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第二更,求订阅)
施奕文相信赵南星不会拒绝自己,并不仅仅因为是他开出的条件让人无法拒绝。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过去,他们都是声明显赫的大人物,要么是地方上的乡绅,士子,但是现在这些人不过只是流放犯而已。
他们是被流放到北港的,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只能接受这一切。而且对于这些流放过来的官员、士子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官身!
他们早就失去了官身!
那可是他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得来的啊!
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他们又岂会认命?
他们又岂会甘心和那些身无分文的移民一样,在这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出任教习,抚夷归夏!
这可是家族复兴的机会啊!
教习的身份可以让他们区别普通人,这意味着他们即便被告流放了,也不会就这么被扫入尘埃之中!
教习——这也是文人身份的标志啊!
而且还有机会出任官员!
至于可能的性命之忧!
其实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什么地方没有性命之忧?即便是去开荒种田,也有可能染上恶疾。出任教习,教化夷民的风险,也不见得比开荒种田大吧。
只需要稍加权衡,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我等戴罪之人,被流于北港,蒙施大人庇护至今,自当为大人尽力。”
在心底稍加权衡后,赵南星就做出了对自己和友人最有利的选择。
“赵先生客气。”
施奕文笑道。
“那小老儿可否为犬子讨个南海的教习之职?”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什么实施教化是圣人之道,什么教化四方,是圣人之教。
不过都是所谓的“大义”而已,但是在“大义”的背后,却是赤裸裸的利益!
那怕就是赵南星也不免俗,为什么他为自己儿子讨了一个南海的差事,这也正是他精明的地方。
因为南海足够远!
在北港这边有多少流放犯?
多达数千人,这些人将来如何安顿?
北港这边虽然遍地番民,到处都是番社,可一个番社顶多只需要一个教习吧。剩下的怎么办?只能像寻常百姓那样就地屯田了。
况且,这边还有猎头族,万一要是分到靠近猎头族的地方,其中的风险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去南海。
看似远了点,可实际上风险最小,曾经身为吏部尚书的赵南星,对南海的多少也是有一定的了解,当地的土人大都是仰慕天朝的,和东番岛上的猎头土人相比,那边的土人简直就是温顺的小羊羔。
况且去南海,那边竞争力小啊,只要稍微有些政绩,必定会进入宣慰使的视线中,将来入衙为官的机会也大啊。
不得不说,一任吏部尚书,让赵南星考虑的比其它人更周全。
当然了,对于赵南星的这一举动,施奕文自然是要大加褒奖的,大加夸奖一番后,自然也要特意强调,衙门对于教习的人身安全也是极其重视的。
“当然了,在教习去各地之前,必须要在传习所培训一段时间,一来是学习土人的语言,毕竟教化番夷,总是先通晓他们的语言吧,二来是学习如何与土人打交道,”
所谓“传习所”,说白了,就和欧洲各国传教士设立的传教院,那些传教士在传教院里接受培训,了解土人的风俗习惯,然后有针对性的传教。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教什么,不教什么。
在殖民地传教士的职责从来不是为了让当地土著人进入现代社会!而是为了让他们认同殖民统治!
与之相对应的是什么?
从古至今,中国历代王朝在推行“羁縻政策”设立土司所的同时,派遣文官到当地,往往都是大公无私的,教授他们开垦梯田,引水筑路,把穷山恶水变成鱼米之乡,最终一步步的把他们华夏发达的生产力引入大山莽林之中。
可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
是一次次的土司叛乱!
为什么会导致这种区别?
说白了,就是那些文官没有弄清楚,如何对待土人,他们把造福国人同胞的办法用在土人的身上了,所谓的造福,最终壮大的是谁?
是那些心怀异心的土司头人!
而相对应的欧洲的传教士干什么?
是通过思想上的教化来笼络普通土人!至于土人接不接受现代文明,生活幸福与否,关他们屁事。
想过好日子,简单啊!
离开土官的统治,到城市去务工,到移民农庄去当佃农。到了那里你们就自由了。
有个几十年一百年的时间,所谓的“土人贵族”也就成了无根之萍了。
再然后,墨西哥就是西班牙人的墨西哥,白人可以以极少数的人口统治那个国家,那怕是就是发生革命之后,印第安人仍然还是三等公民,其实,在整个南美都是如此。
所以,派这些文官士人到各地,必须要教会他们如何与土人打交道,告诉他们所谓的“教化”是什么。告诉他们,如何入乡随俗。
当然了,这一切都需要学习。
当然是向那些传教士学习了!
既然要殖民,成功者的经验总是可以拿来用一用的。毕竟,人家靠着那一套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殖民帝国,那怕就是帝国瓦解了,但是西班牙的印迹却从不曾从南美抹去。
“看来,真的有必要向新西班牙那些地方的派遣一些留学生啊!”
在返回北港的路上,施奕文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向海外派遣留学生,这……也不是不行,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统治土人,怎么推行殖民统治的。
而且在北港这边,也有不少合适的人选——被流放过来的年青士子,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这件事等回到北港之后,可以好好的操作一下。”
夕阳西下时,施奕文一行人即将进入北港城时,宣慰使衙门长吏王徵就领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简单的客气后,他却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大人,辽东出事了!”
第213章 辽东大捷(第一更,求订阅)
位于东番岛的北港,几乎每隔几天都有移民船驶入。
而这些移民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辽东难民,他们的到来,不仅充实了北港的人口,而且也带来了辽东的消息。
辽东出事了!
当王徵把发现在辽东的事情一一禀报给施奕文时,他整个人都傻了,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怒声斥道。
“袁崇焕该杀!”
……
其实,袁崇焕是自信的,至少在六月里的时候,袁崇焕不仅是自信的,而且也是极其自负的!
他之所以如此的自信,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女真人已经尽毁于瘟疫。
从一路出征以来,无论是沿途所见的市镇废墟,还是遍地的尸体,无不是在提醒着他,这场仗必定是大胜!
不仅是大胜,而且他势必将会成为收复辽东之人!
待到辽东收复时,他袁崇焕就是大明的力挽大厦于将倾的中兴之臣了,到时候,必将名垂青史……
只要打下盛京就行了!
到那时,即便是有人说他袁崇焕是东林党,那又如何?收复辽东的功绩,就是他的护身符。
就在袁崇焕憧憬着未来的时候,在行军步卒中却开始有人倒了下去了。
倒下的并不是一个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接连有兵士因高烧倒下,很快军中医官就将此事禀报到袁崇焕的面前。
“什么!天、天花!”
睁大眼睛,袁崇焕的眼中尽是惊愕状。
“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已经命令军中士卒不得与辽民接触吗?”
“回督师话,官道附近尽是建奴遗弃尸体,军中兵卒难免会有接触!”
部下的回答,让袁崇焕厉声道。
“岂有此理,瘟疫能传入军中,必定是军中有人对袁某不满,封营不利所致!”
正像历史上,他袁崇焕向崇祯吹牛皮说“五年复辽”一样。他袁崇焕一上任就先请求将宁远、锦州合为一镇,让祖大寿镇守锦州,何可刚替代朱梅驻宁远,赵率教守关门,他自己驻宁远,同时上书给崇祯皇帝极力称赞祖大寿他们三人的才能,说什么自己五年复辽的计划全靠这三人来实现,如果五年后没有实现,他将亲手将这三人斩杀,自己到朝中领罪服死。好嘛,他知道自己吹的那个牛,到时候兑现不了,一下把大明在辽东的中流砥柱全都拉上来,到时候,他一句话——不是臣不能兑现,是祖大寿、何可刚还有赵率教他们三将无能,拖累了臣,现在臣已经把他们三个罪臣给杀了。
习惯性的推诿,这就是他袁崇焕的处事原则。打仗,文官不一定擅长,但可以肯定的是推诿责任,文官绝对是本行。当然了,即便是他不推诿,其幕僚也会帮他推诿。
“督师无须担心,这天花虽然是瘟疫,可与绝不是那种立即就能遍传全营的恶疫,只要小心隔离就行,督师不妨先下令抽调军中有麻脸,患过天花的兵士令其巡视诸营,发现在有发烧的,全帐隔离到侧营,如此大军自然也就平安了。”
千百年来,汉人早就有了一套应对天花的办法,虽然只是被动防御,但效果倒也还凑和。对于幕僚和医官的建议,袁崇焕自然是一一采纳,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没有停止前往盛京的脚步。
“还好,还好,军中只有数十人染疾……”
当天,忙活了一整天后,看着各营禀报的染疫人数,长松口气的袁崇焕只感觉有些疲惫,于是就早早睡下了,次日再次醒来时,他却是浑身发烫,起了高烧的他强撑着正想让人喊医官时,但旋即又自言自语道。
“必定是昨日受了风寒,应该没有大妨碍的。”
随后,袁崇焕再次下令大军拔营。
一路上,大军不时行进,匆忙率领大军继续向沈阳开拔的袁崇焕,这会只剩下一个念头——兵临沈阳,收复辽东!
收复辽东!
一但这一伟业实现的话,那么他必定将会大明第一功臣,名垂青史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与张居正齐名的中兴名臣!
在往沈阳赶去的路上,袁崇焕憧憬着这样的未来,而且他越想就越是充满着渴望,那是对名望的渴望!
如有天佑似的,出兵以来一切都是极其顺利的。
一座座被建奴收复的城池不断被收复,一份份捷报不断的发往京城,在辽东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八百里加急快骑不断的来回奔驰着,那些背后插着信旗的骑手,每逢经过市镇的时候,都会大声吼喊着。
“辽东大捷,辽东大捷!”
辽东大捷啊!
每当这个喊声传来的时候,到处都是欢喜声,那些流落在内地的辽东难民无不是纷纷朝着辽东的方向看去。
回家有望了!
不知多少辽东难民收拾起了行囊,准备返回辽东老家。
在这段日子里,无论朝野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就连同沉迷于木匠活的天启皇帝,也成天守在地图前,在那里用笔勾画着收复的城市。
辽东大捷啊!
又有一座城市收复了!
很快,大明官军就能收复了沈阳了!
祖宗保佑啊!
天启皇帝激动的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觉,甚至又招来了妃子侍寝,不出意外的话,没准来年皇家又能迎来新皇子的诞生。
“沈阳啊!沈阳!等到沈阳收复之时,就可以去太庙告慰祖先了!”
