利,导致五万大军被围剿。他们就算不信他会投敌,但战败是真的,牺牲也是真的。

    他们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会一如往前。

    是夜,众将领来到文雅的营帐议事,太子作为督军也出席了。

    脾气火爆的右将魏志明沉不住气,见文雅来了,斗志一下子昂扬起来:“干他娘的!都是一群狗崽.种,我们攻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副将李虎瞪起了眼,“你忘了世子爷是怎么中计的吗?他们就是想逼我们出去!”

    “那你说怎么办?”魏志明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们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乖乖在城里任人宰割?孬种!呸!”

    说着,他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眼神恶狠狠的,李虎也不是什么能忍的性子,当即起身作势要打起来。,魏志明也不甘示弱。

    左将文耀林连忙拉住他俩,“都别闹了!”

    想来文耀林在军中地位颇高,他斥完,两个人虽然面色忿忿,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文雅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太子爷坐在上位品着茶,神色间有些玩味,递给文雅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文耀林带着歉意像文雅拱手,“大小姐见谅,兄弟们一直在城内守城,连日以来损失惨重,未免有些憋屈。”

    文雅连忙上前扶起右将,“无妨。”

    文耀林这才起身,继续道:“私以为开门迎战却是不妥。岐国来势汹汹,据斥候来报,至少有二十万大军,而我军兵力折损严重,不足其一二,双方兵力悬殊,正面迎敌实乃下下策。”

    “那我们就一直待在城里不成?”魏志明突然红了眼。

    文耀林见此也不禁喟叹,“待在城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文雅思及她来时守城的惨状,一时有些无言。

    云国这些年重文轻武,兵力裁剪,虽声称有二十万大军,但能上战场的,其实早已不足一半兵力。

    而如今城内的兵力,只有可怜的二万余人。

    开门迎敌,兵力悬殊;而守城不出,也总有兵力殆尽的那一日。

    见众人均忧心忡忡,面色凝重,文雅忽然开口,“我有办法。”

    文耀林听见此言,把视线投向文雅,眼神中尽是鼓励,好像是在看亲近的后生。

    魏志明脾气虽暴,但他张了张嘴,倒是没有第一个出声。

    反倒是李虎忍不住抱怨,“这可不是小女娃玩家家酒,不能儿戏啊!”

    汉子声音翁翁的,倒是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文雅把这些尽收眼底,展颜一笑,“不听我说怎么知道不行呢?诸位都是我文家军的亲信,我十分敬仰诸位,但也请诸位给我几分信任。我虽为女儿之身,但也不曾想过把这当家家酒。”

    “我文家延绵百年,每一代都守卫着云国的安危。如今父兄皆逝,我虽无领兵打仗的经验,但我也会竭力尽好主帅的责任!”

    文雅把重音落在了“主帅”上,一时之间大家神色各异。

    李虎脸色涨红,不知是臊得还是怒的。

    文耀林看着文雅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魏志明则是有些犹疑。而其他将领相比于文雅,更信任左右将军和副将。

    但他们听令于三位大将,只要文雅可以夺得话语权,那么他们也都只是按令行事罢了。

    太子忽然鼓起掌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文雅是圣上亲命的主帅,父皇信任她,你们……不信吗?”他的视线逡巡了一圈,虽淡却充满压迫感,所到之处,目光闪躲。

    文雅没想到唐世轩会突然帮她说话,但她也不会不领情,趁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不可冒然开门迎敌,只能在守城上下功夫。”

    “文叔,我们如何守城?”

    文耀林迎着文雅明亮的眼神,沉吟道:“以碎石、箭矢为主,辅以刀剑。”

    “我们还可以用沸水!”文雅语气笃定,但文耀林却不能苟同。

    “沸水须煮,一则劳民伤财,二则运送麻烦,用时恐水已凉,不妥。”文耀林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也释然了,毕竟文雅不过二八年华,也不能太过苛责,只是边关战事容不得她胡闹。

    这话他没有说,李虎却大大咧咧地讲了出来:“这法子也太荒唐了!”

    文雅还没说什么,多多突然义愤填膺道:“宿主,他瞧不起你,快给他点颜色瞧瞧!”

    文雅脸色一僵,只想把识海中聒噪不停的多多给丢出去。

    文雅把多多的声音给摁下去,才继续道:“我这水,不需煮,便可沸腾。”

    “哦?说来听听。”文耀林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不愧是文家的后人,不可能想不到那么浅显的道理,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失望。

第六十八章 将门虎女(6)

    “方法很简单,生石灰遇水即可放出大量热,使水沸腾。我们只需将凉水运送到城墙上,加以生石灰,即可得到沸水,再辅以碎石,守城会更加轻松。”

    文耀林沉思起来,如果此法可行,水比大石的运送可要简单很多,而且打击更加精准,倒不失为一条妙计,但生石灰遇水放热他却是没有听过。

    文雅看出他的迟疑,笑道:“效果如何,我们一试便知。”

    “可。”文耀林看着文雅的笑颜,有些释然,连日以来的压力一扫而空。反正不过是试验,左右不费什么功夫,他愿意陪文雅胡闹一场。

    魏志明和李虎见文耀林都同意了,也不无不可,纷纷应了。

    随后文耀林又把一些整理过的与岐国士兵习性、作战风格等等有关的文书交给了文雅。

    还亲自交给她一些对敌的经验,告诉她今日以来的战况。其中岐国将领每三天来攻一次城,意在将他们拖垮。

    但文耀林猜测,岐国地寡,百姓不事生产,又挑在冬春之际前来攻打,正是存粮所剩无几的时候,估计他们此来也是抱着必胜的决心,但粮草并不一定充裕。

    如果他们守城损耗不多的话,那么可能不是岐国将他们拖垮,一旦岐国粮草耗尽,也会乖乖退兵,但就怕他们无法坚持到那一天。

    散会后,众将领先行告退,太子仍然待在帐中。

    文雅亲自送走他们,回来就看见唐世轩正坐在她的床上翻动床头的兵书。

    “你怎么还不走?”文雅对他说话就随意多了,全然没有尊卑意识,即便他贵为太子语气里还是透着一股嫌弃。

    唐世轩早见惯了这丫头的刁蛮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放下手里的兵书,好意提醒:“三位将军虽是你家亲随,但切不可全然信任。”

    说着,他微微皱眉,“他们未必拿你当主帅。”

    文雅没有正面回答,语锋一转不怀好意道:“前线战事焦灼,凶险异常,皇伯伯怎么舍得派你出来做督军?嫌弃你这个太子碍眼了?”

