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6章 第一场雪
韩彩芬伶牙俐齿，再加上身材高挑，在农村可是一等一的吵架高手。
九十年代的时候，农村里面经常可以看到妇女吵架的场景。
也有动手的，撕衣服，扯头发，打滚撒泼，声势浩大。
尤其是骂架的场景，一个比一个出彩。
苏良小时候，要是听到村里谁跟谁吵架了，那真是比明星现场会都热闹，纷纷过去参观。
韩彩芬虽然和韩彩娥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是俩人脾气不一样，韩彩娥脾气好总是忍让别人，而韩彩芬呢则是脾气火爆，看理不顺，立马发作。
但是有一点，韩彩芬对自己外甥苏良，那是真的好。
苏良现在吃的瓜子，是小姨韩彩芬买来的。
“小姨，别生气了，理他们干什么。”
看到自己小姨有些生气，苏良忙安慰道。
而韩彩芬看到自己外甥，立刻转怒为喜，笑着问道：“良子，最近考试了没有？”
“考了，又是一百分。”
“嗯，我们良子啊，就是厉害，等过年的时候，到集市上面小姨给你买好吃的。”
苏良小的时候，小姨给自己买的衣服零食，要比其他所有人给自己买的加起来都多。
“好啊，小姨。”
“嗯，也不早了，良子你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苏良很听话，走进内屋，看到小黄早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苏良起来的时候，看到整个世界都变了，变成了一片茫茫白色。
下雪了！
这是苏良重生过来的第一场雪。
雪还没有停，太阳也没有出来，天井外面的电灯泡照着天井里面的雪，已经有厚厚的一层了。
“良子，穿暖和点！别冻了手脚！”
韩彩芬比苏良早一步起床，这时候在天井里面刚拿起大扫帚，准备扫雪。
雪还下着，她要先扫出一条道。
也才六点钟而已，苏良见状，忙带着母亲给自己做的棉手套，跑到外面去帮忙。
“良子，你几点去上晨读？”
韩彩芬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对于自己外甥的学习，却一直很上心。
“六点半之前去就行。”
“这都六点多了，你慢着点去上学吧，路上滑，注意别摔跤。哎，你爹你娘也没有个信儿，我这心里老担心着。”
苏良看着自己小姨，乖巧懂事得点了点头。
背着书包出了大门，胡同里面的积雪要比天井里面还要多，都没过脚踝了。
路过陈四海家，苏良在他家门口喊道：“四海！上学去了！”
紧接着，苏良便看到陈四海家的灯亮了！
然后，他便看到陈四海的父亲，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急匆匆得来到了大门口。
他笑着对苏良说道：“快，快，快进来，良子！”
这一阵子雪又下得大了些。
苏良便跟着陈庆泰到了屋里面。
陈四海家和自己家，现在看起来还是差不多的，区别就是他家里面没有彩电。
当然了，最大的区别，是他家没有三万块钱的存款。
这年头的凤凰岭村，有存款的没有几家，估计也就苏良家、魏振堂家和何洪义家有存款。
“良，良，良子你别急，我，我，我这就，就，就穿……”
苏良有些不礼貌得直接打断了陈四海的话：“你快点穿衣服吧，别说话了。”
陈四海的母亲哈哈笑着，说道：“你呀你，说话不利索，穿个衣服也不利索。良子，喝口热水，暖和暖和身子。”
陈四海的母亲对苏良很好，家里有个糖块什么的，不舍得给陈四海吃，总是想着苏良。
这年头，糖块也是稀罕东西。
估计今天早晨，陈四海家里面能提供的也只有热水了。
苏良倒是也不客气，端着热水便喝着暖和。
“当家的，快点生火啊，别冻着孩子。”
“哎！”
陈清泰笑着到外面抱柴禾，他家穷，生不起煤炭炉子，只能烧木柴炉子。
木柴炉子，需要不停得到外面去抱木柴。
准备大量的木柴，是农村老百姓在天冷之前的重要工作。
不过，好多时候准备的木材还是不够。
一般这种情况下，要么就坚持坚持，少生火，要么就坚持坚持，到山上砍木柴去。
近处山坡上的木柴早就已经砍光了，要想砍木柴，需要翻过西山坡的山头，到远处的山林里面去。
倘若遇到下雪，山路崎岖，也多有险情发生。
苏良记得，在他四五岁的时候，村里就有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男孩，跟着自己父亲到山林里面砍木柴，结果不小心从半山腰滚下去，重重得摔在石头上，摔死了。
陈四海很快穿好了衣服，这时候门推开，魏光强也走了进来。
“走！上学去！”
三个小伙伴，便一块向着学校的方向跑去。
胡同里面道路还算平坦，跑着没什么事，然而到了村里主干道的时候，情况就忽然发生了变化。
主干道上面铺了好些青石板，那青石板经年累月被人踩，表面已经很光滑了，再加上铺了雪，而且还是下坡路，不小心是很容易让人摔倒的。
苏良摔倒了，陈四海和魏光强笑着去扶。
然后陈四海和魏光强也一块摔倒了，三个人谁也不用扶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短短的只有而二百米的路，三个小朋友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
等到来到学校前面的时候，三个人看到，教室里面的灯已经亮着了。
教室里面有一个生柴禾的炉子，每到冬天来的时候，学校里面就会号召学生从家里面拿柴禾到学校里面来，上学的时候点着炉子，取取暖。学校外面的空场上，有一堆木柴是学校专用的。
抬头看去，苏良看到教室里面的炉子已经点着了，烟囱里冒出烟来。
“陈娜，你这么早就来了。”
陈娜的脸上有些黑灰，很明显是刚才生火的时候弄上去的。
魏光强搓着手，跑到位于教室中间的炉子边上取暖，而陈四海则屁颠屁颠的到外面抱来一大抱木柴。
“良子哥，我家里昨天晚上没有生炉子，今天早晨把我冻醒了，我就来了。”
苏良点了点头，看着学习态度在六个人里面最端正的陈娜，有些同情起来。
0047章 真素质教育
相比较温暖的暖气房，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虽然说生着炉子，但是教室四处透风，里面人又不多，所以整个教室里面的温度，也高不到哪里去。
不行，明年一定得把取暖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苏良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然而，眼前解决这些问题，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钱。
家里面现在有个几万块钱了，可是自己说了不算。
回头给老爸一说，拿出两万块钱来改善了学校条件，不被揍死啊。
好在，小伙伴们对于眼前恶劣的生存环境，是毫不在意，下课期间，玩雪的热情相当高涨。
早晨的时候何洪义没有来，徐琴也没有来。
苏良他们成了没娘的孩子，在学校前面的空场上玩疯了。
男生们追逐着打雪仗，分成了两货，苏良、陈四海和魏光强一伙，魏光刚和刘振涛一伙。
女生们则在教室门口堆了个雪人，插上胡萝卜当鼻子，用玉米秸秆头当眼睛，倒是也栩栩如生。
整个一上午，苏良他们都是在快乐中度过的。
真让人欣慰，这才是素质教育啊。
如果教育的本意不能让人获得快乐，那么教育还有什么意义？
苏良他们玩累了，便到教室里面读书。
然后读书读累了，又到外面玩雪。
在充实的快乐当中，苏良他们迎来了何慧的铃声。
何慧是何为民的二女儿，比苏良他们大个几岁。
不过，凭着自己三十七岁的男人灵魂，总是会有独特的角度看问题，很明显，何慧已经和陈娜、魏红红和何小翠他们不一样了。
不知道今天何为民干什么去了，他没有来。
徐琴的自行车也没有出现在学校前的空场上，然后，就到了上午放学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仍然是快乐的，笑声在整个山村里面回荡着。
回到家的时候，苏良看到姥爷来了。
从小到大，姥爷是除了小姨以外，第二疼爱自己的人了。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姥爷再有五年的时间，就会检查出癌症来。
是食道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
然后苏良的姥爷在泰城八十八医院做了手术，花了一万块钱。
再然后，苏良的姥爷又活了一年半的时间，死了。
“姥爷！”
苏良看到姥爷，跑过去便跳了上身，然后姥爷便将他抱了起来。
到1991年的时候，苏良的姥爷年龄也不算大。
苏良的姥爷名叫韩立增，1934年生人，属狗，现在踩五十七周岁。
韩立增比自己老婆大一岁，他老婆属猪。
在农村里面，结婚前很注重属相相合，实际上猪和狗的属相，是不相合的。
有句话，叫做猪狗不到头。
是说，属猪的人和属狗的人结合之后，会吵架拌嘴多一些，然后还有一方会早亡，另一方就会孤苦。
实际上，到苏良重生前那会儿，他的姥姥，仍然还活着呢。
那时候，他姥姥都已经八十七岁了。
“良子，看姥爷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韩立增一只手抱着苏良，另一只手从怀里面摸出一包东西，递给苏良。
苏良透过油包纸，便问道里面猪尾巴的味道了。
他三下五除二扒开了油包纸，丢在一边，自己则笑呵呵得抓着猪尾巴大口吃起来。
小黄估计也闻到了味道，在外面扑着油包纸当玩具。
苏良低头看到小黄，便将一小块猪尾巴丢给他吃。
“姥爷，好吃。”
“嗯，慢着点吃。”
然后，韩立增转过身来，领着苏良便往屋里面走。
天井外面的棚子里，苏良的小姨韩彩芬正在炒菜，炒的是白菜炖粉皮。
“良子啊，你娘和你爸今天去赶集了，要到晚上才能回家，你在家里面可得好好听你小姨的话啊。”
苏良点着头，一边吃着猪尾巴，一边说道：“好的姥爷，姥爷，你也吃。”
看到姥爷看着自己笑，苏良伸手让自己姥爷吃猪尾巴。
看着自己外甥吃得满嘴是油，韩立增笑着摸了摸他的嘴，然后说道：“良子吃吧，姥爷不吃。”
韩立增是个老木匠，手掌宽大，老茧满布，他的手擦在自己嘴巴上，很剌得慌，然而苏良却觉得，特别温馨。
癌症的发展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可惜现在的检测手段很落后，根本无法检测到早起的癌症，如果能够检测到，那也是很容易治疗的。
如果现在去给自己姥爷检查，估计就算是到京都的大医院里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是，如果说再过去三年的时间，在姥爷的癌症还没有发展到晚期的时候，如果能够检查到病灶的位置，再进行手术治疗，想必自己就能救活姥爷的命了。
不，一定要救活姥爷的命！
苏良这样想着，便往姥爷的怀里面靠了靠，依偎在姥爷的旁边，继续吃猪尾巴。
卤煮的猪尾巴，肉很烂糊，也很有嚼头，是苏良最爱吃的美食。
韩彩芬炒好菜，端进屋里。
苏良看到，屋里的烧煤炉子，并没有生火。
不过，炉子旁边，倒是放着一些干柴禾。
干柴禾的旁边，也有几根划过的火柴。
“小姨，怎么没有烧炉子啊？”
苏良眨眨眼，看着韩彩芬。
韩彩芬无奈得摇头说道：“哎，也不知道你家的炉子怎么回事，就是点不着火。”
韩立增点着旱烟，抽了一口，说道：“准是烟囱堵了，等会儿我把烟囱通一下就好了。这大冷天，不生炉子，可冻死人哩。”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路也被人扫出一条道，家里面的天井里，韩彩芬将雪堆到了墙边上。
在1991年的时候，冬天一直很冷，一场雪下来，要很久才化。