在这样的万民期待之中,袁崇焕率领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沈阳——此时的沈阳已经是座空城了!
面对数十万军民染上天花的现实,刚刚继位的多尔衮,在代善等人的建议下,遵从老汗临终前的遗旨,撤出了沈阳!
他们不仅撤出了沈阳,而且还撤出了其它的地方。
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旨意了,毕竟,在此之前就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女真人往北逃之夭夭了。
这场从未曾有过的瘟疫,一夜之间改变了一切。
留在辽东,要么死于瘟疫,要么死于明军,对女真八旗而言只有死路一路,逃到建州老家,尚还有活命的希望。
于是乎,他们丢下了沈阳城,丢下了辽东……
第214章
烈酒,肉干,然后十几个人就那么席地而坐。似乎他们已经忘记了先前的来意。
端起差不多能装二两酒的竹筒,施奕文笑道。
“大头人,诸位头人,干!”
酒水入喉的瞬间,塞巴斯就感觉到喉咙里一道火烧了起来,一直烧到胃里。
“咳……咳……呒哈……”
一边咳嗽,一边喝吼,大吼的同时,塞巴斯还用力的拍打着胸膛,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年青时。那种从肚子一直燃烧到脑袋的感觉,着实舒服至极。
“再来,再来……”
嘴里嚷嚷着又是一口酒下了肚!
“啊……”
莫那睁大眼睛,感受着烈焰从胃中腾起的感觉,那双眼珠子睁的大大的,纹着刺青的脸上表情更是狰狞到极点。
“%……—¥%……¥”
表情狰狞达鲁等人喝了一口之后,双眼通红的他们,立即嚷嚷着。
尽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施奕文知道……这酒下肚的感觉一定爽到飞!
这酒超市里的特价活动产品,小厂出品,食用酒精勾兑,度数足足68度的二锅头,绝对足够刺激。
像火烧一样的烈酒!
对于这些喝惯了低度酸酒的番民,绝对等同于某种“毒药”。
不对,应该是毒品!
绝对能让他们成瘾的毒品!
一筒酒下肚之后,塞巴斯的脸膛通红,他瞪大眼睛盯着施奕文,然后说道。
“好酒!”
酒好不好,施奕文不知道,但肯定足够烈。
“还喝吗?”
“喝,再来,再来!”
塞巴斯大声嚷道。然后,他又盯着这个男人,
“莫那说你徒手杀熊,我并不相信,可是你却在我们的所有人的面前让太阳消失,你根本就像神一样!我们大甲部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像神一样的男人!
似乎……这个头衔也不错啊。
我海贼王的男人……像神一样的男人。
大头人作出保证后,其它的头人也纷纷做出了保证,与此同时,杨天生等人送来了几十坛酒,与塞巴斯大头人客气一番后,大头人就命人给寨子送去了十几担肉干。
寨子里的酒被分给了部**民,番民们倒也没什么讲究,大口的喝酒,大口吃着肉干,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原本的一场兵灾倒也随之消弥于无形,兴致高涨之余,在得知施奕文无意跑入番界后,塞巴斯甚至主动表示愿意再让地十里。
对此,施奕文自然是笑纳了。
“大头人如此慷慨,小弟要是拒绝,那就是却之不恭了。”说罢,他又敬了塞巴斯一杯酒,“这酒,可真是好酒,只可惜不能天天喝啊!”
酒入喉,塞巴斯不禁感慨道。
感慨时,他的眼睛盯着施奕文,你看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还给了你那么大一片地方,你们就没有什么表示?
一旁的杨天生倒是了解的很,连忙说道。
“大头人,既然大头人喜欢,往后我们每个月都给大头人送十坛酒。”
酒……不值钱!
可他这么一说,其它的头人顿时就不乐意了,给大头人送,那他们呢?达鲁立即不满的哼了一声,其它的头人的脸色也显得不太好看。
“二当家所言差矣,大头人又岂是独享之人?”
施奕文摆了摆手。
“大头人,先前我听莫那说,族里做酒都是用甘蔗浆做的,这个酒是怎么做的?”
而塞巴斯的回答,让施奕文顿时傻了眼。
“……我们不但用甘蔗浆制酒,还用米酿,酿酒时先把米放到嘴里嚼碎,然后和碎米绊在一起,最后再把它们都放到陶瓮里,放上几天这酒也就出来了,只不过我们的酒酸,不好喝而且还没什么味道,对了,施公子,要不你尝尝我们的酒……”
不等塞巴斯喊人拿酒,施奕文就连连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
口水酒……
那样的好东西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
转念一想,施奕文就说道。
“大头人,要不然这样,如果你们想喝酒的话,只管用米和糖浆……”
不等他说完,达鲁就说道。
“是换酒吗?可你们明人的酒太贵,一百斤米才10斤酒!”
“而且那酒黄澄澄喝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是啊,即便是拿一船的粮食来换酒,也不够喝的。我们根本就喝不起!”
什么!
惊讶的睁大眼睛,施奕文看了一眼杨天生,你们也太黑了吧!
一百斤米才换10斤酒,还是普通的黄酒……
杨天生把头一歪,全当作没看见。
“其实我原本是想说,你们可以用米和糖浆来酿酒。”
摇着手中的竹筒,施奕文说道。
“就是酿这种酒,虽然度数比不上这个,可应该也差不多。”
“什么?酿这种酒?我们不会啊!”
“没事,我来教你啊!”
施奕文的话声刚落,那些头人们无不是睁大眼睛盯着他问道。
“真,真的吗?”
他居然愿意教我们酿酒!
塞巴斯惊愕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即便是他们不会酿酒,但是通过和明人换酒也能猜出来,酿酒肯定用不了那么多粮食,只不过没有明人愿意教他们酿酒啊。
面对众人的怀疑,施奕文倒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朝着另一边的那群**壮汉看了看,然后说道。
“这样吧,你们每家留下几个壮丁,跟我学酿酒,往后你们负责送米还有糠浆过来,我教他们用米和糖浆酿酒!”
“真的,”
施奕文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壮丁?部里酿酒都是女子……”
“酿酒是力气活,”
施奕文说道。
“施公子,既然酿酒用的米和糖浆都是我们出的,那到时候这酒怎么分?”
无论是作为大头人的责任,还是因为和明人打了不少交道的关系,塞巴斯显得极其谨慎,直接了当的问道。
“你觉得的怎么分合适?”
施奕文的反问,让塞巴斯、达鲁等愣了愣,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似乎是在用目光商量着。
片刻后,塞巴斯试探道,
“按你们汉人的规矩,三七分呢?我们三成,公子七成,公子你看……”
不等他说完,施奕文就断然否决。
“不行!”
第215章 袁崇焕死了 (第一更,求订阅)
当这场初雪降下来的时候,不仅开原城上下尽是欢腾,就连同沈阳城内,也是一片欢腾。
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现在明军之中,也有数千人感染了瘟疫。这场瘟疫同样让明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数千人先后死于瘟疫,还有数千人躺于隔离营中等死。
不过这一切在袁崇焕看来无疑是值得的。
沈阳城收复了!
辽东收复了!
他袁崇焕成了大明的中兴之臣!
有了这个盖世之功,再也不会有人计较他是不是东林党了。
至于将士人染疾横死……与他何干?
当然了,他同样也是后悔的,从“克复沈阳”后,他的病又发作了,烧得浑身滚烫滚烫的。
这几天只能在床上躺着,有时处在昏迷状态。身上的痘泡让他浑身疼得像挖心般难受,一会烧得浑身滚烫。
到了这时候,袁崇焕的心里也还明白,自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这,这是……天花啊!”
袁崇焕的那双眼睛便睁大了,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过尽管如此,在得知建奴已经“击败且退过开原城”后,还是下达了一道军令——重修边墙!
“边墙要尽量修厚一些。”
“要用砖墙……”
“边墙修的越高越好,越厚越好……”
面对幕僚、部下,高烧未退的袁崇焕隔着布帘下达着命令。
“往后只要边墙修筑完成,把开原关打造成天下第一关,辽东就再无后患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袁崇焕甚至特意的在沙盘上事无巨细的规划着边墙的修筑,这是一道绵延千里的边墙,不仅有包石、包砖的长城,以开原城为中心,还有多座互为犄角的城墙,可以肯定的是,一但这道边墙筑成,其必将会取代山海关成为“天下第一关”。
“有此雄关,辽东可安矣!”
在说完这句话后,袁崇焕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他再又一次醒来时,烧的迷迷糊糊的他又一次喃喃道。
“修城,修城……一定要修城,修城可安天下……”
“督师放心,胡运不过百年,建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现如今天道在我,我大明经此一劫之后,势必能够从此中兴,边墙一筑,大明将再不至于遭此劫难……”
邝露正说得兴起,还想直言快语地议论一番,一眼看见满面痘疮的袁崇焕,额头上虚汗淋漓,头已歪倒在枕头上,吓得赶忙停了嘴。
梁稷见状,惊呼:
“大夫!大夫!”
大夫过来,按住袁崇焕的脉搏,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
“准备后事吧,督师不行了……”
一刻钟后,袁崇焕慢慢醒过来了。
“筑城,修墙……”
“督师放心,我等一定把督师之愿禀报朝廷……”
邝露的回答,让袁崇焕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恰在这时,又有人进门,兴冲冲地对袁崇焕说:
“督师,督师,陛下派来的宣旨的中官来了,朝廷的封赐到了……”
睁开乏神的眼睛,袁崇焕想说些什么。
“上书陛下,辽,辽东急,急务,当,当属修、修……墙……”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头一歪,人便没有了气息。
“督师!”
邝露的一声哭喊,把众人吓得面如土色,大家仿佛被惊醒似地,一齐放声大哭起来,房间里立时被浓重的悲痛所浸透。
前来宣旨的太监在得知消息后,也傻了眼。
“怎么人就死了呢?”
袁崇焕死了!
