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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风姿物语txt下载     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平凡英雄

    一处远离战场的孤绝高空,那座飘移在天上的轨道光炮,忽地强光暴炽,炸成星尘粉碎,但在爆炸的同时,一发直径超过之前三倍的光线炮,笔直击了下来,转眼间穿越万里云层,准确无误地击中兰斯洛。

    强韧的护身气罩,竟脆弱得连稍稍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在兰斯洛满是不信的眼神中,他大口鲜血喷出,胸腹之间给轰出一个乌黑血洞,散着袅袅轻烟。

    (怎么可能!)

    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兰斯洛、小草、韩特的心中,与无力说话的当事人相比,小草脸色苍白,韩特更是惊得连手中鸣雷剑都掉了地。

    这个惊讶并非无因,两人都感觉到了,适才那记炮击之所以能那么轻易就将兰斯洛打倒,是因为除了本身威力之外,更夹杂着其他的东西……天位力量。不是小天位,是等同强天位高手天草四郎全力一击的汹涌出力,在敌人大意、未有闪避的情形下,轻易地将他一击而倒。

    使用天位力量的关键,是以自身天心意识,组合天地元气而成,内中过程玄之又玄,即便是天位高手本身,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讲不出个大概,更别说在体外运用。

    但这远自九州大战前便无人能解的难题,却终于在人才辈出的此刻,给白起克服。他适才所做的事,非常简单,以无比精妙的计算,抓住了宇宙元气的流向,将之组合融会于光炮内,由于这份天地元气的质与量,都远非地面上所能比拟,故而迫发出强天位力量,一击制敌。

    简单的理论,要实现起来却近乎没有可能,韩特敢肯定,即使是强如三大神剑,也做不到这种事,即使是当初号称正道第一人的星贤者卡达尔,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计算能力。能够不凭感觉,而将天心意识予以数据化计算,这死矮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场内一时间震慑无声,却只有白起自己才晓得,这记后着的声光效果虽然惊人,但却没什么实用性,对上真正的强天位高手,并不具实际杀伤力,而每次发这样的一击,自己必须花上一刻钟的计算时间,发炮时累积能量的时间过长,又因为承受不了后座力,发炮后炮台必毁,若非之前让兰斯洛轻敌,不闪不避去接这一炮,其实根本伤他不得。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次与妮儿作战,手伤未愈,后来再挫败郝可莲、花残缺的时候,也受了不轻的伤,自身真元大量消耗,不宜再使用对身体负担极重的乙太不灭体,只得以这方式行险取胜。

    “哼!现在你还道我的火器对你没杀伤力!妹夫,你大错特错了。”

    *着实绩,白起冷淡的说话,再次造成强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感受到他掌握一切局势的实力。

    兰斯洛着实伤得不轻,此刻创口肌肉快速蠕动,正自狂运乙太不灭体,催愈自身伤势,但是那一击的能量太过巨大,迄今仍在影响催愈过程,伤势复原没有那么快。这时,他发现白起双手因为袖子被刀风弄破,露出满满缠着的绷带,外头渗血,显然是伤口破裂,心中登时一凛。

    (这矮子……他身上有伤?他是带着伤和我打?)

    处于劣势,自己并没有资格说些什么“我不欺负伤者,下回再战”的话语,但一个从没想过的想法,却忽然在脑里出现。

    (他……他会乙太不灭体啊!为什么他不用?)

    在这想法的同时,兰斯洛将伤口愈合六成,立即舞刀再上。就这么输掉,他绝对不甘心,即使刀法不够,他还有天魔功,将这两样东西合并,没理由胜不过这死矮子。

    “唔!天魔功吗……好差劲啊!连你妹妹都比你强得多呢!”说到这里,白起露出猛然想起的表情,道:“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前两天去过北门天关,见过你妹妹与义弟,老实说,你那个妹妹还真是……”

    以下出现的百余字,是对女性极尽污辱的肮脏字眼,再配上对方轻舔嘴唇的猥亵动作,看起来就是绝对的恶心。

    “你、你把妮儿怎么样了?”

    “你是怎么样,她当然也就是怎么样了。”

    这话的效果,就如同一枚炸弹在脑内轰开。如果说之前的耻辱、夺目之恨,兰斯洛都能忍下,现在白起的话,则是真正触到了他的底线。

    (难怪……这两天往北门天关联络,都找不到妮儿和老三……)

    就像是暴风雨前夕一般的平静,听到妹妹的坏消息后,兰斯洛面上,竟出奇地没有一丝表情。

    想到败在白起手下的妮儿,不知会受到白起怎么样的侮辱,从刚才白起嘴巴吐出的肮脏字眼,令兰斯洛愈想愈怕,愈想愈愤怒,情绪已到达临界点。

    尽管内心汹涌奔腾,但表面上兰斯洛却是一脸漠然。

    空气就像是绷紧了的弦线,气氛异常险恶。

    蓦地,兰斯洛大喝一声:“白起!你给我去死吧!”

    紧握着风华刀,兰斯洛疾冲上前,朝白起狠狠斩下。

    从平静的气氛一转而为滔天巨浪,现在的兰斯洛,以出闸猛虎般的气势,完全不顾自身安全的打法,将局势扭转,一直占尽上风的白起,被他的狂态压我节节后退。

    此刻的兰斯洛,双眼通红,青筋暴现,神情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种忘我的震怒,竟将一直压抑住兰斯洛实力的心锁打破,抛开一切枷锁的兰斯洛,实力就绝对的可怕。

    杀杀杀杀杀杀杀!眼前的人,伤害了妹妹!杀!

    现在的兰斯洛,只知道尽情的痛宰白起,什么原则、什么道理,已经在他脑海里消失。完全忘我的攻击,大出白起的意料之外,一时间被兰斯洛的超水准表现压迫,只能左闪右避。

    可惜的是,不顾自身的打法,破绽必大。

    估不到片刻的沉静之后,兰斯洛的刀势竟会充满压迫感地攻了上来,杀伤力极强,内中却有老大破绽,这点却非战之罪,换做是韩特,甚至是白起自己,在挨了刚才那一记炮击之后,肯定已经倒地不起,绝不能再像他这样勇猛再战。

    (愤怒加强了威力,但却不能保持冷静,毫无意义……不过,了不起的生命力……妹夫啊!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

    只是,严重的伤势终究对兰斯洛产生了影响,当白起运起了压元功,令自身功力两倍增压后,仍是轻易全身而退,并看准破绽,一伸手就拍夹住风华刀刀刃。

    斜眼睥睨兰斯洛手中的风华刀,白起摇头道:“老实说,我满失望的,鸿翼刀这样大的名头,在你手上却不外如是,坦白说吧!你的鸿翼刀……根本没有原创者的神髓。”

    非独兰斯洛,便是一旁的韩特,也是感到一震。鸿翼刀无为无定的飘逸模式,是在王五手中扬名天下,并恃之青出于蓝,在鹏奋坡斩原创者忽必烈于刀下,因此所有人都知道,王五的鸿翼刀更胜于忽必烈。但是,对于修练相关武术的他们,却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忽略了。

    在原创者手上的七神绝与鸿翼刀,究竟是什么模样?

    “还有……你这算是哪门子功力,昔日天下无敌的武功,被你使得简直不知所谓。”似乎不愿当众说出天魔功之名,白起刻意省略了这个名词,直接撤手,一拳轰往兰斯洛。

    以刀劈拳,对兰斯洛来说是一件颇值得羞耻的事,但是以白起拳腿功夫的厉害,空手与他对战只是自寻死路。以兰斯洛的内力、刀势,即使是白起也不愿正面揽其缨,但这一次,他却罕见地采取硬攻,一只白皙秀气的拳头,正面与兰斯洛的刀刃对撞。

    拳是核融拳的导弹势,但内里却含了些不寻常的东西,在两人接触的瞬间,兰斯洛明显感到,一股凌厉之至的吸蚀异劲,伴随着核融拳劲一起涌至,与鸿翼刀劲激烈撞击着。

    (这是……天魔功!没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学会?)

    连续两个天大疑问,在对方迅速回气发来的第二拳,得到充分解答。

    运起了剑拳诀,配合压元功的三倍增压,爆发出来的已经不是剑拳,而是当日白军皇所独创,最锋锐的核融拳剑。当这柄拳剑荡漾着黝黑魔气,吸蚀周遭一切予以增力,快速攻来,兰斯洛的刀势全然没有抵挡之力,风华刀再次脱手。

    切割、爆炸、吸蚀,三种不同的杀伤力合并,小天位内仅有韩特的睥世金绝或可一撑,余人肯定没有招架之力,兰斯洛胸腹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再没有起来的力气。

    能维持清醒,可以说是最大努力了,兰斯洛凝运乙太不灭体,可是伤口产生的吸蚀作用,令得乙太不灭体效果大减,愈合甚慢。

    但这也证实了,对方使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天魔功……

    “为、为什么你会……”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和你们兄妹交手多次,任何天位高手都可以用天心意识模拟出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白起轻描淡写地说着,兰斯洛只觉骇然,却远不及一旁的韩特,几乎连下巴也掉了下来。

    (骗鬼,任何天位高手都可以模拟?那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成功过……)

    同样与兰斯洛兄妹多次交手,恃之护身的睥世金绝,在他们的金蛊化龙功手上屡吃大亏,韩特早就试着模拟学习,但却总是失败,这才明白,世上有些高深武学,确实是无法用天心意识模拟的……至少小天位不行,像自己的七神绝,就不是天心意识能轻易模拟。

    正当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见白起已经模拟成功,怎不令他目瞪口呆?

    (那发炮击、现在的金蛊化龙功……这矮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小天位,为什么他专门就能做到些我们做不到的事?)

    韩特不解的问题,同样也在兰斯洛、小草心中回荡,而白起在取得胜利后,却没有立下杀手的打算。

    “妹夫,说实在的,你还真是一个专门让原创者蒙羞的庸才,所有武功到了你手里,都走了模样。”

    这话当然不实在,够资格称兰斯洛为庸才的,世上恐怕只有那独一无二的武学天才妮儿,但在某些方面,兰斯洛确实不理解,自己所修习武学的原貌为何?

    “好好看吧!你那套功夫,本来应该是这样用的……”

    踱步来到被封住穴道的代表团之前,白起随意便拎起两人,双手微一施力,天魔功独有的吸蚀异劲发出,只听得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已将两人吸蚀殆尽,跟着又抓起两人……

    吸化旁人内力、血肉的毒功,在风之大陆并不罕见,毒皇的金蛊化龙功便是其中翘楚,但却没有任何一门凭*毒物施展的邪功,能像白起现在这样,直接吸蚀受害者血肉精华,其躯体溃烂、萎缩,几乎只是眨眼间,一具好好的人体,便化作空气,什么也没留下来。

    阴狠毒辣的手法,非独是在场所有人,透过转播,更传往雷因斯各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怒骂与痛斥,却也将恐惧深深地植入人们心中。只有韩特一人,看见了不同的东西。

    (这……这不是金蛊化龙功啊!能够把人吸到什么也不剩,该、该不会是那样东西吧……没可能的啊!为什么它会落到人类手里?)

    韩特不愿承认,但体内的恐惧感,却没有别的理由可解释。数千年来,这武学在魔界至尊无上,屠杀千万魔族,将那份俯首听命的恐惧感,深深植入魔族的基因里,世代相传,以至于韩特一想到这念头,就觉得浑身冷汗不断。

    (果然是……天魔功……)

    与先前的震惊不同,韩特现在是真的感到恐惧,身为武者,他竭力抗拒这种可憎的感觉,但汗珠却不断地从额上流下……

    目睹兄长使用天魔功,小草同感吃惊,便是一旁的白无忌,脸色也是极度地沉重。

    另一边,白起挥洒如意,当把第十个受害者化为空气,他两臂一振,所有绷带碎裂纷飞,露出内里已经完好如初的手臂,连续吸蚀多人所凝聚的血肉精华,竟让他的手伤痊愈无痕。

    “看到了吧!如果你也能这么用,你……”

    “别把我当作和你一样,我还有起码的人性……”

    “人性?你所谓的人性,是用什么东西当作标准,爱与正义吗?”

    白起的嘲讽,被后头的声音打断。出奇地,代表团中竟然还有几人能够动弹,虽然只能爬行,却是试着逃离此地,在被白起发现,晓得逃生无望后,张口斥骂:“怪物!冷血魔鬼!”

    “这名词听来不太过瘾,换一个吧!”随手一挥,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已将那人切成十余段肉块。

    “饶……饶命啊!英雄,我……”这声求饶仍然没有好结果,同样是成为十余段碎块收场。

    “妹夫,你想要当的英雄,就是这样东西吗?我把他的同伴都快杀光了,他还不是一样叫我英雄。”冷淡嘲笑,白起将目光移向下一名幸存者。

    “住、给我住手……”兰斯洛认得白起目光瞥的那人,一名年纪很大的宫廷派大老,家里算得上儿孙满堂,虽然平常对己多所刁难,但看他拖着老弱的身体,挣扎地往后爬,心中确实是老大不忍。

    “你、你这怪物……”

    似乎是因为知道在劫难逃,那老人索性破口大骂。

    “你既然那么厉害,既然想要他的脑袋,直接把他杀了不就成了吗?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稷下的百姓,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啊!你、你会遭到神罚的……”

    兰斯洛心里,确实是想过希望白起只把目标针对自己,别伤及无辜的想法,可是听到这老头直接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不是味道,方自焦急,却听见白起大声地鼓掌起来。

    “神罚?说得好,不愧是宗教国家的官僚,临死放话都这么有水准。什么叫做无辜?无辜的人是指谁?”

    “因为你们软弱无能、因为你们没办法在战时派上用场,所以你们就是无辜的吗?所以平民就是无辜的吗?别说笑话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们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强者背后,推别人出去承受灾难,以前是女王,现在是这个冤大头,他有什么理由要义务替你们牺牲?为什么不是你们通通去死?”

    “总是期待有个强人出现,会在危险关头拯救你们,这样的事,每次都会那么有效吗?自己放弃了守护自己生命的努力,把一切交给偶像,当这偶像撑不住了,你们和他一起灭亡,很公道吧!”

    这番话在兰斯洛心中起了不小的撼动。并非因为认同,而是在这番话的背后,他好像感觉到一点这个死矮子的真心想法,一点平时看不出来的东西……

    “我、我们……谁像你们这些天位怪物,你们那种力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比得上啊……”

    “做不到这句话,是只有实际做过的人才有资格说的。平凡与天位之间的距离,真有那么远吗?”

    “强词夺理!你们这些练武天才,怎么会理解我们平凡人的难处,我们也很想……”

    “不用说了,无能守护自己性命,就是你的死因。”随手宰掉老头,白起道:“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性命,要*自己守护,既然你们只懂得推人出来,那么当这人倒了,你们这些家伙就无辜地把性命赔上吧!”

    还剩下六名幸存者,正随着白起的走近,吓得口吐白沫,稷下城内寂静无声,但想像得到,肯定是每个人都盯着这一幕立体景象,咬牙切齿之余,也浑身发颤。

    白起手上再度缭绕起黑气,似乎打算再度运起天魔功,但在出手之前,后头风声响起。

    (哼!只有打死不认输,还有这股蟑螂般的生命力是人所不及……)

    伤重的兰斯洛应是强弩之末,没法发挥原貌的天魔功、欠缺领悟的鸿翼刀,没什么威胁性,趁着他伤重,该可以将他一击而下。

    (什么?)

    机枪势的一拳四劲全数落空,兰斯洛瞬间的身法妙到颠峰,虽受伤势拖累,却仍将白起的拦截攻击避过,眨眼间便到了他身前。

    (这是……光合作用踢?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什么功夫比这一招更好用了,晓得做这样的判断,他很不错啊!)

    微一吃惊,这一招后半式的气缚,已经开始钳制白起的动作,只是,远比兰斯洛更清楚此招奥妙,他身体一斜,微退半步,从死角中脱身出来,跟着就要以核融拳反击,在那雷霆万钧的一腿发出前,抢得先机。

    只是,兰斯洛也知道自己仅余一招之力,所以将一切赌在这招上头的同时,也做了变招,完全放弃了*着那一腿之力扭转胜机的念头,兰斯洛将融合阳光、水分、大气能量所提升的功力,全数加强在气缚上,铺天盖地般地将白起镇压锁住。

    “你!”

    “喂!还要命的就趁机快逃吧,我拖不了多久的……”

    情知自己伤重之余,无法在招数变化上与白起竞争,但纯内力比拼,小天位内无人能及上自己,应该可以困住白起,在自己不支之前,让他无法动弹。

    而趁着白起分身不得,残余的幸存者开始努力逃亡,也有人从稷下城中奔出接应。

    “白起,你确实是个战斗天才,但只要我没倒下,任何人也不能当我是件废物!”

    白起惊怒交集,却无法震开兰斯洛的锁缚,双方的天魔劲僵持不下,面对这种取巧不得的纯力量对拼,不愿多消耗自身元气的白起,一时间确实没有脱身之法。

    “你以为这么做会有用吗?我先杀掉你,等会儿再追进城去宰光他们,一切仍是没有改变。”

    “杀我吗?这问题我刚刚一直在想,在这之前,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的,虽然都是败在你的奸计之下,让我很不服气,但如果你真正下手,我早就没命了……”

    兰斯洛喘息道:“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也许你是不想让你妹妹难过,或是有什么其他理由,但总之……你并没有杀我的打算,对吧?”

    被问到这个问题,白起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而在他有机会回答之前,一名不速之客,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骤觉胸口一痛,兰斯洛低头一看,一截带血剑尖裂胸而出,其势未止,带着切割开一切的锋锐刃劲,将伤口血肉不住剖开飞溅,几乎就要把整个身体从中破开了。

    “住手!这家伙我要单独对付!”

    “嘿!为什么要我住手呢?单打独斗不合你的个性吧!横竖我们两个都看这猴子不顺眼,现在就一起把他宰了吧!”

    动手的是韩特。这一战中,白起始终未对他下过命令,但他却仍然出手了。而他可不是闹着玩的,兰斯洛全副精力都放在白起身上,对韩特毫无抵抗之力,伤重之下,连运乙太不灭体都不及,立刻就处于半昏迷状态,这样下去,几下子就可以将他真正杀掉。

    斩杀无还手之力的敌人,韩特甚至露出了奸恶的狞笑,心中却惶恐不已,为了测量某人的真正心意,他只好冒险赌上一赌。

    伤势重得无以复加,兰斯洛再没有力气封锁白起,双手一松,心里却委实担忧那些好不容易才获得逃生机会的幸存者。

    重伤昏迷之前,他感觉到白起脱出束缚,一股大力往自己支离破碎的胸口直击而来,同时还有一声极度愤怒的吼声。

    “韩特!你竟敢……”

    兰斯洛再醒过来,是不久之后的事。一如白起所欣羡的,他的生命力与肉体强壮委实举世无双,短短一个多时辰,就从这样的重伤中清醒过来。

    看看天花板,有些疑惑自己的置身之处,跟着才发觉仍待在白德昭提供的那所暂时居处。身上的伤已经不见踪影,除了左眼犹自不能视物,其余的重伤完全看不出痕迹。

    (嗯……小草呢?)

    自己昏迷时乙太不灭体无法自愈,即使有所动作,痊愈这等伤势所消耗的元气,肯定让自己醒来后有如整个人被吸干了一样疲惫。现在身体完好,精神更是前所未有地充沛,除了妻子的圣力,没有其他解释。

    “醒了吗?肚子会不会饿?”

    发现丈夫清醒,小草从桌上端过一碗莲子羹,在他眼神示意下,一匙一匙地喂进嘴里,让他趁机享受伤患特权。

    风华刀好端端地搁在桌上,这是与自己另一名妻子的定情之物,不管怎么样,兰斯洛也不想失去,除此之外,还有一束浅紫色百合花,放在桌上。

    “老公,你还挺受人欢迎的嘛!有人送花给你耶!”

    “嗯,是提前帮我上坟的意思吗?以现在的情况,稷下里头希望我去死的人一定很多……”

    在与白起的战斗中,露出了许多丑态,特别是在生死抉择的关头,直接了当地拒绝了牺牲美德,尽管明知这要求强人所难,但人性自私,看到自己这样表示,稷下人心里,一定对己唾弃万分。

    “关于稷下的事,你别想太多,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小草道:“不过,这束花是青楼联盟的信使从外地送来的,照时间来看,应该是得到你将要退位的消息,特别送来鼓励你的喔!”

    兰斯洛接过百合花,与旭烈兀喜好的香水百合不同,这束百合花上淡淡的香气,让人觉得很舒服。浅紫色的百合花,并非是正常物种,记得在自己入主象牙白塔时,也曾收到一束没有具名的紫色百合,没有署名,只是用一张小卡片写上“节哀珍重”四字。

    当时自己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哪个贵族拍马屁的动作,又怕被妻子和妹妹耻笑,随手就把花扔了,没想到在自己落魄的此刻,仍会有人送花来。

    之前是锦上添花,现在就该是雪中送炭了吧!打开上头的小卡片,仍然是没有署名,只是写著「不要放弃啊“五个清秀字体,兰斯洛不期然有一阵感动,原来除了亲朋好友,自己在稷下的种种作为,仍然是受到人肯定的啊……

    “小草,知道这是从哪边来的吗?”

    “不知道,等我回来再说吧!”小草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喂!喂!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想丢下重伤的丈夫上哪去啊?”

    “我刚才逼二哥答应了,他会带我去见大哥,彼此把话讲清楚。”小草道:“大哥这次做得太过火了,我不能再坐视不管,把话说清楚以后,我就和老公你联手,一起教训他吧!”

    兰斯洛也想去,一直以来,他和白起只有在战场上相遇,从没有其余的碰面机会,但是,现在的情形去碰头,肯定又是一场死战,还是将一切交给妻子吧!

    “对了,小草,多谢你啊!这样催动圣力,你自己也很累吧……”

    “不,我其实……”小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仍欲言又止,微笑地离开。

    兰斯洛看着百合花,心中百感交集,方自沉思,外头传来敲门声响。

    “奇怪……又是谁啊……”

    “妈的,好痛,那家伙到底是把谁当作敌人啊?”

    在白天行的阵营里,韩特看着镜中鼻青脸肿、淤伤处处的自己,悲叹着自身的不幸。

    白天行犹自昏迷未醒,由各部将领负责处理事务,同时安抚麾下士兵的情绪,今日白起公开的屠杀,让军队里头群情激愤,更有不少人生出了离开的念头,现在维持住整个军队完整的,是各部将领的极力安抚,还有白起回来时撂下的一句话。

    “要逃军可以,扣掉镇守各地的十万军队,在这里还有四十万人,跑掉两万,我就杀光剩下的三十八万。”

    被这句话给镇住,大军一时间彼此监视,谁也不敢妄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用恐怖主义来控制的军队,必然无法持久,分崩离析只是早晚的事。

    (哪有人这样统率的?这家伙一点为将之道都不懂啊!)

    韩特这样想着,却也明白,对白起而言,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军队的存在与否,一切的实力只*自身,只要他还能行动,他有信心做到一切,毁灭一切。

    回想战场上发生的事,委实让人不寒而栗。也让自己开始猜测,现在白起所展示的实力,到底是这座巨大冰山多少比例的一角?

    在自己将兰斯洛斩得伤重垂死之际,始终保持冷漠的白起,赫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狂怒。假如说之前兰斯洛闻得妹妹、义弟受到伤害,非常愤怒,那么现在白起的怒更炽十倍。

    左核融、右魔龙,两式强绝拳招以压元功的三倍增压击出,当日妮儿的得意招数,再度重现。更让韩特惊讶的是,这股透打而来的劲道,竟是完全对准了自己金绝运行的空隙,电光石火之内攻入,使得护身劲道大减。

    放弃攻击兰斯洛,凭金绝勉力接下这一击,已经感到头晕眼花,隐受内伤,还没能喘口气,黑影晃动,白起已经来到上方,乘着灿目阳光,一腿踢来。

    (光、光合作用踢!)

    这想法已来得太迟,脸上被一脚踢中,所有护身劲道全部溃散,几乎是五官溢血地往后飞去。

    另一边,白起已经将坠落下来的兰斯洛接住,两手贴住他血肉模糊的胸口,立即施展回天手段。

    (第二封印,解开!第三封印,解开!第四封印,解开!进入特级模式,肉体机能百分之百支援!)

    (乙太不灭体,反向极限运转!)

    飞沙走石,耀眼的强光,以兰斯洛为中心,整个爆散出去,触及之人均是捂着眼睛,蹲下叫痛,除了韩特、小草,没有人可以看见强光里头发生何事。

    即便是韩特,也只看到兰斯洛的身体在强光中以惊人高速愈合,所有伤患消于无形,却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技巧?白起神情无比专注,但隐约间,韩特好像见到他双瞳变色,左眼金黄,右眼紫红……

    而当强光消失,韩特挣扎着起身,白起扔下兰斯洛,朝这边走来,韩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白起冷不防地一拳击中,当场耻辱地昏去,转醒过来,已经回到技术小组的工房,几名技师传达最高领袖的命令:在这里等!

    韩特可不打算乖乖听命,过去曾从挚友白飞口里听过,乙太不灭体只能自疗,不可能用以疗人。即使是白起,强行突破这禁制,肯定要付出重大代价,自己趁机下手,说不定就可以取得解药,从此脱离这恶魔的掌控,这样就不枉自己今日冒险一行。

    在这工房里,有一间密室,是白起平时休憩所用,擅入者格杀勿论,韩特现在自是不管这些,*着平时留心的细节,他穿越层层太古魔道防卫机关,进了那密室。

    (天啊!狗屎东西!一进门就是厕所?这家伙是怎么设计房间的?)

    不单是厕所,而且还臭气薰天,一看就知道,刚才有人在这里大吐特吐过,至于那人是谁,则是想都不用想了。

    (身为天位强者,居然吐成这样,传出去肯定被人耻笑一辈子啊!不过,如果他身体状况真的不好,下手起来就很方便了……)

    前方隐然传来呼吸声,并不似负伤的粗重气息,韩特不敢大意,掣起鸣雷剑在手,慢慢走了过去。

    (风水轮流转,现在终于轮到我报仇了……)

    连推门都省下,直接破门而入,蓄满劲道的一剑未发,韩特却在目睹内里情景的同时,如遭雷殛,什么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第七章 难言之隐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披着斗篷,用头套遮住面容,小草随着白无忌来到白天行阵营的技术工房。本来她在战斗一结束,就立刻逼着二哥,一起去拜访长兄,但白无忌却坚持要等两个时辰,因为自己也对丈夫伤势放心不下,所以只好等上两个时辰。

    见到家主到来,众多技工沉默却恭谨地弯身施礼,在白无忌的示意下,全数离开。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如往常,白起坐在平素指挥众人的那张方桌上,脸色阴沈地瞧着一双弟妹。

    没有看见韩特,或许是又被派了出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凝视兄长的面孔,小草的心里有点不安。兄妹两人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碰面了,对于这名长久以来自困于塔中的长兄,自己似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不敢与他碰头。

    自从真正懂事以后,回思过往,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但心中隐隐有种愧疚,觉得大哥之所以变成这样的个性,与己不无关系。

    详细的情形已经记不得了,或许是对此有罪恶感的自己,不愿去回想吧!只记得,那年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毫不客气地嘲笑兄长:“你这头性无能的恶心怪物”。

    以前在太研院的记录中读过,类似骡子、狮虎、兔鼠,这样杂交而成的生物,因为基因问题,并无法繁殖下一代,那时候知道这名长兄是用太古魔道技术作出来的后,就直接想到这理论,拿来对他嘲讽。

    那时,场面一度紧绷,大哥身上散发的森冷气势,让自己由衷后悔,以为马上就要被杀掉了,后来……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因为二哥抢先拦在自己身前袒护,才让大哥掉头离去,从此兄妹两人几乎没有碰过面了。

    当初在杭州,听二哥说,自己逃家时,大哥曾出塔在城头上挥手致意,这让自己一阵感动,想要趁机修复兄妹间的关系,但是之后进祈愿塔,却吃了闭门羹,问二哥,他只淡淡地说:“现在,大哥不会想见你的……”之后,就是现在的兄妹会面了。

    “没事的话,就离开吧!不要说些没意义的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

    白起下了很清楚的逐客令,但小草却不打算这样就退缩。

    “请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话家常的,把该说的话说完,我自然会走。”小草道:“也许大哥你做事有自己的理由,但你实在做得太过火了。之前你大洗礼的时候,我已在忍耐,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你要那么咄咄相逼呢?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为什么……”

    “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这点我已经说过。”白起淡淡道:“至于该死不该死,既然他们身为代表,今天就是得死。另外,对于主动舍弃王座,抛弃底下人民的你,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这问题确实让小草为之语塞。从公主到女王,在自己的生命里,对雷因斯这个国家,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生而具有圣力,代价是为了这国家的人民,不断地付出生命力,转换成治愈一切的圣力。除了生命之外,连整个人生也被压榨殆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关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一代接着一代,同样的宿命重复了数千年,没有人知道,历代女王平和的微笑之下,却隐藏着极深刻的怨恨。

    与雷因斯女王并列为人类两大圣女的西王母,在距今数百年前,曾有过该任西王母弃族私逃,一去不返的例子。这样的勇气,却是雷因斯历代女王所无,只是把自己的希望,不断地放在下一代身上。

    累积数千年的期盼,终于在这一代有了回应,说得明白一点,包括小草两名兄长在内,妮妲女王的三个孩子,根本是继承了历代女王的恨意而生到世间。

    当兄长在宰杀代表团时,从他所说的话,小草便体验到了他的心情。自己是没有资格说话的,但再怎么样,自己对雷因斯所做的,只是舍弃,并非主动加害,兄长这样的作法,实在是令己难以忍受。

    “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毫无理由的杀戮,一点意义都没有。”小草摇头道:“你这种纯破坏不建设的作法,和一个因为讨厌上课,就动刀子杀掉老师、放火烧学校的小鬼,有什么不同?”

    如果对方是兰斯洛或李煜,可能就会不知如何回答,但白起之所以成为白起的理由,便是即使在此时,他仍冷淡道:“我有天位力量,他没有,这就是最大的差别。一个软弱无能的小鬼,只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在失败后成为讪笑的话题,但一个拥有毁灭一切实力的小鬼,却可以消灭所有阻挡在前面的东西。”

    “你就只懂得杀吗?世上强者众多,哥哥你真能天下无敌?就算你无敌了,大地上悠悠众口,你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见一个杀一个,我不相信世上的人个个不怕死!”