而在那些大山背阴的地方，可能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化雪的。
这时候的大白菜炖粉皮特别好吃，那白菜特别香甜，粉皮是大寨乡的粉皮厂生产的，没有任何化学药剂，味道很纯正。
从自己姥爷嘴里，苏良知道，自己父母今天早晨五六点的时候才开三轮车到的韩家沟村，然后接着将大部分货卸下来放在了姥爷家里面，接着带着车上的货，到集市上面去卖了。
苏良心里暗暗祈祷：父亲母亲，一定要安安全全！
0048章 大寨集市卖点心
大寨集市的点心市，位于大寨集市最中间的位置，挨着干货市和水果市。
想要赶集卖东西，就得提前到集市上面占摊位。
1991年这会儿，集市的摊位管理，一般归集市所在村子。然后村子里面会派出三四个人，收取摊位费。
摊位费呢，村里会提个固定数额，剩下的就是那三四个人的收入了。
因为这一点，所以摊位管理人员对做买卖的小商小贩呢，是能多收钱就多收钱。
苏灿路两口子到集市上的时候，好位置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他们只在靠河边上捡到一个位置，连忙摆开了摊子，将点心摆上去。
韩彩娥本家姐姐看到了他们夫妇二人，趁着刚开摊没有顾客，便过来和他俩寒暄了几句。
天色还不亮，可是集市上面，大多数的卖家，已经就位了。
甚至于说到年集的时候，卖家必须赶在四点时候就得到集市上面占摊位。
这年头，抢摊位，是每个集市上面都会发生的事情，同行之间内卷得很厉害。
已经是农历的十一月十五了，这大寨乡集，已经多少有点过年的味道了。
过年做一件新衣服，是每个家庭里面最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得赶早，要不然到年跟前，这衣服可就做不出来了。
这年头买成品衣服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到集市上面车买布，然后找裁缝给加工出来。
现在前来买衣服的人多了起来，捎带着其他的买卖也好做了。
将摊位摆好之后，已经是早晨六点半了。
韩彩娥让苏灿路先去买饭，自己照看摊位。
这年头的集市上面，买卖很齐全，也有早点。
苏灿路买回来二斤油条，两口子便在摊位这边吃了起来。
天气很冷，尤其是早晨这会儿。
油条很快就凉了。
早晨七点的时候，苏灿路的摊位上迎来了第一个顾客。
是一个捣小脚的老太太，拄着一个拐棍。
他买了两斤桃酥，花了一块钱。
苏灿路算计着，这一笔买卖赚了五毛钱。
这年头做买卖，加的利润都很高。
这，也是这个年头，就是小商小贩也能很快致富了。
上午八点的时候，收摊位费的人来了。
为首的是个相当凶煞的光头男的，全大寨乡的人都认识，叫吴老四。
据说吴老四是大寨村第一勇士，打架罕逢对手。
见苏灿路是个新手点心贩子，吴老四也不认识，伸出一个巴掌说道：“五块钱！”
苏灿路楞了一下，非常不满：“啥？不是都是一毛两毛的么？怎么跟我要五块钱？我这一天还赚不了这么多钱！”
吴老四是个光头，满脸横肉，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
他那蒲扇一般大的手掌，一巴掌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扇趴下。
这家伙不光身材高大，骨架也很宽大，肚子冒尖，一般成年人搂不过来。
“少TN的废话，五块钱！”
苏灿路见对方态度蛮横，一脸为难得说道：“五块钱太多了，你总不能说多少就多少啊？”
“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摆摊了？整条街上就是我说了算，五块钱就是五块钱！”
吴老四的声音很大，眼看着就要过来掀摊子，旁边韩彩娥忙笑着说道：“要不就五块钱，别掀别掀，可是下次的时候，可不能这么多了。”
一边说着，韩彩娥一边将五块钱递了过去。
吴老四一把抓过去，瞪了苏灿路一眼，然后继续向下一个摊位走去。
这时候，不远处韩彩娥的姐姐韩彩凤走了过来，左右看看那个吴老四走远了，便小声对韩彩娥说道：“妹妹，刚才那个是吴老四，收摊位费的，脾气可大了，咱们可别惹他啊。”
这时候又来顾客了，苏灿路去招呼顾客，韩彩霞和韩彩娥继续嘱咐。
“可是，二姐，他也得讲理吧？”
韩彩凤叹了口气对韩彩娥说道：“妹妹，在这里他就是理。不过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下次的时候你和他好好说话，就给你们把摊位费降下来。你们是头一次赶集，他一般会多要的。”
韩彩娥听到之后，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二姐，多谢你提醒啊，以后有什么事还得二姐你多提醒提醒啊。”
“谢就不用了，赶这个集，也是个苦汉子活，我和你姐夫啊，都赶够了。钱倒是赚了点，可就是没早没黑的，太累了。你和小苏趁着年轻干点就干点吧，等到四五十了之后，干这个可就落毛病。”
韩彩凤原先的认识里面，自己这个妹妹妹夫一家，就是凤凰岭村承包山地的，手里应该没有多少钱，所以说话的时候，站的位置还是比较高的。
“对啊，是很辛苦。”
苏灿路冷得直搓手，地上的雪很厚。
来来往往赶集的人多起来，将雪都踩硬了，却也更滑了。
不时有人摔倒，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带水来了吗？没有就到我们那边去接。”
“带来了二姐。”
这时候，韩彩凤他们那边来买卖了，于是他便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韩彩凤已经赶了好几年集了，在这里也算得上老江湖。她家抢占的摊位，是最好的，能有两边有顾客走过。
苏灿路家的摊位算是差的了，只有一边有顾客走过。
整个大寨集市，南北向一共有二三里路，东西宽也有四五十米，形成三条摊位带和两条走人的路。
中间那条摊位带，很明显是最好的，靠河边的摊位是最差的，不光走的人少，还因为靠河的缘故，特别冷。
河里面有几头毛驴，在那边吃着草料。
这年头，能像苏灿路这样，开着三轮车赶集的，已经很多了。但是也有不少赶驴车的。
上午十点的时候，整个集市开始了最热闹的时候。
苏灿路两口子摊位不好，但是点心都是新的，那些来赶集的老百姓也大多识货，所以他们家的买卖还是非常不错的。
集市到中午十二点以后，人就开始少了。
如果不是临近过年，这时候赶集的人就得开始收拾摊子了。
不过苏灿路两口子头一次赶集，还在兴头上，索性一直赶到了下午两点，方才收拾摊子。
0049章 苏良的新计划
苏灿路两口子将三轮车开到韩家沟村，停在了苏灿路的岳父韩木匠家里面之后，便背着一个黄色的破皮包，回了凤凰岭村家里面。
山路不好走，下雪路滑，自行车根本没法骑，所以苏灿路两口子直接把自行车放在了韩家沟村。
苏良正在家里面看电视，韩彩芬则在煮猪食。、
他家的炉子已经修好了，原来是烟囱堵了，现在生了炉子，屋里暖和多了。
小黄最先觉察到了情况，趴在屋门口冲着门口叫了两下，然后又跑到苏良跟前转了一圈，又冲着门口叫了两下，示意苏良把门打开。
苏良打开门，看到自己父母揣着手，冻得跟孙子似的，走了过来。
“良子啊，你小姨呢？”
韩彩娥看到苏良开门，便忙问道。
“姐姐，你们都回来了。”
韩彩芬迎了出来，接过了韩彩娥背着的破皮包。
破皮包里面放着一杆秤，里面还有今天卖点心的钱。
“这两天良子在家里面听话不？”
“很听话啊。”
进了屋里，韩彩娥和苏灿路两个人将脚上沾的雪跺下来。
然后韩彩芬则忙着去沏茶，给自己姐姐和姐夫暖暖身子。
“姐，昨天晚上的时候你们村里来了两个妇女，说是给我说婆家。”
韩彩娥一听，立马很感兴趣得问道：“哦，说的谁家？”
“说什么一个在乡里开车的。”
苏良这时候插了一句：“就是头几天给我们徐琴老师说的那个，叫刘刚，刘娟的弟弟。他呀，每次见到我、陈四海和魏光强，非得说一句什么农村脏孩子。我反正不喜欢！”
苏灿路瞪了苏良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情少掺和，是给你小姨说婆家，又不是给你说，你说多了，让村里人笑话。”
“良子也没说多，姐夫，那个刘刚在大寨村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人是不行的。”
然而苏灿路却笑着连连摇头：“不不不，男人年轻的时候性子不定，也不是多大毛病，遇到拿住他的女人，自然就老实了。要我说在乡里开车啊，这条件不错了。”
平时对苏灿路一向百依百顺的韩彩娥，这时候开了口：“彩芬，不合适。”
“嗯，姐，我也觉得不合适。”
“你俩，哎……”
苏灿路有些无语，但是也不便继续说下去。
喝完一壶茶，韩彩娥对苏灿路说：“当家的，咱们把今天卖的钱点数点数吧。”
“得点数点数，不能没数。”
然后呢，苏灿路将破皮包里面的钱都倒出来，一大堆的大小面值的钞票。
“良子，你挑拣大的，五十和一百的。”
临近过年，走亲串门的多起来。
这走亲串门，得提点东西，所以今天这个集，买点心的比较多。
苏良看到，这一堆钱里面，有第三套人民币，也有第四套人民币。
倘若说把那些没啥破损的保存起来，将来还能升值呢。
钱堆里面五十和一百的很少，大多数都是一块、两块和五块十块的。
苏良扒拉找了半天，找到了两张一百的，和一张五十的。
这就是二百五十块钱了。
而苏良是很清楚这个年代小买卖的收益率的，也就算出来，这一趟集赶下来，还真是不错。
这年头小买卖都挺赚钱，可是敢去做小买卖的人并不多。
大多数人的思想，其实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的。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赚钱门道，才是好的门道。
等到大多数人都知道那件事情赚钱的时候，那么那件事情也就不赚钱了。
一家人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清点完了。
这第一天头一个集，苏灿路两口子卖了足足有四百二十块钱。
而他们加的利润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这一趟算下来，赚了一百四十块钱。
卖点心的就这样，旺季的时候一个月的收入，能占到全年收益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眼前，这还不算是最旺的时候。
等到最忙的，最后一圈年集的时候，一天的收入，能上千。
而最忙的时候呢，光凭着苏灿路和韩彩娥两口子，是根本忙不过来的，就得全家都去帮忙。
苏灿路本家这边没有什么人了，就只能请老丈人那边了。
父母回家了，然后就不需要韩彩芬来照顾苏良了，于是韩彩娥便让韩彩芬回了家。
送走了小姨，现在家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
苏良看到自己母亲很疲惫的样子，便让她躺倒床上休息。
毕竟，自己母亲现在还怀着弟弟妹妹呢。
如果说放在往后三十年那会儿，这种情况下全家都当宝贝给供起来，而现在，自己母亲还要陪着父亲去赶集。
回家吃过饭，韩彩娥在床上歪着，苏灿路则到猪圈里面去喂猪。
看到羊圈里面的地瓜秧不多了，苏灿路朝着屋里喊道：“良子，羊圈里面地瓜秧不多了，你去抱一些。”
“知道了，爸。”
苏良家的西边就是山坡，他爸爸苏灿路将地瓜秧靠着自己西山墙堆起来。
地瓜秧可是羊儿一冬天的口粮。
到了冬天，山上也没啥草可以吃，于是羊便只能关在羊圈里面，靠着些地瓜秧以及偶尔掺杂一点的粮食养活。
苏良抱了一大抱地瓜秧，丢在羊圈里面。