在消息传出时,在被焚毁了大半座城的沈阳城里,到处都是哭声,那怕是袁崇焕的冒进害死了上万人,可是他确实“收复”了辽东,他确实是“复辽功臣”,甚至还是第一。
现在袁崇焕死了。
带着不甘死去了。
在他死去时,雪下的更大了,天启六年的这个冬天,来的比往年更早一些,而且更加了寒冷,对于这样的寒冬,人们已经习惯了。
这一场冬雪下的很大,鹅毛似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随着雪越来越大风也刮得更大更起劲了,风卷雪,雪夹着风,就这样在沈阳城的上空飞舞着。
这雪好大啊!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风中卷杂着,天地间都是灰濛濛的,大雪就像一块广阔无垠的布,将天地都包围起来,使人分不出南北东西,辩不清房屋街道。
也就是在这样的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袁崇焕身故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整个京城为之震荡不已。
天启皇帝痛哭不已,大为痛悼,綴朝三日。赐俅十六坛,又下令在都城外建立专祠以示纪念,还亲作了祭文来祭奠复辽后“呕心沥血”卒于沈阳的袁崇焕。
而朝臣们,尤其是那些在魏忠贤的刀柄下瑟瑟发抖的文官、士人,更是借着袁崇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行为,来给士大夫扬名,到处都是一片称颂之声,一时间,袁崇焕的名声达到了顶点。
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无论袁崇焕当初匆匆出兵害死了多少,那怕是他从出兵以来就几乎不曾与女真兵打过仗,所谓的复辽不过只是因为为瘟疫女真弃守辽东所致。但是对于天下来说,辽东是袁崇焕收复的,那怕是在接下来的日子十万明军有近五万人感染瘟疫,十之五六死于天花,以至于让辽东明军元气大伤,可这并不妨碍袁崇焕成为了大明的第一功臣。
甚至就连同他死后的遗折,也成了其功绩所在——至死不敢忘国家之事,仍然念叨着修筑边墙,巩固辽东边域。
有了袁崇焕的遗折,修筑边墙自然也就成了天启六年的再正确不过的政治正确之事,即便是有人言道“趁建奴元气大伤,遣兵追击,斩草除根”,也会遭到官员围攻。
修筑边墙,固守边城,那可是袁大督师的遗愿!如此,谁人敢再言北上追击!
在綴朝三日后,再一次上朝时,在官员们的建议下,天启皇帝下了旨意——拨银三百万两用于修筑辽东边墙,用于保护百姓。
天启六年冬,辽东奴患靖!
第216章 流民(第二更)
天启八年。
对于大明而言,谈不上是什么重要的年头,但相对于过去七年的风风雨雨来说,总体来说还算平稳。
在过去的两年间,那场始于辽东的大瘟疫,不仅传遍了白山黑水,而且也传到了漠北草原,无论曾经为患大明的建奴,亦或是蒙古鞑子,在天花的打击下,无不是元气大伤,因此无力犯边。
当然了,这也是得益于边墙的坚固,无论是万历年间修建的长城,还是正修建的辽东长城,都阻挡了他们南犯的脚步。在这种情况下,大明朝总算是有了喘息之机。
不过,尽管如此,百姓的日子也谈不上好过——这两天,天气变得更冷了,而且旱情也是一年盖过一年。
进了夏天之后,陕西就再没下过什么雨,持续几个月的干旱,让大地上遍地长满了是一张奇形怪状斑驳陆离的裂缝,干裂的缝隙都能塞进小孩的手臂。
官道的两侧枯萎的野草里,尸骸随处可见。
苍天不语,唯有无数的乌鸦、秃鹫在那些尸骸周围或起或落,它们放肆地啄食着尸骸上仅余的腐肉。不久,这些尸骸会跟无数同伴一样,变成一根枯骨。
而在附近的沟渠间,还有野狗在撕咬着尸骸。
在官道中映,零零落落地有一些神情麻木的幸存者,他们个个恍若行尸走肉般的向前行走着,他们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神情呆滞的他们对周围乌鸦秃鹫的啄食视而不见。
还有一些乌鸦、秃鹫在空中盘旋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倒下去,然后跳到了他们身上,啄食他们的身上的血肉。
在这个天地间,人似乎成了食物。
赤地千里!
千里赤地!
天启八年的大旱,让不知多少百姓沦为饿殍,成千上万的百姓为了活命沦为流民,他们恍若行尸走肉般的向着河南的方向走着,也许在那里,还有一条活路了。
至少,河南那边春天后又下了几场雨。
对于流民来说,往东,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吧。
每天,都有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的流民经潼关进入河南。
出了潼关,就有活路了。
当那些流民离开了潼关,一路乞讨继续南行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们。
“去黄河边吧,那里有粥场。”
黄河边有粥场!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饥肠辘辘的人们不顾一切的走到黄河边,当他们来到黄河堤岸边时,就看到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边,到处都是简陋的草棚,数日来,来自各地的流民,先后涌到了这里,正像传说中的那样,在这里确实有人施粥。
粥并不是米粥,而是红薯粥,用红薯干煮出来的粥,尽管稀粥只能裹腹,但是对于流民来说,却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当然了,这并不是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
真正让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是——等待,他们将会乘船离开这里。
到北港去!
到了北港,不仅能分到田地,而且还能分到粮食!
对于背井离乡,一路目睹了太多死亡的流民来说,这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活下去!
对流民而言,这正是他们最后的渴望了。
在稀疏的小树林边的一棵树木下一直端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加入难民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树下。他的手里端着一碗稀粥。
一碗清白水,一些红薯干。
这粥很稀,可却能吃个半饱,。不过男子却没有吃它,只是看着它喃喃道。
“活着,活着……可你们娘几个都死了……”
男子的衣衫上带着不少黑褐色——那是血,那是干枯的鲜血。在他的脚边还放着一柄刀,刀柄上、刀身上也都厚厚的褐色。
这都是血流下来的痕迹,这也让他的周围没有人敢靠近,对于流民来说,他们会主动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
这人的手上带着血呢!
就在男子失魂落魄的看着粥的时候,突然,大堤上传来一声喊叫。
“船来了!快看,船来了……”
一时间,堤下乱了起来,无论是拖儿带女的,还是只身一人的流民,无不是纷纷赶到河边,就连看似失魂落魄的男子,也站了起来,提着刀朝堤坝的另一边走支。
船来了!
看到靠在栈桥上船的时候,男子就觉得非常的异样。
在他看到它的时候,它离岸边还有一些距离。那是一艘“桨帆船”,船形和黄河上的船是不一样的,这种船靠划桨航行,不像海船那样完全靠帆,在黄河上中航行时,尤其是在无风或者逆风、逆流时,桨手可以划着船逆流而上,而且速度远超过寻常的船只,而且船形更大。
这样的船,是两年前才传入黄河,如果有西洋传教士来到这里,一定能认得出,这是“威尼斯桨帆船”,两年前,北港的海商把数十艘载重数百吨的大型桨帆船带到了长江、黄河,从此之后,多桨大帆船就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
而与普通的船相比,它的颜色显得有些另灰——船体漆黑。
黑船!
这是北港船最大的特点!
在阳光下,这艘船体漆黑的桨帆船,安静的浮在黄河上,在流民的眼中,这艘黑船就象征着生的希望!
跟着众人挤到河边的男子,和其它人一样在看着这艘黑船。码头栅栏外,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大声吆喝道。
“这边需要六十个人手干活,干完了活,可以先上船!”
他的话声一落,人们纷纷兴着手。
“俺,俺,俺能干活……”
人们纷纷大声呼喊着,没有人会怀疑管事的话,毕竟,在此之前,每一次都有人因为干活被优先送到船上,不仅是干活的人,还包括他们的家人。
男子也举起了手,他也和其它人一样掂着脚尖,尽量让对方看到自己。
站在人群中的男子感觉到有些不安。因为,这是他离开这里的机会。和周围的流民一样,他心里只有一念头——必须登上这艘船。
就在这里,男子看到管事手指到了他。
“你,你,过来!”
待他过来之后,管事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那里人?”
男子连忙答道。
“回先生话,在下王信,陕西白水人。”
第217章 移民船(第一更)
对于流民们来说,上了船,就意味着活命。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黑色的大船会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但对于登上大船的人们来说,他们还是满心欢喜的憧憬着未来。
毕竟,在黄河边等船的时候,人们总是传播着各种各样的“谣传”。
什么分田地啦,分牛啦,是再寻常不过的,甚至单身的男子还分媳妇,这样的好事到那里找去?
可这些憧憬着未来的人谁也不知道,在他们与海州换乘大船之后,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的未来。
毕竟对于北港,他们所有的了解不过只是“北港”这个地名而已。
在船上的生活很枯燥,在舱中拥挤着的人们最常干的事就是聚在一起聊天。
不过王信没有主动和那些人凑在一起,但周围人的话题,大多和船的航行线路有关,尽管他们都没有去过北港,可是并不妨他们对北港的憧憬,当然了,他们对于北港是一无所知的,甚至他们的祖辈都未曾到过河南,更何况是位于海外的北港的。
“听说那边到处都野人,咱们到了那地方,可要小心一些。”
“小心?小心个啥?”
“野人啊!那些野人可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哼哼,碰到野人就杀了,正好,咱光棍一个没有婆娘,杀个野人,抢个野人婆娘当媳妇。”
就这样坐在舱室里,王信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话语,其实,相比于这些人,他对北港的情况反而更了解一些。
毕竟,作为秀才的他,在家没有被王二等造反的土寇毁掉之前,他曾通过书籍对北港有些了解。
他甚至知道,北港并不仅仅只有北港,还有会安等商站,也知道很多东林党被流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异域。
其实,他之所以选择逃离,就是因为他看到了乱世的征兆,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人!
在亲眼目睹举族被王二等乱民屠尽的惨状后,他真正理解了这句话。
或许,将来天下大变时,也就只有北港能躲过这一劫吧!
“哎,那皇帝老儿可真是的,这辽东都复了,女真鞑子也都平了,可是辽饷还征着,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背井离乡不是……”
辽饷!
辽饷并没有因为辽东的收复而取消,反而变成了常税,毕竟,这一年可是几百万两银子呢。
百姓的负担,朝廷里有多少人会在乎?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升斗小民的死活?
“老百姓的死活,谁在乎,要是有人在乎咱们的死活,咱们又岂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哎,至少这样能活下去吧!要是留在陕西老家,指不定就饿死了。”
“那怕是没饿死,万一要是碰到,王二那些土匪,保不齐全家就杀个精光。”
“可不是,听说王二造反的时候,杀了几万老百姓……”
“现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至少这样能活下去吧!
王信抿抿嘴,终究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说他的家人都被王二他们杀尽了?
“只盼着快些到北港吧!”