    “哼,”唐世轩轻哼一声,“这不是有你作陪吗?和你比起来,我这个太子算的了什么?”

    文雅苦笑,皇家无亲情,更遑论她这个外姓的小辈了,有几分真心另谈,但此行绝非这么简单。

    翌日,文耀林就从城中商户那里弄来了一些生石灰。

    这件事情在没被证实之前没有肆意宣扬,只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看它能不能行。

    他们掂来了一桶井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文耀林往里面撒入了生石灰,不多时,魏志明忍不住去摸木桶外壁。

    感受着手下的滚烫,他却忘了把手收回来,惊喜地高喊:“成了!”其他几人也纷纷去摸,果然,水已经变得滚烫了,一时之间气氛高涨。

    既然此法可行,大家恨不得马上就去杀杀岐国的威风,目光晶亮地投向文耀林,浑身热血沸腾,只等一声令下,就去布置。

    文耀林却没有开口,而是看向文雅,含笑道:“主帅。”

    众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这些天军中无首,大将军下属左将官阶最高。而文耀林沉稳可靠,他们都习惯了以他为首,全然忘记了文雅是新来的主帅。

    若是平时,文雅是上司的亲眷,他们看她也甚是喜爱。但现在让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做主帅,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看不上眼。

    倒不至于和她作对,作为长辈他们看顾他她还来不及,但对于她的命令就要打个问号了。

    文雅知道文叔这是认可她的意思,有心为她造势。

    文雅清清嗓子,“传我命令,后勤军紧急采买生石灰、石灰石,众将士囤清水,搬运碎石,待他日岐国来犯,扬我国威!”

    “是!”众人也顾不上什么到底认不认可文雅当主帅了,只有眼前的利益是真的。不管怎样,这生石灰的妙处他们是看到了,没必要忤逆文雅。看文雅以后的调令吧,要是不妥他们再多加提点。

    传令下去,云国士兵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这清水可比碎石好运多了。百姓一听他们要用这个守城,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使唤,但也积极的从家里往城墙处运水,一个个的还把木桶水缸给贡献出来了。

    边境的城民生活大多艰苦,时不时还要忍受岐国的骚扰。守备军也不白拿他们的,谁家送来多少东西都白纸黑字的记下来,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原样奉还。

    采买生石灰倒是个难题,这年头能用得起生石灰的人可不多,它又易潮,商户那里也不会大量存放。现在出城去买又怕岐国士兵等不急,就突然想到了文雅令上通传的可以买石灰石。

    这倒不难办,城里也有一些大户人家,恰逢有一家正在盖别院,倒是可以借来用用,商户也把库存都清给了他们。

    虽然石灰石还要锻造才能得到生石灰,但是他们一想到这是他们杀灭岐国的秘密武器,就充满干劲。

    岐国那些士兵邪性的很,不说他们粗犷的外表,搭好云梯往上爬,被石头砸中了,只要没有掉下去,就跟不知道疼一样继续爬,凶猛异常。

    他一个兄弟在城外给那些敌军补刀,结果一个没有死透的岐国士兵突然翻身撕下了他胳膊上一块肉,还恶狠狠地嚼了嚼。

    他兄弟一连补了好几刀,他都跟没事人一样,一直到把那块肉给吞了进去之后才咽气。

    他们被膈应的不行,这蛮荒之地来的简直不是人,畜生不如,茹毛饮血就罢了,竟然还啖人肉!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总算是要扬眉吐气了。岐国攻城凶猛异常,他们即便只是守城,也损失惨重。

    但以沸水浇之,就不信他们还能爬到城墙!

    城里一时热火朝天,太子的亲卫也总算赶到了,还押送了数车粮草。

    倒是有不长眼的山匪来截他们的胡,但不成气候,都被亲卫剿灭了。

    岐国如今攻城平均三日一次,他们早有防备,斥候通报敌军铭鼓,就纷纷登上城墙。

第六十九章 将门虎女(7)

    今天岐国好像转了性,没有直接开战,他们的将军齐律耶勒着马在城下喊话。

    “新来的主帅是个毛都没齐的小女娃娃,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爷爷我真想尝一口!”他举起手示意后方军队。

    “都别急,到时候我们炖汤,人人有份!”

    魏志明一下子火了,恨不得马上打开城门和他们决一死战。

    文雅伸手拦住了他,面色沉沉。

    魏志明知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忿忿甩了下手中的大刀,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下面齐律耶还在叫骂,“你老子的肉可不好入嘴啊,煮了半天还是硬得不行,晦气!要不是我牙口好都嚼不烂!”

    “但你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估计一煮就烂了,好吃的紧哈哈哈哈哈!”

    文耀林面上虽神色不变,但握着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只怕下一秒血管就会爆出来。

    守城的士兵一个个也都红了眼,恨不得冲下去一雪前耻。

    唯独文雅不为所动,她举起手,“弓箭手准备!”

    “射!”随着文雅一声令下,一团团火箭向岐国队伍射去。

    镇国公辖下的军队军纪清正,不屑于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可文雅不一样,她一来就把普通的箭矢换成了火箭。

    一簇簇火箭很快没入岐国的大军中,形成了一片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

    文雅在城墙上冷眼看着,可能真是冷心冷肺,这一刻,她的心底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齐律耶没想到这个被他瞧不起的小女娃一上来就给他这么一份大礼,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给我冲!”

    “啊啊啊啊啊!”岐国的士兵顾不得抵挡城墙上飞射而下的火箭,死命地向城墙处冲来。

    齐律耶好像格外喜欢这种一点点把他们逼到穷途末路的感觉,明明破开城门,城内的两万大军根本不能抵挡他们。

    但他却选择了从城墙破防。

    岐国的军队跑动起来,就散开了,火箭的效用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显而易见的。

    弓箭手再次把火箭换成了普通箭矢,专门向密集的地方射去。

    文雅再次示意大家准备,下方源源不断的井水和碎石开始向上运送。

    守城的士兵把生石灰撒到了井水中开始准备。

    岐国士兵架好云梯,却不见云国的守军有什么反应,更是嚣张地向上冲去。

    待他们爬到一半,兜头一桶热水就泼了下来。

    热水溅到其他皮肤上的痛感还可以忍受,但它触到人最嫩也是最无防备的脸部,甚至流进了眼珠上,一声声惨叫乍响,扶着云梯的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不仅他们从云梯上掉了下来,还把后面的士兵给砸落下去。

    就是这时,又是一个手势,一块块大石从城墙上推落,刚刚摔到城下的敌军还没有反应,就被大石给砸昏过去。

    李虎也亲自夺过一桶沸水泼下,看着底下的惨状,心里的阴翳也稍稍散去,“哈哈哈哈,痛快!”