看着一个个瘦巴巴的羊，苏良皱起了眉头。
冬天的羊都很瘦，然而今年冬天，羊的价格还挺便宜的。
如果能够在今年冬天的时候，收购它一大群羊到家里面，转眼明年育肥之后卖掉，不就能够赚一笔么？
虽然说距离自己十八周岁闯荡天地还有点遥远，但是一年时间赚个千八百的零花钱，也没啥问题的啊。
今年冬天活羊的收购价格才只有7毛钱一斤，一头四十斤的半大羊也才二十八块钱而已。
转眼明年育肥到六十斤重，就算是价格不变，也还能赚十四块钱。
这年头农村里面啥都便宜，就比如说地瓜秧，十块钱能买一大堆，够养活十头羊一冬天了。
也就是说，一个冬天，一头羊的饲料成本也才一块钱。
而到了春天小草发芽，养羊就更不需要成本了。
饲料不是问题，羊的来源也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羊圈了。
0050章 开始打造团队
苏良从今年深秋开始带着陈四海和魏光强放圈套抓野兔，然后到快进腊月的时候，已经抓了一百只野兔了。
一百只野兔，肉都被分着吃了，而野兔皮，则被苏良全部撑开，晾晒好了。
在1991年这会儿，野兔肉和羊肉都很便宜，但是这毛皮却挺值钱的。
一张梳理好的野兔毛皮，能卖到五块钱，一张梳理好的羊皮，也能卖到十五块钱。
腊月初五这天，是星期天，苏良便将一百张野兔毛皮都叠放好，放在父亲的三轮车上，打算带到集市，卖给收毛皮的商贩。
在来的路上，苏良已经和父亲说好了，这一百张野兔皮，都是自己下套子抓到的，卖的钱，归自己用。
而苏灿路呢，则说，只要不是乱花钱，这些钱可以让苏良拿着。
一百张野兔皮，刚好卖了五百块钱。
进了腊月之后，苏灿路的点心买卖越来越忙了。
因为忙不过来，便直接让韩彩芬停了压面房，到集市上面来跟着自己帮忙。
集市上面太冷了，同样赶集卖东西的韩木匠，也就是苏良的姥爷，怕冻了苏良，便骑着自行车，将他带回到了韩家沟村。
韩木匠和苏良临走的时候，韩彩娥仔细叮嘱苏良，要好生拿着钱。
然而，苏良却丝毫没有把这五百块钱攥在手里的打算，他要回家把这些钱全部都花掉。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学。
苏良没有在韩家沟村呆着，而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凤凰岭村。
回到凤凰岭村之后，他立马找到了魏光强和陈四海。
“四海，光强，现在我有个计划，需要你们两个帮我一下。”
苏良重生过来之后，干了不少让人吃惊的事情，现在陈四海和魏光强，都对他十分佩服。
“什么事，良子，你说吧。”
陈四海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这样，四海，你家的羊圈现在就只有一头小羊，基本上算是闲着了，我看过你家羊圈，放下十五只羊没有问题。”
陈四海又点了点头，看着苏良，等着对方的吩咐。
“光强，你家有五只羊，你家羊圈也能放得下十五只羊，也就是说你家还能放得下十只羊。”
魏光强皱着眉头问道：“对啊，良子，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这样，现在这个时候，地里没有青草，是羊最瘦的时候，然后价格呢，也不高，就7毛钱一斤。我想着收一批半大羊，然后明年秋天羊长膘的时候卖掉，咱们可以赚钱的。”
养羊赚钱，其实并不是苏良的主要目的，他主要的目的，是打造自己的团队。
现在，陈四海和魏光强已经是自己团队里面的核心成员了。
然而将来他要干大事业，光他们两个还不够。
而且，在带着他们干的一些事情里面，也能锻炼他们的能力，将来对于自己的帮助也更大一些。
“能赚钱吗？”魏光强有些狐疑得看着苏良。
苏良诚恳得点头说道：“现在七毛钱一斤，我们收20到30斤的羊，回头到明年秋天的时候，最少也能到60斤，再卖七毛钱的话，能赚一倍。”
魏光强的数学也很好，忙说道：“一只羊就能赚二十块钱！那要是五十只羊的话，就能赚一千块钱了！”
苏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对，我出钱，去买羊，然后放在你们羊圈里面，你俩帮我养着。”
“可是，良子，咱们到哪里去买羊呢？”
“到集市上啊，要不就到各个村里养羊的人家问，我想着收购个八十只羊，应该问题不大吧。然后我再从咱们村或者青石关村收购一些地瓜秧，这一个冬天，养羊的饲料也够了。”
陈四海皱着眉头点着头，然后魏光强看着苏良又问道：“八十只羊，你家羊圈还能放十只羊，我家羊圈还能放十只羊，四海家羊圈十五只，加起来才能放三十五只羊啊？”
“还有何小翠家的羊圈、魏红红家的羊圈和陈娜家的羊圈，加起来放八十只羊，应该没问题。”
魏光强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着对苏良说道：“还有个问题哈，良子，我和四海，白帮你干活没什么的，我们也乐意，然后何小翠她们三个，可就不一定了。”
苏良也笑了：“绝对不会白让你们帮我干活，等到我们把羊卖了之后，赚了钱，我们六个人，平均分。”
这点钱，在苏良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目的，不在赚钱。
陈四海惊讶的说道：“平，平，平均分，你，你，你可吃亏大了！”
魏光强也很惊讶：“不会吧，良子，你出钱买羊羔，还买地瓜秧当饲料，我们什么都不出，回头赚了钱还跟我们平均分？那我们一个人，岂不是能分到二百六七十块钱？”
刚才苏良也已经跟魏光强他们算过了，现在收购一些半大羊，等明年秋天的时候，一只羊能赚二十元钱，这样八十只羊就能赚一千六百块钱了。
这么多钱，六个人分的话，还能分二百多呢。
这年代，二百多块钱，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要知道，在凤凰岭村，现在陈四海和陈娜他们等人，一周的零花钱，可能都没有一毛钱呢。
也就是说，小朋友们一年的零花钱，都没有五六块钱。
这二百六七十块钱，算下来的话，平均每天都能有七八毛钱的零花钱。
七八毛钱什么概念？
能买十根麦芽糖，一毛钱，然后再买两个泡泡糖，一毛钱，再买一根铅笔一毛钱，买一根冰糕一毛钱，买一包瓜子一毛五分钱，买一根糖棍五分钱，这都才花六毛钱。
这么多零食，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对，每人分二百六十多块钱，光强你觉得陈娜他们干不干？”
“干！肯定干！”
然而陈四海却倔起来说道：“良，良，良子，你，你，你这么做，是，是，是不是太傻？我，我，我不要你钱，我，我，我家欠你的。”
苏良却拍着陈四海的肩膀说道：“你谁都不欠，你听我的，这件事情干好就是了！”
0051章 没人比我更懂养羊
越到年底，赶集回家的时间越晚了。
等到最后一圈年集的时候，苏灿路回家的时候，肯定要天色大黑了。
腊月初五这天的大寨村集，苏灿路两口子回到凤凰岭村家里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天已经要黑了。
回到家里面，苏灿路看到羊圈里面多了好几只羊，便转头纳闷得问正在喂羊的苏良：“良子，怎么咱家多了好几只羊呢？”
“我买的。”
听到儿子说的挺自然，苏灿路觉得挺突然。
“你买羊干什么？”
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父亲，苏良将抱过来的地瓜秧丢在羊圈里面。
“爸，冬天的羊都很瘦，价格也不贵，我买过来，先养着，等到明年秋天长膘之后再卖掉，赚钱。”
对于这个解释，苏灿路还是挺满意的。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担心：“可是，良子，你又不懂羊，买到生病的羊怎么办啊？”
苏良心里笑了笑，我有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对于家禽家畜的驯化饲养都做过专门研究的。
区分羊有没有病，多大齿龄等等，都不在话下。
“啊，我让陈庆泰帮我看羊，错不了。”
虽然说没人比苏良更懂羊了，但是为了谦虚以及省得解释，苏良拉出来了陈庆泰。
事实上他今天从村里买羊，也是找陈庆泰去把关的。
陈庆泰没啥事干，现在已经被苏良招致麾下。
酬劳呢，是买一次羊五块钱。
今天苏良从村里面收购来了十只羊，全部都放到了自家的羊圈里面。
苏良心里清楚，搞养殖业，必须要上规模，形成规模效益，才能赚大钱。
凤凰岭村周围山岭荒坡很多，那可是上好的牧场，是山羊最喜爱的放牧场，别说几百只山羊，就是几千只，上万只山羊，在凤凰岭村周围的山上，也能放养。
听到陈庆泰的名字，苏灿路点了点头：“你庆泰叔买羊，我肯定是放心的。可是啊，儿子，你整天想着放羊，会不会耽误学习呢？”
“爸你别说了，下周寒假考试，我给你考第一！”
苏良前世的时候毕竟是大学生，要是回头上个一年级再考不了第一的话，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一？那行，良子你要是考了第一啊，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管你了。”
苏灿路现在两口子赶集卖点心，一天赚个三百两百的，忙得很，也没有时间管自己儿子了。
要是不管，还能考第一的话，那可就真不需要管了。
“嗯，非常好。爸，我还有个想法，明年开春啊，咱们在承包的山地那边修个大的羊圈，起码能放下几百头羊的羊圈，行不？”
要说修羊圈，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用木头围成一个篱笆墙，然后再盖一排能挡风挡雨的棚子就行了，能放下五百头羊的羊圈，也花不了一千块钱。
毕竟，盖五间瓦房，也才花五千块钱而已。
苏灿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这么喜欢养羊。
“可是，儿子啊，盖这么大的羊圈，我和你娘可没工夫到山上放羊去啊。”
“没事，我和陈四海他们放羊就行了，然后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一块在山上看着羊，还能一块学习，共同进步呢。”
“良子，我倒是愿意让你干这些，可是陈四海他们的爹娘能愿意吗？毕竟山上面离村里远，晚上要是去了坏人怎么办？还有就是山上蚊虫也多，上学怎么办？”
“四海和光强的父母都同意，这事已经跟他们商量了。坏人呢，多养些小黄这样的狗狗，坏人也不敢去找我们麻烦。再说了，南山那边，坏人要去的话，必须要从村里面走。你们可以提前预警。再说了，我还可以雇佣刘爷爷到山上给我照看，也可以雇佣陈庆泰。最后再说学习，我和陈四海、魏光强三个人，一块学习，没有问题。上学路虽然远点，但是早起一会儿，跑着到学校，还能锻炼身体呢。”
看得出来，自己儿子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大胆了。
“良子，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
苏良心说，这个年代，赚钱的可都是胆子大的。
因为羊吃草，不吃饲料，所以在农村里面，养羊的成本是最低的。
也因为养羊的成本低，所以羊肉的价格，一直以来，都是很便宜的。
比如说到2006年的时候，熟羊肉的价格，也才十来块钱一斤。
不过后来，大家忽然意识到，羊是吃草长大的，不吃饲料，肯定是更加营养健康啊，于是羊肉的价格忽然暴涨起来。
熟羊肉的价格，更是从十一二块钱一斤，涨到了五六十块钱一斤，成了高价肉了。
“爸，怕啥啊？”