不过,王信并不知道,这艘船并不会抵达北港,它从海州出发后,航行到黑水洋后,就一路南下,大概三天时间,就到达了东番岛的北部,然后再一路南下,几天就能到达会安或者河口,甚至还会到达南天门,现在的北港已经和两年前的北港不同了,在过去的两年之中,北港已经先后在南海各地设立了十几处商站,而这些商站也就是南下移民的路线,也是他们这些人下南洋的终点。
就像他们现在最终航向的目标就是南天门,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这座岛屿是宣慰使衙门用1000两银子从柔佛苏丹那里永租下来的土地。
同样也是北港宣慰使衙门在南洋最重要的据点,其实,对于现在的北港宣慰使衙门来说,对南洋的拓殖并不是那种鲸吞似的扩张,而是凭借着大明的威名,在南洋各个土邦之中,以贸易为名租借土地,同时进行扩张,这样的扩张不会引起那些土邦的警惕,所有的一切,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仿效欧洲人在东南亚和印度等地的扩张方式而已。
南天门是大明在南洋扩张的中转站,移民抵达这里再以此为中转地,前往爪哇岛、以及南洋各岛,当然,最终他们能够成就什么样有家业,除了分给他们的几十亩田地之外,就看他们自己的能耐了。
南下的移民船在大海上航行时,并不是风平浪平的,尽管从离开海州之后,他们也曾经过风浪,感受过晕船的痛苦,但是按照船员们的说法,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在离开了东番海峡后,很快他们就遭遇了风暴。船在风暴中剧烈的摇晃着,头顶上的马灯剧烈地摇摆起来,伴随着狂风巨浪,昌安号随之摇晃起来。
在不断摇晃的船舱里,那些看似已经适应了航程的移民们,无不是惶恐不安的坐躺在那里,紧张的抓着身边的绳索,让自己不至于在不停摇晃的舱室甩来甩去之上。
“老天爷保佑,保佑咱们一定要活下去啊……”
尽管众人都很害怕,可是他们却没有人敢说“沉”字,这是在海上最大的忌讳,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王信从船舱的通风窗子远远地往外看,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海风也更大了。一个大浪头打来的时候,王信一个没坐稳,人就一头往前扎去,还好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顺着他拉着的力道后退去,但还是险些撞在了船肋上。
“谢谢,谢谢兄弟……”
王信紧张的道谢道。
“客气啥……”
拉住他的男人笑道,可接下来就没有人能笑出来。接连几个浪头打过来,舱里已经完全变得一片狼藉,所有人都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大部分人已经放弃挣扎,抱头缩腿,无助的随着船在海浪中颠簸而滚动。人们随身携带的行李更是散落的到处都是,混合那些晕船的人吐出的杂物,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第218章 不一样的大明 (第二更)
尽管在南海上遭遇了一次风暴,但是“平昌号”纵帆船还是顺利的抵达了南天门,不过并没有直接驶进南天门港,而是直接去了对岸的陶沙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王信等人来说,是他们从不曾体会过的,这些原本正憧憬着美好将来的移民们,刚一上岸,先是被要求洗澡。
“所有人都要洗澡,用肥皂洗干净,头发也要洗干净,不能有虱子……”
站木板淋浴间里,在王信等人洗澡时,他们的衣服都被送进了蒸汽房,用蒸汽消毒,或者说用蒸汽杀死衣服里的虱子。
甚至当他们洗好澡之后,还有人专门检查头发里有没有虱子。然后还要学习排队,男女分成两队。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这令人精疲力倦的洗澡才终于结束,然后他们就和所有刚送来的移民一样,由几位管事们领着沿着砖石路,走到一排排木屋前。
成排的木屋式样看起来有些简陋,窗子上没有糊纸只是蒙着一层窗纱,就连门上也蒙着纱窗。
“十二个人一间房,进屋后自己选床铺,小孩睡下铺,纱门、纱窗不能打开……”
管事们不断的告诉他们“隔离营”的规矩。
“这里是隔离营,每个新来移民,都必须在这里隔离一个月,除了每天接受检疫外,还要学习种田,在南海种的都是水田,你们都是北方人,要学会怎么种水田,种水稻……”
在管事介绍着的时候,王信望了一眼远处,只见在那边的水田里,有不少人在那里忙活着。他们应该就是在那里学习种水田吧。
“除了学种田之外,你们每天还要到课堂里学识字,无论男女,你们必须要在一个月内能识500个常用字,学会简单的算术。”
居然要学识字!
不知怎么得,王信的心里有了一种不明的预感。他惊讶的发现,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内地不一样。
学种水田这是本份,可居然还要学识字!
而且在一个月内要识五百个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对面传来的朗读声。
“àn……àn……”
有些陌生的朗读声音从远处传来,在隔离营里回荡着。
难道那边就是熟堂?
心里头犯着嘀咕,王信走进了木屋,木屋里很简单,房间倒还算宽敞,屋子里搁着六张床,居然是双层床。六张双层床足够可以睡上12个人。房间里干净整齐,这样的环境,远远好过许多寻常百姓的宅子。
“这……这地方可真不错!”
站在床铺边,看着铺位上的草席上,魏安的手抓着床铺,喃喃自语道。
“就是老家也比不上这地方啊!”
“可不是,在船上的时候还以为要睡地上呢。”
一旁边的李有财叫道,
“可没想到,居然还有床睡!”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不少人看着这样的环境,甚至乐呵呵的傻笑起来,仅仅只是从隔离营的环境来说,他们就已经有种做梦的感觉——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
半个小时后,这些初来乍到的移民们,随着哨声再次集合了,他们排着凌乱的队列,朝着食堂走去,人还没到食堂,他们就闻到了香味,香味的源头自然是食堂。闻着空气中的饭香,那怕就是王信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时肉香啊!
排成队,领着碗进入食堂后,排在前面的人们就显得有些激动
“这,这是给咱们吃的饭!”
“居然有肉!”
“还有这么多米饭!”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米饭啊!”
肉、米饭!
所有的一切都出乎人们的意料,对于这些颠沛流离很长时间的流民来说,他们顶多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吃饱,不至于饿肚子,那怕就是半饱,能把命吊着不死,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可那曾想,不仅能吃饱,而且吃的还是白米饭,甚至还有肉!
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日子!
简直就是土老财的日子啊!
我的老天爷,这是老百姓的日子吗?
王信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碗里的肉和饭。
“这,这,兴许也就是第一顿吃顿好的吧!”
王信自言自语道。
“第一顿,往后天天都是这样!”
给他打饭的师傅笑眯眯的说道。
“咱们这地方,早晚两顿稀的,中午白米饭加肉菜,你们来这算是来对了!”
“啥,往后天天能吃肉!”
魏安等人惊讶道。
“没错,天天都能吃到肉!”
掂勺子的师傅答道。
“不过,你们可要好好的培训,要不错,可是会扣饭的!”
“培训?培训啥?”
“就是,大哥,培训啥?识字是不?”
“识字?那是必须的,除了识字,还要学其它的东西,哪你们往外头看……”
师傅将铜勺指向窗外,那边还是闹哄哄的。有人在大声的喊着。
“一二一、一二一……”
尽管声音很远,但喊声却很有节奏。
透过纱窗王信他能看到窗外另外一面的大片空场上:一群穿着的短袖衫、短裤人正在那里列着队。在王信看来他们穿的这根本不能算衣服,顶多也就是套在身上的布。
那些人正在随着口令走着路,在队伍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不时的吼喊着,并不停的用棍棒抽打其中的一些人。
“这是在干啥?”
睁大眼睛,王信隐约的猜出来,这些人兴许是士兵。
但是在看到他们其中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后,他的目光中就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他们咋就这样拾掇人呢?
当然了,王信并不知道,对移民进行军事训练,是北港宣慰使衙门的想法。其目的并不是仅仅是日常军事操练,让移民们掌握基本的军事技能,其最根本的目的,却是为铸造移民的纪律性。
毕竟,这些移民都是以流民为主,他们早就习惯了无拘束的流民生活,只有通过严格的训练,甚至惩罚,才能强迫他们遵从纪律,进而遵守法律规则。
当然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个月的短训,可以重新铸造这群人,让他们明显区别于土人。
看着碗里的肉饭和窗外的队伍,王信自言自语道。
“这里和大明真的很不一样啊……”
第219章 出海挣大钱(第二更)
这个大明确实不一样!
短短的一个月之中,曾经不识字流民,差不多都通过扫盲培训,五百个字不多,但能写简单的书信,能大致读懂书报。谈不上能写,但却也会简单的算术。
即便是原本识字的王信,在隔离营里也学会了很多,比如,他学会了倭刀术——谈不上娴熟,但凭借着简单的刀法,普通土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还学会的使用火枪,这才是最重要的技能。按照教习的说法——刀与枪是生存本钱,不懂刀法,不通枪械,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对此,经历过家庭剧变的王信自然不会怀疑丝毫,甚至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他仍然在苦练刀术,这是保命的功夫。而他的勤奋也得到了回报,作为新来移民中刀法最好,火枪最准的人,在将要离开营地时,教习把他拉到了一旁。
“王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利安问道。
“什么打算?”
王信说道。
“应该是和他们一样吧。”
“他们?”
李利安摇头道。
“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对,他们,能有几亩地,有间房子也就过一辈子了,可你不一样,你甘心像他们一样,守着几亩田过一辈子吗?”
不等王信反驳,李利安说道。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只有几亩水田,可官府分的五十亩地,都是荒地,上面长满了合抱粗大树,烧荒种田、挖树根,至少在几年的功夫才能把田收拾出来,然后再娶妻生子,凡人有几个几年?你甘心就给自己的儿女留几十亩地吗?”
“这……”
王信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也曾考虑过将来,但李利安口中的将来,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介绍一条路子。你可以过去试试,要是你觉得不合适,你再到官厅领地,你看怎么样?”
王信的眉头一挑,李教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见他似乎在怀疑自己,李利安笑道。
“王信,我不是白介绍你过去,你在那的第一单生意,我拿五成,这是规矩。”
任何地方都有它的规矩,那怕是在官办的隔离营中,同样也是如此。
“那……我想想,”
王信犹豫道。
“对了,李教习,我可以带其它人过去吗?”
“可以带过去,但是人家要不要,我不敢打保票。”
回到营房里,王信就喊来了魏安,李有财,和他们把事情一说,魏安就说道。
“那李教习该不是人贩子吧,这地方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要是把咱们卖了当苦力,那可就完了!”