    偶尔有几个敌将忍住了沸水兜头之痛,但也被城边的守军几下给斩杀了。

    齐律耶虽看起来鲁莽,但粗中有细。

    岐国的士兵无畏地向前冲锋,但每一轮都损失惨重。城墙下摞起一层层厚厚的尸体,溅上的血液已经变得暗红的城墙再次染上鲜亮的血色。

    齐律耶见局势慢慢不受掌控,云国的士气越来越高涨,明白现在继续攻打也不会有什么破敌之法,无奈下令:“撤退!”

    岐国的军队如潮水般退去,这一波攻城算是匆匆结了尾,众人松下一口气。

    但转瞬就兴奋起来,果然,后勤统计之后发现,这次攻城,我方士兵竟无一伤亡!

    而派出士兵去打扫战场,粗略估计,诛杀了敌军几千人!

    这次守城,竟是意外的顺利!

    大家心里都热腾腾的,尤其是普通小将。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只守不攻,如此便罢,但伤亡人数却是居高不下。

    看着昔日的战友一不留神就被拉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他们心里何其痛惜?今天总算是打了个胜仗,看着岐国军队落荒而逃的身影,快意极了。

    晚上众人再次议事,魏志明显然心情大好,一直在说那些岐国的蛮人是怎么杀得哭爹喊娘的。

    文耀林有些无奈,但也并未阻止,最近这些时日大家确实被压抑的狠了。

    文雅轻轻叩了叩桌边,发出几声脆响。

    现在魏志明对文雅这个女娃娃是真正认可了,就凭文雅第一次上战场没有一点不适的劲,他就知道她是个狠人,没看人家太子殿下看了一半就受不了了嘛。

    可文雅还在那里冷静的下令,不可小觑啊。

    见文雅动作,他止住了声音,把目光投向文雅,笑意吟吟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文雅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却不能如他所愿。

    “此次岐国大败,一半原因是他们轻敌,而另一半的原因则是我们出其不意,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下一次我们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要是想守城,我们绝不能‘守陈’。”文雅蘸着桌上的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一个“陈”。

    大家对敌经验丰富,也不是什么新兵蛋子了。也就是一开始打了胜仗,心里还有点激动才会有所冲动。

    现在冷静下来,也都明白了文雅的意思。没想到之前他们还觉得文雅年纪浅,不堪大任,如今却是这里最冷静的那个,一时有些羞愧。

    但也陷入了沉思。

    齐律耶以狠辣出名,落在他手上的敌将不仅被斩杀,死前还要受一番折磨。但他作为岐国备受重用的大将,却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如今形势未明,他方士兵虽多,但也不会在没有破敌之法前进行无意义的损耗。

    现在他们是从城墙突击,但其实更易攻击的,是城门。

    看大家的神色凝重下来,文雅知道他们也都想明白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文雅掷地有声,声线清冷,如珠玉落盘,但在场没有人会欣赏她的音色。

    尤其是魏志明,一开始吵着要杀出去的,闹得最厉害的就是他,这会儿反倒犹豫起来。

    “这儿……”

第七十章 将门虎女(8)

    李虎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敌方大军二十万,我们才两万多,出去了那不是找死吗?”

    “李将军说得有理。”“是呀。”大家纷纷附和。

    他们倒不是甘愿做缩头乌龟,如果他们有岐国一半兵力,他们都敢冲出去和岐国一决胜负。但现在兵力不过一二,直面对敌就像是玩笑一般可笑。

    文雅反倒笑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笑容,刺得他们挪不开眼去。

    也许他们应该多信任她一点。

    文雅摘下挂在帐上的舆图,在桌上摊开。

    文雅指了指,“这里,是我们所在的新鹿关,而岐国军队,驻扎在五里之外。”

    “新鹿关易守难攻,就在于它的地势,在敌军驻扎周围,有一片密林,有崎岖的山道,有湍急的河流,我们无须和他们硬抗。”

    文雅的视线环绕一周,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才说出了后世著名的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文耀林仔细琢磨这十六个字,越想越是精妙,脸上的愁色慢慢褪去,眉眼舒展开来,抚须赞道:“妙啊!妙啊!”

    下面的将士稍一琢磨也明白了文雅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是满脸兴奋。这岐国的军队整天没事儿就跑来城门处叫骂攻打,打一会儿就退兵,实在是忒气人。

    现在他们有机会把岐国的将士也当猴耍一耍,自然是激动异常。

    李虎更是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奶.奶的,我非要让这帮孙子血债血偿!世子爷的命,我非要亲自讨回来!”

    有了这十六字方针,接下来,文雅就开始和他们讨论一些细节问题,大家越说越兴奋,一直谈到了深夜,才满面红光的回自己的营帐。

    文耀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见四下无人,文雅堵住他的路,轻轻阖上营帐,叫住了他。

    “文叔。”

    文耀林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和他单独说,也不急着走了,“主帅有和吩咐?”

    文雅听着他的称呼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无奈道:“这里只有我二人,就莫叫主帅了,文叔折煞我也。”

    文耀林倒是没有再推辞,抚了抚须,欣慰道:“大小姐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

    文耀林是文家的家生子,承蒙镇国公提拔,才有今日辉煌,可以说是文家军真正的嫡系,也是文雅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文雅没有再多和他寒暄,面色一肃,说起了正事:“文叔,岐国真的来了二十万大军吗?”

    文耀林沉吟片刻,“确实,”但他没有把话说死,“这是文老太爷尚未仙逝,斥候来报的数目。”

    但是听到文雅这么问,他也不觉有了几分怀疑。

    文雅下意识地敲起了桌子,“也就是说,现在岐国大军的人数只是我们的臆测?”

    文耀林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却还是迟疑地点头,“这样说未尝不可。”

    文雅深吸一口气,与文耀林对视,“那您想过没有,岐国来犯只是声东击西呢?”