苏灿路仔细揣摩着儿子这句话，觉得特别有道理，对呀，怕啥呢？
看着只有八岁的年纪，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就在队里挣工分养活自己，苏灿路觉得这个儿子随自己，早懂事。
说通了父母之后，苏良晚上的时候，又找到陈庆泰，说明白自己的打算。
陈庆泰的儿子陈四海已经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情，不过他没有当真，还以为是孩子们说着玩的。
没想到，苏良真的有大规模养羊的打算。
他很明显得有些吓着了。
“良，良，良子，你，你，你才七八岁，搞，搞，搞这么大干什么？你，你，每天赶着十几二十只羊去放，不，不，不是也挺好么？”
苏良态度诚恳而又坚决得看着陈庆泰说道：“玩儿这么小，没啥意思，我要玩，就玩大的！五百只羊啊，我觉得也不够多，下一步啊，光母羊我就打算搞五百只。”
整个凤凰岭村周围的山上，所有放的羊加起来，没有一万只，也得有八千只。
越往后，随着大家有钱了，都用上了煤炭炉子，然后到山上捡柴禾的少了，山上的野草也疯长起来。
野草太多，光野兔吃不完，放他一万只羊，绰绰有余。
“良子，你，你，你牛！”
在陈庆泰的内心里面，已经非常佩服苏良了。
0052章 天才儿童
再有一周就到期末考试的时间了，然而苏良他们却在筹划着和考试完全不沾边的事情，那就是搞羊。
苏良手里有五百块钱，这笔巨款是自己卖野兔毛皮换来的。
现在凤凰岭村周围山上已经没有几个野兔敢到村里偷吃萝卜了。
五百块钱在1991年年底，绝对够做个小买卖的了。
而苏良呢，打算投资养殖业。
这年头，干啥都赚钱。
因为先知先觉的人很少，大多数人的思想还和十几年前一样。
农忙的时候，就去地里干活，农闲的时候，就在家里面喝大茶侃大山。
临近期末考试了，按说老师应该最认真上心的时候，然而苏良他们的老师不是。
徐琴老师，因为前段时间和一个渣男谈男女朋友，被打了，已经有好长时间不到学校来了。
苏良是知道的，徐琴再次到学校里面，还得等下学期期中考试以后。
至于说何为民呢，因为超生被人举报，天天往大寨乡教委主任家里面跑。
所以，苏良他们成了没娘的孩子。
然后何为民呢，跟大家说，自己看看书就行了。
好在小学一年级也就那些内容，苏良呢，则直接承担起了老师的责任，带着大家一块学习。
上午课结束之后，下午，苏良便带着陈庆泰、陈四海、魏光强、陈娜、何小翠和魏红红到邻村去收购半大羊羔。
苏良出手大方，七毛钱一斤市场价格谁都说不上别的，几天时间，便收购了八十只半大羊羔，花了小千把块钱，其中苏良还打出去了五百块钱一年的欠条。
等到明年把羊羔一卖，自己分到的钱再加上五百块钱本钱，然后自己再从父母那边融资一点，那么下一步自己的山羊饲养基地，基本上就能搞成了。
不过呢，要想搞起自己的山羊饲养基地，自己还得在寒假考试的时候考个好成绩。
苏良他们是腊月十四那天进行的寒假考试，苏良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把所有的题目都做完，交了卷。
苏良他们学校太小了，小到教委都不给安排考场，所以考试的时候，只能到临近的青石关村小学去考试。
监考的老师，是青石关村小学的老师，一个中年妇女。
那女的惊讶得看着走出考场的小孩，有些好奇得去看了下他的卷子。
看到苏良的卷子，青石关村小学老师惊呆了，只见卷面工整，字迹漂亮，所有的题目全部都解答正确了。
在考场里面，苏良有好几个熟人，那些人要等自己上初中的时候才认识的。
这年头里的农村，农村孩子大多都比较老实，但是也有喜欢欺负人的，尤其是那些喜欢看古惑仔港片的人，整天喊着打打杀杀。
好在，青石关村和凤凰岭村这两个村子，因为偏僻，村民们大多数都没啥经济头脑，有钱人不多。
没有有钱人，就买不起两千多块钱的影碟机，然后也就没有条件让孩子们看到什么古惑仔电影。
所以，两个村子的村民，大多数都比较朴实。
这一点，和大寨村的小孩比，可就有点不同了。
大寨村的小孩，很欺生，尤其是喜欢欺负地处偏远的山村的小孩。
而像凤凰岭村的苏良他们，前世的时候，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
上午八点开始考了一场语文，苏良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做完了。
九点钟的时候，魏光强他们这才都走出考场。
一出考场，魏光强、陈娜他们就围到了苏良的周围，问苏良几个自己不确定的题目的答案。
当听到答案和自己一样的时候，那是相当兴奋的。
后面学校没有老师，好多课都是苏良教的。
第二场数学考试，是十点开始的。
苏良后面座位上，做的是陈四海，前面，坐的是陈娜。
陈四海的功课，一直在班里是最差的。
不过，他的妹妹陈娜的成绩很好。
前世的时候，自己没有重生加成，好多时候是考不过陈娜的。
不过后来家里面没有让陈娜上高中，要不然的话，凭着陈娜的学习能力，考个大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监考老师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刚才给自己监考语文的那个中年女老师。
那个女老师看到了苏良，然后小声对他说道：“那个小孩可厉害了，上场语文全对了。”
教室里面很安静，老师的话大家也听得清楚。
教室里面有三十个考生，纷纷看向了老师集中的目光，苏良的身上。
苏良处之泰然，面带微笑的看着黑板。
数学更简单了，两位数的加减法，是难不住自己的。
只要不是超级大乌龙，估计满分应该没有问题。
卷子发下来，苏良快速的写着，旁边的小伙伴们有的皱着眉头，有的东张西望寻求帮助，而有的，则傻呆呆得看着卷子发呆。
苏良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完成了一整张卷子纸，然后满意得回头检查了一遍，起身交了卷。
两个监考老师微笑着和苏良点了点头，然后将苏良的卷子放在黑板上，俩人一块看了起来。
“天哪，凤凰岭村小学的徐琴不是好长时间不上课了么？”
“对啊，她的学生怎么这么厉害啊？十几分钟就做完了所有的题目，还全对了！”
“我说，会不会是提前知道答案了啊？”
“这个可不好说，教委可是拿这次考试考核我们的，要是有人提前知道答案的话，那我们可就倒霉了。”
“不行，这事得抓紧时间跟教委汇报汇报！”
苏良不知道的是，自己提前交卷，竟然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怀疑。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己太优秀了。
出了考场的苏良，看看距离陈四海他们出考场还早，便跑到青石关村的小卖部，买了些瓜子糖块等零食，等着大家都出了考场，一边吃着，一边回家。
然后回家之后呢，自己还要到除了自己家以外的五个羊圈去看看自家的羊怎么样了。
山里人朴实，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给苏良养羊，就算是孩子们不喂，家长们也会帮着喂的。
再说了，苏良还答应赚钱了大家一块分的呢，就更没必要不好好喂羊了。
0053章 必须写检查
大寨乡教委，管辖着大寨乡范围内一所初级中学和十四所小学，62名正式老师和43名民办老师，还有4200名学生。
超过40比1的师生比，在当时的各个地方随处可见。
每年寒假考试结束之后，所有的卷子都要运到大寨乡初级中学，由各个学校抽调老师，在大寨乡初级中学完成阅卷的工作。
阳历1992年1月20日，农历腊月二十，大寨乡初级中学校长办公室。
“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处理！”
大寨乡教委主任，姓尹，叫尹平，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此刻，尹平主任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凤凰岭村的校长何为民，另一个则是教委小学教研主任徐继红。
“尹主任，咱们不能说是不做调查，就给扣个作弊的帽子吧？”
何为民很无奈，自己学校一年级的一个学生，这次考了双百，拿了全乡第一名。
更要命的是，他的第一名，比全乡第二名还要多十分。
而且，这个全乡第二名，和第一名还是一个班的。
不光第二名，全乡第三名，也是他们班的。
尹平已经在教委主任的位置上坐了十二年了，在大寨乡教育系统，是说一不二的。
“这还需要调查吗？我教了二十年小学，也当了十二年教委主任，我还没见过谁能考两门一百分的呢！”
这时候，大寨乡初级中学校长陈绪才提着茶壶走进来，看着正在发火的尹平说道：“老尹，别这么冲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何犯什么大错了呢。不就是孩子不听话，作弊了么。”
“这个……”
何为民还想解释，但是发现百口难辩。
“你看你，何校长，你是不是还想狡辩？”
“尹主任，不是我狡辩，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就算是我觉得这事有很大的可能是我的学生作弊了，但是也得找学生调查一下。万一，是我们冤枉了他们呢？”
“这事不用调查，百分之百是你的学生作弊了！你们学校一直是全校教育最差的，忽然成第一名，平均分比第二名的中小，还多了三十分！我怎么向人家中小交代？怎么向全乡三万老百姓交代？怎么向大寨乡政府交代？何校长，你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弄不好啊，你头年就办了手续，明年不用上班了！”
尹平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肚子圆滚滚的，说话倒是铿锵有力。
“那，尹主任你说我怎么办吧？”
“写检查，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旁边教研主任徐继红一直没有吭声，听到让何为民写检查，内心也忐忑起来。
然后尹平看向了徐继红：“还有你，继红啊，你说你，这个卷子是保密的，怎么就泄露了呢？你呀你，下不为例！”
徐继红刚刚三十岁，原先是大寨乡中心小学的音乐老师，一直和尹平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调到了教委，成了小学教研主任，负责全乡小学的考试组织、公开课评定和优质课选报等等工作。
徐继红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有舞蹈底子，很有气质。
“好的，尹主任，我一会儿就去查，查到谁的问题，就严肃处理谁！”
尹平腆着肚子，点了点头，然后对徐继红和陈绪才说：“老陈，继红，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有话跟老何谈谈。”
陈绪才拍了拍何为民的肩膀，摇着头，走了出去。
“尹主任，我觉得……”
尹平直接打断了何为民的话，然后说道：“老何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说你，本来你自己的问题就够复杂的了，现在又摊上这么个事情。你那边那个徐琴，有多久不上班了？”
“已经有一个月零四天了。”
“就是，你说一个月零四天没有上课，回头一考试，学生考满分？你说你，老何，你说这事情说给全乡随便谁听听，他能相信？”
何为民小心得说道：“万一他是个天才呢？”