“他敢!”
李有财说道。
“他就不怕让官府抓了活刮了!连老婆孩子也便宜别人。”
“确实,他没有这个胆子!”
王信点了点头。
北港治下和大明有什么区别?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北港治下没有任何人敢贩卖明人,一旦事发,非但买卖双方都会被凌迟处死,就是参与协同买卖的也会被斩首,其家产抄没没不说,甚至就连同妻儿老小也不会放过,妻女都要配给移民为妻,子孙没为官奴。
面对这样的重罚,没有人敢贩卖明人。至少在北港治下,没有人敢!
“那,王大哥,咱们就去试试?”
魏安问道。
“行,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咱们这就去办手续。”
所谓的“手续”,实际上就是一个“新移民就业表”,按照宣慰司移民署的规定,自谋职业的移民,需要偿还船票等开支,要么一次性付清相应的费用,要么就业后通过雇主扣除分期偿还。当然了,接受官府安置的,同样也需要在未来的岁月里,通过支付稻米、劳役等方式偿还费用。
总之一句话,移民不是无偿的。只有如此才能源源不断的引进移民,而移民的相应开支也不会成为官府的负担。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就乘船到了南天门。
或许对于很多初来乍道的大明百姓来说,北港宣慰司治下是不同的,甚至就连城市也和大明的府县有着明显的不同,作为城市,它并没有城墙,只是在港口附近有一座棱堡。
当然了,王信他们并没有进城,他们去的地方,就在港口附近。
循着李利安给的地址,在路上接连问了两个巡捕后,他们终于到了一家商行,拿出李利安给的介绍信,随后就被领到了二楼。
“隔离营的李教习介绍你们过来的?”
孙二打量着眼前的三人,身形都很壮实,看样子倒也不错。
“会用刀吗?”
“回孙二爷话,咱们也就是有点蛮力,就是在隔离营里才学的刀术。”
“那样也就够用了,得了,我这边正需要人手,李教习应该和你们说了,咱们这的规矩简单,我出船,你们出力,扣掉出海的成本后,利润二一添作五,你们是新移民,得扣了官家的船票钱。你们看怎么样?要是同意,就把就业登计表给我,我这边登计好了还要交给官府造册,给你们办身份证。”
所有的一切都是遵循着北港宣慰司的规矩,身份证是区别明人与土人的最重要的手段,身份证上以笔墨描绘持证人的“体貌特征”,如身高,身形,而且还按有指纹,作为新移民的他们,还要登计雇主信息。虽然手续繁琐些,但这种户籍管理却有利于北港掌握境内的明人实际人口数。
“顺子,你一会带他们去衙门登计。”
当天下午,王信一行三人就办好了户籍登计,领到了身份证。然后就随着顺子一起去了码头。然后就忙活了起来,往船上装着各种货物。
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等到船舱里差不多装满了水粮后,直到吃饭的时候,王信才有机会和船上的老人聊上几句。
“老哥,咱们这是要出海做生意吧!”
“没错,只要老天保佑咱们顺顺当当的,这一趟,你们两就能把官府的船票钱给还清了。”
满面胡须的汉子对王信说道。
“这出一趟海,顶旁人干上十几年哩!”
王信、魏安、李有财他们无不是睁大眼睛,满脸的不信。
“这,这出海,也太能挣钱了吧!可,咱们的船上咋没装啥货呢?”
第220章 奴隶(第一更)
次日,清晨。
船出了港了。
出海一天后,船就开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东航行。
骄阳似火,被热带的太阳晒的浑身发软的王信,从出海之后,就觉得这船有些古怪。
“徐大哥,咱们做的到底是啥生意啊?”
又一次,王信满心疑惑问道。
“等干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二才嘿嘿一笑,并没有理会他。
这船有些古怪!
在王信的心里犯嘀咕时,头顶上传来了了望手的喊道。
“正前方发现渔船!”
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下一刻,王信听到孙二爷的话。
“老六,让弟兄们把家伙准备好,买卖来了。一会儿,直接把它们的船撞沉,抓活的!伤了和死了一样,屁用没有!”
什么?
王信诧异道。他朝着远处看去,隐约的能看到一艘单桅小帆船。
他们要干什么?
不过,尽管心里满心的疑惑,可王信他们还是遵从着船上的规矩——必须服从船长的命令!对于船长的命令,可以不赞同,可以琢磨,但绝不能反对、不能延迟、不能质疑。
接下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吉顺号”庞大船身撞上那艘小船,面对突如其来的撞击,船上的土人只能到到海里,在他们的咒骂声中,瞬间那艘小船就被撞得四分五裂,
漂在海里的三个土人,在惊讶之余,更是放声咒骂起来。尽管王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也能听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降帆!动手!”
甚至都不需要孙二爷的命令,徐二才、顺子他们就降下了船帆,然后直接洒出了捕网,把人像鱼似的从海里捞了上来。
土人被捞上的来的时候,仍然在不住的咒骂着,这会王信他们才看清楚了土人的模样,他们的年岁不大,应该三十岁左右,体格瘦小,皮肤黝黑,头发和眼珠都也是黑的,瞧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明人。
这边刚把他们从网里放出来,徐二才就像抓小鸡子似的一把将那人按倒在甲板上,反扣着那人胳膊,兴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立即哭喊起来,但却不知道他是在说什么。顺子们也动起了手,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三个土人就被按倒在甲板上。
“王信,还愣着干啥啊,拿绳子捆人啊!”
看到王信他们像木头似的站在一边发愣,徐二财的那双牛眼睁圆,大声喊道。
“为……为啥要捆他们?”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王信、魏安、李有财他们还是拿着绳子把甲板上的土人给捆上,等捆完了,才敢问一句。
“为啥?”
徐二才笑道。
“咱们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啥?”
王信睁大眼睛道。
“啥生意?”
“就是这买卖!”
徐二才嚷嚷道。
“去,你们把他送到舱底和富贵学着怎么锁链子,怎么关人。”
等到了舱底,王信他们才发现,与他们居住的舱室不同,底舱居然全都是牢房。把捕来的三个土人丢进牢里之后,瞠目结舌的魏安才喃喃道。
“这……这,王大哥,咱,咱不是上贼船了吧!”
“嘿,我说小子,说啥呢,啥是贼船,这就是咱们的生意!”
“就这?”
王信他们立马都傻了眼。
就是这生意?
“没错,就是这,这就是咱们的生意,咱们把他们抓过来,然后运回去卖掉。王信,我告诉你,抓人的时候,尽量抓活的,这一个个的可都是银子。”
“可,这是人啊,这买卖可是要杀头,要凌迟的。”
王信紧张道。
“王法只护明人,这些土人,是无国无邦的野人,咱们把他们带过去,是教化他们。”
把抓奴隶的问题说得如此高大上,倒也是极其难得,但是这个时代也就是这样,荷兰人、葡萄人、西班牙人在这边一样的抓奴隶,贩奴隶。
至于那些移民到了这边,同样也入乡随俗的适应了奴隶、驱使奴隶的生活,该打骂的时候他们有一点都不比西洋人下手轻。不过只要那些奴隶不偷懒,明人一般不会虐待他们,相比欧洲人绝对是奴隶主中的良善之人。
“可,可王法……”
不等王信说完,孙二爷才说道。
“王信,你记住王法只护明人!咱们明人,是天朝之民,是国人!这些人是什么?是野人,是番夷,国人可以捕野人为奴,这可是周天子定下的规矩,礼不下庶人,这些野人,连庶人都算不上,咱们把他们带回去,加以教化,让他们懂了礼,他们才能成为庶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南海!南海这地方,就是这么个规矩,咱们要是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和过去不一样,单靠自己种田干活干啥的,肯定过不上好日子,咱们比不上土人人多,咱们需要他们给咱们开荒种田,你说是不是?”孙二知道这些初来乍道的人肯定会有不习惯的地方,他们目前还没意识到南海并不是他们所熟的大明,在这里无论是西洋人还是土人都驱使着大量的奴隶,入乡随俗,大明如果不能适应这一切,最终只会在这场殖民狂潮中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咱们这么干,真的没事?”
王信诧异道。
“咱们干完了活,还是要回南天门的,生意还是要在那边做的,你就有没有事?明法只护明人!这就是海外的规矩!”
听孙二爷这么一说,王信这下才算是放下了心,既然不是明人,那就没有啥好说的了。
其实,压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入乡随俗嘛!
越往东走,他们遇到的小船就越多,就像是所有的掠奴船一样,见到这些小船他们承了一个原则,要不就一锅端,要不就别下手。当然了,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寻找着真正的大买卖。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才是大买卖,当然是那些滨海的土人村落啦,不过想找到合适的村子下手,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艘盖伦船式样的“吉顺号”就一直沿着瓜哇岛的海岸线航行着……
第221章 奴隶和奴隶主的新生活(第二更)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对于那些刚刚抵达南天门的移民来说,他们刚到分配的移民点,就被上了一课。
“管事,他们是什么人?咋个在脖子上带铁环?”
和其它人一样,赵继业在看到那些脖子上带着铁环时,便显得有些好奇,这一路上在沿途经过的村社,都有这样的土人。
“就是家奴而已!”
说奴隶,恐怕没有人能听懂是什么意思,可是对“家奴”这个词大明的百姓却颇为熟悉。
“家奴?”