    冷淡语句,伴随着决绝口气,自有一股压倒性的威势,让小草难以为继,正如兄长所言,任何一个相信这套理论的独裁者,都注定了可笑的失败结局,但若这名独裁者拥有压倒一切的恐怖力量,什么歪理都可以被贯彻实施,洒开一条血腥之道。

    而她也十分明白,单凭巧舌诡辩,是无法阻止兄长的,要令他止步,只有倚赖能将之压倒的强大力量。

    “我明白了,既然我无法说服你,那么我们就在战场上碰头吧……”说着这些,小草不禁有些黯然,为何当自己努力克服心结,想要重拾手足之情的时候,却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那就在战场上再见吧!警告你那没用的老公,我开的时间还剩八天,八天之后,如果交不出他的人头,就拿稷下的所有生命换他一个吧!嘿!还有太研院的那个小丫头,爱惜生命的话,趁早让她离开稷下吧!”

    毫不动容,白起如此回应了妹妹的开战宣言,之后,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令他厌烦的话题,掉头就往房里走。

    “等一下!”

    小草本来打算离去的,但是兄长的话,却让她感到一阵愤怒。或许是因为牵涉到丈夫,让她不自禁地开口。

    “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种个性,但是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比起你和魔神结订契约,获得力量,我觉得像他那样凭自我修练来变强,才是真正的强大。”

    听见这句话,白起稍稍停了步,但最后仍是加快步伐,朝里头走去。

    “当初我说的那句话,对你真有这么深的影响吗?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可是,如果真的是个大人物,就不该那么小家子气,哥,你实在……”

    “啪”的一声响,让小草没能把话说完,而是惊愣交集地抚着面颊,瞧着这名痛掴了自己一记的二哥。

    “说够了没有?滚吧!婊子!”

    与长兄同样冷淡的表情,白无忌下了极为严厉的逐客令。小草真的是傻掉了,二哥虽然是出了名的浪荡子,但是在自己面前,向来表现得很温文稳重,从没说过任何重话,更别说粗言侮辱,这次为了向兄长表示支持,他竟做到这样的地步?

    想要还口,但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坚决,要自己什么也别再多讲,尽快离开此地。

    不明白用意为何,小草却因此冷静下来,晓得这不是该太过坚持的时候,点点头,朝外走去,一出门口,立即消失了身影。

    确认妹妹离去,白无忌立刻抢进内里的密室,却不急着开门,而是先倒了杯水,默数时间后,这才敲了敲门。

    白起走了出来,接过清水,慢慢饮下,顺手带上了门,单从那阵气味,白无忌就晓得,兄长刚才又对着马桶大吐了一场。

    冷汗打湿了浏海,沿着额头涔涔滴下,脸色像是抹了一层灰蜡似难看,白起斜倚在墙角,缓缓坐下,虚弱无力的样子,全然无复适才的半点威势。

    白无忌在兄长身前坐下,自怀中取出预备好的绷带,拉起袖子,赫然见到本来已经痊愈无碍的腐蚀伤痕,再度迸发,不停地淌着黑血,腥臭气味更是中人欲呕。

    “唉,干什么这么勉强呢?你自己也该知道,你的体质不能那样子用天魔功的啊!”

    早上见到兄长使用天魔功,吸蚀尽生人血肉精华的时候,白无忌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像那样的吸蚀手法,虽说是天魔功的原始用法,但却非人人可用,有时候会产生排斥反应,在兄长以前的试验中,早证实了这一点。

    不把这些吸纳的血肉精华立即排出,而是强行导入体内,配合乙太不灭体,催愈伤势,当时虽然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回来之后却肯定连场大吐,直至将吸纳入体的东西排出殆尽,而原本恃之催愈的伤口,也会在排斥作用的影响下,变得更加严重。

    就因为知道这些,所以自己当时的表情才如此凝重。而看兄长适才急急往内走去,知道他是难以克制排斥反应,料想他绝对不愿莉雅知道此事,所以才帮着出言赶跑妹妹。

    “不要再管闲事了,那小子如果想要当王,就让他去当吧!如果要让给白天行也可以,看不顺眼再干掉他就行了,真的找不到人,就由我来接下王位吧!你别再管了……”

    聆听的一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摇着头,身上彷佛要把全身水分全数排出似的,汗量惊人地湿透了衣衫。直过好半晌,白无忌才听见兄长的声音,若让其他人听见,肯定不会相信,一直在战场上叱吒无敌的他,会这么样懦弱地啜泣着。

    “无、无忌……我真是没用……真是太没用了……”

    低着头,白起的目光直视脚下地面,悔恨的泪水在啜泣中不住流下。

    “妈妈当初交代的事,我、我连最基本的一件都做不到……没有好好保护小妹……让她死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可恨啊!如果我那时候再强一点,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这不是大哥你的错啊!小妹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切非战之罪,怪只怪时不我予,如果事情再晚一天……”

    自基格鲁招亲以来,白无忌不只一次慨叹过命运的无常,一天之差,就足以令一切改变。

    母亲临终时的画面,现在仍清晰在目,当时妹妹莉雅未及回归,但自己却陪在身边,回光返照之际,母亲的意识极为清楚,但在交代完大概后事后,却是欲言又止,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显示出母爱与理智的冲突,向自己征询意见。

    (妈,够了吧!就算是件工具,总也有个使用年限,让他休息吧……)

    母亲应该是同意自己的想法,以一个身为人母的身份做出决定,所以没有再说什么。本来一切应该就此结束,但这时应该身在塔中的兄长,却似旋风般地飙了进来,握住母亲的手,激动地说:“妈,你放心吧!我无论如何都会守护无忌和小妹,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请你放心吧……”

    得到这样的承诺,母亲显得很安心,但望向自己长子的眼神中,又带着深深的哀悯,就在这样的矛盾中过世。

    作为一个智慧更胜女儿的谋略者,母亲是否后悔过自己的作为呢?这点白无忌回答不出来……

    “大哥,算了吧!做到这样已经很够了,放下手来,和我一起去逍遥一段时间吧!”

    “不能。也许我的眼光看不见太远的东西,但我仍感觉得到,敌人正在暗地里注视着我们,等待破绽,要一举毁灭我们。他们的强大,让我感到一种焦虑与不安,现在放手,我们的实力还太弱,只会给敌人机会……”

    白起摇头道:“还要再多一点时间。在男人的世界里,有些东西,不透过生死之间的传承,是无法深入人心的……”

    白无忌说不了什么。兄长表示得很清楚了,虽然以自己的情报网,搜索不到任何能毁灭白家霸权的东西,但兄长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会有这样的预感,肯定是有些情报网无法掌握的东西存在。

    “无忌,我很高兴。”看着地面,白起淡笑道:“妈妈以前常常担心小妹,怕她进入谋略者的世界后,会冷冰冰的,现在她会生气、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失去方寸,这样很好……这样的心,是人类最贵重的东西,妈妈一定会很安心。”

    小草细密的思考、丰富的才学,让她有胜任一名优秀谋士的本质,这点妮妲女王许久之前就看出来了,在庆幸后继有人的同时,身为母亲的心理,也让她担心着女儿成长后,若整天只懂得算计,将一切化作最冷彻的计算,在赢得所有胜利之余,会不会也觉得人生乏味呢?

    这份顾虑,白起与白无忌都清楚,而很幸运地,小草与兰斯洛相遇,让她的心得到温暖,在有所寄托的情形下,并未走向母亲生前所顾虑的道路。

    可是,比起妹妹,白无忌现在更顾虑兄长。母亲临终前,望向兄长那一眼的意思,自己非常清楚,因为从某方面而言……自己也是母亲的共谋者。

    (孩子啊!妈妈看得到,莉雅的将来,会有个人发自生命地爱着她、守护她。可是……你呢?会不会有人真正地了解你、爱着你呢?还是……你就注定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妈妈真的很担心……)

    这是母亲最后的担忧,或许该说是忏悔,但一切已来得太迟,正如此刻,自己明白,兄长的决心已无法阻止,仅能放手让他去完成。

    “无忌,你今天打小妹的那一下,很不应该,不管有什么理由,别再有第二次了……”

    “呵!是吗?老实说,我也很后悔……”白无忌叹道:“如果我十多年前就打了这巴掌,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这是真心的感叹,只是身旁的人并没有回应。白无忌笑着一记拍在兄长肩膀上,道:“放心吧!这次我不会见色忘义的……”

    “卡布其诺,是你啊!”

    开门一看,兰斯洛见到机械犬摇头摆尾的样子,颇为错愕,四下张望,没发现它的主人,却在他口中发现一张信帖,上头约自己明日傍晚到酒店街的小木屋一叙。

    收下便条,对这事感到疑惑,卡布其诺却已摇着尾巴离去。当妻子回来,兰斯洛说起此事,本意是找妻子一起去,但却得到了奇怪的回应。

    “我才不去呢!你想想看,上次碰面,你对她做了那么过份的事,她应该气得一辈子都不想见你了,现在却又约你,你说是为了什么?”

    “有道理啊!那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准备了陷阱要干掉你,那就是……要向你求爱。”

    “向……向我求爱?”

    “当然罗,你也不想想自己上一次,不但撕破人家衣服,还摆明一副要侵犯人家的恶狼模样,除非人家女孩子心里喜欢你,所以可以不在意,要不然,正常情况都该想要把你千刀万剐的。”

    小草的戏言,却让在这方面极为直肠子的兰斯洛,认真地伤起了脑筋,只是这份担忧,随即便被小草讲述与兄长会面的经过,给引走了注意力。

    “是吗?代表团无一生还啊……”努力拯救的对象全军覆没,兰斯洛多少有些感叹,“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能做的,也就只剩全力一战了……”

    讲是这样讲,但自己能有多少战意,则是一件让人担忧的问题。连续挫败在白起手上,对战意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可是真正让兰斯洛觉得提不起精神的,是在今天交战时,对方的态度。

    (奇怪,我应该很愤怒的,为什么总有气不起来的感觉?还有……那死矮子说什么无辜不无辜那些话的时候,态度好嚣张,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像是一个小鬼在哭呢……)

    一些困惑在脑中盘绕,一时间没个主意,想要联络妮儿,看看她情形如何,但是北门天关那边拒绝通讯,看来是这丫头死要面子,不愿让自己知道她在白起手上吃了亏,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吧!

    “既然没有什么事,就让老公你开开眼界吧!”小草取出了一支银枪,在丈夫眼前晃动。

    “这把针枪,是太研院本部的秘密产品,大陆上目前只有三把,分别在我二哥、我、稷下分部的手里。你看,底部装设着药囊,内里的药物注射后,会对辐射产生抗体,核融拳之中,含有一定的辐射毒质,打一针清血比较好,我调整了药物成分,现在还增多了强身健体的保养功能喔!”

    “打针这种事,我可不喜欢啊!”就算不用太古魔道仪器,兰斯洛也对打针这种事没有好感。

    “大男人还怕打针?刚使用的时候会有些不适,但过一下就好了。”小草笑着,贴近丈夫身前,冷不防地拉开衣襟。

    美景乍现,兰斯洛眼放红光,野兽般盯着前方诱人的景象,直到左臂一痛,才知道已给妻子打了一针。

    “别忘了我生前是干什么的,害怕打针想逃跑的,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吗?”

    对着妻子妩媚的娇笑,兰斯洛只是沉默地向她讨来针枪,收了起来。

    “为什么想要?你希望我下次再这样帮你打针吗?”

    这当然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不过兰斯洛严肃着表情,说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不,其实,我怕你像这样帮别人打针……”

第八章 实况转播

    没有实际去到战场,但透过立体影像的转播,太研院的众研究员,仍是将整件惨案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受到极大冲击,其中自然也包括爱菱。

    (好人坏人已经不重要了,我要阻止这个人,不能再让他滥杀无辜下去,可是,凭我自己一定不够,那……就要藉助兰斯洛师兄的力量了!)

    那天非常幸运,本来会出现在号外报导上的超级丑闻,意外地消失了。那群得到自己行踪消息,冲进酒吧狂拍照的缺德记者,在看清楚阿猫先生的相貌后,一个一个脸色苍白,二话不说,抽出相机底片,道歉之后,像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掉头就走。

    不知是什么理由,那件丑事就这样被摆平了。这两天,爱菱则是想着要怎么样取得太研院的认同,一起与兰斯洛师兄对抗外敌。

    这两日白军泽活动频频,以其在太研院的地位,联合稷下城内的仕绅,将在明天于稷下学宫举行大会,让百姓入场,一起决定往后的方向。如果要澄清兰斯洛的清白,定要抢在这之前,毕竟,如果没有天位高手的辅助,对抗敌人根本是白日梦。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消除以前的恶劣印象,让太研院同仁明白,这位亲王殿下并非一无可取。为此,爱菱有了一个计画,先派卡布其诺送信给兰斯洛,自己花了大半天时间调整,接通各种线路之后,她独自来到小木屋中,等待着傍晚的约会。

    “有人在吗?”

    嚷了一声,兰斯洛推门而入,便看到爱菱坐在茶几边,若有所思的模样,见着自己进来,明显地大是紧张。

    (他来了,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爱菱紧握双手,满心不安地想着今晚的计画。

    在这之前,她已经接通太研院内的线路,只要启动身上的传送仪器,这间屋子里的声音,就会传到太研院的那套播音系统,强行播放。

    所以,自己的工作,就是设法让兰斯洛师兄说一些真心话语,让太研院的人明白,他其实没有那么糟糕。想法是很简单,实行起来却不容易,她想了好久,都还没有想到要说些什么,才能诱出对方的真心话。

    “我……我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请先喝杯茶吧!”

    爱菱紧张的模样,看在兰斯洛眼里,自然就是心怀不轨的最佳证明,特别是在她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更让兰斯洛觉得不安。

    (果……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她、她想杀我!)

    “兰、兰斯洛先生,请问你还记得上次见面的事吗?”紧张之余,爱菱的口气很生疏,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兰斯洛的本名,而且,自从上次的事件后,她与兰斯洛就一直没有碰过面。

    (为什么特别提起上次的事?她想要兴师问罪?)

    “兰斯洛先生,请……请你与我……请你对我……”

    (为什么这样结结巴巴?她要我对她怎么样?她真是想向我求爱吗?)

    凝望对方面上越来越严肃的表情,爱菱的心情也是非常紧张,她已经想好了一个句子,只要兰斯洛顺着这句话去讲,就一定可以打开僵局的。

    为了激励自己的勇气,爱菱抬眼看了看兰斯洛,一面按下腰间的机括,一面说话。

    “兰斯洛先生,请……请你对我……”

    随着爱菱机括的打开,太研院登时一片混乱,整个播音系统,被她预先留下的设定所占据,开始播放着她身上麦克风所收录下的所有声音。由于当初的设定是,只要使用这一套播音系统的地方,都会接到讯息,所以即使研究员在地下深处的研究室里,也能从身上的个人通讯器里收到这些声音。

    爱菱的思虑可以说是相当周全,然而,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形下,她仍是犯了几个过错。

    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使用这套播音系统的地方,未必只有太研院……

    “有一束外来的强力电波,正在占据我们的系统,该如何处理?”

    白天行阵营的技工小组内,众人为着系统的异常而讶异。由于最高领袖坐在桌上,闭目养神,似乎不便被打扰,众人唯有自己拿主意。

    “有这样的事?那是病毒吗?”

    “不,看起来好像是某种声波传讯。”

    “嗯……接到播音系统上去。”

    经由众人的判断,很快地,爱菱与兰斯洛的声音流泄出来。

    “兰斯洛先生,请你向我……请你向我道歉。”

    “什么?向你道歉?你在作梦吗?”与预期中的要求不同,兰斯洛吃惊之余,口气也不怎么好,“凭什么要我向你道歉?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当然应该道歉,那天我们见面,你撕破我的衣服,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胸……胸口,想要对我做那种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吗?”

    “我哪有错?每个正常男人都想看女人胸部,看一两眼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这么大惊小怪。”一本初衷,兰斯洛自然不会改口,“不过,对你这种没身材的小鬼,别说露胸部,就算脱光了对男人也是没吸引力啦!”

    “胡……胡说,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而已。”要求道歉被拒绝,又给这么样地嘲讽,爱菱也气起来,想找话反击,而实例似乎只有一个,“前两天我在酒吧里,就遇到一位阿猫先生,样子长得比你帅,又斯文又有气质,他一见面就说要搞我呢!”

    “搞、搞?!呵,呵呵,她刚刚说了什么字眼?我们是不是听错了?”

    发出惊呼的不是兰斯洛,而是此刻聚集在播音设备旁的众人。听到这么刺激的对话,他们互望一眼,暧昧地笑着,不约而同地催促着调高音量。

    “阿猫?那家伙长得一副娘娘腔模样,怎么能算正常男人?嗜好当然与一般人不同,妈的,居然对这样的小女孩动手,他恋童吗?”

    “我不是小女孩,是少女!人家那样哪里会不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吧,不但自大、蛮横,而且……而且居然还喜欢男人……”

    “我喜欢男人?你别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

    “你想不承认吗?杂志上都说你与手下和雪特人有不正常关系,而且那天我亲眼看到,你和白三先生一起在我床上,衣服脱掉一半,正、正在……啊!他有胸部,那就是说……你、你和人妖一起……”

    “不要散播不实的谣言!”

    透过播音设备,兰斯洛的怒吼极为惊人,但在这之前,众人就已经为着听见的东西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听见了吗?看不出他那样一个健壮汉子,居然和、和人妖一起……果、果然不愧是白家的女婿啊!”

    “不,比起那个,你们不觉得应该重视另一个问题吗?为什么那家伙会和人妖一起在另一个女孩子的床上?”

    “难道他们三个人……”

    众人交头接耳,对这八卦实况转播讨论得甚是热烈,却仍不忘催促调高音量,同时进行录音。只是,或许是因为太过专心,他们并没有发现,坐在后方桌子上的最高领导人,虽然仍是双目紧闭,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似其弟白无忌的阅历丰富,白起在某些方面的常识远远不如,此刻尽管心中充满疑问,却是不愿开口发问,只是一面继续闭眼,一面在心中纳闷。

    (他们……他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透过播音设备,爱菱与兰斯洛的对话,同样也在太研院内掀起骚动,只是,因为今天早上太研院曾接到前亲王幕僚苍月草的传讯,表示敌人可能行刺爱因斯坦博士,要加强保安的消息,众人得讯后,却又发现博士已经不假外出,不知去向、联络不上后,登时大为恐慌,担心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为敌所趁,中了刺客暗算,没敢通报长老们,组成搜索队,在稷下城里到处找寻爱因斯坦博士的踪迹。

    “每个人打开传讯系统,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原本研究员身上,就随身携带着具有通讯功能的小型器材,现在只要把频道打开,就可以接受传讯。在分好个人区域后,他们开始搜索的行动。

    搜索行动进行得颇不顺利,特别是当每个人身上的通讯器,毫无预警地大声响起来,就在大街之上,把兰斯洛与爱菱的对话,全无保留地传送出来,大惊失色的研究员,慌忙想要关掉通讯器,但一来怕失去爱因斯坦博士的讯息,二来他们发现这讯息被强制执行,无法关掉,只能面红耳赤地躲往一旁,在民众的惊讶眼神中,聆听对话的继续。

    (博士,求求你,在这么重要的关键时刻,可千万别再闹出绯闻啊!)

    在一阵争吵后,跟着是一串吵杂声音,像是打翻了桌椅、茶杯砸碎,当众人正在好奇,那两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一句让人不解的奇怪话语,从通讯器里头传了出来。

    “啊!你的那里……有一支枪!”

    与少女的问话同时,研究员的惊叫声响起,却随即被两旁民众的哗然所掩盖,每个人脑里都闪过一个念头,却又用理智否定这想法的可能。

    “你为什么带这支枪在身上?”

    “这支枪是我老婆会不会到外头去鬼混的关键,当然要带在身上!”

    惊呼声伴随两人的谈话响起,曾经一度被理智否定的想法,重新又在脑里活跃起来。

    “这枪的模样,好特别啊!比平常的要大、又比较重……”

    “有身份地位的人,当然会有些比较特别的配备。告诉你,这枪的真正用途,不是射击,是用来打针的。”

    “打针?不会吧!”

    听见爱菱充满好奇的问句,研究员们险些魂飞天外,急着想追溯讯号的来源,赶去现场,阻止事情的发生。

    (博、博士……这个男人太下流了,居然用这种伎俩骗善良少女,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无视于研究员们的心急如焚,兰斯洛的声音持续响起。

    “你看,枪前头尖尖的,药平常装在底部,要用的时候就会从这里注射进人体,这么按、这么用力就行了……对了,你应该说是一把枪,不该说是一支枪,用词错了。”

    “为什么?”

    “因为枪是可以握的,当然应该叫做把,用支来当单位不是很怪吗?”

    “说得也是,那我来握握看。”

    听见这些,研究员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要尴尬地躲藏周围民众讪笑的目光。而在这时,更重的一击再度攻来,人群中有一个小男孩,不解地向母亲发问。

    “妈妈,大哥哥和大姊姊在做什么?”

    “傻孩子,他们正在玩枪。”

    “嗯……妈妈,什么叫枪?”

    童稚的问话,让研究员们如遭雷殛,人人掩面蹲下,心中狂叫。

    (啊!拜托,孩子,别再问了,夫人,求求你,别用这样谴责罪人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啊!)

    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这场风波所引起的灾情持续扩张。在酒店街的某处,一家名叫不羡云的酒吧里,爱菱与兰斯洛的对话也传达此处。

    因为是举办大会的前夕,太研院的最高长老白军泽,纡尊降贵地来到这间低级酒馆,忍受恶劣气氛,试图说服家主白无忌与己同一立场。并不知道家主在此地的化名,白军泽自然不会了解,周围陪酒女郎听见“阿猫先生”之名时为何偷偷娇笑?

    对爱菱的放荡生活怒不可抑,更兼之把握大好良机,白军泽不住数落着这根眼中之刺。

    “这对淫贼!妖女!忝不知耻,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家主,为了不让我太研院的声誉遭到玷污,请您下令,将他们……”

    白无忌半眯着眼睛,对这些指控浑不在意,只是聆听由白军泽身上通讯器发出的声音。

    “……这样的一把枪,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的,你以前就没看过吧?”

    “才怪,军泽代院长的身上就有一把,比你的这把更大呢!”

    “什么?我不相信,他……他怎么会让你看到的?”

    “是真的,那天我和辛西雅、可儿丽、巧鹃一起送报告进去,就看到军泽代院长在玩他的枪,看到我们,还特别展示给我们看,说为了改造他的枪,太研院花了不少人力和经费……他那把比你的还大喔!”

    像是耳边几十个霹雳同时响起,白军泽呆坐在椅子上,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看周围穿着暴露的酒女,相互掩笑低语,轻蔑、不信的目光直瞧过来,而对面家主的眼神,则是越来越森冷怕人。

    “好你个老屁精!”桌子一拍,白无忌怒道:“原来你平常就是这样子在花我的经费,还敢抢在我之前做这种让人羡慕……不对,是败坏我白家声誉的卑劣举动,我要立刻启奏最高领袖,将你这下流丑类剥皮处死!”

    “哇!冤枉啊!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啊……”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间整垮了最大敌手,醉心于太古魔道机械而忘却本来目的的爱菱,仍在与兰斯洛讨论那柄注射针枪,浑然不晓得自己的说话,正为在街头搜寻的研究员小队造成天大困扰。

    (博士,你醒一醒吧!别上了这种骗小孩的当,这男人对你意图不轨啊!)

    满心焦急,研究员们既要承受两旁围观民众的压力,又要向老天祈祷,纯洁的爱因斯坦博士,不会成为男人污秽欲望下的饵食,无奈,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不对劲。

    “这么大的枪,打起针来很痛吧!”

    “不会啦,开头会有点痛,但是适应以后,打这种特别针会对身体很有好处喔。”

    “真的吗?”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就来打一针试试看吧!”

    研究员们几乎要哀叫起来了,他们竭力想阻止这件悲剧的发生,却苦于无法找到事发地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只听得一声布帛撕裂声,跟着就是少女惊呼。

    “你……你为什么又撕我衣服?”

    “打针之前都是要这样的,我和我老婆也都是这样做的,有什么好奇怪?”

    最糟的事态正在发生,重大的心理压力,已让众研究员觉得自己的身心就要化灰而散,但老天却仍无情地再发一击。

    “妈妈,大哥哥和大姊姊要做什么?”

    “傻孩子,他们正要搞。”

    “嗯……妈妈,什么叫搞?”

    天真无邪的问话,挡不住地传入耳内,众人几乎想当场切腹自杀,以示忏悔。

    (老、老天,我们错了,让我们死了吧……)

    为了怕信号太弱,爱菱在制作播音器时,是以“超强力”作为标准,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传出去的信号,甚至飞越海洋,到达雷因斯外海一处使用与太研院同样系统的所在。

    自从被讯号强行侵入后,太研院本部所有的扩音喇叭全开,朝全西西科嘉岛作实况转播,不仅是佣兵团,就连那批被迫作着素食讲经座谈的魔物们,都对里头对话的玄机茫然不解。

    “唉呀!流血了!”

    “第一次难免都会这样的,等一下就好了……不过你也真是没用啊!学了那么久的太古魔道,居然还会玩枪玩到流血。”

    “这么小的东西,我当然不熟悉啊!我、我以前都是用炮的……”

    过去,爱菱孤身一人在人间界闯荡的时候,包袱里总是藏着一支小型的阳电子光炮,但这一点旁人自是不知,也因此,那名面露尴尬笑容的男子,在腼腆地抓抓头发、皱皱眉毛后,向身旁艳丽无伦的妻子问道:“她说的那个炮……不知道是什么尺码的啊?”

    这个略嫌不庄重的问题,立刻换来妻子在头上重重一拳。

    “那种事我有可能会知道吗?笨蛋!”

    这天晚上,实在是稷下的狂乱之夜,直传城内外各处的实况演出,不停地掀起阵阵哗然声浪,就连原本待在房里查资料的小草,都在听见通讯器传出的内容后,让手里资料掉了一地。

    被所有观众一致指责过程不够激情的两名当事人,浑然未觉自己做出的错事,直到爱菱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

    这个省悟已经太迟,因为当少女竭力想把话题导回正途,却发现身上的传声器已经用光能源,无法运作了。

    (呜……怎么办?今天晚上作白工了啦,太研院的同事一定已经听得莫名其妙了……)

    在无法对自己行为做出交代下,这场会面不了了之,爱菱狼狈离去前,只能叮咛兰斯洛,明日的稷下学宫大会务必到场,之后就匆匆赶回太研院,惭愧地面对所有同事惊疑不定的目光。

    “今天的事,给大家带来困扰了,非常抱歉……大家应该没有听见什么很糟糕的东西吧?”

    “没、没有啊……”

    不知道好不好认真回答,众人只能尴尬地陪笑着,而无法析辨他们笑容真相的爱菱,最后也只能笑着混过去。

    天亮之后没有多久,就要在稷下学宫举行预定的大会,当彷徨的仕绅、百姓,纷纷聚集在学宫前的大广场,宫廷派仅存大老白德昭亲自到场,但大会的举办人,太研院一方的代表白军泽,却迟迟没有出现。

    众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位太研院的代院长,此刻仍为了昨晚的误会,正费尽唇舌向当家主乞求活命,担心之下,甚至有人猜测,白军泽已经私自逃离稷下城了,为了避免人心动摇,太研院必须另推代表,唯一的选择,自然就只有特别小组的执行长,爱因斯坦博士了。

    “那么,我们请爱因斯坦博士,为我们说明今天大会的主要目的……”

    在掌声中上台,爱菱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昨晚虽然失败了,但现在老天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重新挽回一切,这一次,非得要让稷下人重新接纳兰斯洛师兄不可,因为唯有兰斯洛师兄的全力配合,面对白起,众人才有一线生机……

    听了昨晚香艳火辣的实况转播,台下群众均是有所揣测,认为这名代表太研院的天才少女,与前亲王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由她来主导大会,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果然,她上台后,凝望底下群众,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令得台下哗然一片。

    “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希望,大家能重新看待兰斯洛亲王殿下,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糟糕,如果与他合作,我相信大家能……”

    这段话尚未说完,已让台下整个喧哗起来,很明显地,这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提案。爱菱自己也明白,同样的骚动同时也发生在自己身后的研究员们,刚想要再说,台下前排的群众已经将不满化为行动,不知道是由谁带头,捡起地上的东西就往台上扔。

    猝不及防,爱菱给泥巴扔了一身,退了几步,又有一大滩水,用力地从台下泼上来,将她淋了一头脸。太研院的研究员们虽然抢上护卫,却是晚了一步,暗暗自责若扔上来的是毒物,现在已经太迟,正想与博士说话,却见到一幕让人怵目惊心的景象,全体呆在台上,作声不得。

    “大家……我没事,别担……”

    将脸上的泥巴抹去,拭干水渍,少女抬头向同侪们说话,但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双惊讶、震骇、愤怒、不信,与些微哀伤的眼神。

    (怎、怎么了呢?)

    一股被遗忘多时的恐惧,蓦地从心底深处直涌了上来,这样子的眼神,少女曾祈祷一辈子也别再遇上,为何此刻这恶梦会重现呢?难道……

    一点、一滴,从身上滴落、慢慢积聚在地上的水滩,少女看见自己容颜的倒影,尖耳、红瞳,是她在重入太研院后已经舍弃的本来面目,却在这重要时刻,如影随形地又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命运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在美丽魔法消失的这一刻,少女彷佛听见了被宣判的钟声,整个人全然呆愣,慢慢地聚集胸口的一点勇气,望向台下的人群。

    底下的群众全然呆若木鸡,无法接受地瞪着适才还站在台上发表演说的太研院领袖,忽然变成了一个尖耳红瞳的异种少女,过大的冲击,一时间台下数千人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很、很抱歉,我欺骗了大家,可是,我有我的理由,我……我真的很喜欢太古魔道,也希望能藉这个机会,为大家……”

    这番话无疑是起了反效果,唤醒了本来呆愣住的群众。连日以来的逆境与压力,他们的心情本就极度恶劣,现在见到太研院的主事就如之前号外报导一样,是一头异种怪物,那所有的谣言,肯定都是真的了,当下怒由心起,愤怒的喝骂,响遍整个大会场。

    千夫所指的压迫力,委实非同小可,如果太研院的研究员仍站在爱菱这边,或许有可能镇住这场面,但是受到极度震惊的他们,此时也全然不知所措,一股被欺骗的愤怒、偶像幻灭的挫折感,紧紧攫住他们的身心,尽管有人往前踏了一步,最后却仍是站了回去。

    泥巴夹着大小石头,一起扔上台,爱菱努力抓住麦克风,想要再说些话,却给碎石砸中,鲜血横流,在天崩地裂般的指责喝骂声中,只能紧紧抓住麦克风,眼中溢满泪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应该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在经历了那么多事,统御太研院一段时间后,自己应该比以前更坚强、更能承受打击了啊!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自己心里仍是那么地孤独无助?前一段时间所感受到的欢笑、光荣,只是一套美丽掩饰魔法之下的假象,当魔法消失,所带来的虚假欢乐也随之破灭,无复存在。

    在少女的眼前,她所重视的世界,正一片一片地剥落崩毁。曾给过她友谊、协助的太研院同侪,这时却是那么冷漠地站在一边,旁观着她的孤军奋斗,没有半点反应,如果说,这就是努力付出后所得的成果,那么,难道自己不可能获得任何人类的认同吗?