“放屁的天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一窝会打洞，你们凤凰岭村那穷旮旯地方，能生出天才来？别说我看不起你们村，有句话叫做穷山而水出刁民，你现在这幅德行，就是一副标准的刁民德行。”
虽然说尹平说得有点过分了，但是何为民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甚至于还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的错，我的错。”
“这样，你回去给我好好写检查，然后腊月二十四在教委开校长会的时候，念出来！”
何为民一听，立马露出难色：“这个……”
“怎么？我跟你说，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你超生的问题，就更严重了！别说我不保你，到时候就是我想保你，他们告到乡里面，我也保不住！你记住，这次寒假考试，一年级第一名一定是中小，绝对不能是你们凤凰岭村小学！知道吗？”
听了尹平的话，何为民也听出来了，自己学校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名，肯定是保不住了。
说实话何为民自己也疑惑啊，怎么这个苏良，这么厉害呢。
平时寒假考试阅卷，尹平是从来不到大寨乡初级中学现场去的。
而今天，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有人向他告状，说今年一年级的卷子，肯定泄露了。
证据呢，就是今年一年级考试，凤凰岭村有三个学生，成绩特别好。
其中凤凰岭村的苏良，竟然考了双百。
这在整个大寨乡历史上，还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凤凰岭村小学一年级，寒假考试第一名200分，苏良，第二名190分，陈娜，第三名189分，魏光强。甚至于说凤凰岭村最后一名，总分都考了160分。
凤凰岭村的平均分，都到了180分。
要比第二名的中小一年级一班，还多了30分。
要知道除了中小，其他学校里面，最后的平均分才130多分。
在教委主任尹平的眼里，直接就认定凤凰岭村学校学生作弊，要求校长何为民写检查。
当然了，何为民确实够冤的。
他也教过苏良他们，确实也知道这个孩子脑子特别好使，然而考双百，他自己也不太相信。
0054章 张家羊汤
挨了一顿无名之火，何为民从大寨乡初级中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几个平时和自己熟识的老同事，约着他去喝羊汤解闷，然而他拒绝了，说是要到集市上面置办点年货。
说实话，大寨村的张家羊汤，在整个大寨乡范围内，都是很有名的。
后来苏良出了大山，到外面喝过好多羊汤，然而却发现越是名气大的羊汤，越是名不副实，真找不到比张家羊汤还好喝的羊汤。
何为民赶集的路上，要经过张家羊汤馆，几个老友，这时候已经进了羊汤馆里面，坐起来喝茶了。
这年头老师工资不高，一个月百十块钱，四个人喝二斤羊汤，两瓶二锅头，花二十五六块钱，已经算是比较奢侈了。
何为民一扭头，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今天上午挨批有直接关系的人，立马停下了自行车。
“老何，来来来！”
面对羊汤馆里面坐在圆桌边上准备吃饭的老友，何为民摆了摆手，径直得走进了羊汤馆里面。
“苏良，你怎么在这里？”
苏良正在买羊汤，他端了一个大铁盆子，老板将十块钱的羊汤倒进了铁盆里面，有半铁盆。
五块钱的羊汤，就够一家人喝的了，苏良一家喜欢喝羊汤，所以直接来了十块钱。
“何校长，我爸在集上卖点心呢，想要喝羊汤，我来端一盆到集市上面去。”
羊汤馆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得用苏良带过来的包袱，将整个铁盆包起来，还打了个系儿，让苏良提着。
看着一整盆的羊汤，一个八岁的小孩提着多少有些不安全，那何为民便说道：“正好我也要到集市上去，我帮你拿。”
然后，何为民将盛着羊汤的铁盆放到自己自行车的后架子上，固定住了。
路上积雪路滑，何为民推着自行车，小心得往前走。
“这个，苏良，这次寒假考试，你觉得难不难啊？”
苏良很诚恳得回答说：“这有什么难的啊？都是课本上的知识。”
何为民轻轻得点了点头：“那么，再给你一份相同难度的卷子，你有把握再考一百分吗？”
苏良一听，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考了一百分，不过听何为民的话，好像还有别的意思，便立刻说道：“就算是再考十次，我也能考一百分啊。”
说实话，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要觉得自己考一年级的卷子考不了一百分，那就谦虚得有些过分了。
“怎么了？何校长，你是不是怀疑我没有考一百分的实力啊？”
“啊？这个嘛……毕竟，我和你徐老师，都已经一个月不到学校里面去了，你们成绩这么好，咱们也没法解释啊……”
看得出来，何为民有些失落。
苏良猜测，这个何为民，肯定是受了不小的为难。
“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一年级的知识，我看一眼就都会了，然后我又教给陈娜他们的。我跟你说何校长，陈娜和魏光强，他们俩脑瓜子都很好使，将来一定能考大学的！”
何为民一听就笑了：“那么你将来肯定要考清华了？”
“哈哈哈，何校长，清华可不是随便谁能考上的，要我觉得，考个鲁省师范大学就不错。”
要说一二年级考个满分，苏良有这个自信。
要说高考考清华，苏良是绝对没有这个自信的。
高中的知识点，那是相当难的，自己这都二十多年没见过高中课本了，等到自己上高中那会儿，前世的时候掌握的知识点早就忘没了。
就算是自己学习能力强，考清华也很难。
要是说考个鲁省师范大学，苏良估计没啥难度。
再说自己前世的时候上的就是鲁省师范大学，记忆都在哪里，利用起来也方便。
要是换个大学，人生地不熟的，也麻烦。
“清华，和鲁师大，那可是差了好几个档次的啊。”
“对呀，那可不，我想长大了当老师。”
这是苏良前世的时候的梦想。
“哎，当老师啊，可不是个轻松的哦，要有责任心，还要有扎实的基本功，另外还得喜欢这个职业才行。”
苏良点了点头，很感激这个何校长。
前世的时候，虽然说跟何校长是同村，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跟自己这样一对一的单独交流过。
“对，何校长，你说得对。”
“这样啊，何校长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你一下，等腊月二十四的时候呢，你早晨起来就到我家去，我带着你到大寨乡教委去一趟。”
苏良眨眨眼，看着何为民问道：“去干什么？”
“去考试，让他们现场出题，出一年级的题目，让你做，让他们看看，你是作弊的人，还是天才！”
苏良心说：原来是有人怀疑自己这次考试作弊啊！
废话，自己一个重生者，能不是天才嘛？
“好，何校长！”
弄明白了事情之后，苏良的脸上，露出了别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太好了，看样子，马上，整个大寨乡的人，都要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苏良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一天自己引起的轰动了。
到了集市这边，整个集市上人太多了，何为民的自行车根本推不进去，只能在进集市前停在停车处。
这年头每个集市头上都有个自行车停放点，有个老头或者老太太在看着，停放点周围用绳子围起来，有小孩调皮掀开绳子往里钻，立马就会遭到老头老太太的呵斥咒骂。
这停放自行车是收费的，一般两毛钱随便停。
集市上面人多，走里面的话，苏良的羊汤肯定要被挤得歪倒倒掉了，于是，苏良便从河里面走。
大寨村东边有条河流经过，属于牟汶河的直流，河道很宽，足有六七十米。
冬天的时候，河水已经只在河道中间流淌，而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路过河面的时候，苏良将铁盆放在冰面上，推着过去，要不然摔倒之后，铁盆里的羊汤也没有了。
何为民没有跟着苏良走河道，而是直接进了集市。
这年集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浓了，然而，这还不是顶峰，等到腊月二十五集的时候，这里才是最热闹的！
0055章 名声在外了
年集太热闹了，人很多，买东西的，卖东西的，嘈杂得让人头都要炸了。
苏良家的点心摊位，仍然位于靠河边的位置。
不过，摊位费现在只要一块钱了。
要是放在平时不是年集，淡季的时候，摊位费才两毛钱而已。
而现在，就算是吴老四来要一块钱，苏灿路也不和他计较，急忙得把钱给了他。
整个大寨集市，有数百个摊位，吴老四一趟下来，除了交给村里的钱，自己手里也能落下几百块钱。
苏良将羊汤端过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于是韩彩娥便催着苏灿路快点吃。
不过，摊位上太忙了，苏灿路匆匆得扒拉了两口，接着便去卖东西了。
韩彩芬也来帮忙，在人群里面，韩彩芬的身高也颜值特别出众。
苏良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买东西的时候近乎吵架般的讨价还价，就像是欣赏一副生动的清明上河图。
羊汤很快就要凉了，苏良吃饱了。
韩彩娥也饿了，不管冷热，扒拉了两口。
在家具市那边卖家具的韩木匠，也就是苏良的姥爷，已经卖光了今天带来的货，这时候夹着皮包，也过来帮忙。
“爹，待会你带着苏良先回家吧，我们回家得天黑了！”
再有三天就是小年了，今天这个集市上前来买点心的人特别多。
听到自己大女儿跟自己这样说，韩木匠点了点头：“行！”
又一波顾客终于招待完了，苏良看到盛钱的皮包已经鼓囊囊的了。
父母和小姨的身手都很熟练，讨价还价，称重，算账，找零，紧张而有序。
在大人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苏良还做成了几单买卖，卖了十几块钱的点心。
下午两点的时候，苏灿路舒了口气，笑着对自己岳父韩木匠说道：“爸，这会儿不忙了，你们回去吧。”
韩木匠便转过身，问苏良：“良子，跟姥爷一块回去吧。”
跟着自己姥爷回去，就坐他的自行车。
而如果跟着爸爸的话，就可以坐他的三轮车了。
苏良挂念着家里的羊，便跳上了姥爷的自行车。
韩木匠直接将苏良送回到了凤凰岭村，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外孙买了好多个羊，而且还都放在别人家的羊圈里面。
韩木匠是个老农民，为了口吃的忙活了一辈子，对于土地和牲口有着难以磨灭的感情。
老爷俩首先来到了苏良家的羊圈，看到羊圈里面的地瓜秧已经不多，便忙添加了一些。
对于新抱过来的地瓜秧，羊儿们更乐意吃。
从家里出来，苏良带着自己姥爷又分别到了陈四海家、魏光强家、陈娜家、何小翠家和魏红红家。
苏良选的这些合作伙伴，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家，自己姥爷到他们家一看，各家各户喂的羊儿，都比自己外甥喂的好。