“对,不过和咱们大明的家奴不一样,这里的家奴就是专门替主人干活,花上几两银子买一个,能干不少活呢!要是不老实干活,只管用鞭子抽就对了!就是打死了官府也不问。”
赵继业他们立即都傻了眼,其它人更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那里是家奴啊,分明就是……
“反正吧,这些土人都是咱们买来的,买回了家,他们是咱们的家奴,都是咱们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怎么拾掇是咱们的事,官府一概不问。”
领队的管事又特意说道。
“反正只要不是大明人就行,这些都是野人,都是捕奴船从各地抓来的,赵兄弟,你要是有多余的银子,不妨买上几个,在这地方开荒种地,要伐木,要烧荒,要挖树,家奴用起来绝对好使,不过,你也得防着点,防着他们逃跑,要是有逃跑的,就往死了收拾。”
对于早期抵达的移民来说,他们早就已经适应有家奴的生活了,其实最早适应的还是那些被流到到这里的士绅人家,毕竟,过去在国内的时候,他们的家里就有家奴。但是,与大明内陆不同的是,在南天门,家奴的生死都是主人作主。
至于那些普通移民,在感受到了驱使家奴开荒种地的好处后,也会很快的适应这些,该打骂的时候他们有一点都不比别人手软。当然了只要那些奴隶不偷懒,他们的主人也不会虐待他们。
“这,这不是不拿人家当人嘛!”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赵继业他们树林忙活了半个月后,还是用卖木头的银子买来了六个家奴,说是家奴,实际上却属于他们这二十家移民。
在他们从市场上买回六个家奴的当天,这些土人戴上了特制出来的铁项圈,铁项圈上被打上了村社的编号,然后由铁链串成了一串,被带回了村社,两人一组看管着,在地里挖着树根,在南天门的林子里开荒,树根才是最大的障碍。即便是烧荒,也烧不掉树根,那些树根往往要一点点的挖出来。
搬运砍下来的树木,大部分被卖到了城里,剩下的就被建了房子,房子的式样和他们在隔离营住的营房式样相同,结构简单,容易搭建,不过只是几天的时间,移民们就住进了新房子里。当然了,这几个家奴就没有这么幸运,只能先睡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他们住。除此之外,他们就每天都能两顿饱饭,吃得和大家差不多。
实际上,对于这些被捕获来的奴隶来说,他们的日子和过去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毕竟,无论是在马打蓝还是亚齐,基本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平民,除了那些阿拉伯海商们后裔繁衍的贵族和部分土著贵族外,绝大多数土人都是奴隶。现在他们只是换了一个主人罢了。
当然了,换主人的过程也是需要适应的。
有了这些奴隶的帮助,开荒的进度明显快了不少。这几个奴隶别看身材瘦小,可干起活来倒也卖力,挖树根也极其认真,在他们适应了新主人后,尤其喜欢在新主人的面前尽量表现的卖力一些,以换取主人的赏识。
当然了,对此赵继业反复的告诫其它人,要和奴隶保持距离,或许奴隶会忠诚于奴隶主,便绝对不是靠善良去感化奴隶的,奴隶主和奴隶就是天生的敌人,天然的矛盾不可调和。奴隶之所以对奴隶主忠心耿耿,说白了,就是因为别无选择,忠心是他们换取好日子的唯一选择。
时间就是最好的老师。
无论这些移民也好,奴隶也罢,他们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的适应自己的身份,当然了,对于绝大多数明人来说,即便是他们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也没有当奴隶主的自觉,毕竟,他们的本性是善良的,只用一个月,这些善良的奴隶主们,就主动的给奴隶们加了一顿饭。
从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
对此,来村社巡礼的管事,在摇头长叹时,倒也没有干涉多少,只是提醒他们注意——刀枪一定要拿在自己的手里。
“赵继业,你也是读过书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他们好归对他们好,可刀把子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知道吗?”
作为屯垦处的管事,韩安邦很清楚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有吃了亏,受了教训,才会长记性,不然,再怎么劝都是白搭。
所以,也就是提个醒而已。
“放心吧,韩管事,就几个土人而已,他们反不了。”
赵继业不以为意的笑着,然后又特意显摆道。
“韩管事,您看,咱们这边已经开出了将近三十亩田了,这些田再收拾收拾,也就是熟地了,顶多四个月就有收成,咱算过,照这个速度,咱们这边的一千亩地,全开出来,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
瞧着赵继业那副满面期待的模样,韩安邦只是笑了笑,所有的移民都是如此,这也是他们来到南天门的原因。
“这可全都是托宣慰使大人的福,咱们才能过上这样有盼头的日子……”
日子有盼头!
对于赵继业他们来说,这正是他们过去在内地老家时看不到的。但眼下却看到盼头。
“徐大叔,你说,过去搁河南老家时,你想过有朝一日,也有人给咱种田嘛!”
等送走了管事,赵继业瞧着在地里干活的几个奴隶说道。
“就是做梦,也不敢想啊!”
徐富抽着烟袋锅子,一边抽,一边笑。
“这日子,过得舒坦!”
第222章 规矩(第一更)
这日子确实舒坦!
对于赵继业、徐富他们这些为了活命,只能领着家人一路乞讨求生的流民来说,在南天门的日子确实舒坦。
至少这里能吃饱饭吧!
白米饭、红薯饭,顿顿都能吃饭,甚至还能吃到肉——开荒的时候,总能抓到什么蛇啦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大腿粗的莽蛇,虽然会把移民们吓的哇哇大叫。可那几个土人奴隶却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总能在移民吓的四处逃散时,麻利的解决掉莽蛇,然后剥掉蛇皮,变成了锅里的肉。
这些土人的勤快,他们当然也是看在眼里,甚至就连同瞧着他们目光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一个个的确实都挺老实的啊。也挺温顺的,干活也卖力,好人……不对,好家奴啊!
可也就是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不曾想六个原本看似温顺的土人家奴,趁着夜色逃走了三对。而对于压根就没有看管奴隶经验的赵继业等人来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家奴会出逃。
甚至直到第二天,其它村社的壮丁提着火枪把六个土人家奴押过来的时候,赵继业还没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怎么就逃了呢?”
瞧着这六个被重新捆上铁链的家奴,不解道。
“你们说,俺们对你们不薄啊,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不知道感激咱呢?”
“咱是饿着你们了?还是怎么着你们了?”
没有,肯定都没有。
“咱是打你们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肯定也没有,但这几个被捆上的土人,只是垂头丧气的站在那。
见状,韩安邦直接了当的说道。
“就是因为你没打,所以他们一个个的才忘了自己的本份!”
“没打他们,他们就要逃?”
赵继业满脸的迷茫,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懂,也不明白,也就是在他茫然不解时,韩安邦把一根两尺长的藤条交给了他,然后说道。
“因为你没打,因为你没教他们规矩,所以他们才会逃!”
“规矩?”
看着手中的藤条,赵继业不解道。
“什么规矩?”
“这就是规矩,来啊!把他们吊起来!”
六个逃奴被吊了起来,原本垂头丧气的他们这才惶恐不安的哭喊起来,甚至还会用生硬官话求饶。
“主,主人,饶,……饶名……”
韩安邦拿起藤条就往其中一个人后背上抽去,尽管看似没用用力,但是这一下子打上去,就打的皮开肉绽。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周围的人无不是被吓了一跳,但是他们却连挣扎都不敢,只是认命的被吊着手,等待着主人的惩罚。
“好了,现在轮到你们教他们规矩了!”
韩安邦将手里的腾条交给徐富。
“这……这……这咋能下得去手啊?”
平常也就是徐富待这几个奴隶最好,他的脾气很好,平时也个和和气气的人,心眼也很好,对于这样事情自然接受不了,更不愿意动手。
“徐大叔啊,不是咱们心狠能下得下去手,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想一想,咱们来到这里,想在这里安家落户,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想让他们能有自己的土地,就得去习惯这一切,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平空得到的,要么你杀别人,要么别人抢你……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谁强大谁就就抢得多,谁弱小谁就活该挨抢,没办法啊。你想让别人抢你,想让你的儿孙被人抢吗?今天这一切,咱们也不愿意,可这事能怪着咱们吗?要怪就怪他们,他们自己不知道好,你平常对他们多好啊,可他们是怎么报答你的?如果昨天晚上你挡了道,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会杀了你,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干活时不偷懒、晚上不逃跑、不一门心思的算计咱们,咱会去打他们嘛?就说之前,咱们对他们那么,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好的?这个规矩,你不教他,就等于害他啊!和自家的娃娃一样,一味的溺爱就是害孩子,一味的对他们好,那也是在害他们啊!”
说完这句话后,韩安邦看着徐富,等着他的决定。
奴隶!
其实,就施奕文的本意也不想在南天门等地推行奴隶制,可问题是这边本身就是半奴隶制——东南亚各国,除了安南受华夏文明的影响之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奴隶制或是半奴隶制,除了贵族、官员以及外国人和官员庶子构成的少量自由民之外,其它的平民百姓都是奴隶,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要么全都是国王的,要么是贵族的。
在反复讨论之后,施奕文并不打算改变这一切,毕竟,他的拓殖大业需要大量的土地分配给移民,而开垦热带雨林代价实在太大,相比于少量的移民,瓜哇、苏门达腊等地奴隶就是最好的劳动力啊。
有了充足的劳动力,将来他就可以直接分配熟荒给移民,移民就不需要负担拓荒的伤亡,殖民地就能快速发展起来,自己发展不起来,又如何在世界范围内开拓殖地,将华夏文明传播到世界各地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这个远大的理想和全人类的幸福,这个小节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至于是不是真为了全人类……欧洲传教士在美洲、在非洲还说自己传播的是福音呢,他们的福单是什么?可最后的结果呢?他们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把文明传播到了世界各地。让原始且愚昧的人们享受到了现代文明。
其实,说白了,还是那句话,历史都是由成功者书写的,过程没有人会去在意,结果才重要。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华夏文明会在这个过程中,传播到世界各地,当然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华夏人也会在世界各地开枝散叶。
或许,等到21世纪的时候,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五眼联盟”那样,未来会出现“五夏”啦“六夏”之类的联盟,谁知道呢?
当然了,在这期间肯定会有些不愉快了,大不了……过个两百年,咱道歉就是了,鞠个躬,五十度不够,就再弯点。
但是眼下在这个过程中,像徐富这样的普通人,同样感到不愉快,他看着手中的藤条,同样在犹豫着……
第223章 你们必须改(第二更)
浸水的藤条,差不多有一寸粗。握在手里,不知道为什么,徐富感觉它很重。
其实,这种藤条是很轻的。而且极为柔韧,是东南亚这边的传统刑具,是专门用来抽打奴隶的,相比于大明的杖刑,鞭打的优点很多,不伤筋动骨,不会打坏奴隶,如此良好的刑罚自然被吸纳了。
和本地的土著一样,藤条在晚上的时候,会在清水中浸泡一夜,使之充分吸水,增强柔韧性。这样做是因为干燥的藤条在行刑时可能断裂,一旦断裂藤条上的木刺就会扎到肉里。
从细节上来说,南天门的大明官民百姓无疑是仁慈的,想的周全。
终于,徐富抬起了头,他喃喃道。
“其,其实,咱,咱们可以对他们再好一些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定过阵子他们就习惯了呢……”
其它人虽然没说,但想法也和他差不多,毕竟,一个原本老实巴交在家种田的老农,一下子变成奴隶主,这中间的跳跃太大了,搁谁身上也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对徐富的话,韩安邦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对奴隶好点他们就不恨奴隶主了?可能吗?