    不管文叔作何反应,文雅继续说了下去:“倘若岐国真有二十万大军,那只要他们破开城门,对付我军轻而易举。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宁愿花更多的损耗,都不愿意与我们正面对敌,这给足了我们喘息之力,也给了朝廷一个前方战事危急,但还足以支撑的假象。”

    “他们意在拖住我们,而拖住我们,根本不需要花费二十万兵力。他们真正的主力,现在未必还在城外拔营。”

    文耀林听完文雅的一席话,忍不住开始在帐内踱步,眉头紧皱,他却是没有文雅看得明白。

    这些年岐国来犯,无非是因为无粮,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次他们可能所图甚大。

    思及齐律耶往日那逗猫一样的打法,很多谜题都有了解释。

    只要齐律耶能在前线拖住他们,而不露出破绽,那么圣上在京城就只会以为边疆兵力还可与之一战,就不会请求藩王支援,和他们鱼死网破。

    圣上在后方毫无防备,前方兵力被拖住,那么岐国剩下的大军就可以悄悄绕道来到离京城最近的白石关,破关而入,直捣京城。

    这岐国着实狡诈!

    文耀林愤怒之余,更是有些不解,“那刚才我们商量的计谋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游击战虽妙,适合以少战多,但时间战线会被拉得很长。就算最后他们成功打赢了这场战役,却也中了他们的诡计,京城那边已然是无力回天。

    文雅闻言,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嘴角挑起一个弧度,“我们还要陪那个叛徒玩玩啊。”

    “叛徒?”文耀林心中一惊,眼睛睁大,却是难以置信。

    文雅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深深浅浅,浮浮沉沉,“您真的不知道吗?是魏志明还是……李虎?”

    “也有可能是您呢。”文雅的语气上扬,但脸上并无笑意。

    文耀林的心被刺了一下,苦涩一笑,“大小姐这样想也是应该,属下确实护卫不力。”

    可文雅突然语气一转,“嗨,我就随口一说,我怎么会怀疑文叔您呢?谁是叛徒,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文雅很是笃定,文耀林也未就这个问题和文雅深究。

    正如文雅所说,谁是叛徒,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

    文耀林直到天微微亮才潜回帐中,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回到帐内,还在想文雅那句玩笑一般的猜测。

    思来想去,他有些欣慰,但心中也止不住的泛起苦涩。

    他知道文雅没有怀疑过他,但她也未必不怨他,这句话就是她在敲打他。

    他自持稳重但优柔寡断,军中有叛徒他未尝不是没有猜测,但却不愿意恶意揣测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如今的局面未尝不是在那人的煽动下迷惑了他们而导致的,但他们却甘愿被蒙蔽。

    若是此次不是圣上破例调令文雅为主帅,那么作为主帅下最大的武将,毫无疑问,他将会接任主帅一职。

    但他的优柔寡断,必将会害死所有人,那他就真的死也无法安息了。

    他明白,他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第七十一章 将门虎女(9)

    接下来几日,文雅便在关中练兵。

    军中本就设有百夫长和千夫长的职位,此次行动意在消磨岐国军心,每次出动人数不用太多,关键是要跑得快。

    每百人设一百夫长,负责管理辖下士兵,也是每次行动的一个单位。

    他们虽不知何为游击战,但在百夫长的解说下,也大概明白了,不就是去恶心恶心岐国,然后就跑嘛,这好办啊!

    他们本就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默契上没得说,不需要多加干预就自有一种别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这几天主要是对他们的撤(逃)退(跑)路线和具体的作战方法进行统筹规划,而百夫长更是被重点关照。

    士兵一个个心头火热,就等着文雅一声令下,就冲出去和岐国玩溜猴,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不信任文雅一个黄毛丫头的了。

    没看见现在连左将军都听主帅的了吗?听她的,准没错!

    三日后,齐律耶果然没有来攻城。但岐国军队不来,不代表他们不出去。

    本来商定今天他们就第一次出袭,但文雅临时反悔,“今日我们不出兵。”

    她的声音淡淡的,好似很随意的就做了这个决定,把出兵当成了儿戏。

    众将领纷纷皱眉,但碍于文雅的身份,倒没有像文雅刚来时那样公然吵闹。

    只李虎借着自己莽撞的性子,不管不顾地质问道:“为什么啊?这兄弟们都在外面等着呢!这说不出兵就不出兵,这不是胡闹嘛!”

    文雅面色未变,视线扫到李虎身上,如鸿毛般轻轻一瞥,只这一下,目光便移了开,“李副将,这是命令。”

    文雅这次连平日里的李叔都没有喊,而是直接叫了他的职位,这本就是一种警告。

    但李虎听了没有偃旗息鼓,反倒是青筋暴起,眼唰得一下就红了,“大小姐,俺敬你是主帅,但你这样做俺是真不服!”

    “那一仗有多惨你知道吗?虽说未见世子爷的尸体,但俺晕前分明见他已惨死于齐律耶之手!难道你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李虎字字血泪,声音里的悲愤好像要凝为实质,如雷钟般砸在在坐众人的心头,让他们也不由为之一痛。

    文雅心下叹息,却没有解释,只道:“诸位请相信我,我文某必定不会拿军事作儿戏!必定不会置五万大军亡魂于不顾!”

    文雅都已如此说了,可见其心意已决。

    李虎眼睛通红,定定地看着文雅,都不见她回心转意,心里悲愤异常,恨恨地一砸桌子,转身离开营帐。

    一千夫长下意识地去拦他,“将军!”

    他只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下众人看向文雅,文雅面色没有什么起伏,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莫追,随他去吧。”

    文雅继续把军令安排下去。

    今天他们不出兵,却也不是坐以待毙。

    他们会派出一支百人小队伍,去侦查敌形。他们虽一直有斥候负责侦查敌军动向,但一次去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普通士兵和斥候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文雅还是这么做了。

    最后,文雅突然加了一句,“既然李副将杀敌心切,那这事就由李副将负责了,劳烦诸位通传一声。”

    文耀林一直默不作声,但此刻却没有办法保持沉默了,“李副将行事一向莽撞,又冲动易怒,侦查一事多要小心,此举却是不妥。”

    文雅敛下眉眼,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里一紧,她沉沉笑了,眉目间多有深意,“妥的。”

    魏志明眼里划过一道精光,此时却是附和,“李将军和敌军积恨已久,此事事关重大,想来他再是鲁莽,也不至于打草惊蛇,引得对方警惕。”

    文雅闻言与之对视,眸中有几分笑意,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耀林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文雅似是不经意叩在桌子上的手指,只好作罢,“都听主帅的。”

    大家看他们几个在那打哑谜,满脑子雾水也没人解惑。

    但军令如山,文雅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们就必须去执行。

    最后文雅挑了一队精锐给李虎,派他带兵去侦察。

    李虎对文雅放弃出兵而改为侦察敌营的行为还是意难平,哪怕是文雅亲自去找他,他还是没有个好脸色。

    一看见文雅脸就沉了下来,扭头就往反方向走。

    文雅见状疾走几步追上他,右手扣住他的肩膀。

    虽然文雅力气不大,但善使巧劲,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只这轻轻一扣,就让李虎挣脱不得。

    李虎无法只好停下,转身对文雅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连正眼都不给他。

    文雅非但不怒,反而勾起了唇,“李副军这是何意?”