最后爷俩又回了苏良家里面，老爷俩忙活着又开始煮猪食，喂肥猪。
苏良家的肥猪，往年都是要趁着过年的时候卖掉，换个过年的钱。
这年头肥猪价格是一块二一斤，一头肥猪养一年能有二百斤，卖二百四十块钱。
这年头的肥猪，长得很慢，一年才能长二百来斤。
主要是这年头养猪，都不喂饲料，主要就是喂一些地瓜干而已。
今年，苏家不缺过年的钱，打算到年底的时候，找人把这头猪给杀了，然后一些用来自己吃，另一些分给亲戚邻居一些，也当作送礼了。
刚才苏良到陈四海和魏光强家的时候，俩人都不在家，说是到山上去学着自己放套野兔的陷阱去了。
下了雪之后，野兔的足迹很容易找到。
这样，下套的地点也很容易把握住了。
苏良和姥爷正在煮猪食的时候，陈四海和魏光强一块来找他。
“良子，看！”
魏光强学会了下套，他今天早晨有了收货，一直想要跟苏良显摆显摆。
苏良看了一眼魏光强套住的一只三斤左右的野兔，笑着说道：“不小啊，你行了光强，都跟我学会可以出师了。”
“良子，我比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哎对了，良子，你今年考试的了双百分，你知道嘛？”
苏良很惊讶，自己也是才听何为民知道的，魏光强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也是何为民告诉他的？
“不知道啊，不是腊月二十二才到学校发成绩么？”
苏良还知道，今年给他们念成绩的，还是何为民呢，他们老师徐琴，得等到明年才会再来给大家上课的。
有时候苏良寻思，自己教学业务水平肯定比徐琴和何为民强，不如直接将课堂搬到下一步自己在南山承包山地那边搭建的羊圈边上，搞个半工半读，也不错。
“我爸刚才到大寨村要账，听大寨村中心小学里的一个老师说的。”
现在苏良、陈娜和魏光强考出了超级高的分数，尤其是苏良，直接双百，在大寨乡教育系统里面，一下子就传开了。
虽然说往后一二十年，小学一二年级里面，学生考个双百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在1991年的山村小学里面，别说是双百了，就是双八十，都很少。
一般情况下，像凤凰岭村小学这样的学校，在往年，第一名都是平均分七十来分。
而实际上前世的时候，苏良还记得当时自己一年级的成绩，两门课的平均分是六十三分，在班里面还排在中间第三的位置。
一二年级的知识很少，主要看老师能不能跟上，要求的严不严了。
当然了，如果说家长能跟上的话，考双百也不是问题。
“嗯，双百，也还可以。”
旁边韩木匠听到自己外孙考了两个一百分，高兴得说道：“哎呀，良子下一步这是要考大学啊！你呀，将来一定比你三舅还厉害呢！”
苏良心说，当年三舅高考，可是全泰南市第三名啊，自己想要达到那个高度还是很有难度的。
要不是当年高考是先报再考，凭着自己三舅的分数，是可以上清华北大的。
“姥爷，我尽量努力，嘿嘿嘿。”
“哈哈哈哈，良子你过年想要什么礼物，姥爷给你买去！”
看得出来，韩木匠高兴了。
0056章 下一步，南山
韩木匠等着自己女儿和女婿回到家，都已经天黑了。
苏良看到自己姥爷皱着眉头，便问道：“姥爷，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听到外孙这样说，韩木匠明显得感到意外了。
眼前这才八岁的孩子啊，说出这样的话，那得是多大的孝心啊！
看得出来，韩木匠受到了感动。
“傻孩子，哪有孩子给大人做饭的啊。良子是不是你饿了，我，我给你做饭！”
韩木匠说这句话，可是付出了极大的勇气的。
凤凰岭村太偏僻了，连个小卖部也没有，要不然的话，韩木匠早去买包五香花生米，就着当菜，吃起晚饭来了。
韩木匠是个老顽固一般的传统农夫，在他刻板的生活原则里面，男人是不进厨房的。
然而，面对现在的情况，他好像不去炒点菜，也不合适了。
临近年底了，要是天天吃咸菜，多少有些过分了。
再说了，韩木匠也看到了，女婿家里面不缺菜，买的藕和芹菜就挂在天井外面的墙上，然后炸绿豆丸子放在八仙桌上的盘里。
韩木匠好酒，也得有点下酒菜不是。
这空儿，看样子谁都指望不上了。
“姥爷，还是我来吧，我会炒菜的，我给你做个菠菜绿豆丸子汤，给你当下酒菜。”
听了外孙的话，韩木匠立马高兴起来：“对对对，这菜好，又当菜又当饭，扒拉一碗啊，就饱了。”
不过，很快韩木匠便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了，然后无奈得笑了笑说道：“好吧，良子姥爷给你做菠菜绿豆丸子汤。”
估计这会儿小黄也饿了，靠在苏良腿边不停得叫唤。
苏良是会做饭的，只不过自己现在年龄小力气弱，好多事情坐起来不能得心应手。
哎，看样子得加强体育锻炼了。
不光加强体育锻炼，还得增加营养。
怎么样去弄些牛奶喝呢？
再说了，现在母亲的情况，也得加强营养，最好喝些牛奶。
然后这时候，家里屋门忽然打开。
苏良喝韩木匠看救星一样看向门口，俩人都伸着脖子，表情出奇的一致。
“爹，我姐姐和姐夫去进货了，今天晚上回不来了。”
苏灿路两口子卖完了货之后，就要到泰南市进城口的铁道口糕点厂去进货。
自从开始卖点心之后，已经是第四次进货了。
每次进货，苏良都是由小姨晚上过来照顾自己的。
“二妮子，你来的正好啊，快给我们爷俩做菠菜绿豆丸子汤吧。”
韩木匠和苏良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救星来了，俩人不用挨饿了。
在苏良的记忆里面，大约三四年级以后，家家户户便都开始炒菜吃饭了。
而在这之前，炒菜的家庭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啃咸菜的。
社会在进步，人们的钱包鼓起来了，生活水平也在不断地提高。
“早知道你爷俩肯定挨饿，所以我就没回家，直接赶过来了。”
韩彩芬干活很利索，很快便摘好菠菜，切完，在铁锅里面炖了起来。
没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一盘菠菜绿豆丸子汤，便做好了。
这菠菜，是苏良家西边菜园子里面种出来的，这绿豆丸子呢，则是从大寨集市上面买回来的。
韩木匠最爱吃这绿豆丸子，还有牛杂肉。
菜做好了，晚饭还是煎饼。
三个人围坐在小方桌边上，便开始吃起了晚饭。
韩木匠好酒，不过也喝不多，一顿饭就喝半碗。
吃过晚饭之后，韩木匠嘱咐了自己二女儿一些话，便回家去了。
他明天一早还要赶集。
他是个木匠，到了年底也很忙的，一方面要赶集卖些家具、锹把、楔子、马扎以及桌椅凳子等等，另一方面，他还要下四乡去要账。
这年头，好多账目都得到年底才结算。
比如说，盖屋的工钱，小卖部里的赊欠，买家具的钱，甚至于说农户家里买的鸡苗鸭苗的钱，也得到年底结算。
其实大家大多数时候需要的钱都很少，也就需要点称盐打油的钱而已，至于说真正用钱的项目啊，就是过年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最逃不了的花钱项目，就是村里收的三提五统了，简称就是集资。
一般情况下呢，一口人要收六七十块钱的集资。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良全家就需要上缴二百来块钱。
当年就是老师开的工资呢，也是从这些集资来面出的。
而当年老师的工资，也不是按月发的，能按年发就不错了。
还有极端的情况，拖欠好几年的。
韩木匠头脚刚走，后面陈四海、魏光强、陈娜、何小翠喝魏红红他们就都来了。
“良子，你说的那个羊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搞啊？”魏光强一脸期待的看着苏良。
何小翠身材很壮实，虽然还都是小孩，但是苏良看出来喝陈四海是真有夫妻相。
要不说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呢。
何小翠啃着一个大苹果，说道：“羊圈得明年开春化了冻才能建，要不然木头都不能砸进地里面的。”
虽然都是孩子，但是只要有一个强力的领导带领，苏良觉得他们也可以干出比大人还厉害的功绩来。
“嗯，明年开春之后，咱们就到山上开干。”
苏良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想下一步我们就直接到山上去，上课也在山上，怎么样？”
明年开始，估计就到何为民开除的日子了，然后学校里面就只剩下徐琴一个老师。
然后再过一年呢，整个凤凰岭村小学就和青石关小学合并了。
所以眼前，只要搞定徐琴一个人就行了。
现在徐琴正失恋着，心情不好，想必这件事情应该好商量。
陈娜托腮听着大家议论，看得出来对未来也相当憧憬。
魏红红不停得点点头，而陈四海的眼睛，一直看着苏良，等着他吩咐自己去干什么。
“太好了！良子，我觉得你比老师讲课明白多了！”魏红红第一个举手赞同。
魏光强忙说道：“咱们老师一个月没来，我觉得考试的时候我也会做，以后我们干脆就不要老师得了。”
苏良笑了笑，心说，不要老师怎么能行？其实，我就是老师！
0057章 杀猪啦
腊月二十二放假那天，是何为民给苏良他们开的班会。
徐琴仍然没有来。
何小翠和魏红红很想念徐琴，想要放假之后去看望徐琴。
实际上苏良已经听说徐琴的情况了。
她是遇人不淑，吃了亏，抑郁了。
这时候，最好是别去刺激她，让她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实际上最后徐琴走出来了，等到她再次回到校园的时候，她的脾气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严厉了。
苏良说家里忙，不方便去。
没有苏良带着，魏红红他们啥事都干不了，别说是去看望徐琴了，连徐琴家住哪里，都打听不来。
说真的，苏良确实忙。
腊月二十二放假，回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
晚饭是在魏光强家里吃的，吃完晚饭，凤凰岭村六勇士齐聚苏良家里，看电视。
虽然说魏光强家里面也买了彩电，但是他家晚上打扑克，而且有时候又要给建筑工人结算工资，经常吵架起来，很不适合看电视的。
韩彩芬是到了晚上七点半才到的苏良家。
韩家沟那边，苏良姥姥家也挺忙的。
苏良的姥爷韩木匠，天天出去要账，都是很晚才回来。
韩彩芬还要帮着姐姐姐夫一家赶集，还要照顾外甥，家里面也顾不上。
家里面忙年的工作全落在了苏良的姥姥身上。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家家户户要扫屋，辞灶，敬灶王爷。
不过，苏灿路上次进了小五千块钱的货，要是不趁着年前销货快，把点心都卖掉，转过年等过完十五开集的时候，早就都坏掉了。
所以，摆在苏灿路家的头等大事，就是赶集卖点心。这两天为了方便赶集，苏灿路两口子直接住在了韩家沟村。
家里面呢，还是要过年的。
然后过小年，扫屋子，辞灶的工作，落到了韩彩芬和苏良的身上。
一起床，苏良便嚷嚷着让小姨熬浆糊。
浆糊熬好之后，苏良首先将自己的奖状贴在了墙上。
在四面黑乎乎的墙壁上，新发下来的三好学生的奖状，显得特别光彩。
吃过早饭之后，韩彩芬用报纸将家具和床等都盖起来，然后将扫帚绑在一根长竹竿上，自己头上裹着毛巾，开始将屋顶房梁上的蜘蛛网以及灰尘都扫落下来。
这年头，大多数家里房子都没有吊房顶。
接下来几年，盖不起新房子的人家，都会开始吊房顶的。
吊了房顶之后，整个家里面就看着干净多了。
现在苏良家里面也没有吊房顶。
虽然说他家有钱，但是苏良的父母都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来干别的事情。