你就算天天供着他们,他们该恨你也得恨你!
从这些人被抓来那一刻起,他们就对明人怀有敌意了,当然了,有一天,他们也会改变,这些奴隶也会适应,最终像过去他们对待自己的主人一样,视明人为主人,对主人报以忠心,可是眼下……不行!
“你必须打!”
韩安邦盯着他,然后又看着其它人。
“你们每个人都要动手!你们不教他们规矩,那这些奴隶就一律没收充公!”
众人一听,无不是惊讶的睁大眼睛,咋能这样呢?
“哎……这、这……不,不带这么逼咱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知已经无路可退的徐富,只得走上前去,看着屁股被打烂的那人说道。
“你,你别怪俺,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跑来着……”
说着话,徐富抽了一下。
“啊……”
一声惨叫,胆小的都忍不住闭上了眼,可睁开眼睛一看,那人的屁股还只有一道印子。
“用力,要见着血!”
韩安邦大声道。
“不见血,不能停!”
被接连督促着,徐富终于下了狠心,只见他咬牙切齿的拼尽全力抽了一下。
“啊……”
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之后,那人哭喊了起来,而徐富就像是被刺激到似的,又一次拼尽全力抽打着。
“让你逃,让你逃,让你不知道好……”
徐富一边打,一边发泄似的咒骂着,嚷喊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发泄出他内心的软弱与仁慈。
直到这时韩安邦才满意的点点头。
“赵继业,到你了!”
“徐大叔,我来吧!”
从徐富手里一把夺过,抬手就抽打了另一个人,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在村社前回响着,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去。他们都必须要短时间内适应这一切,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那从那一天起,赵继业他们似乎都变了,就连同平时待人笑呵呵的徐富,也变了,不等那几个奴隶的伤好清,他们就被驱赶着干活,稍不顺眼就直接上藤条抽打,奴隶们干起活来,也更卖力了,不仅卖力的干活,而且还主动的模仿着、学习着主人的话语。
时间就是最好的老师,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营地里的人逐渐适应了身份的转变,不会一味的对奴隶施以仁慈,而是学会了恩威并施。
而村社,也在一天天的变化着,村社周围原本密集的热带雨林,正在一点点的退去,而耕地则在一天天的扩大。
而在另一个方向,作为城市的南天门同样也在一天天的扩建,天启八年的南天门,就像是一座工地,得益于转口贸易的繁荣,这座城市也在以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建着。
一家家村社砍伐的木料以及附近的砖场,为城市的扩建提供了充足的原料,要木脚架的后方,一座座红砖楼房耸立了起来。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来自大明各地的移民,为城市的扩张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几乎每天都会有数艘移民船驶来。天启六年七月初三,这一天,在不到三个小时里,就六艘移民船抵达隔离营,当天有十一艘移民船靠港,这些船带来了一万移民!
一万!
这个数字无疑是极其惊人的,一天有一万移民抵达。
尽管相比于北港,现在的南天门才是移民的重点。可是一万移民的到来,还是个让人惊讶不已的消息。当然,也是让人欢喜,毕竟,移民越多,意味着未来的南天门也就越繁华,人口是繁荣的根本。
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等到南天门的人口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南天门就会像现在一样,变成一座中转站,来自内地的移民在这里转往其它地区,最终后一个个新的南天门如同珍珠似的散落在南海各地,他们会像在南天门这里一样,在这里开垦土地,建立农庄,繁衍生息,那些没有妻子的男子会娶当地的土著女子为妻,生儿育女,就像千年前,衣冠南渡的汉人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来到了更为遥远的南方。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当地的土人无论是否愿意,都不得不主动或被动的接受华夏文明,他们将会改为汉姓,改变自己的风俗习惯,当然了,还必须要学会说官话。
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些土著贵族还拥有一定的权力,但是实际上,他们早就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县守府,从北港宣慰司派出的县守们将会执掌当地大权。
而那片土地也将会成为大明的土地,这个过程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枪炮,不需要流什么血,就可以达成,就像现在的南天门一样,谁又能否认这里不是大明的南天门呢?
第225章戴罪之人 (第二更,求订阅)
夏天的北港闷热难当,一场夏日的豪雨,倒是让天气稍微舒适了一些。不过很快,夏日的烈日就再次让天气变得如过去一般闷热。
和过去一样北港的港湾停满了来自各地的船舶,其中绝大多数船只都是明商,现在已经很少有欧洲船商直接来北港了,相比于来北港,他们更乐意在南天门进行贸易。
这些大明商船的水手们,这会往往都是在港边的某家酒馆里,怀里抱着安南美女,在印度舞娘撩人的舞姿中,大口的喝着甘蔗酒。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港口,这样的生活都是水手们最寻常的生活。
对于水手来说,一旦他们到了岸上,那么他们的生活就只剩下了——酒和女人。
当一艘快速帆船驶入北港后,这边不过是刚刚停稳,那边船上的水手们就已经兴奋的跳到了栈桥上,冲向了距离最近的酒馆。
对此,大伙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
“让大人见笑了。”
水手们的表现,让船长颇为无奈对身旁的官员说道。
“这才是真性情啊!”
方孔照哈哈笑道。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方孔照是羡慕那些水手的,羡慕他们的那种单纯的生活,毕竟,对于以流放犯的身份被流放到北港的他来说,一直所渴望的正是这种单纯的生活。
不过,对于现在的生活,他同样也是满意的,至少“流放犯”的生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悲惨,甚至他现在还是北港宣慰司的官员。
“这次马尼拉之旅,有劳许船长了!”
与船长客气几句话后,方孔照便与随员一同下了船,下船后,就径直往宣慰司衙门赶去。
时值正午,和往常一样,施奕文仍然端坐在北港宣慰司衙门的书房中正埋头批阅着从各地送来的文书,有很多文书都是快船从各地送来的,那怕是衙门派出的县守——其实和欧洲的总督差不多,权责有点儿像汉代人太守,军政一把抓。当然了,搁北港这边不能叫太守,就是叫郡守也不行,那就叫县守吧。
即便是从会安到南天门的几位县守执掌军政大权,可很多事情仍然需要宣慰司衙门来做决定。
“也许可以进一步扩大县守们的权力,要不然就再放些权责吧……”
心里这么念叨着,施奕文借着伸懒腰的功夫,喝了口茶,尽管外头虽是烈日当空,可书房里头却感觉极为清凉。其中的奥妙嘛,就是墙边铜质冷壁里散发的凉气了,所谓的冷壁其实就是装着冰块的盒子,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至于冰块则是从库页岛以及北海岛运来的,早在去年夏天,施奕文就向派出了船队在两地设立了两处据点,人不多,但却也是在宣势主权。
而当地出产的冰块,通过锯末保存运输的方式,不仅一路运到了南天门,甚至还远销到天竺,冰块生意的利润居然能够维持两地驻军支出,当然了,也因为有了来自北方的冰块和这套简易的“空调”系统,施大人才能在酷热难当的正午连续工作。
喝了口茶,在伸手拿起另一份公文的,正要继处置公务时,门外响起了的敲门声。然后有人禀报道。
“大人,方书丞从马尼拉回来了。”
方孔照回来了?
施奕文点头道:
“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这间皮为凉爽的书房,方孔照的只觉得浑身一爽,相比于外间的闷热,这里确实更为舒适,他垂首做了个揖,将手中带来的文书恭敬地递传道:
“大人,西班牙人已经接受了咱们组建联合舰队的要求。并表示将按计划,派遣不少于三十艘舰船,与我军一同攻打巴达维亚。”
方孔照出访马尼拉的任务,就是为了和西班牙人再次确认之前的条约,共同出兵占领巴达维亚。
“方书吏辛苦了,这次如果能顺利占领巴达维亚,收复大员,本官定会奏明朝廷为你请功。”
接过公文,施奕文满意的说道。
“大人言重了。戴罪之人,无颜请功。还请大人将罪民的姓名从奏折中划去吧。”方孔照依旧低着头,固执的推辞道。
其实,对于像方孔照这些因天启六年逆案被流放到北港的“流放犯”来说,他们对大明朝可谓是满腹的怨言,甚至对所谓的“请功”,那也是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向昏君请功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们。
所以一直以来,像方孔照他们这些因为“逆案”被牵连的官员士绅,即便是被流放到南海各为教习,即便是他们在那里筚路蓝缕,抚教土蛮。但是也绝对不愿意衙门为他们请功。
或许因为想要自保。
毕竟,他们都很清楚,他们的身份对于朝廷而言是极其敏感的,如果宣慰司为他们请功,甚至可能会引火烧身,于此如此,还不如在这里安生过日子。
况且他们虽然衙门编外人员,但却也在宣慰司衙门当差。而实事也证明,包括方孔照在内的那些被流放的官员,无不是难得的人才。他们无一例外的精通政务,不仅善于同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打交道,和南海土蛮打交道也是得心应手,他们能游走于那些土王贵族之间通过外交手段达成宣慰司的既定目标——以大明为宗主,租地设港,引入移民。
总之一句话,这些人把文官打击政敌的那一套拿到南海这边,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那些土酋无不是满心欢心迎接着大明到来,认同大明的统治,心甘情愿的承认大明的宗主权。
当然了,那些土酋并不知道的一点是,现在的“大明”对他们的野心,并不仅仅只是租地设港、开放贸易那么简单,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对于方孔照的拒绝,施奕文也不会勉强,只是微微点头道。
“方书吏辛苦了。”
随后,却见他起身来到墙边的地图前,说道:
“嗯,咱们这次是要趁火打劫,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次马打蓝肯定是要出兵巴达维亚的,只要他们一出兵,咱们就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方书吏,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第224章 南天门的外商 (第一更)
南天门是大明的南天门!