    李虎闻言忍不住怒目圆睁,又和文雅呛起来:“何意?俺真是看错了你!本以为你可以带俺复仇,没想到只会耍大小姐脾气!”

    文雅的眉眼柔和起来,略有放松,没在乎他的质问,漫不经心道:“这军中当真还是铁板一块?”

    李虎本来还要再与她争执,但听了这话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愣在当地。

    他呆愣了许久,脸上神色复杂,有震惊,有不解,也有释然,最后竟仰天大笑起来。

    文雅身形一闪,移到他近前,却是堵住了他的嘴,小声道:“此事不可声张。”

    李虎也明白其中要害,安静下来,一双虎目里满是悲凉。

    “此去却是有要事所托。”文雅面容严肃,语气不容拒绝。

    李虎此刻也没有什么争辩的心情,明了文雅可能不似她看上去那般胡闹,自知大老粗一个,没什么谋略,不该那般冲动。

    见李虎平静下来,文雅俯身耳语了几句。

    李虎瞪大眼睛,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正要抱拳,文雅轻轻止住了他,“正事要紧。”

    李虎领着一个小队出城,只悄悄从城门出去。

    城内一片祥和,好像一无所觉。

    与此同时,又有两个小队在他们走后不久也偷偷出了城。

    魏志明见此,翘起了唇角。

    文耀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看什么呢?”

    魏志明一秒变了神色,冲他憨笑道:“无事。”

第七十二章 将门虎女(10)

    日昏时,仍不见李虎带兵回城。

    李副将的下属最先沉不住气,“敌军残忍狠毒,李将军又一向不拘小节,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文雅没有说话,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神色淡漠。

    那人心里冒出一股邪火,愤然喊道:“主帅!”但是他却对文雅无可奈何,看着文雅漠不关心的样子,心底沉了沉,升起一股悲凉。

    他只好自请道:“请主帅准我带兵一探!”

    文雅闻言轻轻睁开了眼睛,漫不经心地往下首一瞥,说出来的话却是不近人情,“他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不会自己回来吗?”

    下属有些震惊,不知道是震惊于文雅的冷漠,还是震惊于她的无耻。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这侦察敌营和出城玩乐能一概而论吗?后者什么时候想回来便会来,但前者是在刀口上舔血啊!

    思及今早也是文雅执意让李将军出城,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从脚踝冲上后脑,一时忘了反驳。

    文耀林也蹙起了眉,显然并不赞同,文雅瞥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制止了他,“我自有定夺。”

    文耀林无奈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开口。

    那下属看军中最有威信的左将军都任凭文雅差遣,没有作为,心里更是凉了一截。

    正是这时,有一小兵来报,“报主帅!今天派遣的士兵回城,但……”

    他迟疑起来,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弱了,下属见他这样吞吞吐吐的,心里着急,连忙追问:“但是怎么了?你快说啊!”

    小兵把自己的脑袋垂得更低,不敢看他,大声道:“但是李将军不幸遇害!”

    “什么?”那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恍惚间把桌上的茶杯挥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文雅并无伤感之意,只弯腰捡起了破碎的茶杯碎片,眼中似是露出一丝悲悯,“李副将为公殉职,此乃大义,我必定会禀报朝廷,为他追封!”

    他终于回过神来,头一点点挪动,面对着文雅,定定地看着她,心情复杂。

    文耀林更是忍不住斥道:“够了!你虽被任命为主帅,也不能这等肆意妄为!”

    文雅闻言扭头与他对视,“您也不信我?”

    文耀林闪躲了一下,似是不能承受她眼中的控诉,满肚子的愤然都一点点消弭,终是无奈喟叹:“并非不信你,而是你太胡闹了。”

    文雅似是没想到她在这军中最亲近的文叔都不相信她,眼中划过受伤,冷硬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们只需奉命行事。”

    大家神色各异,显然没想到一开始那个有勇有谋的文雅只是她的一面,她内里却是这么刚愎自用。

    他们不由把目光投向文耀林。

    文耀林也感到为难,他犹豫着看向文雅。

    文雅嗤笑一声,“军人遵守军令难道不是天性吗?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样做的同意。”

    魏志明自从来到营帐就没有说过话,此时眼底流露出几分讥笑,可面上也是一片担忧和无奈。

    文耀林也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道:“请主帅这几天就在营帐里好好反省吧,我会暂代主帅之职。”

    文雅的面色终于变了,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难以置信和脸上的铁青之色,她甚至没有喊尊称,“文耀林,你要造反吗?”

    文耀林沉默了一会儿,冲她拱手,“战争一事兹事体大,即便违反军中纪律,我也不能任由你胡闹了。”

    文雅面色几经转变,虽然还是脸色难看,但没有再与他争执,“你有种!”

    文耀林也是无奈,但此时文雅刁蛮任性,已是触怒众人,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他多有抱歉,只能再次冲她拱手,退下了。

    文雅看着还坐在她下首的众人,冷笑道:“不是要架空我吗?还不跟着一起走?”

    大家一时语塞,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冲文雅抱拳,告辞了。

    刚才还人头攒动的营帐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右将军魏志明还留在帐中。

    文雅冷眼看着一个个将领退下,看到魏志明还没有离开,自嘲道:“怎么?留下来看我笑话吗?”

    魏志明一个憨厚大汉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声道:“属下不敢!”