虽然说在韩彩娥的心里，盖五间瓦房是头等大事，但是接下来她又会被苏良安排到泰城市去，躲起来生孩子，所以家里面的建设，还得再拖一两年的时间。
韩彩芬忙着给苏良家扫屋子，而苏良呢，则忙着喂羊。
冬天的时候，没有地方去放羊，只能将羊圈在羊圈里面，靠着喂一些地瓜秧，玉米秸秆之类的，让羊儿勉强吃饱而已。
每天苏良都会在凤凰岭村巡视一遭，看看自己买的羊，长势怎么样。
俗话说，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带毛的牲畜家禽等等，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生病而死掉，所以不能当作财产。
苏良到各家巡视一周，回到家里。
今年过小年，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
虽然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是真要说忙碌起来，还是从小年这一天开始的。
山村的妇女们要赶在过年前置办大量的食物，比如说煎饼，就要摊足够能吃到明年正月十五的。
所以现在，整个凤凰岭村的女人们，都开始忙着摊煎饼了。
煎饼是大寨乡老百姓的主食，而这年代煎饼都是自己加工的。
妇女摊煎饼，小孩烧火，男人们则忙着讨工钱，还账目等工作。
魏光强的父亲魏振堂家里面今天杀猪，一大早，陈四海他们就都跑到魏光强家去看杀猪了。
这年头，整个鲁中县还没有什么定点屠宰的地方，尤其是农村里面，杀猪的人就很多，还是一个专门的职业。
杀猪是个大活，需要四五个成年劳力才行。
苏良巡视了自己领地一圈，跑到家里，跟自己小姨打了个招呼，也去看杀猪的了。
魏振堂请来的杀猪的，是青石关村的一个很有名的屠户，叫方恒基。
这方恒基，长得非常高大，就跟一座山一样。
杀猪先要烧水，魏光宝这会儿正在烧水。
陈庆泰也被魏振堂请过来帮忙，再加上魏振堂，今天杀猪的，一共是四个人。
方恒基正在磨刀，挂猪的架子已经支好了，架子上面挂着明晃晃的挂钩。
苏良看到，屠夫方恒基磨的是一把剔骨尖刀，两面都磨的锃亮。
“良子，我爸说给你们家两个猪蹄。”
苏良点了点头，看着被五花大绑，躺放在一长桌上的大花猪。
此刻，陈庆泰正用脚踩着大花猪，不让它动弹。
魏振堂家养的花猪，约莫得有二百多斤，要比自己家的稍微大一点。
“光强，你会杀猪嘛？”
“开什么玩笑，良子，我是小孩，怎么会杀猪呢？”
苏良想起来，前世的时候自己二十来岁，有次还真就在老丈人家帮着杀了一次猪。
“你觉得残忍嘛？”
苏良灵魂拷问魏光强。
魏光强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道：“确实有点残忍，不过想到马上能吃到香喷喷的红烧肉，就觉得挺开心的。”
苏良恍然大悟，心说：对啊，为什么光想着残忍呢？还有红烧肉啊！还有卤猪尾巴啊！还有卤猪头啊！
想到这里，自己又觉得，这份残忍是多么有意义啊！
水烧开了，刀磨好了。
方恒基让魏振堂、陈庆泰和魏光宝等人，死死得按住大花猪，然后他自己则一刀捅进了猪脖子下面。
猪血顺着猪嘴和脖子汩汩流淌出来，大部分都淌进了放在长条桌前面的一个瓷盆里面。
炒猪血，也是苏良特别喜欢吃的。
这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吓得陈娜一个劲得往陈四海身后躲。
然而你躲就躲吧，还非得伸出头来看。
真是难以让人理解。
0058章 小年交响曲
魏振堂买了一些鞭炮，送给了陈四海和苏良每人几挂二百响的大地红。
然后苏良、陈四海和魏光强三个人，各自将成挂的大地红鞭炮拆开，拆成一个个，用点着的香，引燃鞭炮听个响儿。
小村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宣告着年真的来了。
苏良他们正在村路上放鞭炮，然后听到魏振堂家里面传来的吵闹声。
魏光强感到很没面子得低着头，苏良仔细听了下。
“是你爸和魏光宝吵起来了。”
苏良看着魏光强，感觉到很意外。
要知道，在苏良的眼里，魏光宝和魏振堂可是比亲父子还亲的叔侄俩啊，怎么他俩还吵起来了呢？
魏光强点了点头：“我爸说按照一天十块钱工钱给光宝哥算工钱，光宝哥不愿意。”
魏光宝今年一开始跟着魏振堂干建筑，后来又和魏振堂一块收购贩卖黄芩，到年底了，是要算账了。
今天是小年，上午的时候，魏光宝还高高兴兴得跟着魏振堂一块杀猪，谁能想到，晚上吃完了杀猪饭，这会儿就开始吵起来了？
“魏振堂！你黑不黑啊？黄芩那个买卖，你说是谁的？你把钱一把抓起来，就都是你自己的了？魏振堂啊魏振堂，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你给我五千块钱，咱们今年就算两清了，以后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欠谁的！”
“光宝，你看你们爷俩，吵什么啊，让人听到了笑话啊！”
胡翠琴带着哭声，劝慰二人。
然而魏振堂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我说你这个孩子，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跟着我干活，我给你一天十块钱，这就算是比别人还多了一倍了，你还不知足，你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魏光宝，做人得摸着良心，太贪啊，容易把自己噎死！”
“魏振堂，你是真不要脸啊，还让我摸着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你把话给我吐囫囵了，再NN的放狗屁，老子打死你！”
“来来来，魏振堂，你来打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了！”
眼看着家里面两个人要动起手来，旁边劝解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有陈庆泰的，也有胡翠琴的，还有刘爷爷的。
魏光强皱了下眉头，拉着苏良的手说道：“良子，听那个干啥，咱们到河边去放鞭炮吧。”
苏良被魏光强拉着，打着滑，便来到了学校那边。
学校里面什么都没有，透过玻璃，看到徐琴和何为民的办公室里面，桌子上也没有多少东西。
办公室进门口的脸盆架上，脸盆里面的水已经冻成了一整块冰。
小河里还有水，河面结了冰，不过冰下面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1991年的时候，整个大寨乡的大小河流，还都是四季不断流的长流河。
因为，1991年的时候，鲁中钢铁厂的年产钢量，也才只有80万吨而已，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三线小钢铁厂。
生产钢铁需要水，而鲁中是没有大型的水库水源，或者河流水源。牟汶河的水流并不大，勉强应付河流两边水浇地的灌溉。
后来到2006年的时候，鲁中钢铁厂的年产钢量达到1400万吨，一跃成为全国前世的大型钢铁厂。
然而伴随着产钢量的上升，用水量急剧增加，地下水被大量抽取，导致整个鲁中的河流，都成了季节河流。
就是当年数百年没有断流过的牟汶河，后来也成了年年断流的季节河流了。
到了河边，魏光强的心情很快变得好起来，他将鞭炮插在冰面上，啪的一声响了之后，那冰面只炸了一个小坑，而那小坑里面，还冒着黄烟。
不管多沉重的话题，在小孩子们眼里，都会伴随着眼前的乐趣而烟消云散。
那鞭炮的爆炸，已经将魏光强的不快，给炸走了。
“良，良，良子！有，有，有鱼！”
陈四海在冰面上跺了两脚，便听到冰面下边，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
苏良此刻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他们两个。
听到了陈四海的喊声，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而这时候，陈四海和魏光强，则一人抱着一个大石头，奋力得砸向冰面。
那冰层很厚，三个小孩的力气，根本砸不动。
“要，要，要不，你，你，你们等着，我，我，我回家拿铁镐去。”
魏光强又奋力砸了一下，然后说道：“快去！”
苏良也搬起石头，奋力得砸下去。
嘭的一声，石头重重得摔在了冰面上，石头棱角砸得冰屑飞起来，然而看着整个冰面，仍然很坚固的样子。
凤凰岭村少了鞭炮的响声，却又开始响起了石头砸冰面的沉闷声响。
“我就不信了！嗯！”
魏光强咬着牙，发着狠。
两个人轮流忙活，身上都冒了汗。
也不知道砸了多久，苏良猛地一下，那冰面竟然真的咔嚓裂开了缝！
这时候，扛着铁镐的陈四海也回来了。
“光，光，光强，你，你，你爸和，和，和你光宝哥，动，动，动起手来了。你，你，你爸把，把，把魏光宝头给打破了。”
魏光强非常排斥得说道：“他们愿意打就打吧，别管他们。”
听到魏光强这样说话，陈四海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他奋力得用铁镐砸向冰面。
砰！
砰！
砰！
忽然一下，整个冰面被砸开了个大窟窿！
三个人赶忙趴在窟窿上往下看，只见冰面下面，是一个快要干掉的小水坑，而那水坑里面，满满的全是鱼。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三个小伙伴，都兴奋坏了！
苏良看着那一水坑的鱼，站起身来便往河岸跑去。
“你干嘛去良子？”
“我去拿盆！”
苏良跑到学校，徐琴和何为民的办公室。
办公室上的锁虽然锁着，但是苏良奋力一拽，就把锁给拽开了。
这是苏良前世的时候就知道的秘密。
然后，他将那个全是冰的脸盆拉出来，反过来将里面的冰倒了出来。
接着他随手将那个一拽就开的锁又挂上，锁住了。
“走！到我家吃油炸小鱼去！”
冷水鱼个头都不大，但是裹面粉油炸之后都特别好吃！
0059章 不合格的表演
魏振堂和魏光宝大打出手，魏光宝的头还被打破了。
事后，魏光宝撂下狠话，不会让魏振堂好过。
然后，他便去卫生室里面包扎去了。
这年头，农村里面打架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而老百姓的法制观念也都很单薄，就算是打了架，伤了胳膊断了腿什么的，也没有几个报警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报警太麻烦了。
比如说凤凰岭村老百姓，要想报警，也没有电话，只能到大寨乡派出所去。
1991年这会儿，还补流行电话报警这件事。
电话报警在全国推广开来，那是2003年以后的事情。
再说了，这年代警力也不足，想要到偏远地区出境，连个交通工具也没有。
就算是有交通工具，路也没修啊。
总之一句话，打架是经常发生的，报警是很少的。
这年头各村的治安工作，主要是由村委来承担的。
每个村子都有治安主任，带着几个治安队员，负责全村的治安工作。
凤凰岭村人少，治安小分队只有一个人，主任兼队员是何为仁。
一般情况下，遇到村里打架的，何为仁的处理方式也比较极端，就是两头各骂一顿算完。
然而，魏振堂和魏光宝，可不是他敢骂的。
魏振堂是村里首富，而且蝉联多年了。
魏光宝老岳父那边颇有关系，再加上他老婆刘娟是村子妇女主任还是小分队队长，好多事情还得看个面子。
所以，当有人跑去跟何为仁说魏光宝跟魏振堂打起来了，他直接装醉倒头睡觉去了。