    不,应该还是有一个的。即使知道自己的异种身份,他还是宽大地接纳了自己,与己同一阵线,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而自己却在太研院功成名就后,忘记他的恩情与心意,怀疑起他的动机……

    就如同自己有苦难言一样,当初的他,一定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衷,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更宽容地去接纳他呢?

    在这一刹那,少女赫然发现,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那么样的重要,也因此,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声音,对着麦克风大喊,出口的却是这样无助地求救。

    “师~兄~~我该怎么办~~~”

    虽是透过麦克风,但在群众沸腾的怒涌声浪下,这声求救很快就被掩盖,令得台上的少女,陷入更深的绝望与悔恨。

    “混~蛋~~~!”

    不带愤怒的感觉,一声大喝,如同长空扬帆,突破重重声浪而来,压下了群众的怒叫,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里。

    “就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啊!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向这些笨蛋低头?你难道认为自己做错了吗?你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这些人啊!”

    在最绝望的处境里见到曙光,少女惊喜地抬起头来,越过层层人海,在人群彼岸,看到了那伟岸的身影,正站在大会场边缘的围墙上,对己挥手高喊。

    “不是人类又怎么样?你做得比任何人类都要好啊!因为偏见而不肯用你,是他们的损失,你用不着这样低声下气啊!”

    “变装是你的错吗?就算伪装,你也是堂堂正正,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啊!救灾的时候,你冲在所有人前面,救到的人比什么都多,这些人类如果对你忘恩负义,你根本没有必要道歉!”

    “种族只是一种外型,在你的心里,喜爱太古魔道的热忱,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人啊!”

    连续的呐喊,一字一字都深深烙在少女心房。场面与入太研院时,给人泼水在头上,大声奚落的情况相同,但这一次,有个人在后头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给与自己勇气,让那颗因为孤独而冰寒不已的心,重新感到温暖。

    高声喊叫,兰斯洛反而成了民众宣泄愤怒的目标,大批人群涌了过去,与他发生推撞,在不愿运功伤人的原则下,他不但忘了飞到天上躲避,还给人群推得节节后退。

    “丫头,你不要怕,如果失业了,我就推荐你到东方家的技师小组去,那边一定很乐意用你的……明白吗?你不是异种,你是天才啊!丫头,挺起胸膛,你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的!”

    本来就在边缘位置,连续推撞之后,兰斯洛被挤出了会场,看着台上爱菱犹自呆住的样子,不放弃地做着最后的喊话。

    “喂!丫头,你不要认输……我啊!就是喜欢你对事情坚持,永不放弃的傻样子,你……”

    看着师兄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少女热泪盈眶,手掌握得死紧,心头荡漾着暖意。

    (谢谢你,师兄,你并不知道我今天要说什么吧?但你还是来了,到了最后,还是只有你一直在帮我……我……不可以再让你和老爷爷操心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场内的压力仍在,但心里却已经没有半点恐惧、不快的感觉,受到呵护的暖意,充满了整个胸臆,让少女只想做些事,来回报关心自己之人的心意。

    “卡布其诺,过来!”

    一声令下,始终跟在身边的机械犬,摇着尾巴,飞快地跑到脚边,爱菱在抹干眼泪的同时,按下爱犬背上掣钮,由它口中射出的雪亮光炮,瞬间摧毁了半座看台。

    “底下的笨蛋们!给我住嘴!”

    当初独闯太研院的勇气,又回到了体内,乘着摧毁看台的声势,少女的怒吼,透过麦克风,震撼每个听众的听觉,汹涌而来的气势,直追北门天关的人形暴龙。

    “光炮的威力,你们已经见识到了,现在开始闭嘴,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我发下最终命令,引爆太研院里的所有核能火弩,把稷下轰上天去!”

    气势加上实际威胁,刹时间场内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台上两手拍击在演讲台上,高声说话的少女。

    “没有错,我是*改扮进入太研院的,在这之前,我只是院里一个洗厕所的垃圾妹,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要戴着假面具做人了。我是异种,我的父亲是矮人,我的母亲是人类,我体内流着两种不同种族的血,对于这样的血统,我从来没有自卑过,让人觉得奇怪的问题反而是……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异种很可耻?”

    少女道:“构成雷因斯中下层的劳动力,有许多都是你们所谓的异种。你们的建筑、宫殿,难道不是矮人工匠的作品吗?要一个国家强大,就不能划地自限,拒绝吸收其他优点的机会;要做出大事业,就不能只看事情的表面,忽略内在的真实。”

    一反平时的拙于言词,少女在数千听众前侃侃而谈,这些话都是她平时想了很多遍,却不敢诉诸于口,现在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我并非人类,这是事实,但是说起对太古魔道、对生命的热爱,我不输给这里的任何人,这是真实。我改扮之后进入太研院,是希望能在这样的时候,尽我的力量,用太古魔道的技术来帮助大家,减少伤害,这是我的心愿,请大家给我完成这个心愿的机会,请大家不要只看我的脸……”

    指着自己的胸口,少女缓缓道:“请看着我的心……这颗心,它的跳动、它的旋律,与大家是一样的。今天我敢说自己是异种,就是希望大家能正视,即使是异种,我们和人类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情。”

    激昂真挚的言词,明显地开始打动人心。太研院的研究员们,逐渐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在这少女的领导下,他们是活得多么充实而有意义,众人曾是那么样地竭诚拥戴于她,那种感觉,如今只因为她不是人类,就要放弃,这是对的吗?这样值得吗?

    台下的群众里,渐渐有人回想到,在每次救灾时,这女孩曾是那么不眠不休地奉献己力,奋不顾身的态度,就像是瓦砾堆中的天使,如果说这样的她也算是污秽,那什么样的人才算圣洁呢?

    从场内气氛的改变,爱菱晓得自己正获得支持,但种族歧视毕竟太过根深蒂固,此刻只要有一个人鼓噪起来,辛苦建立的情势,就会毁于一旦。

    这份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因为她马上就看到前排有一名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嗤之以鼻地朗声道:“什么心?异种还想……”

    话只说到这里,他身边一名相貌平凡的瘦小少年忽然出拳,随手一记便将他的头颅轰成一团碎末,向爱菱点头示意,要她再往下说。

    虽然无法认同这不知名协助者的手段,少女却只得把握时机,继续说下去。

    “今天的雷因斯,有着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强而有能的人来解决。拘泥于种族、血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作法,只有让有能之人居于能发挥能力的位置,才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头,我敢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胜任我此刻的职位,如果有人自信能比我做得更好,自信在排斥所有异种的同时,能开创出更理想的未来,请站出来,我愿意退位让贤。”

    这是事实,也是向来能力至上的白家人,所无法忽视的铁则,当注意到这一点,众研究员们慢慢朝爱菱身后集结。

    “挑起一个组织的重担并不容易,今天的雷因斯,有着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强而有能的人来解决,从此刻开始,这就是我的责任。”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说出她日后被编入雷因斯名人语录的经典名言,“我是隆。爱因斯坦,稷下学宫太古魔道研究院第三十七任院长。”

    一句话讲完,场内仍是寂静无声,过大的震撼,让群众反应不过来,没有指责、没有掌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台上。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去,看着数千人鸦雀无声,少女慢慢心虚起来,担心起演说失败后的反动。

    蓦地,一个男子从旁边研究员的队伍走出,爱菱认得,那是当初自己进太研院时,用水洒在自己头上,口出不逊的那人,种族歧视极其强烈,现在,他要说什么呢……

    “我叫皇甫平,是太研院特殊小组的一份子,听到博士这样地勇于承认,非常感动,有一些事,想要告诉台下的各位。”

    “我们平常虽然忙于研究,无暇娱乐,但其实……每个月有七天,我和我的同事会一起到酒店街的”不是猛龙不过江“俱乐部玩女王游戏,请里头的人鞭打我们、凌虐我们、拿蜡烛插我们的……(消音),号外杂志使用的相机,也是我们流出去的,因为我们喜欢在玩女王游戏的时候被人拍照。”

    比起爱菱的说话,这段告白的冲击效果实在不简单,台下的群众个个嘴巴张大,两眼圆睁,一副吸入了大量毒气的表情,全然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何要当众宣布他的特殊嗜好。

    “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尽管我极度憎恶异种,但刚刚想一想,我们自己的很多作为,有时候比异种更为下流,这样子的我们,有什么资格视异族人为低等的存在呢?我想太研院里有很多人的心情和我一样,除了博士,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领导……”

    这话一出,后头的研究员们登时起了骚动,人人抢过麦克风说话。

    “博士说得对,我们再也不要戴着假面具做人了,我……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有女装癖,我现在身上就穿着女人内衣……”

    “我……我喜欢很幼齿的小妹妹,每次看到她们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兴奋……”

    “我、我是喜欢小弟弟……”

    “我喜欢搜集女人内衣,前一阵子院里的内衣失窃案子,通通都是我干的……”

    “我……同事们都不知道,我一直也不敢告诉别人,其实我……以前是个男人!”

    虽然表达的方式很特殊,但群众确实可以感觉到,太研院全体对这异族少女的热烈支持,虽然有些奇怪,可是众人开始觉得,接纳这样的一个异族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喂!太研院到底是什么地方?今天又是什么日子啊?”

    “一群变态烂人的聚集巢穴,至于今天……世界大解放日吧!”

    场内气氛急速改变,大声欢呼响遍每一个角落,身为主角的爱菱,甚至被研究员们高高抛起,以表示对新领袖的拥戴。

    从此刻起,爱菱才算真正取得了太研院的上下支持。而当她再瞥向台下,并没有看见兰斯洛师兄,而刚才那名帮助自己的少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好丫头,干得真是不错……)

    人在场外,听见爱菱成功地掳获了群众的支持,兰斯洛由衷地高兴。

    由于小草估计,白起定会趁着这个大会作一些破坏活动,所以今天大会一开始,兰斯洛就已经躲在人群中,作着预防,只是仍晚了一步,没有想到会有人以破除伪装术法的药水,泼向爱菱。

    听见少女叫着师兄,兰斯洛并不知道那是叫着自己,只是觉得有必要现身协助,之后,看见事情能这样结尾,他打从心里地高兴。

    (这样结束……很好……咦?)

    无法置信,兰斯洛瞪着前方不远处一闪即逝的背影,心中诧异。

    (是那死矮子!他来这里作什么?)

    想要追赶过去,后方却传来小草的呼叫,她一早说要用太研院的仪器计算些东西,这么快就赶过来,是有了结果吗?

    “老公,事情有点不对……不、是很不对劲……”

    小草手里拿着一叠报告,那是日前爱菱把白起的基因资料输入太研院主系统,计算得出的东西,被小草发现,对里头的内容极为吃惊。

    “有什么不对?这份报告上写了什么?”

    报告上所解释的,是太研院第一零九号极密计画的失败推测。如果依照这个计画去制作、改造,确实是可以完成本来的目标,造出一个超绝天赋,过目不忘、具有万中无一的抗魔体质,世上的魔法对之不能产生作用、百毒不侵,一切毒素都不能伤之于他的完美战士。

    但是完成这些目标的同时,这个实验体将会非常地衰弱,尽管有着优秀的学习力,但却没有足够体魄去承受学武、战斗所造成的伤害,一次感冒便有可能让他致命。另外,虽然学习、记忆力远超常人,但估计他创造力与联想力极差,无论是学武或是学习太古魔道,都无法有什么成就。

    百毒不侵的同时,会造成百药无用的附带效果,一旦出现受伤、染病的状况,任何药物都不能起作用,更由于强大的抗魔体质,该实验体没可能修练魔法,也无法接受回复咒文的治疗。

    若真的照这计画去付诸实施,得到的结论就是:制作不能!完美战士成功制作率为零!制作不能!无法评估实验体之任何实用性!

    假使照着报告上的说法,这个被制作出来的白家长子,现在应该是一个整天躺在病床上,常常发烧,连偶尔下床运动都极为困难的没用废物,怎也不可能与在战场上纵横不败的天位强人联想在一起。

    “老……老公,为什么……大哥他……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凝视着妻子的眼睛,这是兰斯洛所无法回答的问题。

    《风姿正传》卷十六完

    附录─来自地狱的一封信作者:四十大盗之一,微。夏克

    兰斯洛老大:

    小弟微。夏克,枯耳山一别后已经很久没见了。

    听说老大和妮儿小姐这些日子混的有声有色,我们也与有荣焉,请继续努力。我们一群兄弟在下面也过得很好,只是因为这里治安太好,不能干强盗,我们只好全部转职了。

    别怪我们没骨气,你想想,几千年来死了多少强者高人?这些人全部被编入公家机关,警备队里面连个队长都是传说中的那些天位高手,像昨天刚刚腐蚀光两个新来笨鬼(说是笨鬼还真没冤枉他们,要作案也不先探听好情况)的那家伙,听说是两千多年前九州大战时,魔族一个叫做胤嗣的皇子,比我们那什么三大神剑还厉害的多。在这种地方当强盗?有再多鬼命都不够。

    别怀疑,在这里普通天位高手真的只能当上队长级。因为我们这里是负责收容整个鲲仑世界的死人,加上前些日子炎之大陆那里打个不停,下来了一堆什么终极的家伙,所以竞争很激烈。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混不下去,我们动刀动枪拼不过人家没关系,反正我们的新工作也不必和人动手。

    说到我们的新工作……对了,你知不知道原来创世神不在上面,而是在地狱里?

    我们都被那些传教的给骗了。

    而且我们的创世神没有什么神光,也看不出什么威严、和蔼、庄重、慈悲的,又白又胖,眯着一对猫眼,长得和有雪真像,我第一眼看到还以为雪特胖子也下来了。创世神听说姓罗,我有问过他神不都应该在上面?为什么他会跑到下面来?

    他反问我:“你认为人类是上天堂的多,还是下地狱的多?”

    我回答:“应该是下地狱的多吧!”

    他又问我:“你认为那些卖毒品、做奸商、搞政治、贩卖人口、开赌场、开妓院、拍A片、做H-Game、写色情小说、印色情刊物……的人,应该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我回答:“嗯……应该是下地狱……吧?”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微笑着问我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现在给你选,你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我:“……”

    虽然和传说中的样子差了很多,不过创世神的为人还不错,看我们死得那么难看,说要补偿我们,把我们一个个都找进了他直属的幕僚团,专门帮他处理一些文书工作,工作轻松,福利又好,又有机密情报可以看,大家都很开心,下班后还时常约那些花家的败类和石家的臭石头一起去喝酒聊天泡马子。(本来我们见面是该干上一架的,不过现在同是地狱沦落鬼,也没什么心情吵了,反而因为年代相近比较有话题聊。那些老鬼们虽然人也不错,可是连冷梦雪是谁都不知道。)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几天来了一大票雷因斯人,他们说老大你现在正在和一个叫做白天行的家伙抢王位,所以我去翻了一下新鬼的预定报到名册,发现那个叫做白天行的蠢蛋,正好名列其中,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偷改了人事资料,等他下来后,就派他去扫厕所。敢和我们四十大盗抢东西?简直是不知死活。

    说到抢东西,就想起我们四十大盗当初纵横艾尔铁诺的风光,虽然在这里的日子也很不错,不过听不到妮儿小姐的骂人声音总觉得不太习惯,尤其是那时候老大你立志抢遍风之大陆的豪语,小弟更是从未忘记过。

    可惜如今大伙分处人间地狱,无法一起努力,只能在此祝福你和妮儿小姐能完成大家的梦想,……请多保重。……不多说了,鎝宁和夏耀权正在外面等着我,下次再联络吧!

    小弟微。夏克于地狱十八层

    附注:你在上面帮我们多玩一点,别在意我们,反正我们在下面也同样在玩,过个千儿八百年,大伙儿总会在这里见面的。……希望到时候你不是在更下面…?

第一章 重做冯妇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自由都市地带“…情势极度不妙,小弟身中奇毒,任人鱼肉,盼昔日故友念诸旧情,亲赴稷下,一救小弟于水深火热之中…”

    阅读完手上的信件,华扁鹊面无表情地一甩手,将这封求救信抛入旁边的火堆,转眼间焚化殆尽。

    “或许不应该成为青楼宾客的,它们的情报网虽然不错,但是整日送来这些垃圾很烦人啊!”

    掌握全风之大陆情报的青楼联盟,向来着意笼络各方奇人异士,在目前的列表中,华扁鹊既是天下有数的神医,亦是极有可能已晋身天位高手的人选,当年在大雪山交换学生的教程中,更曾闹得云梦古泽天翻地覆,令毒皇一脉面上无光,这样的优秀人才,怎可轻易放过?

    对于华扁鹊来说,能够与青楼搭上线,往后做事也会得到不少便利,自然不排斥受邀成为宾客。

    只是,最近青楼信差除了送来最新情报,还频频送来韩特的求救信,看了实在是很碍眼啊…

    (不过…用太古魔道、魔导之术联合制造出来的人造生命啊,这确实是满吸引人的…)韩特在信中不只叙述自己的处境,也把对白起的观察与资料搜集一并奉上,希望能引起这冷面鬼婆的好奇心,前来稷下。只是,目前被手边工作耽搁的华扁鹊,全然没有离开住处的打算。

    将目光瞥向木桌上的一封信纸,上头以魔法拼音文字,写着一些残缺不全的咒文,虽然寥寥数语,但看在华扁鹊这样的大行家眼中,却是非同小可,也正是她连续多日逗留此地的主要理由。

    “…同为修习魔导之术的同志,你也想一窥黑魔法中五极天式的奥秘吧?只要能完成我的请求,届时便将蛊冥恸哭破、星辰之门两式的秘诀倾囊相告…”

    信尾端的签字,是魔导公会主席苍月草,看穿自己不受拘束的个性,没有要求自己加入魔导公会,反而以具有足够引诱力的法术秘诀为饵,这实在是很聪明的手法。

    五极天式,号称魔法师对抗天位武者的最后兵器,这样强力的黑暗咒文,说不动心是骗人的,只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委实不好办到,相形之下,倘若只是要上升龙山屠龙,或许还轻松一点…

    “请将我派去的使者,在魔法上训练成材”是苍月草开出的条件,但一直以来,习惯独善其身的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教师,更不像师傅山中老人那样是个教育狂,对于调教他人一事,委实感到棘手,也因此进度缓慢。

    (不过这样一来,五极天式什么时候才能到手,就很难说了…)想着想着,华扁鹊烦闷起来,斜眼睨视着一旁新收的学徒,冷声道:“怎么这么久?捣个药而已,花这么久时间,你不想要左手了吗?”

    “好了、好了…已经好了,照老师你的意思,把苍蝇的眼睛、蝙蝠翅膀、蟾蜍油、史莱姆的黏液…七种材料捣成一起,已经全部好了。”

    “好了是吗?那就喝个一半下去吧!我要记录一下新药品的反应。”

    “啊?!喝一半下去?”

    “你不满意可以全喝,不过这次可能不是变成青蛙这么简单。”

    闻言,可怜的雪特人学徒脸如土色,忙不迭地将手里的混和药剂喝了下去,心中悲叹自己为何如此命苦。

    本来在象牙白塔里,过着饱食终日、混吃等死的日子,作战什么的全与自己无关,正乐得享受,但却给小草小姐劝说,觉得大家目前情形不妙,说不准随时给赶出稷下,劝自己先行离开,前往北门天关,安全一点。

    离开稷下时,奉命绕道去自由都市送信,到了目的地之后,见着那所药芦的主人,心里就狂跳不已,大叫不妙,什么人不好见,居然是见到这黑袍女巫,而看她阅信时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更以一种诡异的眯眯微笑瞧着自己,有雪险些当场口吐白沫的晕去。

    后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华扁鹊严厉的监督下,有雪开始了刻苦、非人道的魔导修行,每天被逼着背诵咒文、辨识神明、调配魔导药剂。暗无天日的生活,让原本期望一趟悠闲旅游的他,如同身坠地狱,除了尝试偷偷开溜之外,也数度被逼得铤而走险,设法干掉华鬼婆,逃出生天。

    无奈种种尝试迄今无一成功,敌人不仅狡狯无比,更兼之心狠手辣,自己暗中下的毒物,全给她一眼看破,最后逼得自己吃下,不知道是不是平常三餐中毒物吞得多了,有了抗体,因此侥幸生存至今,不过上一趟,给这冷面鬼婆下“极乐合欢散”失败,被逼着把那碗下药的红烧肉吃光,那才真是惨痛的教训…

    (这一任的主席也真是怪人,居然想要把雪特人调教成魔法师,这又是哪门子的创举了?)心中纳闷,华扁鹊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只有整日把“好好练,你一天没变成大魔导师,我就每天剥你三层皮”挂在嘴边,跟着忍受雪特人如同龟爬的迟缓进展。

    无趣的日子,在不速之客的到访下,有了变化。当感应到有人到来,华扁鹊推门出芦,看到自己最伤脑筋的一名访客。

    反戴着一顶鸭舌帽,压住秀发,枫儿穿着一袭贴身劲装,明艳无俦地站在门外,等候着主人的回应。

    “死人面孔的,你在香格里拉有歌不唱,到这里来又想做什么?”

    向师姐欠身一礼,以示尊重,枫儿晓得,此刻稷下伤亡众多,单是大洗礼中造成的病患,就不是轻易能处理妥当,若是能请到师姐亲临稷下,肯定大有助益,所以,不管怎样困难,都要请师姐与自己同行。

    “师姐,无论怎样,我今天都要请您与我同赴稷下,请您助我一臂之力吧!”

    华扁鹊阴沉着一张脸。她对外界发生的种种全不关心,就算稷下的人类全部死光,也与她无关,但是,就连她也无法否认,这意志坚强的师妹,是个很缠人的对象,要怎样才能摆脱呢?

    微一思索,华扁鹊有了主意,冷笑道:“要我外出看诊吗?可以啊!如果你肯跪下来扮狗,对着我叫三声,就是答应你又有何妨?”

    太研院的大会后,小草离去调阅资料,希望能研究出兄长的力量之秘,兰斯洛不便跟随,迳自回到白德昭提供的住所,等候妻子的消息。

    对于白起的力量之秘,兰斯洛确实是很感兴趣。如果他真是像计算资料上写的一样,现在就应该是一个病气奄奄,整天躺在床上,常常发烧,身体虚弱的病人,全然没有可能修习武术。

    但是众人眼前的白起,不但武艺强绝,天位力量所向无敌,智慧更几乎掌握着一切,越是与他交手,兰斯洛越是觉得自己每一个动作、想法都在他计算中,这感觉自是不好受,但对于白起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则更是让人好奇的一件事。

    小草推测,应该还是与巫宫那边有关。与黑暗神明签订契约,依其咒力所形成的咒禁武学,很多时候常常有不可思议的效果,会造成如此变化并不稀奇。只是,这类武学往往需要付出重大代价,损人不利己,小草觉得有必要知道,兄长究竟付出了什么?

    兰斯洛心里,还另有一事觉得不解。据小草所说,把自己从韩特剑下救回的,就是白起。用乙太不灭体救人,这全然违反了乙太不灭体的运功法门,技术上近乎不可能,至少自己把功诀来回想个几十遍,还是不理解这名大舅子如何做到。

    另外更值得纳闷的一点是,明明彼此互为死敌,为何他要动手救人呢?

    只要他不出手,自己当时可说在韩特手中必死无疑。会是要玩弄敌人吗?怎么想都不可能,那死矮子行事简单确实,绝不做半件没有意义的事,玩弄敌人、讲究武者尊严,这不是他的作风。

    那么…他出手救助,甚至破关参战的理由是什么呢?越想越是不明白了…

    思索间,外头传来脚步声,跟着便是敲门。

    “呃…怎么会是你们?”

    打开门,兰斯洛颇为讶异地发现,竟然是平素在酒店街的一众酒友,十多个人携同酒瓶、酒瓮,前来探病,塞满了整间房。

    “咦?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变成独眼龙啦!”

    “你也太差劲了吧!说走就走,说退位就退位,也不来和大家打一声招呼,太没义气啦…”

    “如果说你现在不是亲王了,我们可以摸你吗?”

    众人七嘴八舌,平淡的气氛,反而让兰斯洛觉得舒适,放心地与他们闲谈,几句聊天话说过后,众人互看一眼,由代表者从包袱中取出一份卷轴。

    “这是我们酒店街七千六百四十二人的连署签名,嘿!我们都是粗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政治,但大概就是这样统合很多人的意思吧…”

    “连署的目的是?”

    “我们希望你能重新回来,继续担任亲王,来领导我们。”

    虽然当他们拿出联名书时,兰斯洛就猜到了,但心里确实有些讶异。

    “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可是背叛你们、舍弃你们的人啊?还让我坐上王位,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

    “刚开始是有点寒心,不过想一想,换做是我们自己,在那种情形下,也不可能答应那种要求,所以,你的决定没有什么不对…”

    “反而我们自己也有些问题,在这段时间里,你也帮稷下做了不少事,但是为了求生存,大家就这么软弱地赶你走,这样说起来,稷下的百姓也是出卖你的人了。”

    “是啊!如果让逼你自杀的那家伙坐上王座,我们才真的是没有活路呢!那矮鬼太可怕了,听说他对自己的军队都心狠手辣,如果统治了稷下,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把我们都杀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归纳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所以,大家想一想,商量之后,还是觉得你当王比较好,虽然乱七八糟了一点,但是在你统治稷下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没有才怪,兰斯洛心里想着,自己在稷下的这段时间,可说是错误百出,整天捅出财政漏洞,现在只是因为白起给人的恐惧太过强烈,他们宁愿选择自己而已,这点自知之明是必须要有的。

    当初讲说要离开,但现在显然是走不了,又有人民慰留,答应他们的请求也不是不行。然而,酒店街的人民和自己较为亲近,所以推选自己为保护者,但其余的人民呢?

    一念及此,兰斯洛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里虽非军事重地,但也不是平民百姓能进,这些酒友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嗯!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么重大的事,光*酒店街的大家,好像还不能代表稷下百姓全体吧!光是你们连署,并没有用啊!”

    “那么…就让够份量的代表来请求吧!”

    如兰斯洛的预料与感应,这句话一说完,雷因斯宫廷派硕果仅存的大老白德昭,出现在门口,向兰斯洛拱手为礼。

    这里是白德昭的府第,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平民百姓怎可能进得来?而他亲自现身,又代表着支持的立场,这点委实让兰斯洛不解。

    “连德昭长老都出马相请,我真是受宠若惊。”兰斯洛道:“不过,我是个惨兮兮的失败者,当初答应大老们的三个条件,几乎全部都没有做到,这样的我还继续当亲王,妥当吗?”

    初入稷下时,兰斯洛答应了大老们三个要求,为此缚手缚脚,之后随着战事激烈,三个要求几乎全被打破,依照当时的诺言,现在已经丧失角逐王座资格的他,应该被驱逐出境了。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会议上的见证者,除了我之外,都已经不在人世,再固执这些条约已经没有意义了。”

    宫廷派的大老们,除了白德昭因为称病在家逃过一劫,剩下的都已在早上给白起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无法再为兰斯洛的诺言作见证了。

    “和我这个老人说话大概很枯燥,所以,我就只问两个问题。”白德昭道:“兰斯洛殿下,您会舍弃稷下的人民,独自离开吗?”

    看着周围朋友期盼与担忧的目光,兰斯洛脸皮再怎么厚,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摇头。

    “那么…您愿意为了稷下人民献出脑袋吗?”

    太过直接的问题,让兰斯洛几乎变了脸色,最后却仍是摇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会答应,在白起逼问时就已经答应,何必等到此刻。

    “所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殿下你亦然,现在唯一的生路,只有我们重新奉你为王,来与敌人对抗了。”

    兰斯洛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老人,他没有说错,稷下百姓既无力抵抗城外攻击,又不可能宰掉自己去求和,那唯一的生路,就只剩与自己合力抗敌了。

    没有半分的场面话,一切都是因应局势不得不然,这样子的合作,似乎比较稳当…

    “好吧!我同意,以后就请你们多多帮忙吧!”

    听闻兰斯洛允诺,一众闲人大声欢呼,纷纷冲出屋外,赶着将这好消息通传。

    门外传来大声欢呼,白德昭将门推开,只见大批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涌满庭院,朝自己欢呼。

    “亲王殿下没有放弃我们,他确实是个人物啊!”

    “我们以前误会亲王殿下了,如果他没有把菁英调去北门天关,一定已经伤亡在核弹攻击里,亲王殿下救了我们的儿女,他是一个高瞻远瞩的强人啊!”

    “一直以来,亲王殿下都在守护稷下,让这样的人成王,才是实至名归啊!”

    “请亲王殿下领导我们,打倒那个邪恶的凶手吧!”

    “正义必胜!雷因斯必胜!”

    热切的欢呼声,不仅是庭院,甚至从围墙外也大声响起,看这情形,恐怕有数千人包围住这所宅院,在得到自己的允诺后,开心高呼。

    会有这样的结果,主要是在强大压力下,人们别无选择的结果。不久前兰斯洛在稷下学宫大会中,对爱菱高声鼓励的形象,多少也起了些作用,随着爱菱的重获拥戴而水涨船高,同时,听命于小草的魔导公会,也派人在群众中呐喊兼施术,进一步左右人群情绪,产生了这样的场面。

    盛情难却,兰斯洛站起身来,挥手致意,以实际动作抚平人民的不安。

    若在半个月之前,他获得这样的真心拥戴,肯定作梦都会笑出来,引以为生平自豪。但面对这些欢呼的此刻,他却清楚记得,之前这些人是如何在台下嘘着自己,大声斥骂…

    种种的感觉,让他没有半分欢欣,反而在掌声中感到空虚、不真实。这样的反应,算是成长吗?