    “属下知道主帅此举是为军中扫除奸人,左将军这么做却是令人寒心。”

    文雅懒懒地支起脑袋,“我早已与左将军商议过了,他却是不信我,我就只好先斩后奏了。”

    “扫除了这一大患,虽我被取代了主帅之职,但军中无患,我也是能安心了。”

    “至于信不信我,那自有时间来定夺,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魏志明似是感动于文雅的豁达,激动道:“主帅大义!”

    可他仍有一分犹豫,“主帅是如何断定李副将是叛徒的?”

    文雅疑惑地看向他,“难道魏将军看不出来吗?”

    但她还是解释道:“李虎乃我父亲在军中最信任的下属。那一役必定是有人误导了他,而李虎的嫌疑不可谓不大。”

    “那一仗,整整覆灭了五万大军,我父兄均惨死其中,而李虎却幸免于难,这本身就充满疑点,让人不得不怀疑。”

    “这便罢了,但真正让我起疑的却是自从我来到军中,他就多次提到我父亲,这不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除此之外,对于我下的命令,他更是屡屡反驳。表面是为军中担忧,实则是想动摇我在军中的地位。”

    文雅勾起唇角,冷笑着,“如此将他简单斩杀,却是便宜他了。”

    魏志明稍稍放下心来,冲她抱拳:“主帅深谋远虑,实乃我等不及!”

    文雅摇摇头,“但我在军中已经失了人心,这李虎在军中亲信众多,却是不能打草惊蛇,只好出此下策。”

    “如今我失了主帅的权利,而左将军又一向优柔寡断,今后还望右将军多多提点啊。”

    说着,文雅起身,郑重地冲魏志明作揖。

    魏志明连忙摆摆手,爽朗道:“主帅这是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担不起主帅这一拜啊。”

    “那便有劳魏将军了。”

第七十三章 将门虎女(11)

    翌日,文耀林和众将领带兵出战。

    文雅留在城中守城。

    文耀林一路带兵疾行,不多时,就到了距岐国军队营地只有一公里的溪流处。

    岐国斥候回营地禀告,“报告将军!云国来犯,已到达一公里之外!”

    齐律耶正在帐内喝酒,闻言一把将酒坛摔在地上,“他们果真来了!”

    一旁的副将连忙按住他,“将军切莫冲动,前几日细作来报,云国主帅已对我军人数起疑,如今却是不能让他们近前啊!”

    齐律耶挥开副将的手,“哈哈哈,就云国那些瘦竹竿还想打到他爷爷我的家门,笑话!”

    副将再劝道:“将军不可轻敌,那新主帅虽年纪轻轻,但阴险狡诈,此行唯恐有诈啊!”

    “哼,就算她再会耍计谋,我们这四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我这就去会会她!”齐律耶一挥手,就出去召集士兵迎战了。

    文耀林到了溪流边之后,却没有近前的意思,就停在此处,只命人奋力擂鼓。

    岐国军队来的很快,乌压压一片,发出震天的吼声。

    可文耀林没像往常一样,时刻恪守那些战场上不成文的规定,不等岐国大军来到近前,就命令士兵发起了第一轮的进攻。

    一支支火箭从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岐国大军的队伍中间,蔓延起一片火海。

    齐律耶眼中蒙上一片阴霾,命令大军停止前进,紧急散开。

    这正合了文耀林的意,他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事。

    各百夫长领命,每个人代领百十人从各个方向冲向岐国将士。

    齐律耶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面色黑沉,命令将士迎战。

    他们嘶吼着冲向云国一个个小方块,可未到近前,云国的小队忽然转变方向往反向跑去。

    齐律耶大感不秒,连忙制止己方军力追击,整合火力,让他们像中间靠拢。

    正当他们回防时,各百夫长竟找准时机,又冲过来追着他们砍杀。

    即使他们反应迅速,立刻迎敌,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百夫长毫不恋战,只把他们的队形打散,一见他们进入状态,就立刻撤退,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齐律耶惊怒,“你们这群孬.货,果真阴险!”

    但他还是令士兵聚拢,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旦兵力分散,就中了云国的奸计,此战危矣。

    然而,一旦岐国将领忙着回防,云国的那些百夫长就会趁机冲过来斩乱他们的阵脚。

    如此几个来回,齐律耶已是暴躁不已,不顾副将的阻止,下令道:“给我追!”

    岐国的将领被当成猴耍来耍去,早已不耐烦了。听到命令总算是振奋一些,朝他们冲去。

    云国的百夫长们一听到命令,就带着士兵跑得更快了。

    此处两边皆是密林,行路艰险,云国士兵很快就把他们引到那里。

    等两边军队皆散开,齐律耶终于意识到不对,他转身勒马,就看见不远处的营帐那里冒出的熊熊火光。

    一股血光直冲他的脑门,他坐在马上,差点昏厥过去,他大喊道:“回援!回援!”

    但他的将士正满腔怒火的追着云国的小队,根本听不见他发出的指令。

    想到营帐里可是存放着他们全部的粮草,齐律耶脑子里疯狂算计,却还是恨恨地抛下了那些去追击云国军队的士兵,带着剩下的部将回防了。

    文耀林带着剩下的兵力在河对岸,未曾阻止他们离去。

    齐律耶出兵时只想到要向云国昭示他们兵力之多,又自得于云国军中有他们的细作,他们所有的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根本没想到竟然会有云国士兵绕到他们的后方袭击,此次迎战几乎带走了全部兵力,剩下的士兵根本不堪一击。

    等到齐律耶带兵回到营帐,就看见他们装粮草的地方一片火光,赶快指挥士兵灭火。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营帐处储水的缸也被偷袭的人给捣了,所有的水都被泼到了营地一旁的空地上。

    他们没有水救火!

    “啊!”齐律耶大吼一声,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恨不得把云国将领碎尸万段。

    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粮草,要想取水,唯一的地方就是一公里外的溪流,此刻一部分云国士兵正在那里虎视眈眈。

    齐律耶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命人速去取水,一部分人则冒着火海去救粮。

    文耀林带着兵原地不动,魏志明急了,“左将军这是何意?我们就待在这作何?”