魏振堂和魏光宝俩人干架完了，魏光宝到青石关村药房包扎了一下，整个过程刘娟都陪着。
回家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正是家家户户吃完饭的时候，然后刘娟便堵着魏振堂家门口，骂了起来。
面对魏光宝，魏振堂敢动手打他。
可是，面对魏光宝的老婆刘娟，魏振堂没了脾气。
好男不跟女斗，这个游戏规则，魏振堂还是清楚的很的。
被人堵了门，魏振堂只好躲在屋里。
胡翠琴是好说歹说，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然而人家刘娟是一点面子不给。
“魏振堂你这个孬种！打了我家男人！现在当缩头乌龟？你要是还算个男人，就给老娘出来！你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五千块钱，这事没完！”
苏良这会儿正抱着一包卷着炸小鱼的煎饼在吃，旁边魏光强很没面子得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天已经黑了，魏振堂家大门楼下一百瓦的白炽灯亮着，灯光照到了门外的胡同路上。
“哎呀，造的什么孽啊！我说他大嫂子，都是一家人，快别喊了，你叔动手不对，你快别骂了！”
“骂？我还没开始骂呢！魏振堂，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我看看你多厉害，你出来快连我一块打了！”
苏良摇着头，叹了口气：“哎，光强，你嫂子骂的可一点都补押韵。”
魏光强一听，楞了一下：“押韵？”
“我问你，上次有没有听何为民的老婆骂何为民？”
魏光强点了点头：“听了啊，咱们大家都去一块听的啊。”
“你听听人家何为民的老婆骂的，前后脚押韵，跟唱戏一样。你再看看你嫂子骂的，没意思。”
说完，苏良转身便回家去了。
魏光强仔细想了想，确实，比起何为民的老婆，眼前这个嫂子，骂人的功力还是差点。
然后这时候，何洪义来了。
何为仁不敢出马，他便怂恿着何洪义来处理。
“光宝家的，别这么高声咋呼了，让大家看着不笑话？”
何洪义家里面听了也有一会儿了，最后何为仁过来找他，他也觉得不出面不像话了。
“何书记，这村子大小都是你说了算，我就问你，我丈夫被魏振堂打了，你管不管？”
何洪义假装不知情，一脸疑惑得看着刘娟：“什么？光宝被振堂打了？怎么可能啊，你们两家不是好着吗？”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何书记啊，我家光宝给他魏振堂当牛当马，这过年算账了，他魏振堂是不拿着我们当人啊！是把我们当奴隶使唤啊！还把我丈夫打了！这事，书记你要是不给我处理好啊！我明天就去我娘家！我让我兄弟们来处理啊！”
刘娟又是跳着，又是哭着，又是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好一番表演。
就连已经走出去些距离的苏良，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错，这才有那味道。”
“振堂家的，快拉着光宝家的，走走走，咱们到屋里说话去。”
何洪义让胡翠琴拉着刘娟进屋，后面跟着何为仁，还有一干看热闹的邻居。
魏光强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面，也没有人看他一眼，倒是连他也成了看客。
陈四海是看客，陈庆泰、陈庆红还有好多的邻居，都在看。
大家有时候劝解两句，然后发现没有作用，便从局中走出来，继续当看客。
没有看客，这骂架的人，是不会表现得好的。
一直以来，村里都是这样的。
苏良回到家里，韩彩芬正在看电视，嗑瓜子，吃点心。
苏灿路卖的点心，好些压碎了，没法卖，便只能分散着，让大家吃了。
“看打架的干嘛，一个石头扔过来，不小心还得打头。”
苏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自己小姨的观点。
电视上面演着《西游记》，这是一部有段时间一到过年就演的电视剧，同时也是大家的最爱。
苏良看了有半个小时电视，然后魏光强很有些不高兴得来找自己。
“良子，我今天晚上能和你一块睡吗？”
“行啊，怎么了？你家还没有打完？”
“刘娟拿了我家三千块钱走了，我爸在骂我娘，我娘在哭，我没法睡觉。”
“你爸骂你娘干什么？”韩彩芬不解。
魏光强解释道：“我爸嫌我娘不和刘娟对着骂。”
“你娘是真骂不出来。”
韩彩芬认识胡翠琴，她们俩是同村的。
现在，苏良忽然明白了，当年魏光强为什么铁了心要考大学，离开这个村子的。
自己前世的时候，他家和现在情况差不多。
0060章 说你错了就是你错了
腊月二十四一大早，吃了早饭，苏良嘱咐魏光强帮着自己在村里巡查一下各个羊圈的羊去，而自己，则去了何为民家里面。
韩彩芬呢，一会儿就要骑自行车，先回一趟家里面，然后再到集市上帮姐姐姐夫去赶集。
何为民的老婆，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凶煞。
说句实在话，那个刘娟在何为民老婆面前，是过不了几招的。
何为民的老婆骂的话，不但押韵，而且句句粗俗不堪，让人听后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当年诸葛亮能骂死王朗，看看何为民的老婆就知道，完全不是不可能。
后来有人戏谑，当年农村里面那些骂架的场面，都可以申遗了。
见苏良来了，何为民的老婆白了一眼，然后去喂孩子。
而何为民呢，则急匆匆得吃完了饭，逃也似得对苏良说道：“走走走。”
“这是又往哪儿死去啊？”何为民的老婆见自己丈夫推着老苏家的孩子往外走，便有些不高兴。
“啊，何慧他娘，今天教委开会，我得早点去。”
“去开你大爷的会吧，记得路上让车给压死，我也好再找个男人。让谁看看，这日子过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人家过年买新衣服吃肉喝酒的，你看你那个窝囊样……”
身后何为民老婆的咒骂还在继续，何为民已经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苏良，上了路。
离开了村子的何为民，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
“苏良啊，你看这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是不是很漂亮啊？可真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啊！”
苏良随口接话：“欲与天公试比高！”
很显然，苏良的话是把何为民给吓到了。
“哎哎哎，何校长当心啊！”
嘭的一声，俩人重重得摔了一跤。
好在俩人还在从凤凰岭村到青石关的小路上，路两边都是松软的野草，再加上铺着的厚厚一层雪，俩人摔得并不疼。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俩人虽然摔得不疼，但是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雪，搞得很滑稽的样子。
何为民戴着的皮帽子也滚到了一边，而苏良的黑色棉帽子上面，也成了白色。
“苏良果然是个天才，连***诗词都知道？”
刚才苏良是真无心说出来的，现在又得麻烦解释了。
“我三舅是胖城工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家里面书很多，我以前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不过也就记得这么一句了。”
何为民没有怀疑，而是点了点头，很认可苏良：“已经很不错了。苏良，这边小路太滑了，咱俩走到青石关那边之后啊，再骑自行车。”
“行。哎对了，何校长，你要带我到教委干什么啊？”
“哎，他们说你考一百分不可能，我把你带过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天才！苏良，你真的是一个天才，将来一定会考上清华北大的！”
俩人现在已经都爬了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可是，何校长，为什么非要考清华北大呢？”
何为民听苏良问这个问题，也思考了起来。
“清华北大，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大学啊，你是我教过的所有学生里面，最聪明的一个，是个天才，当然要考清华北大了。”
苏良笑着：“不对不对，清华北大是最好的，可是不是我喜欢的，我长大了，要考我喜欢的大学，不考最好的。”
“嗯，有主见，这是天才才有的个性。”
两个人说着话，走过了青石关。
看着狭窄的青石关，苏良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尽快把这个地方给炸开，把路给修好。
大寨乡的乡级公路，一直通到青石关村，便没有了。
乡村公路宽有四米，这在1991年的时候，算是比较宽的乡级公路了。
骑着自行车，何为民和苏良两个人，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到了大寨乡政府大院。
大寨乡教委办公室，就在政府大院里面。
大院门口，一个抱着枪的战士在站岗放哨。
这年头，好多政府部门都有抱着枪的战士站岗放哨，那可是真枪。
不光是政府部门这时候有枪，有些厂矿企业，甚至个人，手里都有枪的。
国家完全禁枪，是从1996年才开始的，在这之前，社会上的枪是非常多的。
不过，虽然有人站岗放哨，但是何为民进去的时候，却没有人拦着，门卫连问都没问。
教委办公室，在政府大院这边占了有三间房子。
一间是主任办公室，里面是尹平办公的场所。
另一间是教研室，是包括中小学两个教研主任还有三个办事员的办公场所。
整个教委，一共就六个人。
其中还有两个人，中学教研主任和小学教研主任，关系还在学校里面，属于借调人员。
还有一间，是会议室兼做仓库用的。
何为民让苏良在主任办公室外面等着，自己则进了尹平的办公室。
通知是今天上午九点开会，现在才八点十分。
尹平也是刚到办公室，门口炉子上烧水壶里面的水还没有开，桌子上茶杯里只有茶叶。
“尹主任。”
尹平正在看报纸，抬头看到何为民推门进来，便面无表情得点了点头。
“老何，检查拿过来我看看。”
然而何为民去没有提检查的事情，反而笑着走到了尹平办公桌旁边，站着说道：“尹主任，我跟你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学校今年一年级考试，百分之一百没有作弊！”
“胡闹！我说你这个老何是不是糊涂啊？我说作弊就是作弊了！那个徐主任的检查都写清楚了，卷子头一天晚上运到青石关村小学，第二天发下去的时候，有个考场里面少了一张，而且是两门都少了一张。这还不明显，就是你们学校里面某一个学生偷走了！你不给我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偷走的，还来找我狡辩？老何，老何，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时候，水开了，尹平站起来要去倒水。
何为民忙说道：“我来，我来！”
然后，他忙将烧水壶里的烧开的水，给尹平沏了一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