    大舅子啊!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就是这样吗?现在你已经如愿以偿地在这些人心中扮演邪恶魔头的角色了,如果说这就是你所期望的,那我就照着你的期望,和你来场正邪大对抗吧…

    不过…真是好空虚啊…

    ——稷下学宫的大会后,太研院整体大权尽数落入爱菱手中,尽管没有正式的文书认可,但当众多研究员将她高高抛起,大声欢呼的刹那,她等若已实质地取得了太研院院长之位。

    长久以来,稷下学宫等若是女王以外,雷因斯。蒂伦最重要的精神重镇,其一举一动立即造成国内重大影响,而学宫内各派系,素来以太研院马首是瞻,当学宫宫主梅琳不在,太研院院长确实就有着主宰整个学宫的能力,现在这位置落入爱菱手里,单是政治意义便已非常重大,更别说太研院本身拥有的强大实力。

    原本估计此事会遭到代院长白军泽的强烈反弹,但是回到太研院的白军泽,面如死灰,在众人说话之前,抢先宣布,由此刻起再不过问学院中事,将归隐山林,栽花种草,一切大小事务交由特别小组负责人处理。

    事情会有如此戏剧化转变,委实出人意料,研究员们多是以为这位长老终于体察民意,晓得大势所趋,主动退让,却不知道白军泽是有苦说不出。

    为了解释那段播音误会,白军泽大费唇舌,向家主申辩,但坐回沙发椅上的白无忌,闭目连说出一十二条罪责,斥责这位长辈的无能,多年来对太研院毫无建树。

    听出家主语句中有改朝换代的意思,白军泽仍不放弃,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希望能保住目前的权位,并期盼家主念着同宗香火之情,勿让太研院落入外人之手,一个银发老人,跪伏在地,哀声连连,这场面确实是教人不忍,无奈,负责做出决定的,是个从来不*同情心做事的辣手份子。

    无声无息,白家的最高领导人亲临现场,白无忌起身施礼后,等待兄长的裁决。

    “不想摘掉帽子没关系,就连脑袋也一起摘吧;不喜欢栽花种草也无所谓,明年自然会有人去他坟头打理花草的。”

    光是想到当年白起在恶魔岛上,几乎杀尽所有白家长辈的辣手,就足以让白军泽冷汗涔涔,现在本人站在他跟前,散发着强大压迫感,怎不教他心胆俱裂?当下明白自己没有抗辩余地,老实接受了最高领导人的裁示。

    距离太研院院长之位只差一步,所欠者仅是正式任命,所有研究员自是希望爱菱能完成这道手续,名正言顺地管理太研院。然而,谁有权任命太研院院长之职呢?

    以体制上而言,过去都是雷因斯女王钦点,但这些人事命令要能成立,最终还是得要白家家主点头,现下女王驾崩,众人都是同样意见,希望爱菱能够取得当家主白无忌的认同,稳稳坐上太研院院长之位。

    爱菱对这点倒不是很在意,反正本代白家家主她既不认识,也不晓得对方此刻在哪,就算想做什么也没用,更何况,比起白无忌,她更想见师兄兰斯洛,设法相助于他。

    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是兰斯洛师兄挺身而出,给自己指引了方向,给予勇气,现在他遇到了困难,自己若袖手旁观,那还算得上人吗?

    而从实际层面来看,要在白起的威胁下存活,缺少兰斯洛的力量是不行的,太古魔道兵器尚未发展至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直接与天位高手交锋,只有暂阻一时三刻之效,没多大意义。

    从研究员们的口中,知道师兄已经重登亲王之位,要领导大家对抗外敌,这是值得欣喜的事,目前的稷下,不能再承受内部对立了。

    想着想着,爱菱尚未来得及出访兰斯洛,对方却已先来到太研院,要争取她的支持。

    对太研院来说,兰斯洛实在不是一个让他们喜欢的访客,但昨晚的广播,让他们晓得兰斯洛与爱菱之间的关系亲密,爱屋及乌,至少在礼貌上,他们只得客客气气地摆出笑脸,不仅如此,他们为兰斯洛与爱菱准备的特别会客室,装潢得富丽堂皇,正中间那张大床看了就实在让人很想躺上去。

    “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啊?他们以为我是来这里睡觉的吗?”兰斯洛皱着眉头,纳闷自己所受到的待遇。

    爱菱不发一言,自怀中掏出一枝钢笔,在尾端一按,干扰电波发出去,登时听见外头的连声哀叫,这是上趟受到白三先生提点后的作品,不带着这样东西,恐怕自已在太研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作成记录。当初在看太研院藏书时,曾一度对他们的名人语录如此完整而惊叹,却想不到那些每本厚得可以吓死人的名人语录,竟是如此记录法。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朝正规方向发展,由于想找一两句家常话来寒暄,兰斯洛提出了一个问题。

    “丫头啊,你今早在大会上喊的那声师兄,是指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师兄了?”

    这问题让爱菱觉得讶异,随即释然,开始向师兄解释理由。从林中相遇、旅行授艺,到众人共闯阿朗巴特山,全部讲了出来,只是不敢提最后的结果。

    “师傅曾说,拥有另外半面铁牌的人,就是我的师兄,我要协助于他,现在兰斯洛先生你持有铁牌,自然就是我师兄了,讲起来真的很巧呢!不管是师傅还是你,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万万想不到事情有此变化,兰斯洛嘴巴大张,却是讲不出话。

    “这么说…你和那个死要钱的认识?”

    “死要钱?我小弟韩特吗?师兄你也认识他吗?”

    “你、你不会完全不知道吧?他替白天行当保镖,围城以来和我乒乒乓乓地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回轮到爱菱吃惊了,她确实是不晓得。整日难得离开太研院,将所有时间投注在研究工作上,外界消息她没有很去关心,虽然听说白天行一方雇用了天位高手,却一直把那人当作是白起,没有想到应该人在自由都市的韩特,会跑到雷因斯来当佣兵。

    兰斯洛心里的惊讶更盛,怎样也想不到,那个说话嚣张、不可一世的臭老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日…日贤者皇太极?那老头有这么厉害?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根本不像有天位力量的样子啊…还有,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变成贤者的…的…了吗?)难以为自己与他的关系下个定义名词,兰斯洛猛抓头发,心中却委实百感交集,一下子是自豪,一下子又是惭愧,自己之前还想要回山,向那老头展示自己闯出的成绩呢!以他的眼界,如果看到自己只凭这么点东西,就沾沾自喜,肯定会嗤之以鼻。

    不过,这老头还真闲啊!一大把年纪了,还陪着小女孩东奔西跑,精力也旺盛得过头了吧!

    “喂!丫头,你说,你们曾经一起闯过阿朗巴特山,在那之后,臭老头上哪里去了呢?我不想以后找他找不到人啊…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被触及伤心往事,爱菱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流下,却也知道终究是得把话讲出来,当下啜泣着小声小声地说着。

    “师…师兄…你…见不到师傅了…他老人家已经…已经在阿朗巴特山过世了…”

    “什么?!”

    兰斯洛惊得跳了起来,两手抓紧爱菱肩头,要她把话说清楚,却在她描述最后那场大战,皇太极交代遗言、过世的种种情境时,一颗心猛往下沉,意识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那个老头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打击对兰斯洛是超乎想像的沉重,而爱菱只能看着他,不停地掉着眼泪。

    种种情形,看在外头偷窥的一众研究员眼中,自是有着不同的解释。无法窃听,仅能看到影像的他们,只有看图说故事的份。

    “喂,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这还不简单,女的讲了一句话以后,男的整个人就呆在那里,如果不是要结婚,那肯定就是…有了嘛!”

    “有了?他们两个?嗯…这也难怪,每次见面就玩枪,玩过来玩过去,就算有了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爱菱大人一直掉眼泪呢?”

    “这…如果不是亲王殿下不肯娶她,就一定是要她…堕胎了。”

    “什么?这可不行啊!这样残忍的事,我们一定要设法劝阻啊!爱菱大人的孩子,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太古魔道天才,不能浪费啊!”

    “那要怎么做?发动全太研院联名上奏,请他们不惜一切把孩子生下来吗?”

    “………”

第二章 巫宫探秘

    “白天行那边怎么样了?”

    “你不是一向自认能掌握一切吗?这么简单的问题,又何必找人问?”韩特全然不掩饰自己不满的心情,一句就顶了回去。

    “要表示不满,可以,但请你在打赢我之后再说,现在这样讲话,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只落水狗在咆叫而已。”

    仍旧是这样冷淡,坐在桌子上看设计图的白起,甚至连正眼都没往韩特瞧一下。

    目前白天行的阵营,整个乱成一团。别说统御,光是把力气花在压平士兵们的不满,不让他们叛逃离开,就已经竭尽全力,另一方面,白天行一醒来,立刻就命令手下集结大军,讨伐叛贼白起,只是连声疾呼,换来的却是手下们同情、怜悯的眼神,而当他怒极冲出帅帐,大喊“子弟兵随我来”,跑出十多步,却发现所有人各行其是,没一人肯跟着他送死,这名可怜的独裁者愣然跪倒,惊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大权。

    白天行的心路历程,如果写起回忆录来,或许也很引人入胜,不过至少韩特不会感兴趣,只把全副注意力紧盯在在眼前人身上。

    那天,自己在进入密室后,因为过度惊讶,被这小子趁隙偷袭,又耻辱地给打昏了过去。

    唉,从初次交手到现在,已经算不清楚有多少次自己在这小子手上一招战败,回忆起来,并不会觉得自己无能,只能说这矮子把一切战斗因素运用到极限,营造出轻易获胜的局面,一招制敌。

    他攻过来时,自己同时运起金绝、掌绝,同时斜步退开,自以为完美无瑕的应变,不管攻来的是什么绝招,都能安然接下,哪知他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法,引发自己体内的毒素,刹时间剧痛攻心,手上劲道大减,破绽毕露,就这样被他一招击倒。

    想想是够耻辱了,不过,丢脸次数多了,现在对于输在白起手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碰上他,会赢才是奇怪……

    但是,还是有一件事,让自己颇为在意,是不是要再找个机会来试试看呢?

    “奴隶甲,明天晚上,我要你潜入稷下,刺杀一个重要人物,你好好去准备吧!”

    “重要人物?该不会要我去和那只死猴子打天位战吧?赢也不是,输也不对,假如不管输赢回来都要死,那我还是省点事好了。”

    韩特摆明嘲讽白起的反覆无常,与兰斯洛交手他并不畏惧,但在搞不清楚作战目的的情形下,他厌恶这种成为战争工具的感觉。

    “不用担心,我那短命的妹夫,我会亲自去收拾,你只要执行任务就行了。”

    “呃……是吗?听起来倒是挺容易的啊!”一面说,韩特缓缓*近,却不敢提前运气,怕引起对方警觉。

    “如果偷袭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命,你可以试试看,但我死之后,你体内的毒素无人可解,纵是你多次写信求救的华扁鹊亦不例外,这样对你未必有什么好处。”

    还没出手,听见白起这段话,韩特顿时一身冷汗,不晓得自己究竟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居然连写信求救一事都被他知道。

    “我可以答应你,八天之后,无论成败,都为你解去身上毒素,随你去留,这样应该可以让你满意。但如果你偷袭的目的是试探……”

    白起蓦地抬起头来,冷淡道:“没错,如你所料,我的力量确实是不如从前,而且正在逐步衰弱中。”

    猜测获得证实,韩特心中一凛,在硬挨白起那一记核融拳的同时,他就已经有所感应,拳力虽重,但打在身上的痛楚,却没有过去来得强,在昏迷同时,脑里泛起的一个想法,就是白起的力量正在减退。

    “就算我的力量不如从前,要胜过我,仍非中毒的你所能办到,如果你有决心要动手,那就放马过来吧!”

    语气充满威胁性,但韩特却再次感到讶异。过去白起说话时,即使不刻意为之,仍是可以在平淡语气里,感受到他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手足无措,但现在这么直接地表明威胁,自己却为何感受不到那股熟悉的压力呢?

    (没错,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这矮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理由会是什么?他几乎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过啊……)

    正面打倒白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善于把握机会的他,永远都是以己之强击敌之最弱,因此要击倒白起,只能找他的破绽,比如说像此刻的良机,放手一搏,或许有胜利的机会。

    不过,韩特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将鸣雷剑束回腰间,淡淡道:“你们白家真是专出怪人啊!大家好歹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你这样子出来大闹,如果不是为了争王位,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应该告诉我一下吧!”

    问题是很合情合理的,但白起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冷淡道:“奴隶没有资格过问主人的计画。”

    “你们白家的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呢?”

    “不要你管!”

    雷因斯。蒂伦的黑暗神殿,巫宫,是以祭祀五大黑暗神明为主,连带其下数百中小神灵的神殿。

    原本这些黑暗魔神,是魔族的信仰对象,没道理由人类来祭祀,不过对魔导公会而言,如果不能修练黑魔法,培养不出黑魔法师,那等若战斗时有盾无剑,放弃了攻击的能力,因为众所周知,修习光明魔法的祭司、神官,战时并没有什么攻击力。

    九州战后,在雷因斯女王的秘密授意下,搜集各地由魔族匠师所雕塑、开光的魔神像,尽数运到此处,对外说是要集中销毁,但暗地里却建立神殿,供奉神像,交由魔导公会打理,并且立为禁地,设以重重掩饰,不让外人发现里头的真面目。

    为了查探兄长的力量来源,小草独自来到巫宫。负责打理宫殿的魔导师们,浑然不受外界战争的影响,进行各自的工作,见着主席到来,纷纷朝她弯腰施礼,作着魔导师间代表敬重的手势。

    神殿的地下,是藉助太研院的力量合建而成,有座很深邃的地宫,供魔导师们进行种种不便为人知晓的试验与法术锻炼。认真说起来,或许稷下的地底建筑比地面上更为宏伟,象牙白塔、巫宫、太研院……还有众多公家建筑的地下,都设有巨型地下室,甚至是地宫规模的构造,如果通通串连在一起,就是名符其实的地下都市。

    这些设计理念与九州大战不无关系,稷下在战时曾数次被大军攻破城墙,进行巷战,也曾被卷入天位战,不单轰破城墙,还将半座稷下城夷为平地,大战结束后,魔导公会、太研院痛定思痛,除了着手设计更具防卫性的强力结界、护壁,也开始设想,如果这些护壁失效,稷下城再度半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稷下快速回复元气,基于这些想法,于是就有大规模地下化建筑的出现。

    黑魔法中的强力咒文,都是由术者与神明结订契约,完成该咒文的试炼,然后方可使用。

    订约仪式通常都是在该神明的神殿举行,因此掌管巫宫的魔导公会,有着很详细的纪录,标示某人在某年某月完成某样咒文,用以掌握弟子们的进度,小草此来,就是想查阅这份记录,看看兄长是与哪位黑暗神明结订契约,得到力量。

    照道理来说,能够让人一举突破地界,晋升天位,这种力量最起码也是五大黑暗神明以上的级数。由于立场问题,统率五大黑暗神明的深蓝魔王,巫宫中并无供奉,所以最后目标仍只是那五位神明。假若这想法是真,兄长便极有可能练成类似五极天式的最终绝招。

    调查的结果令人失望,似乎是因为母亲的指示,巫宫中的正式记录对此仅有寥寥数语,召人来问,所知的也仅是在十多年前,大哥曾经孤身来到巫宫,数日之后,得到消息的无忌公子赶来此地,两人一同离开。

    至于大哥在这几日内究竟参拜了哪些神明,则是众说纷纭,一下有人说他曾在某处出现,一下又有人说他曾在某位神明的供奉室里待上一晚,众人说的神明中,甚至还包括五大神明之下的中小神灵,也不知是否平常欠缺说话机会,众魔导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小草是头大如斗,偏生得不到有用资料。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隐密?哥哥们到底想要隐藏些什么?)

    无数问句浮上小草心头,一种强烈想要知道答案的欲望,让她再次镇定下来,一一分析可用资料。

    对于大哥,自己委实知道得太少,过去是不屑知道,但当对这名兄长开始抱着亲情,想要去*近,却发现他留下来的资料太少,而且像是蓄意在拒绝自己的接近。

    自己冷眼旁观所得到的结论,兄长是一个把每一场战斗控制在手中的人,当他认为只用单纯的核融拳就能了结此战,宁愿多花时间,也绝不会展露其他绝学,因此对上敌人时,永远有出人意料的强招,攻得敌人措手不及。目前双方处于敌对关系,如果不先把他的底细挖出来,交手时会非常吃亏。

    除此之外……

    (别开玩笑了,也许你是天才,但我可是天才的妹妹啊!你设下的难题,我一定能解开的……)

    在小草未及预料到的情形下,兰斯洛无奈地承受了与养父的死别。过去,他并非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但从没有哪一次,从听到消息的那刻起,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呆得再没有半分意识。

    当知道那老头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三贤者之一,自己成为贤者之徒,有许多念头在脑里闪过。

    那老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贤者不干,要隐姓埋名,一个人躲在荒山里头?

    他这么样地抚养、栽培着自己,为的又是什么?假如他就是皇太极,他会不会传了什么盖世武功给自己,只是自己没发现?

    数不清的念头,在惊闻养父的过世后,全都化为一片空白。

    在荒山上十多年,因为想到外面的世界,所以趁着他病发的时候离开,但心里始终觉得,当自己回到山上的那间小屋,会有个人一面大骂一面迎接着自己。

    从有记忆以来,就待在山上,尽管觉得这样太过寒酸,心中却早将那间小屋当成是家。

    仔细回想,最开始,自己是住在山洞里,年纪大了点后,为了防止晚上被野兽攻击,就睡到树上去,但有时候,好梦方酣时,那老头会冷不防地出现,一脚踹在树干上,把自己震翻下来,地上就算不是野狼群,起码也是十来条饿到发昏的野狗,双方就这样大战一场,那时体力不像现在这般好,每次都是鲜血淋漓地杀出重围。

    一直到某一次,自己从猛虎堆中杀出重围,见到那老头好整以暇地在远处烧火烤肉,随即挺起胸膛,忍着满身剧痛,走到他面前,要警告他别再这样扰人清梦,他却站了起来。

    在那之前,这老头绝少像那次一样,主动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嗯,做得不错……说来,我从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想要什么礼物?”

    在这之前从不知礼物为何物,让他解释一番后,脑里唯一起的念头就是:“我要一间屋子,有门有窗有烟囱,里面有床有桌椅,晚上野兽不会跑进来的那种。”

    天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主意,大概是在这之前,老头子数度对自己说过外头世界人们住的地方,自己羡慕之下,偷偷试盖,却从没一次成功,在缺乏实际方向、知识下,只弄出一些不伦不类的怪东西,风吹即倒,只惹得老头子不住讪笑。

    这要求诚然古怪,但老头子却不假思索地答应,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做任何训练,合力去搜集材料,由那老头子画出蓝图,问自己的意见,共同设计之后,便一片一片地由木头、茅草拼组成屋。

    虽然是三贤者之一,但老头子非但算不上巧匠,连作木工的基础本事都差强人意,在盖好的屋子崩毁三次后,某天晚上,自己再次从睡眠中被从树上踹下来,入耳的不是虎啸,而是一阵老头子的狂笑。

    “哈哈!小畜生,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你老子的本事!”

    定睛一看,发现老头子得意地站在前头,终于达成目标,盖了一间稳固的木屋出来,模样虽然有些可笑,却是有门有窗的实际屋子,而一直到自己离山为止,那间歪七扭八的屋子别说是倒,连半根茅草都没有脱落过。

    平时雨滴不进,没有漏水之虞,最夸张的是某次八头猛虎穷追不休,在自己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进屋里后,撞在外头壁上,木板没有一丝破裂,反倒是那些老虎全昏了过去,看得自己目瞪口呆,旁边的老头子一个劲地自夸手艺了得。

    本来很佩服老头子的通天手段,但现在想来,自然是这位一代太古魔道大师,为了自己受挫于一间小小木屋,恼羞成怒,暗中作弊,盖完屋子后,用天位力量强化,这才弄了一间超级木屋出来。

    搞定了屋子,有门有窗,但是家具却仍然是一件大问题,本以为老头子会溜下山去采买,却没想到他找来一堆木头,老老实实地劈削琢磨起来,看他那么一本正经的专注模样,瞧来心中委实是一阵暖意。

    “有了这些,也就差不多了,将来你年纪大了,才不会说我什么东西都没为你做过,一天好日子都没让你享受过……”

    当一切完成,老头子瞧着自己的作品,似乎甚感欷嘘,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把自己独自抛在山中,孤身外出远游,常常一走就是数个月将近半年,回来时再对自己说一些陈年旧事,还有外界的故事。

    日子过得很辛苦,那时自己整天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外头的花花世界去闯荡,从没对这荒山有半点留恋。但是在心底深处,那间盖得歪七扭八的木屋,却是自己最实在的“家”。

    所谓的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一个可以栖身的住处,这并不能算是家吧!如果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落脚,任何旅店都可以,但不会有人把旅社当家的。

    当屋门推开,看见的只是桌椅床铺,空荡荡的一片,冰冷与寂寞会在刹那间把人淹没,这样的地方,不会成为“家”。有雪曾经批评过,象牙白塔不是给活人住的,多少也就是这个道理。

    在与妮儿相认,与小草结婚后,自己才慢慢体会到,所谓的家,应该是某个归处,当自己推开那扇屋门,里头会有个人亲切地说“欢迎回家”,这样的地方,才能算是家。

    过去自己一直深信,当自己再度回到山上,在那间小木屋里,会有个人一如往昔地欢迎自己,两个人一起泡壶热茶,说着在外闯荡时候的种种。这个想法给了自己很大的动力与支持,就某个方面来说,因为不想回山时在老头子面前丢脸,所以才一直努力至今。

    但此刻……会在那小木屋里为自己开门的那个老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恶!为什么以前就没有想到过呢?

    人世间的事,是很难说得准的,生、死、聚、散,每一刻都不停地在人世间上演着,现在还与自己促膝谈笑的亲友,一旦分别,没有谁可以保证还有下次的见面机会啊!为什么自己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老头子会一直在山里等着自己呢?

    不管过去有多少的显赫功业,现在的他,仅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又有病,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仍像小时候一样,在心中把他当成一个不会倒下的巨人呢?

    (……妈的……臭老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掉,算什么嘛!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闯出了这么大的事业,没有给你丢脸啊……我还没有来得及超越你……我还没有来得及………………孝敬你啊……)

    如果说,基格鲁的那一夜,妻子的死亡,几乎将兰斯洛的心撕成两半;此刻惊闻养父的过世,则是将他的心整个挖出,甚至可以说,所有童年的回忆、在杭州荒山上的那个自己,一下子全被撕毁了。

    过大的打击,兰斯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太研院的,只是下意识地来到酒店街,随便找一家,进去就狂饮烈酒。

    狂饮中,好像有很多人来和自己说话,但自己没有理会,也无法理会,只是一大碗接着一大碗地猛喝着酒,当觉得这地方太吵,就起身离开,颠颠倒倒地换另一个新地方再喝。

    一家换过一家,也不知饮了多少烈酒下肚,又吐了多少出来,脑里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但那股不住噬咬心头的悲恸,却没有丝毫减褪。

    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已经再没有地方可以回去,那感觉竟是这么样地难受……

    半醉半醒,刚想要再找一家新店再喝,却忽然感应到妻子的气息。小草没有逛酒店街的嗜好,那么,是来找自己的吗?那刚好,夫妻两个可以一起大喝一场。

    泛起这样的念头,兰斯洛眯着眼找寻妻子的身影,恰巧看到她出现在街角,刚要出口叫唤,她已侧身转入旁边巷子,显然到此另有目的。

    好奇心起,兰斯洛跟在后头,弯弯曲曲几下转折后,发现她进入了一家挂着歇业牌子的艳情酒吧“不羡云”。

    (奇怪,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来钓男人?还是跳脱衣舞?我们没有穷成这个样子吧?)

    心里奇怪,但脑子却昏了起来,*在墙角歇息,待得酒意稍退,神智清醒了些后,隐约听见这间已经歇业的酒吧里,传来人声,便即运起功力,隔墙聆听里头发生的一切。

    “……嘿!帅哥,要不要和我来一段下半身的交往啊?”

    没听出小草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兰斯洛只在闻言瞬间大吃一惊,酒意半醒,连忙凑近聆听,预备随时破墙而入,却听见了一个不寻常的称谓。

    “二哥,今天请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

    会被妻子称做二哥的,世上应该只有一个人,难道自内战爆发后始终避不见面的二舅子白无忌,此刻就待在这间酒吧里?

    纳闷起来,随着声音来源绕过去,在墙壁上弄个小洞,偷偷一看,惊得酒醒大半,里头只有两个人,除了妻子,就是那超级花花公子阿猫,莫非这人就是白无忌?自己可真是够后知后觉了。

    为了怕被发现,加上身心状态的疲惫,兰斯洛没有再刻意窥视,只是*着墙坐倒,聆听里头的对话。

    “大哥他是被制造出来的,没错吧?根据这上头的数据,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当年爹会下令抹煞他的存在。对爹来说,无比自豪的自己,会有这样的后代,是一件很屈辱的事,但是,花了那么多心血的改造计画,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差误?”

    “从数据来看,大哥应该是根本就没办法修练武术的,他的天位力量是怎么得来?我去巫宫查过资料,发现重要记录已经被妈妈和你下令销毁,你们到底想要隐藏些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小草道:“哥,我们不是外人,我是你妹妹啊!我认为我有权知道这些,请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吧!”

    对于这些要求,白无忌的反应,是理所当然地冷淡。

    “告诉你,然后让你去警告你那吃软饭的老公吗?这样我对大哥怎么交代?厚此薄彼,这可不是作兄弟的精神啊!”

    白无忌道:“我妹妹莉雅已经过世在基格鲁了,现在的你,就如你所愿,是个与雷因斯没有关系的外人,有什么权利要求于我?”

    对于自己在基格鲁的计画,兄长始终是强烈反对,即使是现在仍心有芥蒂,这点小草不是不知道,可是,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光是想要协助丈夫,心里的某些方面,也希望能多了解大哥一点,他的态度很奇怪,所作所为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自己不希望再因为无知而犯下过错。

    “如果……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死在那里啊!死掉的感觉有多难受,哥哥你知道吗?”

    情势所逼,小草说出了即使在丈夫面前,也从未吐露的感受。

    “可是那时候的情形,如果我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不想他们受到伤害,哥哥你告诉我,如果我不用那样的方法,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让大家都活下去?你告诉我啊?”

    当看到妹妹的脸上出现泪水,白无忌再难保持原先冷漠的表情,看着手中的酒杯,却是无言以对。

    “如果哥哥你们真的觉得我有那么重要,那……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你们没有来呢?

    我曾经是那么期盼你们会出现的,为什么……你们没有来救我呢?“

    这句话并非谎言,尽管一手安排着基格鲁的事态演变,但是当情形不受控制,自己陷入危机时,确实期盼过两名兄长的救援。特别是近日来看到大哥的绝世风范,如果基格鲁之战时有他在场,众人合力,莫说逆转局势,肯定能让天草不得生离该处。

    但是,明明有着那么强的力量,在妹妹面临死亡时,却置之不理,这样的作法,难道就是亲情的表现吗?

    而面对这样严重的控诉,白无忌面上闪过痛苦的表情,在一声长叹后,他颓然点头。

    “好吧!我就把一切告诉你吧!希望你听了之后,不会后悔,也别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就是一件你原本不该知道的事……”

第三章 童年往事

    艾尔铁诺历四八七年?雷因斯

    身为白字世家的继承人,白无忌有着一段相当多采多姿的童年。在四岁之前,他生长于稷下,讨喜的外表,令一众宫女、贵妇人爱宠有加,没等会走会跑,身上就整日挂着许多官夫人赠送的金牌、金环,羡煞许多膝下无子女的雷因斯贵族。尽管不能继承雷因斯王位,但宫廷里的大臣,仍是喜欢这清秀聪颖的小王子,特别是当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时,他就已经能辨认数字,展示其不凡的天分,更是让大臣们对于雷因斯的未来充满期待。

    美丽而慧黠的母亲,虽然忙于公务,但每日定会把晚上时间空下来,陪儿子嬉闹玩耍;喜爱钓鱼的父亲,常常因为出海钓鱼而多日不归,可是每次回宫,都一定会记得带些漂亮的贝壳、珍珠,作为给儿子的玩具。

    对于这时的白无忌来说,世界是美丽的,自己正被幸福所包围,未来也是无限光明,要说有什么缺憾,就是身为独生子的他,有时候很希望母亲能再生个弟妹,与己作伴。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大两岁的兄长,独居在恶魔岛太研院本部的苏生水槽中,过着供人观赏的黑暗日子……

    六岁时,父亲答应带他外出海钓。屡次被拒绝的要求,终于实现,连母亲也一并前往,坐在父亲肩膀上的他,非常兴奋地翘首直望,看看带来的钓竿何时能派上用场。

    目的地到了,钓竿与饵食没有派上用场,父亲却送来了一条更大的鱼儿:里之白家的继承权。在西西科嘉岛上,众多白家子弟的面前,经过数年观察、考虑的白军皇,正式宣布了儿子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亦是从这天起,父亲不再只是父亲,白无忌开始感受到了“白军皇”三字的名符其实,身为家主的霸气、领袖魅力,全都在踏上恶魔岛之后璀璨绽放,当他亲自前往恶魔洞窟,在里头屠杀大小魔物,展示其惊世力量,更让白无忌深深地叹服,原来自己父亲竟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

    既然宣布儿子为世家继承人,白军皇亦开始将白家六艺绝学倾囊相授,无奈,白无忌的习武资质并没有其文才、算数天分来得优秀,尽管练功甚勤,成效却不明显。

    对于事事要求完美的白军皇,这自然是一个挫折,但当白无忌以为自己会为此受罚的时候,父亲却只是拍拍他的头,露出微笑。

    “我是百世无一的武学天才,你虽然优秀,但及不上我这也没什么好奇怪。人不可能什么都强,习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不是一事无成就好了。”

    又因为他展露出的经商天分,白军皇便在这方面着意培养,没有在武功进度上逼得太紧。

    白无忌一方面感到欣喜,一方面也觉得不解,因为这样的作法,并不合父亲的个性,而为这疑惑揭晓答案的,是母亲不经意脱口的一句话。

    “人都是要受过挫折,才知道世事不能强求,你很幸运,你爹之前吃过亏,懂得收敛对孩子的过渡期望,说来都是托了你大哥的福呢……”

    白无忌闻言,只感到极度震惊。“大哥”的意思,是代表自己有同胞兄弟吗?为何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来到恶魔岛后也未曾见过呢?

    将这份疑问向母亲提出,她只是摇头不语;将这问题向父亲查询,他面色一沉,怒得立即拂袖而去。当天晚上,父亲与母亲激烈地争吵,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从对话内容,多少还是听得出一些东西。

    父亲对于母亲的泄密,极度不满,认为她不该重提此事;母亲也对父亲对待“那孩子”

    的方式,极是不以为然,觉得这有失为人父的责任。

    “为人父?这是什么笑话?我的孩子只有无忌一个,那种失败的实验体怎能算是我的后代?这点我绝对不承认。”

    “为什么不是?虽然是做出来的,但起儿仍然是你的骨肉,是我怀了十个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不管从哪个部份来看,他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排斥他?至少,你也该给他一个机会,他很尊敬你,希望你能把他当成真正的……”

    “够了,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没能力去把握。要他练武,练了几年,连压元功最粗浅的部份都练不成,找条狗来练都比他有成绩;要他学魔法,天生又是一副那样的体质;这样的一头废物,要不是你坚持把他留着,我早就一掌杀了。”

    “你也体谅一下那孩子的心情好吗?他是那么样的敬重你,希望获得你的……”

    “人类以外的东西,没资格谈心。根本就是太古魔道做出来的作品,有什么心?你以后也别再偷偷去看他了,那个地方不太安全,外人随便进去很危险。”

    “这你可管不了,谁叫你不肯把他带回雷因斯,我只好亲自来看,你不认为自己是父亲,我可不曾放弃过作母亲的责任。”

    在白无忌的印象中,父亲和母亲都是拥有高度智慧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事需要以口头争执来解决,但那天晚上,两人确实吵得不欢而散。

    后来,白无忌留心着母亲的行动,没多久,他发现母亲在夜间独自外出,心知母亲目的地的白无忌,偷偷地跟在后面,在走廊里迂回绕折后,到了只有高级研究人员才能入内的禁区,进去了最里头的一间研究室。

    “妈妈,你又来了,我好高兴喔!今天也要唱歌给我听吗?”