    文耀林脸上没了往日的包容笑意,只冷冷瞥他一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不多时,远处跑来一个个拿着桶的小将。

    文耀林命弓箭手准备,来一个射杀一个。

    齐律耶救火心切,却迟迟等不到他们取水回来,想到他们撤退时在河对岸的敌军,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该死!”他咒骂一声,却还是执意要把粮草救出,指挥着士兵飞蛾扑火般孤身冲进火海把粮草给搬运出来。

    岐国地处严寒,不事生产,他们没有那么多制作精良的铠甲,而是穿着鞣制而成的兽皮。

    烈火顺着皮毛蔓延到他们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仔细嗅嗅,还有一缕香气。分不清是兽皮被烧着的香味还是火焰蔓延到了他们身上。

    这火烧之痛虽难忍,但他们对粮食的渴望还是战胜了体外的疼痛,强忍着火烧去抱出一捆捆粮草,翻身打滚灭火。

    但即便如此,所救出的粮草还是寥寥,根本不够大军几日所食。齐律耶又惊又怒。

    那边百夫长们带着岐国士兵到了密林中。

    他们长期在这里操练,对它可谓是了如指掌,但岐国人善在草原上作战,根本不适应这躲躲藏藏的打法。

    进入密林,云国士兵犹如回到了家般得心应手,不时对敌军放冷箭,下狠手,消磨着他们的兵力。

    等岐国将领终于意识到不对想要撤退,却为时晚矣,他们已被云国人困在这密林之中。

    他们即使绷紧神经,还是不时有箭矢从预料不到的方向射来,防不胜防。

    等他们终于突破防线回援时,四万大军却已被消磨了一万有余!

第七十四章 将门虎女(12)

    云国的军队没有乘胜追击,看着岐国慌忙撤退,他们也都整合到一起,随文耀林的命令下鸣金收兵。

    这一仗他们可谓是大获全胜,但岐国却损失惨重。

    兵力损失近三成,粮草更是所剩无几!

    齐律耶怒不可遏,到了现在,他也知道他被耍了!

    那个小女娃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这是将计就计,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啊!

    如此一来,他们之前的算计可谓全都打了水漂,云国朝廷那里肯定很快就会做出防范。

    他们现在存粮所剩无几,也没了与云国士兵纠缠的必要。

    齐律耶地虎目中闪过一道血色,既如此,就用云国的两万将士来祭奠他的刀下亡魂吧。

    另一边文耀林率兵回城,文瑶早已站在城墙上,笑意盈盈地等着他们归来。

    “将士们辛苦了!”文雅高声喊道。

    文耀林闻声望去,听出她话里的戏谑,笑着摇摇头,总算有点女娃娃的样子。

    队伍里有个小兵听见主帅这么说,又正是刚打完胜仗,心情激动异常,头脑一热就跟着她喊:“不辛苦!”

    站在他旁边的战友愣了一下,忽然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小伍你怎么这么有趣!”

    一阵笑声也随之从队伍里爆发开来。

    小伍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又看着他们一个个笑得欢畅,难为情地摸着后脑勺傻笑。

    经过文雅这么一打岔,将士们一直以来绷紧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对于今天打得那场胜仗也有了一丝真切感。

    他们今天真的翻身了,而不是一直被岐国那群野人压着打,打到姥姥家门口了都只能当个缩头乌龟!

    大家的激动溢于言表,不必多言。

    文耀林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魏志明拿下。

    魏志明早在看见岐国营帐被烧时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突然被缉拿,他挣扎着看向文耀林,“左将军,你这是何意?”

    “你私通敌军,假传消息,这还不够吗?”文耀林直视着魏志明,显然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给了他什么好处,才能让他狠心背叛待他恩重如山的文家一门。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哈哈哈哈哈哈!”魏志明仰天大笑,笑声却渐渐变得悲凉,“文家,呵,文家!只要有文家在一天,我永远都只是个小小的右将!”

    “论谋略,论武力,我哪里输了他文业铖?可他却高我两级!我从十五岁就跟着文老将军,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我,就连你这个小小的家生子都能爬到我的头上!只要有他们在一天,我就永无出头之日!”

    他慢慢平静下来,讥笑着看向文耀林,反问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文耀林沉默了,他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直爽大方的魏志明心里竟然一直这么想。但平心而论,国公爷对他有知遇之恩,世子爷更是对他十分信任。

    不然……不然世子爷也不会中了他的奸计。在没有国公爷的绶章下,就信了他通传的调令,鲁莽出关,全军覆没。

    魏志明从最开始和岐国搭上线那一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没想到会在他以为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遭到反噬。

    他明白,他没有机会了。

    文雅一开始来与他推心置腹就是在哄骗他,就是要借他的手让岐国将领放松警惕,达到她的目的。

    而她与他说的认定李虎是叛徒更是无稽之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叛变了,可笑他还在讥讽她识人不清,刚愎自用。

    她在密探中不经意透露出的要找个机会解决掉李虎,更是她为了使他掉以轻心,把李虎送出去的把戏。

    但他想不明白,火烧岐国营帐岂是区区几十人便能做到的?

    他负责调兵遣将,士兵少没少他一清二楚,文雅是怎么派遣出那么多人的?

    文雅看出他心中所想,勾起了唇角,“你不觉得这军中少了些什么吗?”

    “少人?”魏志明想也不想矢口否认,“不可能!这军中将士都一编一制我都了如指掌,如果少了人我不可能没有察觉!”

    文雅笑了,不知是在笑他的无知,还是在笑他的盲目。她稍稍认真起来,仿似很疑惑,听在魏志明耳中又是那么讽刺,“你难道没发现太子的人不见了吗?”

    魏志明闻言睁圆了一双虎目,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是他!竟然是他!”

    枉他平日里还看不起一股酸儒风,上个战场都吐得一塌糊涂的唐世轩,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捅了他一刀!

    太子唐世轩作为督军只在第一次岐国来攻城时出现过,但没待多久就受不了战场上的惨状,下了城墙。

    自那以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但他却没有丝毫起疑,原因无他,太子一个没有见过血,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的白斩鸡能做什么?

    他又有什么能力在那里指手画脚?只要不是坏了他的好事,谁又会在乎他?

    但他正是在他的自大下摔了一跤,所有人都忽视的这一个人物竟然成了文雅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恐怕文雅早就让太子带着他的人手埋伏在关外了,可笑他竟然还以他对这军中了如指掌,文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可笑啊可笑!

    魏志明恨恨地盯着文雅,只想将她扒皮抽骨,果然,文家人就是生来与他作对的。即便只是一个女娃娃,也可恨的很。

    他被两旁的士兵压得动弹不得,挣脱不得,恍然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干脆不再挣扎,大笑起来。

    “小丫头你可别得意,你就算烧了岐国营帐又如何?恐怕如今他们正在整军待发等着一举攻下新鹿关呢,啊哈哈哈哈哈!”