但是对于外国人来说,这里就是大明,或者说是大明治下的一座城市。
尽管南天门开埠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但是这已经是商会林立了,在南天门不仅有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商会,甚至就连英格兰、法兰西的商会洋行,就连同远在北欧的瑞典也在南天门开设立的洋行。
他们之所以纷纷选择在南天门开埠,并不仅仅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方便的采购来自大明的商品,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是一座免税自由港。正像历史上英国人占领新加坡后一样,为了促进城市的发展,占领之初就宣布新加坡为“免税自由港”,从而吸引各国商人来此地进行贸易,只用了短短十余年时间,新加坡就成为了英国在东南亚殖民的大本营。
现在,施奕文在这只是有样学样罢了,甚至在北港宣慰司治下包括北港、会安等地在内,都是免税港,毕竟,这个年月大明可是世界工厂,而北港也正在一步步的发展工业生产,免税,只会有利于大明商品的出口。
当然了,这也是另一个世界英国人玩这一套的根本原因,谁让那会的英格兰是世界工厂呢?
不过,对于南天门伦敦洋行的约翰大班来说,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作为远道而来的英格兰商人,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进行贸易,不仅是因为不用远赴广州贸易,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海关更容易打交道。
甚至,在他看来,全世界都没有比南天门更高效、更廉洁的海关了,当然,免税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早晚有一天,这里会成为全东南亚最繁华的城市!”
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港口如林的桅杆,上百艘东西方商船泊停于泊位或者栈桥,栈桥上苦力们正在搬运、装卸着各种商品,这一切无不在在证明着约翰的判断。
“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窗户上镶嵌着的通透大幅玻璃,不仅能让约翰清楚的看到港口附近的情况,也让他的办公室里显得极其亮堂――这是北港的平板玻璃,它是北港最特殊的商品,它的厚度不大,但是这种一平方英尺大小的透明玻璃,可以直接镶嵌在木窗上。
这种木格玻璃窗使得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极其明亮,在南天门所有的洋行都装有这样的玻璃窗,以至于很多习惯于在幽暗的环境中工作生活的外来人,初来乍道时甚至有些不太适应。
约翰同样也是如此,不过这早就成了北港的特色,当然了,也北港最重要的输出产品之后,就在上个月,约翰名下的商船还运回了整整五十箱平板玻璃以及十几箱昂贵的玻璃镜,那些商品都是从北港运来的。
这种转口贸易使得南天门变得愈发繁荣,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被运往东南亚、印度、中东以及欧洲。北港的平板玻璃甚至成为欧洲的名牌货,即使加上昂贵的运费和损耗,这种平板玻璃也比欧洲同类玻璃更便宜,而且更通透。被广泛应用在建筑、商船以及马车等各个方面,而玻璃窗甚至成为了一种新时尚,当然了,也成为流行于欧洲的东方新风尚之一。
与此同时,传入欧洲的还有北港的钢尖蘸水笔,它书写起来比鹅毛笔流畅,它的使用寿命极长――只要不摔伤笔尖,甚至可以用上好几年。这些价值一枚银元的蘸水笔,每一枚钢质的笔尖都仿佛是件手工艺品。笔尖的诞生要经历十余个由工人手动完成的步骤,对于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而言,如此精致的蘸水笔是他们无法仿制的,进口则成为唯一的选择了,而对于欧洲各国的上流社会来说,拥有几支来自大明的蘸水笔,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
当然,对于像约翰这样的商人而言,商品种类的丰富就意味着金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
当然了,英格兰并没有什么可供出口的商品,所以约翰并不仅仅只是从事南天门与英格兰之间的贸易,他还会从事其它航线的转口贸易以获取资金。商人从来都不会拒绝赚钱的机会。
就像现在,他名下的另一艘商船,刚刚回到南天门,满载着从泗水运来的大米以及其它的商品,这些商品都会卖给大明的海商。
“怎么样,货物交割给了吗?”
在汤姆进入办公室之后,约翰就问道。
“是的,汤姆叔叔,都已经交割给了四海商行,他们开的价格不错,每石米4钱银元,我们的利润有七千银元。”
汤姆是约翰朋友的儿子,至少名义上是的,可实际上却是他的儿子,这事不问都知道,他就是隔壁老王。五年前,他这个便宜儿子和他一起来到了东方,一直跟着他学习贸易。
“这么算起来的话,咱们这一趟的利润差不多有一万两了,在东方挣钱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约翰的话声落下时,汤姆却说道。
“不过叔叔,在我离开泗水的时候,我注意到,泗水当地的贵族似乎在计划着什么,他们很有可能发动叛乱。”
“叛乱?”
约翰诧异道。
“难道他们又想和马打蓝苏丹大打出手?没听说官府有这方面的打算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约翰觉得泗水的贵族叛乱极有可能和官府有关,毕竟去年泗水的贵族反叛时,他的商船就曾往那里运送过盔甲、兵器等物资,都是北港出产的物资,相比于马打蓝苏丹,大明官府更愿意支持泗水那些土著贵族。所以在他看来,眼下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在官府的支持下发生的,但是在南天门这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谁知道呢?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觉得我们最近最好还是离开那里远一些,硬要过去的话恐怕会船货两失。”
汤姆表示最好还是等时局安静了再去。对此约翰当然是赞同的,毕竟,他们可不是明商,明商……他们的背后可是大明!
至少大明北港宣慰司的舰队会时时站在他们的身后!
第226章 野心与实力(第一更,求订阅)
京城里,越来越乱了。
其实乱的不仅仅只有京城,就连地方上也是乱极了,锦衣卫的缇骑,东厂的番子,大队大队的人马,出京城到地方,四处抓捕涉案人犯,从江南直到北直隶,从山东直到甘肃,别说是为任地方的官员,就连同曾经被流放的官员,也有不少人涉案其中。
六月十五,在京城缇骑四出地方时,这日清晨,施奕文一行骑马离开了京城,离开京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毕竟,对于他来说,无论大明的局势如何,都于他无关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办好“西洋屯田事”,接恰好即将到来的流放犯,把他们安顿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出京城城门的那一刻,恰好有一队缇骑经过,看着那队锦衣卫,施奕文便随口问道。
“这队人马是去什么地方?”
“看方向,应该是往东边去的。”
答话的王徵,是吏部派给施奕文的佐官,这个佐官,不是吏部要派的,因为按照旧例北港宣慰司和贵州宣慰司以及西南等地宣抚司署差不多,是按照“俾掌其土,夷所以藩,父子继、兄弟及”土司世袭的制度,当然了,朝廷还往西南地区派出了流官,辅佐土司治理相关地区,进一步稳定了西南地区的治理。这也是大明最终纳贵州为行省的原因。
不过放在北港这边,朝廷压根就没有精力关心海外的事情,反倒是在施奕文的主动要求下,派了十几名官员协助屯田事宜。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趁机索求一些人才而已。
而王徵就是其中之一,能碰到这位明末的科技大家,完全是机缘巧合。王徵是陕西西安人,万历二十二年中举,可一直熬到天启二年才登三甲中进士,时年五十二。
按道理来说苦熬几十年中了进士,这人总算是时来运转了吧,可这位的运气绝谈不上好。天启二年六月,王徵授直隶广平府推官后,先是丧妻,尔后继母过世。还没大展鸿图,就只得丁忧归里。
这不丁忧刚满的王徵,再次回到京城后,就一直租住民宅等缺,这一等就是几个月之久,“长安居大不易”对于本身就不富裕的王徵来说,侯缺的日子不好熬,可更难熬的是手头没银子。
不过在侯缺的时候,王徵也没闲着,一直在协助金尼阁等几位传教士翻译他们带来的书籍,也正因如此,面对经济窘迫,实在没有办法的他得知有人高价收购各种书籍还是决定把《奇器图说》的初稿卖给这人。
而高价买书的是谁?
正是施奕文,魏忠贤等人利用“逆案”打压异已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一直游走于京城各个书楼,购买各种书籍,这个年代的书籍不便宜,一套《西游记》那样的小说要花好几两银子。但是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倒也不贵,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普通的小说或者经史子集那样的大路货上,而是其它“旁门左道”的书籍,尽管这个时代没有《天工开物》那样的百科全书,但是却有不少类似的农业类、手工业、采矿业、冶金等各方面的专业著作,其实那怕就是宋应星也是把众多杂书“抄”在一起而已。
因为明代的出版业极其发达,发达到书商头痛无书可出,以至于但凡是书,无所不出,无所不印,经史子集那种大路货早就没人看了,小说书有人看,专业书当然也能吸引人,甚至就是翻译欧洲的书籍,一样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即便是偏远如云贵,也能买得到欧洲的科学著作,由此可见明代时出版业的发达。
在京城,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想要的书籍,这倒也方便了施奕文。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居然买了十几万册书,一时间京城上下,无不是流传着他挥金如土大量购书的传说。
名声在外,甚至会有书商主动找上门来卖书,非但有书商上门,甚至还有著书的人上门。王徵就是其中之一,活抓这位与徐光启在晚明号称“南徐北王”的科学家、机械专家后,施奕文那里会放过他,在得知他丁忧后,一直在侯缺,施奕文立即动起了心思。
只要找人打个招呼,于是乎,王徵就成“西洋屯田使署”里的官员,而接到这个任命时,王徵也傻了眼,这……等同于流放啊。
不过,他倒也干脆,直接跑到施奕文面前,询问“西洋屯田使”是干啥的,这是施奕文的另一个官身。
当然就是专办“西洋屯田事”的了。在得知专门安顿内地失地流民后,王徵一开始还不信,甚至还专门跑到了张家湾那边去看,在看到有数千流民已经聚集在张家湾,等着随船远航时,他立即放下罢官的念头,心甘情愿的随施奕文远赴海外。
北港……那也是海外啊。
那怕是对王徵这样翻译了数百本西洋书籍的大家来说,海外……那也是远不如大明的蛮夷之地。
但是在他看来,这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毕竟,百姓在那里有地种,有活路。
“大人,待大人回到北港后,内地流民又该如何去北港?”
待到了张家湾后,看着流民有条不紊的上船时,王徵好奇道。
“北港那边除了有大片无主之地外,还有大量的商船,往后会运送各种货物沿黄河、长江进入内地,移民可以就近上船。而且朝廷有旨意,令各地官府配合流民安置。”
施奕文的回答,让王徵长叹道。
“朝廷的旨意,地方上遵不遵守全在地方上,他们要是不遵守的话,又有谁会过问外地流民的死活?”
“哎,到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到时候,我会让那些船上的伙计,到处张贴告示。”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施奕文压根就不担心,为啥啊,因为没有担心的必要!
他压根就没有指往过官府会自己主动去办事,毕竟,这年月的官府是什么德兴,大伙的心里都很清楚。
他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