    “是啊!你听妈妈的话,乖乖的,妈妈只要一有办法就会来看你。”

    里面的对话,让外头的白无忌直皱眉头。虽然事前曾猜想过,自己的大哥究竟长什么样,但听这声音,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说是自己弟弟都很难接受,怎么会是自己哥哥?

    房里传来轻柔的歌声,白无忌从来也不知道,母亲的歌声这么动人,自己听得懂四种语言的大概,却认不出这首歌的方言,只觉得心里和缓舒适,忍不住从门口探头窥视,只见一个瘦小的孩童,身上仅裹着毛巾,正坐在母亲腿上。

    母亲轻轻拥住,摸着他因为长期受放射线照射、所剩无多的头发,柔声唱着不知名歌曲时的表情,是那么样的关注与怜悯,任谁一看都会晓得,她把整颗心都放在怀中这孩子身上,为他祈祷、担忧,毫无保留地将每一丝母爱倾注在他身上。

    看到这样的表情,白无忌感到一阵妒意,因为母亲对待自己,从来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的表现是那么杰出,为什么母亲会比较喜欢这个孩子呢?

    “起儿,你最近过得好吗?”

    “还好……有的时候在水槽里一直被外面的叔叔和阿姨观察,心里会忽然变得很生气,但是想到妈妈教我的东西,就安静下来了。”

    “嗯,乖,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的。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把这一切当作在玩游戏,外面的叔叔和阿姨都是在和起儿玩游戏喔,玩一种叫做观察实验的游戏,只要你配合他们去玩,你就……就……妈妈就会找机会来陪你唱歌。”

    “可以听妈妈的歌,好棒呢!妈妈,如果我玩得好,以后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到外头去呢?我好想再看到爸爸,还有弟弟,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呢……”

    听见这话,白无忌心头一震,再朝里头看去,却看见母亲抱住那孩子,肩头微动,似乎在哽咽。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在哭?我让妈妈不高兴了吗?”

    “不、不是这样。起儿,你乖乖的,妈妈会想办法,只要有机会,就会把你带出去的,现在你先待在这里,乖乖的陪叔叔阿姨玩游戏,好吗?”

    “嗯,好。”

    看着房里头的情景,白无忌仍然弄不太清楚,诚然他远比同年纪的孩子聪明老成,但要猜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仍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看母亲那么难过,他想要试着帮上一点忙,不管怎么样,里头那人是自己的……哥哥嘛。

    第二天,白无忌来到父亲面前,主动要求礼物。听见儿子在没有立功的情形下要求奖赏,白军皇皱起了眉头,但当他听清楚礼物的内容,在略作沉吟之后,大笑着允诺。

    “好,有意思,不愧流着我白家的血,不愧是我白军皇的儿子!”

    白无忌的要求很简单。从之前父亲的话,要直接要求放人似乎不可能,不过,白家人似乎对血亲互斗这种事很感兴趣,因此当他说希望收被监禁起来的那个孩子当奴隶,觉得有趣的白军皇便答应了。

    妮妲女王似乎是不赞成此事,但想到儿子终于可以离开实验室,到外界生活,所以并没有强烈反对。当外出日久,不得不启程回雷因斯时,她满心担忧地嘱咐儿子,要好好善待兄长,兄弟间和睦相处。

    (哥哥?那个智障东西哪里像是我的亲戚?他……根本就不像是白家人啊!)

    作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白无忌却仍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疑惑,之前已问过父亲,而父亲的回答很含糊“勉强算是你哥哥吧,虽然是个用太古魔道制造出来的东西”,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而那个哥哥……应该是叫白起吧!以实际年龄来算,他八岁,自己六岁,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关得太久,这家伙的智能实在让人怀疑他有八岁,因为碰面以后,他除了问一句“你是我弟弟吗”,就一直兴奋地傻笑。

    “哥哥?我才没有那么白痴的哥哥,看在妈妈你的份上,我会负责照顾她,您就先放心一下吧!”

    忍着心头的不快与厌烦,白无忌这样向母亲承诺着。而看出了儿子的想法,妮妲女王沉默了一阵子,在离去时,只是留下一个疑问。

    “那么……无忌啊,对你来说,亲人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白无忌没有理会。母亲离去后,为了成为杰出的继承人,白无忌的生活非常忙碌。父亲是个文才武略俱皆杰出的人杰,对于身边人的要求也是极其严格,为了不让父亲失望,白无忌在各方面苦练不辍。

    收奴隶的构想,只是想做些事来让母亲开心,至于对这个脑子怪怪的兄长,白无忌根本没有理睬的兴趣,整日忙于各式训练就已经精疲力尽了,根本没力气管多余的事,假如那家伙还要自己唱歌给他听,那可真是精神崩溃了。

    不过,这个担心并没有实现,那孩子在母亲离去后,摆出一副可笑的架子,说“我是你哥哥,妈妈不在,我就要负责照顾你、保护你”,主动地帮着打扫房间、整理环境。

    白无忌为之哑然失笑,却也由得他去,看他每日在房间里忙着进进出出,手脚笨拙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可笑。而当他第一次拿着书本,到弟弟面前来,也不是要求说故事,而是请求指点武功。

    “无忌,你可以教我核融拳的练法吗?”

    身为白家少主,白无忌当然也在学六艺神功,看这兄长一副面白肌瘦的病弱模样,传些武功给他强身,倒也不错,只是这家伙实在差劲,连最基础的压元功都练得一塌糊涂,也难怪父亲会讨厌他。

    撇开这些不谈,每天劳累回来,看到房间里有个人,那感觉倒是不讨厌,只不过在晚上入眠时,总会听到一阵小小的咳嗽声,有点吵。直到某次半夜醒来察看时,白无忌才晓得,咳嗽声之所以小,是因为那孩子用好几团布塞在嘴里,不让声音发出来的关系。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已经咳得脸色雪白的他,白无忌非常讶异。这家伙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说出来?如果就这么病死了,到时候自己怎么向母亲交代?

    近距离一看,赫然发现许多端倪,这人瘦弱的样子,不像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反而像是感染了某些长期疾病的模样,需要特别照顾,但是,如果病得那么不舒服,为什么他不说出来呢?

    “再怎么不舒服,待在这里,我会比较好过,如果讲出来,可能又要回到实验室去,我怕一进去,就再也见不到你和爸爸妈妈了。”

    “就算是这样,那你也应该……”

    “你是我弟弟啊!我关心你、照顾你,不应该再多给你负担的,如果让你知道了,你会很困扰吧?”

    伴随咳嗽的说话,只让白无忌大感烦躁,为此困扰不已的他,皱眉吼道:“你这么没用,本身就已经是个负担,什么叫做不想给人添负担。少讲那种笑死人的话了,要当我哥哥,你有什么地方胜过我?凭什么当我哥哥?”

    对方似乎不敢回嘴,却在短暂沉默之后,于咳嗽中露出了羞愧的神情,低声道:“我……

    没有比你强,但是,成为兄弟这种事,和谁比较强,并没有什么关系。作你的哥哥,当你比我强的时候,我由衷地为你高兴,并且当你不再强的时候,我也绝不会因此而舍弃你,所谓的亲人,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这个回答自然不可能为白无忌所接受,只让召来手下医师后,立即转头离去。

    正统白家的教育,是百分百地重视个人能力,摒弃一切依赖心理,崇尚自立自强,绝不让自己沦落到要接受外来的施舍。除了自己的力量,世上一切殊不可信,所有的常规,都有突然崩坏的可能,亲如父子兄弟,也可能会忽然变成从背后捅来一刀的敌人,为了要在这样的竞争环境里生存,自己的实力就要变得无比强大。

    一只强大的狮子,不会需要兔子的怜悯。这是白军皇对儿子的教育,他曾说:“帝王没有儿子,只有继承人,我对你的爱护,是因为你有资格继承我的一切,若哪天你不再具有这样的资格,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宰掉你。”

    注意到儿子的表情变化,白军皇大笑道:“不喜欢爹这样对你吗?没关系啊!只要你有打倒我的实力,你可以订下自己的游戏规则,继承的方式未必只有世袭,当年你爷爷对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摘下这老废物的脑袋,哈哈哈……无忌,别输给你的老头子啊!”

    危机感向来是白家菁英自我锻炼的要件,自从踏上恶魔岛之后,为了赶上父亲的期望,白无忌绷紧每一根神经,务必要把表现做到最好,为此,他对那废物的话嗤之以鼻,因为相信他的话、依赖所谓的亲情,这种感觉只会让自己软弱下去,很快地被淘汰。

    时间过得很快,对外宣称与父亲出海旅游,白无忌在恶魔岛上接受教育,四年光阴就这样飞逝而过。

    四年间,在学习上,尽管及不上父亲当年的闪耀光芒,但白无忌的表现亦是相当杰出,获得族中长老一致赞赏。被夸赞的感觉很好,只是某些时候,也会有疑惑,这样紧绷神经过日子的生活,在面临挑战、无暇思及其他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有轻微的兴奋,但当深夜独处时,一股莫可言喻的孤寂,克制不住地泛上心头。

    成功时的显赫,成为站在最顶端的优秀人才,受人注视、赞美,确实是让自己有强烈的快感;但要是有一天自己面临失败,这些人会毫不留情地将己舍弃、倒捅一刀的压力,却会常常让人自梦中惊醒,尽管父亲将这视之鞭策自身进步的动力,而乐此不疲,但想到往后的人生通通要过着这样的日子,很多时候,真的是很疲惫。

    “无忌,你知道葬礼的意义是什么吗?一个人有多少的价值,从葬礼上有多少真心的眼泪,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呢!”

    这是母亲妮妲曾说过的话。在胜败直接关系生死的情形下,自己或许很快就有办丧礼的机会,而在自己的丧礼上,能有多少真心的眼泪呢?这实在是一个难以面对的问题啊……

    也只有在这时候,白无忌会感到困惑。如果照父亲所说,如此杰出的自己,应该拥有很多东西,不会感觉到什么缺憾,但为什么……当自己遇到疑惑,想找个人谈谈时,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适合的人可以说话呢?

    将自己这一切情绪看在眼底的,恐怕只有那个不知所谓的哥哥,假如给这人发现了自己的脆弱,不是很不妥吗?一个成功的领袖,是不可以示弱于人前的。

    其实,偶尔也是会想,除了父亲与母亲,世上就以他与自己血缘最接近了吧!倘使两人换个时空背景,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如果不是生在白家,以寻常兄弟的方式相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这些问题,白无忌并没有说出来,就连偶尔想到,都立刻会用理智压下去,拒绝这种会让自己软弱的无聊想法。只不过,那一句“当你比我强的时候,我由衷地为你高兴,并且当你不再强的时候,我也绝不会舍弃你”,却在夜晚独眠时,与那越益频繁的咳嗽声,一起在耳边响起。

    看过医生,吃过许多药,甚至白无忌还积极指导他修练压元功来健身,但效果却很不显著,对于兄长的怪病,白无忌也束手无策,再加上诸事繁忙,并没有多少时间可花在上头,另外,由于父亲见到兄长会非常不高兴,也不好大张旗鼓找名医来治疗,只好让他就这么咳下去。

    兄弟两人的关系发生变化,那是在十一岁那年的春天。为了视察五色旗实战情形,白军皇带着儿子来到战区,忽然,大批魔物自恶魔洞窟中涌出,与本已被困在包围网中的魔物呼应,登时令五色旗措手不及。

    混乱的情形,将白无忌卷入实战。武功并没有其头脑来得出色,被大堆魔物围攻的白无忌,应付得相当吃力,特别是当几头巨型魔兽逼近过来后,情势更是危急。

    惊觉少主遇险,五色旗慌忙分兵来援,但却被白军皇举手阻止。

    “不准去!让他一个人应付。无忌,这么一点小场面,身为白家继承人,你没理由应付不来的,把这些杂碎宰光了再回来!”

    “不、不行啊!爹,我应付不来的,数目太多了,我……”

    “我当然知道这超乎你的能力,不过强者之所以会强,就是因为能在生死关头自我突破。

    发挥你的潜力,宰光这些东西轻而易举,要是你真的作不到,就证明你不过如此而已,这样没用的继承人,我不需要,给我死在这里吧!“

    无视于儿子在魔物群中的险状,白军皇下了极冷酷的决定。而知道父亲不是说笑,白无忌拼了命想要求生,只是,并非什么事都是只要努力就作得到,他的兵器已经折断,弹药也消耗殆尽,对着那些杀伤力强大的巨型魔兽,全然没有还击的力量,只能以轻快身法躲避,越来越是危急。

    凭着强大火力,五色旗很快地结束外部战争,消灭魔物群,但在家主严令之下,所有人都仅是冷淡地旁观,并没有哪个人甘冒大不讳,胆敢出手救助已经快要没命的少主。

    一直以来只专心锻炼自己的能力,当自身能力不足以作为依恃,这才发现自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为什么没有人肯过来?直到这时候,自己才真的体认到,强者之路并不好走,狮子不是每一刻都那样强大,人生中总是有些时候,会很希望旁边有人来帮忙一把的。

    假如照母亲说过的话,自己一定是个很失败的人吧……

    当这些想法在脑里浮现,死亡阴影笼罩住身心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快速贴近,将面前正扑过来的人面鸟炸成粉碎,跟着又是一阵刺耳的机枪扫射声,密集的子弹疯狂射来,将侵犯过来的魔物一一打得浑身洞穿。

    惊愣地往一旁看去,从五色旗军官手中夺过武器,一面快步跑来,一面用机枪攻击魔物的那个身影,看起来是那么样的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因为实在很难想像,那个总是咳得脸色苍白的他,会有这样威风凛凛的一刻。

    只是,当手上枪枝的弹药用光,周围军官仍没有救助动作,而剩余的魔物仍朝弟弟攻击时,他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往反方向跑去。

    病弱的他,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连光是这样快跑都很吃力的身体,不可能在魔物攻击前赶到,即使赶到,也无济于事,但像这样一面朝反方向跑,一面割开手臂,让血洒在地上,强烈的血腥味,就够让这些本能强于理智的魔物掉头追过来。

    计画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无奈没跑出几步,就被后头的魔物赶上,一爪在背上抓出狰狞血痕。但这样一下耽搁已经足够,从兄长的突袭学会方法,解除危机的白无忌飞快从一旁军官手中夺过武器,朝魔物群猛烈扫射,在魔物们将兄长分尸之前,抢先将之消灭殆尽。

    事情就这样解决,勉强算是考验通过,白军皇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因为儿子毕竟是凭着自己的双手,自这次考验中生还下来,在道理上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这种通过考验的方式,距离以自身武力,轻易屠杀魔物,在所有人之前立下下任家主的威仪,实在有段距离。

    除此之外,悉心栽培的继承人,在紧要关头,居然要*那个失败品的帮助,才能克服问题,这一点让白军皇的能力洁癖相当不悦,尽管没有诉诸言语,但不满的情绪,却是显而易见。

    如果是过去,白无忌必会对此大为担忧,可是生平第一次在生死关头走过一趟后,他对很多事有了不同的看法。就连白军皇也不知道,在他儿子的心中,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一种注定父子双方日后分道扬镳的大转变。

    “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你会来呢?”

    从医护人员的口中,白无忌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兄长的体质特异,所有药物全都起不了作用,医疗人员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包上绷带,先行止血而已。

    这就难怪一直以来他的病治不好,药石如果无用,身体本身又弱,病怎么可能会好?这些事兄长自己都知道,一旦参与战斗、受了伤,会有什么结果,他肯定都知道,那为什么还主动跑出来呢?在所有人毫无反应的时候,他这么一个根本不能上战场的人,却挺身而出,这些……

    而在几乎被包裹成木乃伊模样的兄长前,白无忌颤抖着声音,提出了这个疑问。

    答案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而对方会怎样回答,他也猜得到,只是,当病床上的那个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平和地说着“因为……你是我弟弟啊!在弟弟有危险的时候,挺身保护,这不是哥哥应该尽的责任吗”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克制不住地从眼角簌簌留下。

    这种会让自己软弱的行为,应该是要制止的,但在这一刻,他一点也不想压抑自己,就在病床上的兄长面前,少年全然抛开了所有戒律,像个十一岁少年应该做的那样,用手腕频频擦着眼泪,大声地哭了出来。

    原来,不管是哭与笑,能够毫不掩饰地放开自己情绪,全然不用担心示弱于人的感觉,是这么样的舒服……

    妈妈……现在我可以对你说,当有一天我死掉之后,肯定会有一个人在葬礼上为我真心的哭出声来,这样的我,开始算是有价值的人了吗……

第四章 血浓于水

    在那一天之后,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改变。一反之前的轻视,白无忌对兄长表示得非常尊重,不论是什么,一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与兄长分享,甚至还刻意多分给兄长一份。

    对照之前的态度,他这样刻意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急切修好模样,在旁人眼中或许很可笑,但对于情感走向极端的白家人来说,有时候也会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有依循一般的常规。

    由于兄长体弱,无法习武,所以白无忌坚持,所有文课的研习,兄长都必须要跟随在旁,享有等同白家少主的待遇,此举自是引人侧目,白起也不习惯这样的待遇,只是因为弟弟的坚持,最后还是跟着弟弟一起上课。

    两人独处时,白起提出要求,希望能多学一些武功,白无忌不是很赞成,因为白家六艺纯以压元功为基础,若是没有足够的内力基础,练起来伤及自身的机会很大,但在兄长坚持下,仍是将压元功、核融拳口诀倾囊相告。

    “嗯,无忌,你看看这一招飞翼零式,如果配合压元功的涡轮息法,威力与回气速度都可以增强三倍以上,好像很不错喔!”

    “你那是纸上谈兵啦!压元功对身体的负荷已经很重了,再用这样的强迫增压,还没出招人就累垮了,没有实用性的。”

    由于不能真正练习,两兄弟只能对着秘笈,作着口头讨论。对于兄长的一些意见,白无忌只能大叹,兄长一点战斗天分都没有,他的提案虽然有理论根据,却是完全不考虑现实状况,总归起来,就是可行性很低。

    “哥,人生并不是只有武功而已,能够发挥自己价值的方法有很多种,和我一起充实自己吧!将来我们一起坐上家主位,干一番大事业。”

    希望能把兄长带到更开阔的人生领域,白无忌与他同进同出,一起接受太古魔道的教程。兄长的记忆力强得简直恐怖,许多复杂东西他看一遍就能记在脑里,但实际到了考试时,一个小小变化就让他脑袋转不过来,全盘皆错。

    “哥,有时候我真怀疑,白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轻拍兄长的肩膀,白无忌叹气说着。他的头脑灵活,学什么上手都快,考试成绩当然远远把兄长抛在后头。

    不过,有时候看见兄长半夜卯起来苦读的样子,心里确实很佩服,因为那是自己作不到的事。无论是天才、才子,都很难体会经由刻苦努力而获得某样东西的感觉。

    “无忌,你知道吗?我比较喜欢当笨蛋喔!”

    “呃,为什么?”

    “因为,被叫笨蛋,听起来比怪物、怪胎、异种要舒服啊!”

    “胡说!谁敢这样叫你,我立刻把他大卸八块!我哥哥是个好端端的人,哪里怪了?”

    嘴上这么说着,白无忌却有一种无力感,因为纵使压得下所有人,但把这些辱骂说得最大声的,却是自己父亲,那是自己所无法阻止的。

    可是,他真是无法理解,诚然兄长身体不好,因为某种遗传疾病,有这种药石无用的体质,头脑也迟钝得不像白家的天才份子,但这些都不算怪啊!千多年来的近亲婚配,许多白家人都有一点遗传病变,为什么父亲会把兄长叫做异种、怪物呢?

    麻烦的是,极度重视家人情感的兄长,一直希望能获得父亲的重视,总是要求与自己一起去见父亲。但是,以父亲在言语上对兄长的憎恶程度,两人一见面,父亲总是一拳一脚就打了过来,要是刻意去见他,他随时可能翻脸下杀手,到时候可大糟特糟。

    虽然有些环节自己不清楚,但主要的问题所在,还是能力吧!

    白家虽是太古魔道世家,但历代家主的普遍想法都一样,太古魔道只是辅助工具,真正的称雄争霸,还是只有个人实力。笃信这些东西的父亲,没可能在武道上发展的兄长,两人的道路注定是背道而驰。

    “放弃吧,哥,爸爸的脑子转不过来,你不一定非要获得他的认同不可啊,有我和妈妈就够了吧!”

    “谢谢你,无忌。可是啊,妈妈以前曾经告诉过我,太古魔道中有一种质能不灭定律,一样东西虽然形体改变,但它的能量仍会以某种形式恒存在世上。人也是一样,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们肯付出,耐心等候,总有一天种子会开花结果的。所以我相信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爸爸会喜欢我的。”

    “你白痴啊!这是妈妈用来敷衍你的啦,我们那个魔鬼老爹哪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啊?你要是能感动他,我头给你。”

    “一定可以的。无忌你以前和我的关系也不好啊,现在我们不也像兄弟一样了吗?”

    “傻瓜,我们本来就是兄弟。”

    热切地拍着兄长的肩膀,白无忌心中委实担忧父亲的反应。自从和兄长同进同出后,自己便不再习武,专攻文事,虽然将父亲交给他的一条航线转亏为盈,展现商业才能,但看在父亲眼中,自己的表现只有自甘堕落四字能形容。听说父亲已为此极为火光,就是不知道会以什么形式发作出来。

    果然,没有多久,白无忌就接到了父亲召见的命令,看到上头要自己与兄长一同前往,白无忌就知道事情不好解决了。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见爸爸了吗?”

    兄长对这似乎很高兴,不过远比他更熟悉父亲个性的白无忌,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趟见面不是见最后一面吧!

    果然,虽说人的想像力有个极限,但是情况的发展,往往比之前想像得更加恶劣。

    当自己满怀不安,与兄长一同来到父亲面前,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他一掌掴在脸上,跟着就是一脚踹在兄长的侧腹,整个人向后倒飞丈余,倒地时从口中呕出的,是大片怵目惊心的厉红。

    “我有什么地方作得不好?为什么爹你要这样打我?我、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啊?”

    耳里嗡嗡作响,兄长似乎是这么向父亲抗辩着,但却立刻被父亲又一脚踹飞了出去。

    “儿子?这样不出色的东西,哪有成为白家人的资格?你这让我蒙羞的不良品,别用那恶心的称呼叫我!”

    “爹,够了吧!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大哥,好歹也是你和妈妈的儿子,他是那么样地敬爱你,你多少也该给他……”

    “儿子?可笑,不过是用太古魔道作出来的人偶,一个虚假的工具,无忌你根本就搞错了,为了一个假的哥哥,荒废掉你的大业,值得吗?”

    数十张资料纸雪片般洒来,记载着当初制造计画的所有过程,当从这些资料里知道了大概,白无忌瞬间惊愣当场。

    (哥哥……是用太古魔道作出来的?)

    这个念头令他极为震撼,过去的种种,在心中流过,他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憎恶兄长,也理解兄长为何会有那样的体质。秘密的揭露,对白无忌确实有影响,但如果说他有什么疑惑,那也全在看见兄长满是不安、难过,甚至带着自卑的神情时,消失无宗。兄弟之间的情感,让他很快就掌握住了方向。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我哥哥。)

    毫不迟疑地奔向前去,赶在父亲那一掌杀手轰下之前,挡在兄长前方。

    “无忌,你……”

    白军皇紧急将掌势一偏,没有打在这唯一重视的儿子身上,怒道:“你疯啦!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是我最重要的继承人,为了这样一头异种以身犯险,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老头子,别侮辱我哥哥啊!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奋不顾身来帮我的人,不是反把我往危险里推的人,如果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假的……老头子,你这老子才是作假的。”

    儿子并未悔悟,反而以前所未有的叛逆姿态,向自己挑战,白军皇怒极,一掌挥出,凌厉神威往旁扫开,将房间轰掉半边,土飞石碎,声势骇人之至。

    “无所谓。看看老头子你是想要废掉我继承人的位置,或是直接把我和哥哥宰掉,全都随便你。软弱的日子我过得很快乐,你的那一套,再也与我们无关了。”

    或许是看开一切,纵然身上冷汗涔涔,身穿白衣的白无忌,却是掏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着。

    在这同时,本来倒地狂吐的白起,也在弟弟旁边站起身来,摆开了核融拳的架势。尽管知道即使兄弟两人联手,仍没可能接下父亲一击,但光是看这样,白无忌就感到一阵激昂,毫不畏惧地与兄长并肩而立。

    “何必轰屋子泄气呢?真要杀我,一根指头就够了,没有实际杀意的威胁,一点都吓不倒人……真奇怪,老头子,我一点都不怕你了……”

    面对两个儿子的反叛与敌对,白军皇虽然面上仍是怒气腾腾,心中却犹疑起来。

    这两个不成气候的小鬼联合起来,对自己的威胁性等于零,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却有一种压迫感,缓缓压倒了自己的气势,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要干掉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只是举手之劳,但真的要动手吗?连番喧闹已经将不少人引来,若不出手惩戒,自己往后如何立威?但若真的下了手……

    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世上最亲密的血亲,如非必要,白军皇并不想对儿子动手。

    另外一个……真是古怪,明明晓得他没有半分杀伤力,但那眼神……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寒意,若非体质上的限制,有这双眼神的人肯定会成为一流的武者。

    当诸多念头在脑里盘旋,白军皇感到一丝悔意,他不愿动手,只是此刻已骑虎难下……

    “停手吧!亲王殿下,我接受女王陛下的委托,要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

    在这紧要关头忽然现身的,是雷因斯首席大魔导师梅琳。格林。白无忌离开雷因斯已经许久,为了不想大臣们起不必要的疑心,她接受妮妲女王的委托,要将两位王子带回雷因斯去。

    于情于理,白军皇没有拦阻的理由。母亲要见儿子,这是再正当也不过的理由,就使者人选来说,这位实际年龄远远超过其外貌的魔导长老,过去曾数度有大恩于白家,这个面子非卖不可。

    即使白军皇的怒意冲破理智,要动武拦截,他也不可能不顾忌到,第八代白家家主白世情,那位将武中无相简化为无相诀,而后更创出白家第六绝的强人,曾经留下的警告,一份纵使后代子孙晋身天位,不到万不得以,不得与梅琳导师敌对的严厉警告。

    对白军皇而言,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若他不想立刻动手,处死两个儿子,现在这样就是最理想的下台阶。

    于是,白起与白无忌,随着梅琳一起离去,离开恶魔岛,回到雷因斯。

    “哥,你不用不开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还是兄弟啊,脱离了老爹之后,以后就自由了。你还没有到过大陆本土,那里有好多很有趣的事情喔!”

    在船上,白无忌努力安慰着兄长。因为被父亲那样对待,又在弟弟面前被揭露自己最大的心病,白起的情绪极度低沉,变得极度沉默,又因为身受重伤,一直待在床舱中调养。

    伤势实在很重,在草药、回复咒文全没法派上用场的情况下,梅琳也仅能尽速将他带回象牙白塔,由妮妲女王亲自施救。

    女王圣力,本可轻易痊愈这样的伤势,然而,白起的抗魔体质,却会让他对圣力产生抗性,效果一次不如一次,为此,妮妲女王并不希望对儿子使用圣力,减少他的救命机会,但此次已经没有选择,比强力回复咒文还强上千倍的天赋圣力,迟缓却有效地痊愈伤患。

    极其幸运的保住一命,之后,为了欢迎王子由海外归来,象牙白塔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但为了避免过于刺激白军皇,有关白起的存在仍被隐藏,没有公诸于世,就连宫廷内也没人知晓,这名跟在王子身边的侍童,就是王子的兄长。

    庆祝宴会当晚,白无忌挂念孤伶伶一个人的兄长,特别包了大包甜点,开溜回住处。

    对于目前的生活,他感到相当满意,尽管缺少了父亲,但母亲、兄长与自己,一家人和乐相处在一起的感觉,比在恶魔岛上的生活惬意得多。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抽出时间与兄长独处,陪他念书,唱着那动听歌谣,看他们那一副亲匿模样,有时候还真让自己感到妒忌呢!

    宴会一直要进行到深夜,兄长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在这时候回来,这样吓他一跳,与他一起享用点心,这样才算得上真的庆祝。

    然而,正如同兄长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早回来,自己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东西。

    在月光下,兄长对着一根柱子,专心练着核融拳,面上的表情,让人晓得,那已经不仅是专注,简直就像是把所有一切寄托在拳头里,毫无保留地轰发出去。

    气势确实是不错,但威力却几乎等若是零。没有内力辅助,那么瘦小的拳头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杀伤力,这么一拳一拳地打在石柱上,没多久,就皮破见血,斑斑朱痕,全数印在石柱上。

    白无忌惊得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冲上前去,把兄长拉开。这件事并不太难,虽然两兄弟年纪有差,但发育到现在,白无忌已经比兄长高一半个头,胳臂也较为粗壮,加上习武较久,要制服兄长根本轻而易举。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老头子不在了,我们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地练功啊!”白无忌用手帕帮忙兄长包扎拳头,道:“你受伤痊愈的时间,比一般人要慢好几倍,自己要小心啊。”

    在弟弟身边坐了下来,静默地接受他的包扎,自从来到象牙白塔之后,白起便变得很沉默,不像以前那么会主动说话,对于这一点,白无忌是有些担心。

    “我……想要把武功练好,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谁说你没用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就算不练武功,还是可以在别的地方找我们的路啊!人生又不是只有练武才是唯一,就算不会武功,我们还是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做啊!像我,已经决定再也不练武了,不是一样过得很快乐吗?”