    “就凭你们这两万残将,又如何能抵抗他们的精兵强将?哪怕你再会算计,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

    文雅面色不变,只是命人堵了他的嘴,淡淡道:“那你到时候就好好看看,我如何靠这两万残将杀灭他们的三万精兵。”

    “押下去。”

    “是!”

第七十五章 将门虎女(13)

    傍晚,夜深人静,林间不时发出着蝉鸣,关内关外都是一片寂静。

    李虎带着人悄悄地在路上行进着,害怕发出声音,甚至在鞋下绑了一块软布。

    他难掩他激动的心情,甚至顾不上尊卑了,轻轻推推和他并排的太子,压低声音问道:“太子殿下,你说这泻药真如传言中那么有效吗?”

    他不等太子回答,接着问,“你说这泻药倒在水里不会有味道吧?他们不会发现吧?”

    “不对不对,”李虎自己问着问着忽然摇摇头,“万一他们不喝水怎么办?那这泻药不就没用了吗?”

    唐世轩终于受不了了他的聒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但在夜色下,李虎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色,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那为什么主帅和您都要在他们的水里下泻药啊?要是不成,明天这一仗可不好打。”

    唐世轩知道李虎一向鲁莽粗犷,但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碎碎念的一面。

    他的胞妹倒是也爱在他跟前叽叽喳喳地像个快活的百灵鸟一样,但就李虎这身材,唐世轩一想到那场面就不忍直视了。

    如果李虎像他胞妹那般在他面前矫揉造作,他如果不罚他都是全然看在逝去的镇国公的面子上。

    唐世轩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的聒噪,只好答道:“岐国粮草被烧,战事不可久拖,必然想要一鼓作气攻城。而岐国粮食珍贵,在战前,对他们最好的激励就是一顿饱饭。”

    “齐律耶若是明日攻城,必然会犒赏大军,用被下了泻药的河水做饭。”

    “至于他们明日不攻城,”唐世轩顿了顿,忽然笑道,“不攻城又如何,无功无过而已。”

    李虎刚才还不停聒噪的嘴突然停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阴险啊!”

    “我以为大小姐就够阴险了,没想到太子您也这么狡猾,果然京城来的就是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

    唐世轩停住了,勾了勾唇角都没能维持住面部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他也没想到世子爷文业铖那么风雅的一位儒将竟然带出了那么一位副将。

    临近岐国军队驻扎的营帐,李虎自觉噤了声,严阵以待,放轻了脚步。

    即便是夜晚,往来间也有巡逻的士兵。

    他们三五成队,从营帐间走来走去,不时打着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唐世轩不打算惊动他们,普通的士兵确实很难避开这些巡逻的护卫,但是他还带着随身的影卫。

    他们轻功极佳,隐蔽能力一绝,派他们去下泻药乃不二之选。

    唐世轩冲着身后颔首示意,李虎只觉眼前一闪,刚才还跟在他们后面的人就不见了。

    他倒是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般功夫的人,就如世子爷那般,也是一身好武艺,但他就空有一身蛮力,还是遇见世子爷之后,他才习了武,但也不曾耍过轻功。

    唐世轩看着他落在前方的视线,冷不丁开口了:“放弃吧,你不适合。”

    李虎知道他不适合,当初世子爷也是这般说的,但太子殿下又是何意?

    他疑惑地看向他,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唐世轩无语了,如果一个人连嘲讽都分不清,那你不仅会失去很多乐趣,还会平生许多郁闷。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他没有理他,他们此行除了要下药以外,还要窃取齐律耶与岐国和其余大军联系的密件。

    但像是这种机密一向是看过便即刻处理掉,他并不抱希望,但齐律耶营帐里若有他的字迹,那他们便也能模仿。

    李虎体量大,不易藏匿,唐世轩命他在原地待命,独自一人去了齐律耶的营帐。

    他们白日便已来过,齐律耶的营帐他们也已探知清楚。但他没想到此人粗中有细,对于这些倒是藏得滴水不漏。

    唐世轩白日在他帐内一无所获,经过这场战事,前线形式突变,齐律耶可能再次与岐国联系。

    但是他们的人在外面守了一天也没有截取到信件,只好夜晚来碰碰运气。

    唐世轩身形闪动,绕到了齐律耶营帐后方,取出一根迷烟,悄悄伸到营帐内慢慢燃烧。

    待到他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才趁着巡逻的离开,闪身进入帐中。

    他照例先检查桌子上的文书,可惜一无所获,此时一阵咂嘴声传来,唐世轩心里一惊,翻身滚动躲到了齐律耶床下。

    只听见一阵翻身的动静,和他无意识的几声呓语,便再没了声音。

    唐世轩放下心来,眼中冒出一丝明了,从床下起来,悄悄地对齐律耶伸出了魔掌。

    齐律耶睡觉时竟然还裹着兽皮,唐世轩有些嫌恶,尤其是他的兽皮上还散发着浓浓的体味。

    他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影卫来找他的笔迹了,他快被这浓重的味道熏死了。

    但唐世轩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强忍着恶心把手伸到了齐律耶胸口一阵摸索,忽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齐律耶在睡梦中捉住了在他胸口上动弹的小手,不知梦见了什么,还把它拿到鼻尖轻轻嗅闻,脸上露出了沉醉的神情。

    唐世轩显然也想到了某种不好的猜想,面色阴沉下来,但还是忍着他的亵.玩,顽强地用另一只手去摸索。

    忽然,他摸索到一处尖锐,手向下探去,捉住其中一角,把它抽了出来。果然,这就是齐律耶写给岐国大王的密令。

    东西到手,唐世轩一刻也忍不了这种恶心了,拿起地上夜壶就塞到齐律耶手里,趁机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赶紧用随身带的纸临摹了一份,待到大功告成,才把那封信又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

    至于夜壶,就当是他送给他的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唐世轩眼中划过一道冷色,闪身出了营帐与影卫会合,但本该等在原地的李虎没了影儿。

    他蹙起眉,“他又去做什么了?”

    影卫时刻恪守自己的本分,没有作答。

    这时李虎忽然出现,浑身还带着一股腥臊味,笑嘻嘻低声叫道:“太子殿下。”

    唐世轩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一句“你怎么那么臭”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及时止住了,只问道:“你去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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