    白无忌很卖力地在安慰兄长,但说到最后,白起缓缓道:“无忌,我是没办法像你一样的。”指着胸口,他道:“在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自己要变强,一定要变强。如果我这么一直弱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怎么会?你还有我这个……”

    “无忌,你的安慰,让人很舒服,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被你这么安慰着。我……希望能变得强些,这样,我就可以改变自己,或许也就可以改变别人对我的感觉。”

    所谓的别人是指谁,白无忌当然知道。怎也想不到,明明两兄弟已经和父亲正式闹翻,兄长仍是不放弃地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同。

    (哥哥他……是想要变成有用的人吧!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一直想获得爹的认同,希望变成一个获得爹重视的儿子……)

    唉!还真是选了很困难的一条路啊,要获得父亲的认同,非得在文武两方面都有杰出表现,特别是武道,以兄长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希望。但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要出口拦阻他追求自己的尊严,这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命运实在是很会捉弄人,为何在自己已经放弃从前的价值观,对目前生活感到满意的时候,兄长却不顾一切地蹈向自己已舍弃的那条路呢?

    时间就这么不停地轮转着,对于兄长的情形,白无忌感到很忧心。越来越沉默的兄长,气质上确实变得成熟,很有兄长的样子,但这却不是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自己和母亲多方尝试劝解,却不见起色。这也难怪,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了主见,旁人能影响的程度也越来越小。母亲仍是每日抽出时间,陪兄长唱歌、谈天,但大概是因为儿子长高了,唱歌时已经不再把他抱在怀里,而是两人面对面、拉着手。

    而兄长心房越来越封闭的其中一个证据就是,听着母亲唱小曲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开心地拍手笑着,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

    有时候自己真是搞不懂,兄长为什么那么死脑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执着去追求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呢?勇于自我追寻固然是不错,但安于现在的平和,不也是另一种幸福吗?

    无法劝说,只能每天陪着兄长,看他在无人处苦练那毫无意义的核融拳,白家的外门武学有个特点,每一招一式,都会造成很大的体力负荷,所以必须练好压元功,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这些负荷,这些兄长全部没有。

    照理说,练习时全身肌肉骨骼都会造成剧烈痛楚,但从脸上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手上,仿佛每一拳挥出,都在挥发光彩。

    这种努力的精神,自己是无从理解了,毕竟即使是自己最勤于练功时,也不曾认真倾注到这种地步。

    而不久之后,自己才知道兄长为了想要变强,曾经付出过的努力,远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多。

    某次与母亲谈到兄长以前在恶魔岛上的生活,母亲提起了兄长曾参与过的一个实验方案。除了基因改造之外,太研院还有一样计画,将日贤者昔日设计的微处理系统,植入生物脑部,如果成功,可以把该生物的潜能百分百发挥,无论神经处理速度、反应速度、记忆力,都会大幅度强化。

    该项研究计画一共使用了二十七种生物,最后只有兄长存活,尽管如此,这个存活的实验体,却是个上不了战场的失败作,与原意不合,成功了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多一台人形电脑,无法在实际设计、创作方面派上用场,他所能做到的事,太研院主系统全作得到,还作得更快。

    这大概就是兄长那异常记忆力的由来,不过,让白无忌感到惊讶的是,这项移植计画实行前,不但取得兄长同意,他本人甚至还强烈希望能担任实验体。

    “需要做到这样吗?现在这样子不好吗?哥哥你既然重视家人,那么就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啊,你这个样子,我和妈妈都很担心啊!”

    某次练功时,白无忌这样不安地对兄长说话。停了动作的白起望着弟弟,片刻后,他缓缓地说着。

    “想要变强、想要改变自己的声音,到现在仍在我心里头,不曾消褪,我不想放弃,不想一辈子这么样地活着。”

    “那也不用这样固执啊!我说过,发挥自己价值的方式有很多种啊,如果哥哥你需要舞台,就来帮我好了,打理生意很缺人手啊!”

    “去那边帮你提公事包吗?不,我没有你那样的天分,只能做这种*着努力与付出,来超越才能的东西。”

    拍着弟弟肩头,白起道:“无忌,有一天你会懂的。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你如果不去做,你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小时候,自己不知有多少次向神明抱怨,为什么年长两岁的哥哥言行举止这样幼稚。这情形终于在今天有了改变,但为何却让自己更加不安呢?

    距离那晚对话没有多久,母亲为了想开解兄长,特别与自己、兄长一起偷溜出宫。母子三人坐着马车,在稷下城内到处兜风,一路看着景物,说着她小时候的种种糗事,度过了很快乐的一天。

    在回程的时候,透过马车车窗,白无忌看到了一座神殿,遥遥座落在城北一角,建筑样式与自己所知道的不同,好奇之下,询问这是供奉哪位神明的庙宇。

    “那是巫宫,供奉着黑暗世界的神明,是稷下的禁地,魔导公会以外的人,是不可以进去的。”

    母亲摇着食指,正色道:“即使在魔导公会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获准进入巫宫。黑暗的力量非常强大,里头有很多的邪道,不是凭着努力与天分,而是*着牺牲、出卖灵魂来换取力量。那些方法非常危险,损人又不利己,妈妈很不喜欢,所以这些年来管得很严,不让人随随便便进入巫宫修练。”

    听着母亲的话,白无忌吐吐舌头,远远看着那座宫殿,诡异的感觉,让他心中有种不安的沉重。

    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兄长就失踪了,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花了七天,稷下城内大街小巷都跑遍了,却没有半点收获,最后才想起来,那天经过巫宫时,兄长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神色,难道他……

    错不了的,如果他这么想要力量、想要变强,又无法经由苦练来获得,那么巫宫里的邪道,肯定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匆匆禀告母亲后,白无忌快马赶往巫宫,想到传闻中的强力黑魔法,藉由出卖灵魂、牺牲人生的一部份,来换取超人力量,但使用者往往下场悲惨,生不如死,白无忌便为之忧心不已。

    (哥哥,你别乱来啊……)

    以最快速度赶到巫宫,出示女王谕令后,魔导师们都说没有外人来此,但不排除有人私自潜入的可能,如果携带了由强力术者制造的破结界符令,那即使潜入巫宫,魔导师们也不会知道。

    忧心如焚,白无忌逐间搜索,最后果然在魉魅的祭坛前,发现了兄长的身影,他蜷曲着身体,手抱着头,坐在角落,模样看来相当疲惫,隐约还听到阵阵笑声。

    兄长为什么在笑?他已经完成了订约仪式了吗?获得了什么强大力量?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想到这些,白无忌的心脏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走到兄长面前,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干涩沙哑。

    “哥,你……还好吗?”

    “哈……哈哈……没有神明要……祂们没有一个肯要……”

    微弱灯光下,兄长抬起头来,脸上泪水纵横,交织出一副伤心到极点的悲痛笑容。

    “祂们说……我是做出来的……我的灵魂是假的……祂们没有一个愿意和我交易……哈哈哈,无忌你说好不好笑,我……我果然是个假人……”

    听着兄长那几乎已经理性崩溃的间歇笑声,白无忌只能沉默地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第五章 闭关祈愿

    艾尔铁诺历四九五年雷因斯

    与兄长一同由巫宫返回象牙白塔,白无忌的心情非常沉重,但却更担忧身边的兄长。

    一直以来,兄长都努力地争取认同,父亲、母亲,还有其他的人,即使当个傻瓜也好,兄长为了成为人,一直在努力。

    但这一次在巫宫所受到的打击,却是直接命中他心中最脆弱的一点。

    “你不是人,没有真正的灵魂,交易契约无法成立。”

    几天里头试过数百位神明,无论大小,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由黑暗神明的口中,直接说出这无比残酷的话语,对兄长的伤害之大,可想而知。

    一路上,兄长半句话也没说,静默得让人感到害怕,自己虽然想说些什么,但却找不到适合的话语,有些事情已经超越言语能抚慰的程度,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唯有希望母亲那边有办法。

    才踏进象牙白塔,一直坐在前庭等待的母亲立刻奔了出来,向迎接在外玩耍迟归的孩子,要自己与兄长梳洗之后预备用餐。这样的态度,或许是比较好的应对方法,看见兄长的表情变得和缓,白无忌稍觉安心。

    沐浴之后,白无忌偷偷躲到一旁,让母亲与兄长独处,希望这样能让兄长的心情好过一些。当看到母亲将兄长搂在怀中,轻轻笑起来,唱着那让人心境平和的小曲,白无忌吁了一口气,溜了出去。

    离开象牙白塔,在稷下学宫里一处占卜摊子前休憩,脑里闪过许多念头。白无忌实在不能理解,兄长的个性为何如此固执?这样对一件没可能完成的事钻牛角尖,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哼起歌来。出口的乐曲,是母亲唱给兄长的那一首,虽然不知道歌词的意思,但从小到现在,听过片段的机会委实不少,再加上记性不错,早就把歌记了下来,这时想着母亲与兄长,缓缓低哼,希望回去时母亲已经把兄长开导成功,可以省去自己的一番牵挂。

    “臭小子,我为什么要变强?不想算命就回去,别老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

    唱没两句,就被摆摊子的梅琳老师一记扣指敲在脑袋上,打断了唱歌。自己与梅琳老师可以算是旧识,出生时,她就曾经亲自为自己祝福过,去恶魔岛之前,也和她处得不错,从恶魔岛回来后,也常常和兄长到她在学宫里摆摊的地方厮混,像这样被她当头敲来一记。

    “老师,好痛啊!有我这么帅的小孩在这里唱歌,是在帮你招揽生意啊,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唱歌是可以,唱咒文就不必了,虽然你没魔力,咒语效力不强,但是在耳边响过来响过去的,还是很烦人啊!”

    梅琳的语意,让白无忌呆了一下,意会不过来,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老师,你说……我唱的……是咒文歌?那里头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意思你也唱?真是乱来。歌词的意思一直在重复:要变强,要变得很强,只要变强了,就可以得到幸福……这么差劲的洗脑技术,倒很合你父亲的个性,是他教你唱的吗?”

    听着这段解释,一些想法在白无忌脑里慢慢成形,整体仍相当模糊,无法抓住一些确切概念,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觉,让白无忌打从心底发起恶寒。

    “这……这首歌……”白无忌干咽了一口口水,沙哑的声音,几乎让他听不清楚自己的话语,“这首歌是妈妈从小就唱歌哥哥听的,我曾在旁边听过,老师你说……这是咒文歌?”

    “啊……”

    听见白无忌的回答,梅琳惊呼一声,似乎懊悔自己太过多话,但终究在少年注视而来的目光下,叹道:“唉……伤脑筋啊,当初教她编写咒文歌的时候,不是要她拿来这样用的……”

    梅琳之后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白无忌却已没有听到,以最快速度回奔象牙白塔。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如果那是咒文歌?歌词里的意思又是那样,这样子的话,岂不是……岂不是代表……)

    许多事都在刹那间流过脑里。兄长曾经说过,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要他变强,只要够强,就可以改变一切。因为这样的声音,铸成了他百折不挠的坚韧毅力,几乎是拼尽一切,试着将理想实现。自己一直也以为那是他脾气特别固执,旁人劝不听而已,但是……但是……

    (不会的,事情不可能会是那样子的,一定、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整件事的轮廓,在脑里越来越清楚,只是白无忌仍是无法相信,更是不愿意去触及这将会把他所有价值观颠覆过来的恐怖想法。

    能够对此事做出解释的,只有母亲了,白无忌以最快速度赶回象牙白塔,到了母亲居室外,却听见一阵悦耳歌声,隐隐约约地从房里传来,登时心头大震,整个人*在墙壁上,却是不敢去伸手推门。

    (不、不会吧,如果那真的是咒文歌,为什么……妈妈你现在还要唱这首歌?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歌声若有若无地传进耳里,白无忌眼前仿佛出现许多年前的那一幕:冷月清辉下,母亲将孩子搂在怀里,满心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唱着悦耳歌谣,抚慰他的孤独与悲伤,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和蔼与温柔;被笼罩在母爱中的兄长,曾让自己是那么样地羡慕……

    但为什么……同样的歌声未变,从门缝里看去,母亲的表情也还是那样充满爱怜,可是自己却止不住由身心最深处不住涌现的恶寒感呢?

    “喜欢妈妈的歌吗?”

    “嗯,谢谢妈妈……”

    “别那么没有精神嘛!一次、两次的失败,并没有什么关系啊,妈妈教过你,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的,付出过的努力不会白费,只要你能持续努力,最后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喔!”

    (妈妈……你……你在对哥哥说些什么东西……)

    “不过,即使一直是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起儿你并不是完全没有长处的,和一般人比起来,你还是有远远超过他们的地方。知道吗?你和妈妈一样,都有两千年以上的正常寿命呢……”

    听起来,母亲是在安慰兄长,但不知道为什么,阵阵冷汗不住从皮肤上渗出来,白无忌*着墙,被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紧紧攫住身心。

    “天赐恩泽,雷因斯王家本来就有长寿的血统,虽然这项遗传只出现在女性身上,但以太古魔道的观点,男性也一样有这份基因。以前,在设计你的生命因子时,曾经特别找出这个环节,将它转为显性。所以,也许你找不到其他长处,但你却有可能变成全大陆最长寿的人喔!”

    摸着儿子的头发,妮妲女王微笑道:“有这样的遗传,却又不必因为圣力而消耗生命,你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可以一直陪着妈妈,妈妈也会很高兴有你陪在身边的。”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从门缝里看去,母亲对兄长劝慰的样子,仍然是那么温柔,圣洁的微笑里,又带着慧黠的灵气。这样的母亲,总是那么让自己为之自豪,但为何此刻在自己的感觉里,她就像一个以甜蜜言语腐蚀人心的魔女,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不寒而栗。

    (哥哥有很长的自然寿命?为什么妈妈你以前从来不说?还有……在痛苦的情形下长寿,那根本是折磨啊!妈妈你在这时候讲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激动的心情,令得眼前一黑,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理智仍在运作,许多事飞快地串组在一起,答案也慢慢浮现了出来。

    巫宫是魔导公会的重地,有多少心怀不轨的魔导师,想偷偷入内修练,却都被森严的警备捕杀当场,兄长这样的身体,只凭一张偷来的破结界符,就能潜入巫宫达七天之久,没被人发现,这种事合理吗?

    唯一的合理解释,自然是母亲已经先行下令,让巫宫的警备人员视而不见,给兄长充裕的时间在里头结定契约,但却没料到所有黑暗神明都拒绝与兄长订约,功亏一篑。

    与兄长一起从恶魔岛归来后,母亲为何只公布自己的回国,隐瞒兄长的存在?当初说的顾虑是因为不希望太过刺激父亲,可能的猜想之一,是一个由太古魔道制造出来的王子,对雷因斯来说并不光彩,但真正的理由,是母亲需要栽培一个不为人知的高手,来做一些不便为人知晓的事吧!

    只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母亲的计画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不管从各方面来评估,兄长的可利用价值都是零,母亲仍然坚持的根据是什么?

    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想到事实的真相是这般残酷,胸口就疼痛得无以复加,好像过去自己所熟悉、深深喜爱的那个世界,正一片一片地剥落,粉碎四散。

    不知不觉,白无忌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独自站在门外泣不成声,房内对谈似已结束,兄长已由另一边的房门离去,只剩母亲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无忌吗?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你应该有些话想要问妈妈吧?”

    听到母亲的召唤,白无忌推门进房。原来母亲早就发现了在外头窥视的自己,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刚刚?一刻钟前?八年前?还是打从最开始的那个夜晚,她就已经知道躲在门外偷听的儿子,会在隔日去向父亲提出要求,然后用漫长的时间,一步一步地将她的计画付诸实现?

    仍然哽咽着,白无忌慢慢来到母亲的面前。他不想这样软弱,像个无助的迷失孩童般啼哭着,但在此时、此刻,泪水却怎样也无法止住,深刻的悲伤,令他怎样也压制不下想哭的冲动。

    而这份悲哀并不是针对他自身而发的……

    “妈妈……你……你唱给哥哥听的歌……”

    “嗯,那是为了进行洗脑,特别编写的咒文歌,从幼儿期就开始使用,会与深层意识同化,效果加倍。”

    “你……你不让哥哥的身份公开……”

    “要对抗你父亲,将白家势力吞并入雷因斯王廷的掌握,不能使用正面的策略。要使用暗影里的谋略,就要有生存于暗影中的人才。”

    “然后……哥哥他之所以能进入巫宫……是……是因为……”

    “是我下令给魔导公会,别干扰他在巫宫中的修行,虽然你发现得早了些,但七天时间,差不多可以把巫宫中大小神明查遍,效果已经达到了。”

    “在……在你的心里……哥哥他……他是……”

    “那当然是……”妮妲女王微笑道:“花费我十年心血筹画、设计、制造,又痛了好久才生出来……一件最棒的秘密武器呀!”

    相较于白无忌的情绪失控,妮妲女王的态度始终是那么平和、从容不迫,丝毫不见计画被揭开的慌乱,那抹闲适的微笑,甚至一直在唇边美丽地绽放,与平常和儿子说笑谈心的模样毫无二异,但说出来的话语,却重重击打在白无忌心坎上,粉碎他最后一丝期望。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哥哥他……他是你儿子啊!从小他就那么敬爱你、喜欢你,你怎么忍心对自己儿子这么做?!”

    “嗯嗯,妈妈确实不忍心啊,所以从小不是对你特别好吗?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讲,这或许也算是补偿作用喔,你真是赚到了呢!”

    不知算是嘲讽还是俏皮话,这样回答儿子的问题后,妮妲女王神色转冷,正色道:“白字世家与雷因斯宫廷的权力斗争,彼此都想要吞掉对方,这已经不是一百年两百年的事,之间曾经被利用、牺牲的人,早就不知道有多少,这一代当然也不例外。无忌,你和你哥哥都是好孩子,要说你们有什么不对……就是你们生错了家庭,生错了父母……”

    气愤难当,白无忌再也听不下去,掉头就走。

    “无忌,你要去哪里?”

    “我要和哥哥一起离开,也许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至少从现在起,我可以选择不再当你们的斗争工具。雷因斯的王子、白家的继承人,这种身份我们高攀不起。”

    眼中仍闪着泪光,白无忌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愤怒地对母亲说话。他怎么能不愤怒呢?如果不在此时表达自己的态度与坚持,他怎么有资格再做那个人的兄弟?

    “妈妈你太冷血了,无疑你智慧无双,事情发展到现在,全都照你预期的发展,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该被你当作工具。你知道吗?你这种作法比爹更残忍啊!”

    父亲虽然憎恶、鄙视着兄长,但却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相反地,整天说著“起儿和无忌是我心肝宝贝”的母亲,心中却比父亲更为冷酷地将兄长当作利用工具。遭到背叛的伤害往往大过一切,如果让兄长知道从小最亲爱的母亲,竟这样设计自己,真不知他会如何地伤心欲绝。

    不只是这样,倘使没有母亲自小便使用洗脑手段,兄长的人生想必可以更具有弹性与柔性,不必固执于毫无意义的“强”,可以广泛地追寻自我的人生,找到属于一己的幸福。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兄长的人生,根本就是被母亲毁得一塌糊涂!

    “妈,你多保重。”转身出门前,流着泪水,白无忌摇头道:“往后你和爹如果真有孩子,唱摇篮曲的工作,还是交给别人去负责吧!”

    “现在去,太迟了喔……”

    “什么?”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感受到里头的不祥意味,白无忌蓦地转过头来。

    “现在才去,已经太迟了啊……”紧握双手,妮妲闭上眼睛,一反先前的冷静从容,面上有着掩不住的悲伤与坚决。

    而见着母亲这样的表情,白无忌整个身体像是浸在冰水里,脑里一片混乱。

    事情发展至今,只有一件事他想不通。从开始到现在,母亲的计画可以说是错误连连。为了要吞并白家大权,她需要一名足以与丈夫相抗衡的强力武者。但特别取得强者血脉、又用太古魔道技术精心制造的完美战士,却是一个既没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更无法习武的窝囊废物,甚至连巫宫里的黑暗神明都不屑与他交易,令得计画破碎。

    但母亲却没有放弃,花上大量心血,从小对这失败品作心灵控制,牢牢将他掌握,又冒着提早让计画曝光的风险,强行自丈夫手中夺回两个儿子。如果这一切的理由不是因为“母爱”,如果这一切不是误算,所有事情演变仍在母亲的计画中,那代表了什么?

    那只代表,在母亲的推算中,百无一用的兄长,仍有变成绝世强者的可能,而包括巫宫在内,迄今发生的一切失败,都只是实现最终目的的过程。

    可是,母亲这么肯定的把握在哪里?无法修练魔法、武术,这样的兄长有什么人所难及的特长,能作为他蜕变重生的本钱?

    “……和一般人比起来,你还是有远远超过他们的地方。知道吗?你和妈妈一样,都有两千年以上的正常寿命呢!”

    当这段话闪过脑际,白无忌瞬间如遭雷殛,明白了母亲的筹码所在。

    “你、你这个冷血的女人,这种事你怎么作得出来啊?”

    白无忌焦急、愤怒地夺门而出,耳边却回响着母亲的轻声叹息,“这叫一步错,步步错,就像你一样,要回头已经太迟了啊,我的儿子……”

    母亲的话语里,是否透露着一丝悔意,这点白无忌已经不关心了。他只想尽快找到兄长,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去阻止兄长的抉择。

    第一目标是巫宫,魔导师们推说不知道,在自己威胁“若我成为白家主人,必将血洗魔导公会”后,他们才坦承兄长并没有重返巫宫。之后的运气也不好,连续扑空几个所在后,才想到兄长最有可能去的地方:象牙白塔中央的祈愿塔。那里是历代女王闭关、为国祈福的所在,母亲曾说过,里头刻有祖先们留下的种种魔法秘诀,还有如何引导、强化圣力效果的心得。

    所谓的圣力,是一种将自我生命力,化为肉体催愈能量的转换,但这种技巧所能发挥的效果,却比寻常魔法的回复咒文强大千百倍。世上至理殊途同归,同样的技术,转换成魔法力是效果惊人,那转换成内力呢?

    自己能想到这一点,兄长当然也想得到。对于一心想要改变自我的兄长,这无疑是黑暗中最后的一丝曙光了,不管抓住这道光线的代价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在祈愿塔门口,与戒备于斯的导师师发生冲突,最后是因为母亲的警急命令,他们才开门,陪同自己进去。然而,好不容易找到兄长所在,到了那间静室的门前,却在那扇施了重重结界防护的铁门之前,被拦住了去路。

    “无忌,请你不要阻止我。”

    用力敲门,大声喊话,最后兄长有了反应,微弱却无比肯定的声音,却从铁门后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并不期待得到你的支持,但是请你明白,对我来说,这是最后一个找到存在意义的机会,我不想失去它……”

    “哥,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出来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幸福这种事,和强不强根本就没有关系啊!”

    “因为,人生里有些事,是想忘都忘不掉的。我是你哥哥,我应该要有能力保护你的,可是一直以来,我什么也作不到,只能单方面地接受你的照顾,拖累着你。你往后是要继承白家的伟大人物,爹和妈妈都在期待着你,我……不想一辈子都在当你的弱点与负担。”

    “哥,难道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反而成为了你的负担吗?让你这么痛苦吗?别说傻话了,哥,你快点出来啦!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是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回收的啊!”

    “一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物质不灭定律。付出过的努力,也许现在看不到,但一定会以某种形式累积起来。如果说,我之所以得不到成果的理由,是因为我的努力不够,那我就用我的痛去弥补。加倍的努力、加倍的痛,我一定会成功的!”

    虽然语音听来是那么微弱,但其中流露出来的坚定意志,让门外所有人耸然动容。白无忌大声敲打着门,泪水再度狂涌而出,仿佛觉得若自己不能在此时阻止兄长,他会就此与己越行越远,但理智上却又明白,一切已经太迟了。

    怎么有办法阻止呢?让他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母亲阴谋的成果,告诉他包括他的出生、成长在内,一切都只是一个虚伪的谎言,彻底嘲笑、否定他存在的意义?那兄长会有什么反应?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无忌,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留下这么一句,铁门后的白起没有再说任何话语,就此沉寂下去。白无忌敲着门,却是再也没得到回音……

    在这之后,居于祈愿塔中的白起,专心研究白家神功与塔内历代女王的心得微言。俗称为“生命力”的先天元气,与后天内力不同,无法经由修练来增补,当体内的先天元气耗竭,生物亦随之死亡,由于是那么样地宝贵与危险,当将之付诸实用,所挥发出来的能量,也是非同小可的钜量。

    将生命力转化使用,风之大陆上最有名的一个例子,便是雷因斯王家的血脉,数千年来的传承,历代女王竭力思索著“如何在最小生命力的消耗下发挥最大圣力效果”,累积起来,对于使用生命力的研究,当世无出其右。

    沾了近水楼台的便宜,太研院本部在数百年前由十多位长老合力,开发出白家六艺之一,一种藉由使用自身先天元气,百倍加速肉体新陈代谢,达成催愈伤患的危险招数:乙太不灭体。

    将这些资料反覆研究,白起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尽管内力修为上没有太大进展,但当他找到将先天元气转为内力使用的法门,他便有了足以与任何地界高手相抗的能力。

    这些并不足够,武功之后,白起还需要招数与武学经验。凭着毅力与脑中的微处理系统,他将白家库存的所有武学资料,全数一点不漏地深记脑中,再花许久时间,将这无比庞大的资料,做数千万次以上的模拟对战,一一沙盘推演,计算出每一种武学的破绽与可能性,进而归纳出最后的武道。

    如果是正常人类,不管将潜能怎样发挥,都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但凭着自身特殊条件,在付出重大代价后,白起完成了白家六艺中,唯一从未有人将之付诸实现的梦幻神技:武中无相。

    在兄长闭关的同时,白无忌也做了不少的努力。兄长的练功已然有所成就,自己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设法减少他的战斗机会。以目前而言,雷因斯并无外敌,兄长会出手的理由,就是为了协助母亲,夺取白家大权。

    尽管不愿意这份过于阴暗的工作,白无忌仍只能将一己心力投注,一面与父亲修好,一面趁机在白家内部建立自我实力,等待时机,一举成事。

    父亲白军皇,是白家史上少有的杰出英才,雄才大略不在金星祖先之下,自己更是难以望其项背,然而,他狂傲自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个性,却给小心翼翼、绞紧每分神经寻找破绽的自己一丝机会,提高政变的成功可能。

    所有的计画,在妹妹莉雅出世时水到渠成。为了让政变能稳当成功,白无忌投下手上所有实力,另外请出梅琳老师亲自压阵,要在父亲离岛时,清除所有反对势力。然而,这项计画却刻意瞒着塔中的兄长,不希望他参与这场大规模战事,钜量消耗他的生命。

    只是,当战事爆发,五色旗分裂成两派,预备下令照计画攻击的白无忌,只听到一声“为什么不通知我”的低喝,跟着就是一道身影高速掠过,直扑向以强猛火力扫射过来的敌人,掀起阵阵腥风血浪。

    实在是难以想像,兄长当年曾经是那么样地弱不禁风,他对敌时的速度、威力、战术,甚至包括作战精神在内,都到了人类体能的极限,教旁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仿佛化身修罗,以最有效的简洁方式,将死亡迅速地大量散布,几乎只是眨眼功夫,在血浪翻掀的同时,支离破碎的尸体就堆成了一个个小丘。

    由父亲一手强化起来的五色旗,应该是勇猛果敢,对上任何敌人都不畏惧的,但在兄长第四次冲杀来回,激起掀天血浪后,居然为其气势所摄,战意崩溃,四下窜逃,让己方有歼灭他们的机会。

    在这一战中的领悟,武中无相的效能大幅提升,当掌握到以自身先天元气组合天地元气的法门,兄长成功地突破地界,晋身天位。或许正是因为惊叹于儿子的觉悟与付出,在稍后的对峙里,父亲首次对兄长露出了笑容,轻轻叹息后,大笑离去。

    那真是很危险的一战,虽然与兄长并肩而立,但父亲的武学进境委实强得出乎预料,才一对峙,自己就知道今日有败无胜,兄长已然体能耗竭,倘使梅琳老师仍不愿出手,情势将危险之至,但……想不到父亲会自行放弃。

    “一代新人葬旧人,这是白家的好传统,我的两个儿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我很高兴,世代交替的方法并不是只有继承一种,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吧……”

    离去之前,除了这一句,父亲似乎对兄长说了什么,自己没有听见,但当他像幼时一样拍着自己头发,说的那段话,自己却是不会忘记。

    “儿子,你要小心你的母亲。虽然说是雷因斯女王,但几代以前就开始与白家通婚,她体内也流着白家的血。”

    白军皇平和道:“我们白家人啊……个性都像是雪,冰冷绝决,一旦决心要做一件事,不管再怎么痛心,都会狠下来去做,在手段中忘记本来目的,到最后发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其实很没意义,却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一种自毁的倾向……你的母亲,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只是……她也管不住自己吧……”

    这些东西,白无忌隐约想到过,但是纵然明白,心里仍是难以释怀。后来,他与兄长留在西西科嘉岛上,共同整编、强化新一代的五色旗,主要的练兵工作由兄长一肩担起,子弟兵对兄长是既敬且畏,整顿起来的效果也很好,但是,当武中无相的反噬作用,随着功力增强而加倍出现,看见兄长病发模样的白无忌,又气又悔,回到象牙白塔,作着没意义的理论。

    “我记得当初我们约定过,白家事务由我全权负责,为什么要请大哥出来?”

    “只凭你一个人,没有能力与你父亲相抗衡,若你哥哥不参战,当日你们只有惨澹收场。”

    “有梅琳老师压阵,我们的胜算很高,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请出大哥不可?”

    “梅琳老师答应为我们出手的次数有限,我认为应该使用在其他更有意义的项目上,特别是……我希望能为你妹妹多留一点资源。而由起儿出战,最后不战而胜的可能性较高,基于这些考量,我认为我的作法并没有错。”

    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莉雅,妮妲女王与儿子单独会面,当莉雅向面前的哥哥兴奋地挥动小手,白无忌胸中的怒气迅速平复下来,然而,当想到这可能也是母亲计算过后的效果,尽管怒气不再,胸口却有更深的悲哀慢慢沉淀。

    “也就是说,胜利比儿子来得重要,这就是妈妈你的选择……”

    “我认为我作的决定没有错,以事实结果论,这次战役对我们几乎没有损失,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归来,资源也妥善保留。你有什么方法,比这样更稳当、结果更好吗?”

    白无忌答不上话,因为母亲就是说出了事实,以自己看来,确实没有什么答案比这更好,只是,这并非是他所期待的答案……

    “所以……妈妈你又再次让我失望了……”

    “你是想把责任全推在我身上吗?可是不管怎么看,儿子你都是我的共犯啊!”

    “什么?!”

    “当年你有过机会阻止你哥哥的。即使他已进了祈愿塔,只要你能坚持,以你的脑筋,难道就没有其他?”

    听见这段话,对白无忌的心里造成了极大冲击。确实,不只是祈愿塔,在之前与之后,如果自己坚持,全然漠视兄长的个人意愿与感受,那仍有着太多机会,不让事情走到现在这样,那么……自己确实是与母亲共谋了?

    应该不是的,然而,自己却无法肯却地说出否定的理由。除此之外,母亲的声音不似之前冷静,有着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这点他也察觉到了……

    回头与否,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啊……

    “妈妈你说得没有错,要讨论责任,我确实是你的同谋,这点我不会否认。但即使是这样,我仍是无法认同你的作法……”

    将抱在怀中的妹妹交还给母亲,白无忌摇摇头,掉头离去,在走出房门时,他回过头,看着母亲,甚是依恋不舍地微微一笑。

    妮妲女王身躯一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早在许多年前她便已料到,却仍是控制不住地迎接这结局的到来。

    “有事就找我吧!我不会让妈妈你失望的,不过,像我们这样相处不良的关系,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挥挥手,这位本来便极其俊美的白家主人,在门外阳光的照耀下,动作是那么样地潇洒自在,而他最后的道别,则在白衣飘扬中,随风传进房内。

    “别了,妈妈,直到你临终之日为止,我想……我们母子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不到黄泉不相见,在白鹿洞典籍记载中,这可以说是母子反目后最恶毒的诅咒誓言。在心底,白无忌其实不想说这样重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却克制不住地这么做了。

    或许就像父亲说的一样,白家人就有这样地自毁倾向,明明知道不该,明明知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用,却仍是采用最决绝的方式,激烈地伤己伤人。

    这点白无忌不是不明白,只是就像他的祖先,就像他的父亲、母亲,他也是管不住自己……

第六章 突击神队

    “……在那之后,一直到妈妈过世为止,我们没有再碰过面。”摇晃着手中酒杯,白无忌的笑容,是小草从未见过的苦涩。

    “我想你多少也发现了,虽然我和妈妈掩饰得不错,但我们从没在一个地方同时出现,这是事实。”

    “我是觉得奇怪过,问你你也不肯说,但我……我不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

    “理所当然,这是哥哥和妈妈共同的意思,有些事你知道并没有什么好处,少知道一些无聊事,你可以活得比较开心。”

    白无忌道:“我希望你别再怪大哥了,他从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武中无相造成的后遗症,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病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那一次……大哥整整九个月失去意识,直到我们接获你遇害消息后的一天,大哥才回复意识,却已经晚了一天。为了这件事,他已经非常难过,所以,我希望你别怪他了……”

    “我……我怎么会怪大哥呢?这些事……我根本都不知道。”

    小草颤声说着,不知什么时候起,泪水已在面颊上横流。兄长所说出的往事,令她方寸大乱,怎也不晓得,有那么多事自己完全被瞒过,若是早知道这些,自己就……就……

    “我、我一直以为,大哥很厉害,是我们白家最强的天才……”

    “天才?天生废人这才是真的。大哥所拥有的一切,没有一样是天生就得到的,在白家数千年的历史里,他是最强的普通人。”白无忌摇头道:“说这些很没意义,大哥如果知道,一定又要怪我多嘴了……”

    “哥,请你再带我去见一次大哥。”

    “不行,大哥不会想要在这时候见你的,如果让他知道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一定又要怪我多事了。”

    “哥,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纯粹是个直觉,小草发现兄长隐瞒了一些东西没有说出,而从他的表情,更证实了这个想法。

    “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要袒护我,直接告诉我啊!我不是你的妹妹吗?为什么我总是被排除在外呢?”

    擦着眼泪,小草对兄长要求道:“我是个成年人了,可以承担和负责自己的作为。如果我作错了什么,请告诉我,我……我不想重复同样的错误了。”

    旧事重提无补,白无忌本来不想多言,但基于妹妹的要求,他长叹一口气,说出最后的一小段插曲。

    时间是十二年前,在西西科嘉岛上练兵的白起,因为身体负荷到了极限,不得不闭关调养,在安排好继任的五色旗大统领之后,孤身返回雷因斯。

    拥有当时世上无双的天位力量,白起仍不怠谢,在恶魔岛上过着勤修苦练的日子。在孤寂与病痛的压力下,他将自身实力一再提升,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冰冷、肃杀。

    亲自到港口迎接兄长的白无忌,在面对兄长身上散发出的凶兽气势时,亦不禁暗自心怯,和以前比起来,兄长的变化太大了。对于自己这真心关心他的人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既然他放下所有工作,回来休息调养,或许是一个重新让他打开心扉、从此远离战场的机会。

    自己当然不会蠢到要兄长多与母亲接近,这作法等若是与虎谋皮,但除了父亲、母亲与自己,兄长在世上还有另一个亲人……

    “哥,欢迎回来,对了,你还没见过莉雅呢!这次你回来,刚好可以看看我们小妹,一个很活泼可爱的丫头呢!”

    “小妹……她好吗?”

    “好得不得了,宫里没人制得了她,大家很伤脑筋呢!”

    “是吗?”

    看见兄长面上露出久违的柔和微笑,白无忌知道自己没有作错,打从一开始,守护家人、得到家人的认同,就是兄长奋斗的原动力,对这个打出生以来,只见过照片与立体影像,却从没抱过摸过的小妹,兄长肯定是关心已久。

    打从小妹四岁之后,母亲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花在祈愿塔里,再不然就是忙于处理国事。

    撇开立誓与她不再相见的儿子不谈,她照顾女儿、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很少。

    莉雅小小年纪,正是最需要父母关爱的时期,无奈母亲态度冷淡,父亲又早已“暴病身亡”,虽然物质环境无比丰裕,但心里却是非常孤寂难耐。结果,反而是白无忌代替了父母的角色,给妹妹温暖的亲情。

    冰雪聪明,却得不到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对于当时的小莉雅来说,兄长的存在,无疑是维持她人格没有剧烈偏差的保险枢纽,但这毕竟不够,所以九岁的她顽劣无比,凭着聪颖的头脑,将宫廷内外闹得是日夕不安。

    白无忌自是知道这样的情形,但一来对她心存愧疚,二来觉得妹妹实在是很可怜,所以并没有多管,只把这当作是小孩子的淘气,放纵于她。这次兄长回来,多了一个亲人的关怀,对于欠缺亲情的小妹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对兄长而言,也是适得其所。

    为了造成惊喜效果,时间选在三天后,莉雅十岁的庆祝会上,毕竟个性娇蛮的莉雅最近常常跷家,要找她不太容易。生日宴会她一定会到,而根据往例,母亲会出席的机率则是太小,那么在这时候,让其他的亲人来递补母亲位置,应该是个很好的构想。

    为了准备庆祝宴会,兄长和自己一起打扮,看到他戴上那顶笨拙的尖顶帽,滑稽的模样,仿佛幼时的情景重现,而当自己哈哈大笑,兄长摇摇头,像以前那样有些靦腆地苦笑着,自己确实充满信心,觉得这天会是一个最棒的转捩点。

    结果,事与愿违,这场庆祝宴会成了白无忌一生中最后悔的几个抉择之一。

    或许是因为兄长不想破坏气氛,刻意收敛起了一身气势,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一向聪明的小妹察觉不到眼前人的危险,所以她老实不客气地将蛋糕打翻,更以一副鄙夷的模样,说出了最刻薄的嘲讽。

    “你这头性无能的恶心怪物!要乱认亲戚走远一点吧,用太古魔道作出来的西贝货,学人类玩什么家家酒游戏?听说你生平杀人如麻,有没有胆子与我过几招啊?”

    在兄长神功渐成,武艺日高,替母亲执行一些暗杀工作时,就已经不太有人胆敢侮慢于他,而自从恶魔岛上政变成功,所有人对着兄长都是戒慎恐惧,别说嘴上,就连心里都不敢有半分轻视意念,因为谁都知道,这位最高领袖的目光准得怕人,他与人一眼对望,立刻就能洞悉对方的想法。也因此,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嘲弄他的旧伤口,一言一语,尽打在他最不愿记起的地方。

    久违的感受,没法自控地瞬间涌回心头,情绪激荡下,一股极度肃杀、凶残的冰冷气势,瞬间笼罩住左近,门外守卫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站在原地失去意识。

    从小胡作非为惯的莉雅,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迫近的威胁,浑然忘了刚才踢人一脚、口出挑战的勇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或许是数年分别的生疏,失去了过往对兄长的信任;或许是对小妹的关心,一时间乱了方寸。白无忌第一时间拦在妹妹身前,摆出了守护姿态,但在瞥见兄长眼神中一抹惊愣、黯然神色迅速闪逝的瞬间,猛然惊觉自己的错误,回身扬起手臂,要给这口出不逊的妹妹应有教训。

    “住手,无忌,平常没有好好教导,只在有事的时候下重手处罚,这样就是你作哥哥的责任吗?你真是让我失望……”

    白无忌干着喉咙,说不出话来,扬起来的手臂给一种无形气流当空锁住,没法挥下去;不明究里的莉雅,见状只是哭得更大声,小拳头用力地敲在哥哥腰间。

    “她没有受罚的理由,因为我们的小妹就没有说错,我……只是一头恶心的怪物而已……”

    摘掉了庆祝生日的尖顶帽,朝弟妹看了一眼,白起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就没有再回头,朝外头走了出去。

    当年与母亲誓言永诀时,母亲看着自己的背影,心里是什么感受呢?白无忌觉得自己或许知道了,就像现在一样,当小妹对着兄长的背影吐舌头、作鬼脸,凝视兄长身影渐渐消失的自己,心头是无比的痛……

    “……哥哥当天就进了祈愿塔的密室,试着把武中无相推上更强的颠峰,有没有成就我不清楚,因为他没有多久就发病了,这期间病情好好坏坏,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重新在杯子里倒满红酒,白无忌道:“这就是你父母、哥哥们的故事了,不管是妈妈、大哥,都认为这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我们也很高兴,并不希望你背这些不属于你的往事给拖累。”

    “我……我以前真的做过这么……这么……”

    小草呆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很胡作非为,但却已经记不得犯过的每一件错事,特别是,自己当初根本就不把这些事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自然也就不会去记。

    然而,这个错可不是一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啊!为什么自己当初就不能像是个普通一点的小女孩呢?有人端蛋糕过来,开心地接过,吹熄蜡烛,这样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作一堆多余的事呢?

    人在反抗期的时候,做事还是应该小心一点,不然就像现在,后悔得要命,却是来不及了。

    “哥,我想……”

    “你不用特别跑去见大哥。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大哥从来也没有怪过你。”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

    小草的说话,被一声震天巨响给打断。爆炸发生在远处,传过来的声音已经很小,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地面的轻微摇动,小草立刻就确认了爆炸发生的位置。

    (是太研院?有什么人对那里发动攻击了吗?)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点,太研院这两天在爱菱的执掌下,变为一个很成功的媒介,开始统合稷下人心,对于城外的敌人来说,当然是一件不妙的事,理所当然,会挑时间发动袭击。

    (能这样子攻进来,目标又是太研院,一定有天位高手随行,动手的人是大哥吗?)

    泛起这个念头,小草再不停留,向二哥辞别,朝着太研院的方向匆匆赶去。

    这时的太研院,正自乱成一团,以防卫系统的严密程度来说,这里该是稷下最坚固的几个地方之一,但在不久前,几道奇怪的电波侵入主系统后,整个防卫程式就宣告完蛋,连预警都没有。

    当几枚小型火箭弹爆破了门户,入侵者冷不防地杀了进来,研究员们虽然个个武功不弱,但是仍是措手不及,给闹得手忙脚乱。

    进攻者看来像是白天行一方的士兵,手持着机枪、军刀,在一阵疯狂扫射后,就拿刀近身肉搏。动作看来是拙劣无比,但是力道却是大得吓人,配合着几招专门配合的招数,饶是众人实力坚强,也给闹得阵脚大乱。

    一名研究员接应不下,正险些要给敌人砍中时,一道掌劲将敌人轰得破窗而出,消失踪影。

    “你们在搞什么?这么一支小小的突击队,都应付不了了吗?”来的人是兰斯洛,他听见爆炸声响,立即赶了过来,刚好帮忙解围。

    “他们哪是普通的突击队啊?这根本就是敢死队嘛!”

    “啥?敢死队?”

    兰斯洛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因为这票突击队的眼神,一看就知道精神不正常,狂热、焦躁、嗜血欲狂,受伤不痛,被打退了也马上冲过来,加上那身不正常的怪力,肯定是给灌药加上精神控制。

    “不要紧,我来帮你们打发。”要不伤人命地将这些敢死队制服,确实也只有兰斯洛有这份实力。

    “不,院长不在太研院,可能回去休息了,敌人大举行刺,请亲王殿下先去保护院长的安全吧!”

    兰斯洛想想也对,在确认众人有能力应付后,匆匆赶去寻找爱菱。只是,他觉得很是奇怪。敌人的攻击是作得不错,但是,如果真的要刺杀,何必动这么大的阵帐?只要白起亲自出手,以他的身法、武功,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致爱菱死命,干什么用这些麻烦手段呢?

    想不太出理由,兰斯洛在爱菱的小木屋里头找到她。因为师兄听见养父的死讯后就不见人影,爱菱一直在担心,又发现太研院发生爆炸,刚想要回去,却刚好遇到兰斯洛闯了进来。

    “师兄?”

    “喂!丫头,你没事吧?”

    爱菱摇摇头,全然搞不清楚状况,刚刚看见师兄那么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一副整个灵魂都被勾掉的样子,心里还非常担忧,哪知道他一下子功夫就回来,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师兄,你……你没有什么事吧?如果觉得难过,不要强忍,大声哭出来没关系啊!”

    “胡说八道,我会哭给你看吗?”兰斯洛扣指在爱菱头上敲了一记。确实,不久前自己的心情还非常低潮,因为骤闻养父的死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只想立刻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到杭州山上的那栋小屋,期望所有东西仍能像以前一样……

    可是,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所造成的震惊,却把自己从本来应该会持续很久的悲伤低潮中带了出来。

    怎么还能够消沉下去呢?在听到了那样的往事之后,顿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值得惭愧了。

    和那个人相比,自己到底作了些什么呢?虽然有着优秀的武学天资,一直以来受到亲友们的拥护,也练成了天位力量,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时有亲朋好友伸手援助。

    相形之下,大舅子可以说是完全和自己相反的类型。被所有人舍弃,什么都只能*自己,却仍是从最绝望的深渊里,一步一步地攀爬了上来。

    上次在战场时,白起曾说过“做不到这句话,是只有实际做过的人才有资格说的。平凡与天位之间的距离,真有那么远吗”,当时听来只像是嘲讽,可是现在想起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因为他就实际做过,从一个比平常人更不如的处境,一点一点地缩短了平凡与天位的距离。

    如果与他易地而处,经历过他的那些事,自己可能早就疯掉了。想到他的毅力与意志,在和自己战斗时背负的压力与痛楚,兰斯洛就觉得很惭愧。

    虽然双方为敌,但是像他这样子的敌人,实在是太让自己佩服了,可是,这样一来,再与他对上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和他交手了……

    “小心!”

    才在失神,忽然惊觉一道猛烈冲击波自外袭来,兰斯洛连忙搂着爱菱一滚,在半栋屋子给炸成碎屑满天的同时,躲开了攻击。

    本来应该要起身作战的,但却发现动手的敌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缠到,发生战斗,反而离这边越来越远了。

    (这感觉……不是大舅子,是韩特那家伙吗?)

    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胸口给什么硬硬的东西碰着,感觉上像是火烧一样,但却不会痛,方自错愕,爱菱已经从胸口掏出一条炼子,末端是半块铁牌,正是皇太极的遗物。

    “师兄,这是师父留下来的东西,你……你也有一块吧?”

    看着兰斯洛把东西握在手里,爱菱刚要说话,却吃惊地看着兰斯洛忽然两眼翻白,跟着整个身体就重重地栽趴在自己身上。

    “哎……师兄,不行啦……你不可以在这里就……咦?”

    通红着脸,却发现身上的男人没有动静,再仔细一看,他居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师……师兄,你怎么了?”

    身上不见外伤,也不像是在刚刚的闪避里受了伤,那么,究竟是怎么了呢?

    越想越是不解,刚要把人扶起来,又因为他体重太重,重新又砸回身上,痛得嚷出声来。

    “哎……肚子好痛……”

    这句话才一说,陡然听见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周围碎裂的木片都被拨开,一大批人自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全都是太研院的研究员,在摆平院内的袭击后,立即护主心切地赶了过来。

    自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亲王殿下两腿大张地压在院长大人的身上,而院长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哇!博士,您不可以这样乱来,虽然我们已经承认您与亲王殿下的畸情,但是您也不能在这里就……”

    “是啊!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

    “是啊!怀孕的人,不可以作激烈动作的,您要小心啊,我们已经预备好补品和婴儿用品了,也计画要训练专门的育婴人员。”

    “唉呀!大事不妙,你们看,亲王殿下他……他趴在博士身上晕过去啦!”

    “什么?他马上疯了吗?赶快叫专门的医护人员来!”

    看着一批的研究员在身旁大呼小叫,惊惶失措,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好像比敢死队冲进太研院破坏更紧张,爱菱只能瞪大眼睛,什么话都讲不出口。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我……我已经不想解释了……”

    察觉到那木屋里似乎很吵闹,韩特没有多管,毕竟他负责的仅是声东击西,实际杀人工作是由白家老大亲自担下,正好乐得轻松。

    只不过,自己这个诱饵虽然成功发挥了作用,但被钓上来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鱼啊?

    “原来是大陆第一奖金猎人,鬼手韩特先生,幸会了。我是兰斯洛亲王的首席幕僚,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您名震当世的七神绝?”

    感觉很怪,特别是这个用头发遮住半边脸庞的小美人,看来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那抹与白老大极其相似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不安。

    无所谓,横竖白老大马上就要过来了,麻烦的敌人就丢给他吧……

    “要领教我的长处吗?那你还等什么?放马过来吧!”

    期望着让白起扛下重担的韩特,注定是要失望了。能够让一心赶去消灭目标的白起,不得不停下脚步的对象,并不是很多,但这时候就碰上一个。

    “让开!”

    “不……我想我没办法答应您。”

    在白起面前,少女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将散落下来的头发绑好,露出她美得让人既爱又怜的娇颜,眼中的坚定神彩,浑然不输给面前的敌人,跟着,一柄轻薄针剑已经出现在她的玉腕中。

    “虽然您是大少爷,但如果您的目的是要在这里伤害什么人,我就无法让您过去。”

    “那你还多说这些作什么?来战吧!东方红。”

第七章 幻象荒原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无垠无尽的荒原大地,没有树、没有花草,看见的地方全是一片灰暗,空气中荡漾着腐败的臭味,天上也看不到阳光,厚厚的灰色云层,以反常的高速移动着,触目所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的生命。

    大地上,兰斯洛正在和一个对手作战着,更以压倒性的力量,把对手打得没有还手之立。

    “去死吧!你这没用的二世祖!”

    使出光合作用踢的绝招,轻易穿过花天邪的腿法,把他的头颅无情的轰破,兰斯洛旋身下降,对着卧倒地上的尸身如此说。

    “人是打赢了,可是这里怎么还不消失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独自走在无人旷野中,兰斯洛对自己的处境茫然不解。记得不久前碰触到了那半面铁牌,脑子里忽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大量地从里头流泄出来,跟着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置身在这个鬼地方。

    接着就是一大堆老虎、狮子,乘自己搞不清状况的当儿,涌了上来。将老虎、狮子们打倒之后,接下来出现的就是流氓之类,越到后来对方等级越高,暹罗事件时的劲敌石存忠,后来是那个没用的二世祖花天邪都出现了,这两个家伙不知怎么有了天位力量,但招数与力量控制毫无长进,动起手来没过几招,就被自己了了帐。

    “嗯……这种对手,就算打赢也不值得高兴,不过,有点奇怪,怎么我好像变强啦?”

    再怎么弱,对手也是天位高手,打起来应该很吃力的。但是,刚才在交手的时候,他们一招一式的破绽极为明显,简直就像是故意露出空隙来找死,被自己趁隙而入,轻而易举地便将他们了结,特别是当自己用光合作用踢破去花天邪腿法,一举将他脑袋踢爆的时候,真是非常地有成就感。

    这样说来,虽然在内战中自己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但是和韩特、白起彼此以性命为赌注地战斗,连续多次后,武功确实有所提升,毕竟是在战争的最前线,那种气氛与感觉,很能刺激武道修行。

    “可是……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置身在这种无尽荒原,天地茫茫皆不见的悲凉感觉,让兰斯洛觉得很难受,而头又再次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大量外流。

    (是记忆吗?有什么东西……在抽取我的记忆?)

    这个念头泛起的同时,前方空间出现了一片朦胧浓雾,里头更传来敌人的感觉。有花残缺、郝可莲与韩特,当兰斯洛体认到有一场艰苦的硬仗要打,握紧风华刀要往前冲过去时,由朦胧雾里散发出来的敌人气息,忽然全部消失了。

    “怎……怎么回事?”

    隐约开始想到,自己处身的这一切,可能只是个幻象,兰斯洛仍感到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该作些什么。

    朦胧雾里传出来的敌人气息,迅速出现而又消失,在韩特之后,甚至有过源五郎和妮儿的气息。感觉上,似乎是有人在为自己筛选对手……

    “我究竟在哪里?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我应该是要这么问的吧,可是啊……”自言自语着,兰斯洛狂笑了起来,跟着擎刀向天,扬声高喝。

    “臭老头子,人死了就要瞑目,不要冤魂不散地给后人留麻烦,听到了没有?快点让我离开这里,你个老混蛋!”

    语气一点也不客气,但是能重新接触到养父的东西,兰斯洛确实是满高兴的。然而,他的呼叫并没有得到回应。

    片刻之后,隐藏在雾里的东西,终于有了决定,瞬间,兰斯洛便感受到一股打从骨子里发寒的压迫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居高临下地斜视着,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寒着。

    (混蛋!不许退后!)

    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兰斯洛压下了后退的冲动,但却也知道,尽管没有发抖,身上皮肤却已经出现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面对强力敌人时的难过感受,而且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一类的敌人都是压倒性地强大,会让自己毫无还手之能的强大。

    一个人影慢慢从浓雾中踱步出来,步子是那么地悠闲从容,但每一步却都压迫住自己的精神,要自己跪地认输。单是竭力抗拒这种压迫感,就已经让体力大量消耗,汗如雨下,而对方身上更传来一种熟悉的感觉,剑的感觉,一种类似李煜身上散发的剑气,却是更为浑圆老辣,光是这样,兰斯洛已经有了个很坏的预感。

    敌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那是个作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穿长袍,腰间配剑,长巾束发,鬓角有着几络白发,相貌看来甚是俊朗,一双眸子神光内蕴,很是有一种儒衣剑圣的难言气派。

    “不枉兄长多年心血,世侄果然是人中龙凤,令老夫惊羡不已……”

    说话的嗓音很好听,但兰斯洛可不认为对方之所以现身,只是为了和自己闲话家常,根据刚刚的经验,想也知道他会要作什么,而根据目前感应到的双方差距,会认为动起手来还有胜算就是白痴,这种情况下,自救的方法只剩一种。

    无视于眼前人的存在,兰斯洛仰起头,对上方的虚无高空破口大骂。

    “喂!你他妈的臭老头,要打也应该换一个级数近一点的吧!就算要我越级挑战,起码也应该把你的功力通通传给我,然后再打啊……”

    如果养父在此,会不会回骂一声“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是很难说了,但在他大骂的同时,面前的敌人已经抖剑出手。完全看不见是如何出剑,也看不到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剑招,只见大片雪白光华,如浪如涛,瞬间席卷了过来,待得自己发现剑锋何处,肚腹上已是一阵剧痛。

    血洒长空,刺破肚腹的剑气仍然强劲,似乎要将人拦腰破成两段,兰斯洛给远远地震抛了出去。

    (呃……混蛋,要越级挑战,也换个轻松一点的对手嘛……)

    稷下城中的战斗仍然继续,白起表明战斗意愿,甚至以那个已被忘记的名字来称呼对手,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

    枫儿没有抢步向前,反而后退了几步,针剑稳稳地护在身前,预防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瞬间抢攻得自己措手不及。武者尊严对黑暗世界的自己并不适用,如果因为敌人的两三句挑衅,就气疯了杀上前去,那么可是会被旁观者耻笑的。

    (她没打算进攻……是因为顾忌什么?还是想要拖延?)

    在白起策划下,随之潜进稷下城,制造破坏的约莫有千余人,每一个也经过意识控制、体能改造,虽然不耐久战,但是作为单方面的破坏用途,却已足够。

    冲入太研院的部队已经被消灭,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附近这一带大肆破坏,以本身的武力配合上火器,应该可以造成慌乱骚动,便于行事。然而,自己现在却感觉到,这批部队的气息快速减少,显然正在被歼灭中。

    (这么快又这么有效率地作战,稷下守军不可能有这种能力,世上有这样能力的部队也不多,虽然有点欠缺组织性,但下手准确,又无声无息,这么说……)

    无比精准的估算,白起已经料到敌人的来历背景,不禁对眼前这女子感到惊叹,能成为妹妹心腹的女人,果然不是只会盲目使用天位力量的蠢蛋。

    “当断则断,需战方战,你……很不错啊!”

    “能得大少爷金口谬赞,是枫儿的荣幸。”

    枫儿微微颔首,不失礼数,却仍谨守着防御体势,不敢大意。虽然自己近日来武功有所长进,也在对青楼那位女士的威逼利诱后,拥有了引导胜利的底牌,但是根据青楼搜集白起数次战斗的资料,一旦正面冲突,自己的胜算实在是不高。

    特别是,如果可以不战,她实在不想和这个散发着与自己相同气味的人作战……

    “只凭你,够吗?”

    “大少爷神功无敌,只凭我当然是不够,所以,我也懂得搬来救兵。”

    看见前方美人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笑意,白起顿然惊觉另外有一股气息隐藏在附近,与枫儿身上散发出了的炽热炎劲不同,这人散发着极为阴森的冰寒感觉,虽然不知道确切身份,但肯定拥有天位修为,而直至此刻自己才发现此人,对方若非是来自青楼,就是与枫儿同样来自大雪山的高手。

    以一敌二,纵是自己现在功力衰退,白起也有取胜的信心与把握。然而,这一战绝对不轻松,在两个杀手型而非武者型的战士夹攻下,自己要谋定后动、搜集资料一举制敌的机会,肯定少很多,那么……

    “能出动大雪山的杀手部队,这是代表大雪山的表态支持吗?”

    白起冷淡的问题,枫儿并没有回答,仍是有礼地报以一笑。白起掉转过头,转眼间便飞身掠去。

    几经努力,终于将这一场战事化消,枫儿松了一口气。彼此的想法相近,作战态度相同,能够不战、没有把握的仗,他们是不会抢着打的,*着手上实力准备周全,这次是将这人逼退了,但是……下一趟呢?

    “师姐,这次多谢你了。”

    “不用谢,就算你们打起来,我也并没有打算要出手,只是那死矮子自己心虚,自己给吓跑了。”悠然自藏身处走出,华扁鹊摇摇头,可惜没能看到刚才险些开打的一场战斗。

    (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感觉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正在与敌人对峙中的韩特,困惑于眼前人的身份。苍月草的名字自己曾经有所耳闻,知道她是兰斯洛手下的首席幕僚,甚得倚重,几乎所有大小政事都是由她处理。

    一个女人会这样得一个男人的器重,以韩特的想法,怎样都不会相信这两人没有一腿。

    但那并不是重点,根据兰斯洛对外的宣告,苍月草自从四十大盗时期就跟随着他,枯耳山后与他一同来到雷因斯,协助处理事务。然而,根据青楼的机密情报,在枯耳山之役前,肯定四十大盗中并没有这号人物,她是从兰斯洛等人离开基格鲁时,才忽然蹦了出来,在这之前,没有她的任何相关资料。

    一个能在青楼情报网中榜上无名的人,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韩特戒慎在心。现在自己与这女人对峙于长街上,周围没有旁观者,而自己并无法从这女人身上感应到任何东西,天心意识转过几遍,亦是毫无所获。

    (这个女人身上……感应不到天位力量,甚至连最基本的气也感觉不到,该不会……她其实不会武功?那她凭什么站在这里与我对峙?)

    捉摸不到对方虚实,韩特一时间反而不愿轻举妄动。雷因斯毕竟是魔法王国,自己曾数度在魔法奇术上吃过大亏,对于不明朗的状态,还是别乱来比较安全。

    “韩特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堂堂大陆第一奖金猎人,能令自由都市的黑帮闻名如见鬼,现在为何这般狼狈?像条忠狗一样地听命于人呢?”

    “听命于人?那是因为我倒楣,被人趁昏迷时下了毒,你以为我愿意吗?”

    “哦?是什么毒呢?”

    “废话,如果知道的话……”讲到一半,韩特忽地惊觉,自己怎么毫没由来地接这女人的话说下去?八成又是中了什么奇术,当下不再多言,鸣雷剑在手,一剑就朝那女人劈了过去。

    轰然巨响,地上给劈出一条长长裂痕,直迸裂到街角,但却没砍中主要目标,在剑刃临头之前,敌人像是溶解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鸣雷剑确实锋利,不过女孩子家不适合打打杀杀,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声音自后头响起,苍月草已经站在适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对于这样的身法,韩特心中一凛。

    (是像源五郎那样的高速身法?还是魔法的瞬间移动?)

    不管是哪一种,能练成的人绝对不好应付,韩特握紧鸣雷剑,打算认真动手,刚刚那一声肯定会把人吸引过来,如果不趁人潮出现前结束战斗,对自己会很不利,这女人身法如此灵动,若是闪入人群中,总不成先杀光所有碍事的人再找到她,另外,白老大一直不见踪影,入城的特殊部队又迅速减少人数,看来这一仗是失败了。

    “要战了吗?好啊,听说当初在麦第奇总堡,旭烈兀家主以金人作饵,就能请君入瓮,这样的把戏,今天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在娇笑声中,一片闪亮亮的金光,自纤手中闪了出来,毫无准头地纷飞四散,看清楚这些东西是金币的韩特,连迟疑的停顿都没有,本能地立刻以满天花雨手法将金币全部接下,二话不说就放入怀中,待得惊觉这些东西可能有毒,却是已经晚了一步。

    (不怕,我有金绝在身,只要不是毒皇的高级干部出马,什么毒我都不怕……)

    脑里泛起了这个自信的念头,韩特忽然听见一连串布帛撕裂声,刚觉得奇怪,却看到那个神秘兮兮的怪女人,撕裂了衣衫,露出大半条右手与光滑肩头。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想色诱我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请稍安勿躁”的奇异笑靥,深深吸一口气,跟着……一声几乎可以把韩特耳朵震破的凄厉尖叫,划破附近几条街的夜空。

    (她……她想要作什么?声波攻击吗?好厉害啊!这么会叫,怎么不去找天草学音波剑?)

    耳朵犹自嗡嗡作响,忽然附近响起大片脚步声。先是打斗,再来是女子尖叫,附近左右本来忙着救火、收拾的稷下民众,全都被吸引过来,看到那个手绑绷带的稷下公敌,凶神恶煞地站在那头,对面是一个蹲坐在地的女子,衣衫凌乱,双肩耸动,很悲伤地啼哭着。

    经过太多桃色丑闻洗礼的稷下百姓,一看到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义愤填膺之下,纷纷涌了上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个歹徒,他、他说要非礼我,还要杀我灭口……”

    “什么?好大的胆子,就算是什么天位怪物,难道就可以在稷下城里为所欲为吗?”

    “我们稷下人,有热血、拳头与志气,绝不会向恶势力屈服,乡亲们大家上啊!”

    如果吓掉下巴可以表示惊吓,韩特的下巴现在已经快要碰到地面了。在天位高手中,有些人单凭本身散发出来的冷澈杀气,就可以让敌人不战自溃,恐惧地后退,但自己似乎不像那样的人,至少此时不像,所以在几百个人从前后左右包围过来,而原本又没有打算大开杀戒的情形下,韩特心中产生退意。

    “喂!大家不要这么激动,有话慢慢讲……”

    这话才出口,却看见上方一道白影迅速飞飙而过,正是弃战折返的白起,看到这样,韩特便知道今晚作战计画中止,左手往怀里一掏,打算用些什么烟雾来开路,趁机逃逸,怎知道……

    (咦?为什么会软绵绵的……一件、两件、三件……这九件内衣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我怀里?)

    这天晚上连连遇到疑问的韩特,一时间是找不到这问题的答案了,当他呆呆地看着那九件尺码不一、款式各异,由自己怀中掏出来的女性内衣,呆若木鸡时,周围的群众已经愤怒地大叫。

    “内衣小偷!”

    “淫贼啊!原来这家伙因为猎人生意不好改去当采花淫贼的消息是真的,难怪最近发生的几件采花案,受害者都说是他干的!”

    “本来是柳一刀,现在是韩特,会不会……是这个韩特假扮柳一刀作案?”

    “不对!这个韩特根本就是柳一刀!大家上啊!”

    “等等,大家请听我说……”

    弄不清楚状况的韩特,先行将场面喊停,想要解释个两句,却忘了自己手里拿的东西,结果,随着那几件色彩鲜艳的女性内衣上下飞扬,群众的怒气也被点燃,升高到极点。

    “大家上啊!”

    “妇女乡亲们,打死这个坏我们清白的淫贼!”

    百口莫辩,韩特只有掉头逃命的份。火把、菜刀、棍棒,实在不是什么具有威胁性的东西,而韩特自己也不是以仁爱为习武宗旨的人,但是,在这阵子跟随白起作战后,杀人的数目、见到的血腥,已经累积到让他觉得厌倦的地步,此刻即使是拔足逃命,给大票人追在后头,他也没有想拔剑动手的打算。

    只不过,堂堂的大陆第一奖金猎人,居然在这里被当作内衣小偷、淫贼,像是被追杀的奸夫一样,在稷下城里跑给人追,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

    “苍月草,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给我记住!我一定会报仇的~~”

    早已隐没在人群中的始作俑者,听到这声充满愤怒的吼叫,只是吐吐舌头,很轻松地一笑。

    自从嫁为人妇之后,已经没有做过这么荒唐的事了,不过,今天与二哥谈话之后,心里忽然很想作些坏事来消解这样的郁闷心情,所以……

    (大哥,这是对你的谢礼。请让我这个不成材的妹妹见你一面吧……)

    腹部剧痛,如此强劲的剑气,却似乎仅是对方的随意出手,看他长剑仍在腰间,好像只是轻轻一弹指,便将自己重创,武功之高,实在是强得骇人听闻。

    与比自己更强的敌人动手,这点并非没有过,当初面对天草四郎,自己也能凭着不退斗心去奋勇作战,然而,现在却是弄巧成拙,明明知道这些可能不过是一个幻象,欠缺了一种真实感,那种生死之际的激昂斗心,就是迫发不出来啊!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输,将来早晚会对上的,如果我没有办法应付,以后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随着这个念头泛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重新给了兰斯洛激昂战意,然而,这当他打算拼死反击的时候,腹部忽然又更痛了起来,假如说刚才只是外伤,现在的这个疼痛,则是肠子、胃部的每一处都痛得像是要碎裂了。

    (妈的,死老头子,你不能设定我在想拉肚子的时候和强敌作战啊!刁难成这个样子,太过份了……)

    心里叫苦不迭,但突然间,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并不是由自己的意志所主宰,右手忽然举了起来,朝那道破腹剑气一敲,本来澎湃强劲的剑气,登时碎裂片片,轻易破招。

    (奇怪?到底是怎么搞的?我好像没那么厉害啊!)

    腹部的伤口好像消失了,但是痛楚仍在,像是要把自己肝肠全部腐蚀掉的痛楚,不断地在腹间翻涌,同时,周围的一切也在起变化,天上云气的流动更快,但眼前的朦胧景象却产生变动,出现了山、石、树林的轮廓,还有更多的人影,而刚才与自己动手的那人,相貌也开始改变,鬓角白发转黑,变得年轻许多。

    (开玩笑,年老力衰就这么厉害,如果变得年轻,那怎么打得过?老头子要地狱特训也不能这样子啊!会死啦……真的会没命的……)

    兰斯洛的震骇并非无因。跟着出现的几个身影,都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强大气势,每个也拥有不凡的天位力量,虽然全部都未曾见过,但感觉起来,水准肯定超出现今世代的高手。

    (咦?那个人怎么这么像老头子?虽然年轻了点,但确实是他,真看不出来……这干瘪瘪的老鬼年轻时候居然是个肌肉猛男?等等,如果这个肌肉男是他,左边那个是陆老儿,右边那个讨人厌的小白脸不就是……他要我一个人和三贤者单挑?他以为我是大魔王吗?!)

    三贤者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活像一块闷声石头,女的却美得像是哪间青楼出来的红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既然会和三贤者一起出现,肯定并非易与之辈,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是场一面倒的战斗。与之前身体感应到的怯战感不同,这次光是理智上的思考,就让兰斯洛不想打下去。

    如果是天位对战,自己一个人去挑三个妮儿那样级数的对手,叫做兵行险着;一个人去挑三个白老大那样的对手,叫做疯狂;但现在,如果自己会以为这场仗一开打,自己不会被人秒杀,那就叫白痴!

    “老头子!把这个东西给我关掉”,兰斯洛本来是要这样喊的,但喊出口的话语,却是一句令他魂飞魄散的“全部一起上吧”。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又依稀有些耳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

    紧跟着,他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整个身体,再不由他主宰,没法自控地动了起来,再一看,自己的手臂、胸腹,整个躯体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笼罩在一套漆黑如墨的铠甲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念头在兰斯洛脑中浮现,很快地得到了证实。那个长得像是石头一样的汉子,舞枪来攻,无数枪影化作龙痕,瞬间将自己笼罩。凌厉的枪法,路数与紫钰相差仿佛,但爆发出来的威势,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掀天、破地,夹着龙族独有的爆裂气劲,在周围将空气引爆起火,化作一条威凌怒龙,裂胸而来。面对险招,兰斯洛在赞叹之余,却全然想不出应对之法。

    这么样刚猛的一枪,以自己的功力,即便是以鸿翼刀全力卸劲,气势此消彼长之下,绝没有可能接住,唯有凭着天魔功,以硬碰硬,强行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但是看对方的来势,刚猛里更蕴有柔韧余力,自己便是拼命一搏,多半仍是难逃落败身死的下场。

    (太强了……龙族武学果然不简单,那个紫钰的武功是不是全练到狗身上去了?)

    情势恶劣尚不止于此,因为在那位龙骑士动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起配合攻击,有剑、有拳、有指,还有那两条上下飘飞的丝带,看似娇柔无力,但如果被缠上,兰斯洛毫不怀疑自己的脖子瞬间就会被扯成两段。

    虽然身体不由自己作主,但兰斯洛仍是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在这枪势下全身而退?

    答案确实是有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是破解这一击的答案。

    “铁木真,纳命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便足够,因为自从两千年前的圆月夜,那场孤峰之战后,这个名字的主人,就成为天下无敌的同位语。

    似是疾逾星火,又似慢如老牛,兰斯洛感觉到“自己”向外挥拳,明明只是最单纯的出拳动作,但却在拳劲发出时,产生各种不同的速度变化,以硬碰硬,以柔化柔,恰到好处地封死了狂涌而来的各方攻击,令五大强者的杀着无功而返。

    不伤敌、不伤己,将天魔功的猛烈杀伤力化为柔和,弹指挫敌,更是在体内剧毒乱窜,需要以大量内力与精神镇压的情形下发出,让所有人清楚地明白,若他有意大开杀戒,这些所谓的强者、劲敌,早已灰飞湮灭矣。

    近五百年内,风之大陆上强人倍出,若谈起众人心中的最强者,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剑仙李煜都是极受推崇的强人,足以和地位牢不可破的三大神剑一争长短。然而,若排行起神话时代以后,风之大陆史上的最强者,不管是问哪个人,那毫无疑问地就只有一个名字,大魔神王铁木真。

    现在,兰斯洛就很清楚地见识到这个事实。他曾听过,九州大战时由于斗争激烈,所有武技都直接由生死存亡来考验淘汰,故而当时武者的实力之强,远非现今可比。

    这话并非虚言,陆游刺来的剑,诚然不辱剑圣之名,荡开一片又一片的清泓光网,如同冷月铺洒地面,无孔不入地搜寻着破绽、死穴,撞击在黑魔铠甲上,迸发出无数星火。

    臭老头的拳头,是自己生平仅见的重拳,一招一式,激发难以言喻的大气势。乾阳大日神功轮转之下,每一拳都像是个小太阳一样,燃烧生热,烈焰飞窜,令得自己难受之至。

    而传闻中号称三贤者中最强的星贤者卡达尔,虽然没有什么强劲的攻击威力,但是由他所发出的一种奇异柔劲,却增强了同伴杀着的威力,同时将自己发出的攻击效果大幅度转卸。

    不仅如此,他的小天星指像是一条刁钻的毒蛇,尽是看准自己气脉运转的空隙袭来,令自己的招数发至一半便给打断,倍感吃力。

    三个人所展现的武学,比什么花家、石家、东方家武术,高下相差甚远,联手起来的威力,就是无比厉害。然而,这却仍及不上另外那对男女。

    不愧二圣之名,龙骑士与西王母的世袭神功,虽然欠缺三贤者纯粹自创自学的灵动,但运用上却更见稳健,兰斯洛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近乎没破绽可寻的绝世武学。

    以一个局内人的身份,却又能做到旁观者清,兰斯洛看得是血脉贲张,无法置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神功绝技,睁大眼睛,留心观看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多记下一些。

    只是,正是因为敌人联手攻势的狠辣强劲,他才有机会理解到,什么是天下无敌。

    没有使用任何实招辅助,仅是单纯地挥拳出去。简简单单的一个拳头,在间不容发之际,连续对上日贤者的拳、月贤者的剑、星贤者的指头,甚至还与龙骑士的焚城枪尖正面对撞。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一种反璞归真的纯粹,然后由这最纯的一点中,衍生出无数变化。明明是一起击出的拳劲,却在与敌人相对时,产生了种种不同的作用。有时瞬间加速,抢先轰溃敌人剑招、有时却像让空间停顿一样,将敌人枪尖威力封死,再趁其弱败之、有时候却像是将拳头搁在那里,散发力场,当那两条丝带进入范围时,立刻就粉碎纷飞。

    面对数种风之大陆上最强的绝学,他仅是随手挥拳,就将这些攻击尽挡,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行有余力,挥洒自在。而在这些看似简单的挡架动作中,是无数魔族神功的综合。

    因为是这样的状态,兰斯洛可以很清楚地感应到“他”的想法。龙骑士、西王母的武功,无疑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但当“他”运转天心,那些所谓完美的武学,都变成最呆板的样式,而使用者的动作更是破绽大露。

    以龙骑士、西王母之强,兰斯洛一眼看去,仍是轻易看到七八个破绽,至于三贤者则更是不堪,简直就是错误百出,浑身都是致命空隙,动作更慢得像是乌龟爬行,只要有心,随手一击就将他们了结。无怪天位差距这样难弥补,原来在天心意识差距过大的情形下,就算敌方人多势众,看起来也像是一堆泥塑木雕的土偶,根本不堪一击。

    在每一次发拳时,天心运转,数种不同的魔族神功便包含在拳劲中同时发出。爆灵魔指、皇玺剑印、天魔金锥……众多与天魔功相应配合的外门技巧,口诀密要瞬间便在兰斯洛心头流过,每一样也是非同凡响,必须要花大量的时间与心血去苦练,才能有所成就,也因此,对于“他”能够轻而易举将这些魔功合并,不拘形式,随手随用,兰斯洛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天魔功的运用,也堪称神乎其技。过去兰斯洛不是很喜欢使用天魔功,因为这门功夫毒辣霸道,杀伤力的强大,一旦错手,再没有任何回头机会。可是,现在他却了解到,原来天魔功也可以使用得如此平和、不带一丝狂戾气氛的灵动,这是之前没法想像的事。

    所有敌人的身心状况,全数暴露在自己的天心扫瞄之下,半点虚实都隐藏不住,这种百分百控制局势的感觉,确实让人有一种至尊无上的优越感,然而,在透过天心意识、快速吸收各式魔族神功秘诀的同时,兰斯洛却也感觉到,这个人的心非常地痛。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楚呢?二圣、三贤者,都是当世之雄,能够这么轻易地应付他们的围攻,天下无敌这评价可说毫不夸张。拥有盖世神功,又身为大魔神王之尊,为所欲为,无人能挡,照理说是再也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事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样地心痛呢?

    “在我之内……的陌生人啊……”

    听见这一句心语,兰斯洛浑身一震。他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基格鲁比武招亲,在与被天草四郎附身的花天邪决战失败时,曾经听过这样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一个两千年前就亡故的大魔王,会在自己面临失败时,显灵相助呢?自己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是因为天魔功吗?对于这半卷来自老头子的秘笈,自己并不清楚来历,只是后来源五郎曾提过,这是魔族大魔神王的镇族神功,威力强大,九州大战时曾纵横人魔两界无敌手,但是因为仇家太多,使用时避免招摇。难道是因为自己修练天魔功,才会受到这位大魔神王的援助?

    “如果需要力量的话,你就好好去学,去得到你需要的力量吧……”

    在这说话的同时,众多天魔功口诀、魔族神功的修练法门,全数在兰斯洛脑里飞快地闪过,让他得到最完整的版本,能够辅助他原本的天魔功,发挥出最大威力。

    “不过……得到我魔血力量的传人啊,请你也把这句话传承下去吧!无敌的力量,并不是幸福的依据,反而是悲哀的泉源……”

    “等一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可不可以再多告诉我一点?我……希望能多知道一点有关你的事……”

    “那么,我的传人啊!你就去寻找吧,在传承我武学的同时,请将我的意志也一并继承……”

    以心语直接对话,兰斯洛就能充分感应到对方心灵的纯洁与伟大,虽然不明白一个大魔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格,但却希望能与这位伟大人物多接触一些。

    只是,局面忽然发生了变化,先是身体一震,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体内力量笔直下降,跟着,天上浓密的云气往旁快速移开,露出了点点星空,九颗主星闪闪连辉,迸发出一道耀眼星芒,直射而下。庞大的天地元气,将自己压迫得动弹不得,一时间什么动作都作不了。

    (妈的,可恶,什么人用这么卑鄙的招数?)

    五名强敌一起出手,重重击打在身上。兰斯洛感觉到多股不同类别的强大破坏力,在体内怒驰疾走,但凭着天魔功的剩余威力,应该还可以镇压一阵,等到星力囚锁减弱,再行反击脱困。

    无奈,一声刺耳尖啸声飙起,一道披发黑影自云端急掠而下,牵扯周遭的云气,直往兰斯洛脑门攻来。被星光束缚,兰斯洛根本就无从抗拒,被那人一记重掌正中头顶,天魔功的强大吸蚀劲,像是要将整个头颅钻破爆开一样,笔直灌了进来。

    剧痛难当,兰斯洛大叫出声,眼前一黑,面颊更是没由来地一痛。

第八章 回到未来

    “妈巴羔子的小畜生,你被蛇咬屁股了吗?鬼叫鬼叫的,起床啦!”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兰斯洛脸上,让惊愣不已的他,自恶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回到白德昭提供的那所府第内,衣着整齐,什么战斗受伤都只是幻梦一场,而面前坐在椅子上、粗鲁地翘着腿的那人是……

    “你个老色鬼,没事为什么打我耳光?当人义兄很了不起吗?咦?爱菱丫头到哪里去了?

    她应该和我在一起的啊,喂,你可别趁机对她作一些很奇怪的事啊……“一开口便连续问了这许多问题,而对方显然没有什么耐性,一巴掌又挥了过来,兰斯洛偏头想躲,但不知怎地竟没能躲过,左面颊上热辣辣地一痛,又给打了一记耳光。

    “混蛋小畜生,才不过到外面混了一段日子,就这样没大没小的,谁是老色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好色了?”

    话意不对,粗鲁的动作也不对,义兄东方玄龙不会有这么蛮横的举止,也不会这样老实不客气地见面就打,那么……在这世上,还与义兄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人是……是……

    不敢置信,兰斯洛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一切。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房子里的所有景物,一桌一凳,看来是那么的熟悉,那只缺了盖子的破茶壶,仍像当初自己离开时一样,放在门旁边的凳子上,还有自己编来玩的虎牙项炼、捡来酿酒的蜂巢,全都放在记忆中的位置……这里,正是杭州山上的那间小屋,自己度过生命中前十九年的家。

    “老……老头子,真的……真的是你?”

    回答这句问话的不是言语,对方的坏脾气就像记忆中那样,臭烘烘的大脚直接就踹了过来,踢中额头,重新撞躺回床上。

    “死小畜生,从小就告诉过你不知多少次,是师父,什么死老头子,没大没小……去你妈的,养条狗都比你聪明啊!”

    仍然是这样不客气的谩骂,但听在耳里,却有一种让人怀念不已的温馨。老天爷对自己实在是不错,在一切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后,仍肯给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去弥补当初没能完成的遗憾。

    “老头子,你不是……我听爱菱丫头说,你已经……”

    “嗯,丫头并没有说谎。”

    月光下,皇太极的表情变得和缓,试着表现轻松,却又有几分掩不住地遗憾。

    “其实呢,当你看到我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老头子,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很奇怪吗?你明明就站在我前头啊!而且,就算是变成幽灵了,你的嗓门还是大得吓人啊。”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一口吼回来兰斯洛的疑问,皇太极道:“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是我用最后一分力量,把我的精神烙印复制在铁牌里面,配合太古魔道的技术,用来再给你这笨蛋一点指导的最后机会。”

    即使没有这么说,兰斯洛自己也知道,这次见面后,将与面前这个老人永诀,然而,亲口听他说出最后两个字,仍不禁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袭上心头。

    “少露出一副这种倒楣脸,去你妈的,你现在就要哭墓了吗?”

    “呃……老头子,我听爱菱丫头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嘴巴好像没那么坏……”

    “爱菱丫头是个可爱的小小姐,和你这小畜生怎么相同?养你就是为了心里不爽的时候有个东西可以叫过来踹,还用得着客气吗?”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不过,这样子的对谈,对兰斯洛而言却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安心,渐渐地也冲淡了忧伤气氛。

    “看你这副跩样,在外头好像也混出了些名堂,说出来让我听听吧!好的、坏的,都无所谓,让我听听你在外头干了些什么。”

    对着坐在前头、翘腿抖脚,一副揶揄笑意的老人,兰斯洛慢慢说着自己下山以来的一切。

    “……在暹罗城里遇到我义兄的时候,真是给他吓了一跳,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与你那张丑恶嘴脸一模一样……”

    “……枯耳山上那一战真是好险,突然那么多蜥蜴怪物一拥而上,杀得我们屁滚尿流,还有那个臭女人,枉费脸长得那么漂亮,下手竟然这样毒辣!喂,老头,你那个结拜兄弟未免也太不够意思,我不过在艾尔铁诺干了几票买卖,他居然派徒弟来砸我的场!”

    “……王五师兄真是个好人啊!在我老婆的告别式上,他还亲自来这边帮我祝贺。老头,他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小爱菱是个很棒的女孩子,老头你怎么会遇上她?还有,你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说你是太古魔道的大宗师,可是我跟了你这么久,半点屁都没有学到,丫头跟了你才多久?

    你就把一切都传她,你这下流老头一定是见色起意、有异性没徒弟……“

    兰斯洛不停地说着,有时兴奋地比手划脚,有时慨叹垂首,但面前的老人却始终维持着那样一副微笑表情,静静地聆听自己的诉说。

    感觉上,时间仿佛倒流到许久之前,在自己的童年,还是个毛头小鬼的时候,每当作了什么事,总会立刻跑到这唯一亲人的面前,高兴地报告自己的成就,抓到一条大鱼、找到一片四叶幸运草、发现了蝌蚪群聚的清澈水潭、拿到了可口的蜂蜜……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当自己满心欢喜地向养父诉说,当时身体已经不好的他,总是一面咳嗽、一面摸着自己的头,以示嘉奖,而脸上流露出的和煦笑容,就与现在毫无二异。

    自己不曾有过父亲,也失去了为人父的机会,所以无法理解,所谓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与这个老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让自己很迷惑。是师徒?是父子?还是朋友?三者都很像,却又不只是那样。自从知道自己身上拥有强大的内力,极可能是来自于他的传功,他绝不只是一个普通老头之后,每当夜阑人静,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疑问:倘使老头子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孤伶伶地隐居荒山?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内力传给自己,却又只字未提?

    特别是在听见白起一生的故事时,更有一个恐怖的念头袭上心房。会不会……老头子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去作某些事?

    这个想法曾让自己很不安、很难受,然而,直到此刻,重新面对养父,自己才明白一件事。

    所谓的父亲,到底应该作哪些事呢?仔细想来,大概就是老头子曾经为自己做过的这些事吧!假如说,对孩子抱以期望、呵护、教育、磨练,这些是父亲应尽的责任,那么他一件都没有少作啊!这样的他,是应该被自己视为父亲对待的,而就算他想要利用自己些什么,为了过去曾经享有过的那些温暖回忆,是可以不用去追究的……

    如此说来,这会不会也是白起的想法呢?自己并不认为他会蠢到完全没发现母亲的计画,但他显然从未对母亲有个任何怨恨……

    “在想什么?一副快要掉眼泪的表情,你老爸死啦?”

    老人以一副嘲笑的表情说着,但兰斯洛却知道,养父并非是视男人流泪为耻辱的人。对自己的教育中,他一再强调要作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然而,他的观念虽然很大男人,但却具有很高的柔性。

    他一直是这么说:“为什么要去压抑?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这样才是这正常的啊!在想哭的时候拼命忍住,装出一副了不起的酷样,这样不叫男子汉,叫做孬种。

    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只有当你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软弱,这样才是一个男人。“

    不知不觉地垂下了头,兰斯洛低声道:“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一个男人讲话不要婆婆妈妈……”

    “那天……我不该用石头偷袭你的,害得你……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当日之所以能偷溜下山,主要是因为趁着老头子似乎生了点病,盘膝调息时,拿块石头从后砸了过去,将他打倒,一溜烟地跑出去,这才得以开溜成功。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十九年来,自己为了离开这鬼地方,不知道偷袭过他多少次,比这更大块的石头都不知道砸过多少次,这老鬼半点伤痕也没有,这次趁他生病,狠心砸一下,石头还特别选没尖没角的,顶多昏一下,根本不会怎么样。

    然而,当自己正式习武,开了见识之后才明白,那日养父面上又发青又发红,浑身冒烟的样子,是习武者最凶险的走火入魔,他年事已高,在这紧要关头自己居然从后偷袭,那根本没有任何抵御之力,后来他过世于阿朗巴特山,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这一砸的影响。想到这一点,心中内疚得无以复加。

    “胡扯什么?小王八羔子,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可是堂堂的日贤者,你那点只能拿来打蚂蚁的力气,能伤得了我这无人能比的绝顶高手?你发梦等下辈子吧!”

    “可是……”

    “没有可是!不许有可是!”不容反抗的魄力,老人的手掌拍在兰斯洛肩头,严厉的神色慢慢和缓,沉声道:“你是个年轻人吧?既然是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想一些无聊事,去耽搁自己的人生。”

    “但是……”

    “没有但是!不许有但是!”像是一个无理的暴君,老人再次驳回了兰斯洛的话,肩头上的手更加了力道,“作人不要老是想着过去,你明明活在现在,却又硬要背着过去的包袱,这样你不会有未来的。你还有很多的朋友,可以与你共有未来,不要把那些无聊事放在心上……”

    兰斯洛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老人的强势给拦住,他严肃起表情,缓声道:“其实我很不满意,你到外头混了这么些时间,为什么这么样地窝囊?我当初要教你的东西,并不是这个样的……”

    即使养父不说,兰斯洛自己也知道,下山以来虽然作了不少事,练成武功,拥有常人梦也梦不到的天位力量,成为大陆之名的风云人物,但是在心里,也觉得这样子并不足够。

    自己与师兄王五的距离并没有拉近,而和大舅子白起相比,自己所立下的那些显赫功业,就像是顽童胡闹一样地可笑。这样的自己,确实是很窝囊啊……

    “你在顾忌些什么东西?畏首畏尾的,不成样子,以前你在山上的时候,不是很肆无忌惮吗?那个从来不把我的规则放在眼里,只照自己意思去进行一切的你,到哪里去了?我皇太极的徒弟,怎会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老人边说边摇头,面上神色除了失望,更有着怒气,要不是还给这小子几分颜面,立刻就是一记耳光过去了。

    “你虽然这样讲……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在意啊,做事如果这样子,会伤害到很多人的,还有……如果我真的这样横行无忌,到时候很难和师兄交代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是你师兄大还是我大,和他交代会比对我交代更重要吗?整天只想到对人交代,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对自己交代?看你这副乌龟模样,我啊……可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辛辛苦苦教大的徒弟会变成这副德行。”

    “啊,放屁!你养大我有很辛苦吗?还不是每次都把我赶出去,食物自己找,还要连你的份也一起找,这样也算辛苦?”

    “这……我是恨铁不成钢啊!再说你每次出去,我也都很焦急地在屋里等你回来啊!”

    “好像不是这样的吧!要是我被老虎狮子吃了怎么办?要是我死在外面,没办法回来,那又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样的话,那天的晚饭我就自己煮……”

    “混蛋!那不是重点,你这个罔顾人命的死老头!”

    “你才混蛋,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死在外面的饭桶,没资格当我皇太极的徒弟!”

    老少两人一番对吼,气氛却因此缓和许多,当不可免地仍要面对原先的话题,兰斯洛拉拉头发,叹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讲得那么轻松呢?你们对我的期望,我可以理解,但是要什么都不在乎,全凭自己意志来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

    “人要懂得自制、自律,这样才是成长的道路。盲目地胡乱冲撞,不但伤害自己,也会让周围的人受到伤害,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身边的人受伤,老头子,你为什么想要进入天位的呢?你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我不像你小子这么麻烦,生命对我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也不过的事,我需要力量,因为只有拥有破除一切束缚的力量,才可以让我不用照着旁人的规则来玩,可以杀一切顺眼与不顺眼的人,可以干一切想干的女人。”

    “你也太过直接了吧……”

    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当老人这么说的时候,兰斯洛确实感觉到了这名日贤者当年不可一世的滔天霸气。虽然说,人类居然会把这种人当作贤者来崇拜,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能够像他那样旁若无人的活着,确实是很帅气啊!

    “小子,你……确实是成长了,你刚刚讲话的那个德行,和我那优柔寡断的三弟简直是一个样子。”

    老人口中的三弟,指的便是星贤者卡达尔,这让兰斯洛感到一阵欣慰,看来三贤者中,毕竟还是有人像个贤者的样子嘛!

    “可是……单单是善良,并没有什么用。三弟当初也和你一样,什么人都不想伤害,他顾虑得很多,可是到最后,就因为他的优柔寡断,结果伤尽了所有人。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当你想要作一件事,总会破坏原有的某样东西,虽然我们尽可能希望两边都别失去,但事实上,我们往往只能在两者之间选择其一。”

    老人摇头道:“不论你愿意与不愿意,你现在位居领导者的位置。一个领袖的道德标准与价值观,没必要与常人相同,重视道义、仁民爱物,这是一件好事,但在一个领袖的身上,却不是一个好特质,若非如此,当日铁木真也不会饮恨孤峰……别想东想西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师兄与你分手时,送你的四个字?”

    兰斯洛一呆,那四个字他当然记得,只是这临别赠言与师兄为人太也不相符,自己一直以为那是开玩笑,难道……师兄王五是认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

    隐隐约约间,兰斯洛若有所悟,尽管还不是很清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些什么了。

    老人似乎感到不耐烦,又是一掌挥了过来,但这一次,兰斯洛却举臂架住。

    “够了吧!老头子,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把一切放开,那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听你大放狗屁?我根本没必要照你的规则来玩的……”

    显然没料到会被这样反驳,老人顿时一呆,而后,当看到徒儿眼中的自信与神采重新点燃,更不自禁地朗声大笑。

    “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抓着头发,兰斯洛道:“让天下维持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心里也不是没有欲望,一旦彻底放开手去作,这些欲望会失控到什么地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话虽这么说,兰斯洛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于情、于理,此刻的自己都找不到退闭的理由,倘使一头猛兽注定是不能被囚于牢笼里,那么管他后果是什么,现在就是让这头野兽获得解放的时候了。

    “好好地去大玩一场吧!如果有一天玩累了,疲倦得想要死掉了,那么就像以前一样,回到我这边来吧,不过,在那一天之前,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把这块大陆当作你的游戏场,什么人你看不顺眼,立刻就宰了他;什么女人你看得顺眼,立刻就干了她。所谓自古英雄本好色,你……”

    “可以啦!你死回坟墓去吧!算我拜托你,好歹也是个贤者老头,不要讲话像个拉皮条的一样,你是在教徒弟还是在拉客啊?”

    能这样和养父说话,感觉真的是很好,为什么自己以前不多去珍惜呢?

    天已经渐渐亮了,虽然这并不真实,不过……也是代表分手的时候到了吧!

    老人站起了身,在逐渐透入窗户的晨曦中,那袭破旧的红袍轻轻飘动,看来是那么的潇洒,却又那么地凄凉。

    “等一下!”

    凝望养父的背影,兰斯洛出声叫唤。他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并非是困惑,而是想要再确认一次,来肯定一些事。

    “如果说……如果说,为了自己重视的人与事,和既有规则起了冲突,甚至有可能危害到千千万万的人,那时候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选才对得起你?”

    这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至少在天位高手中,源五郎就为之苦恼至今,而老人面上也露出了凝重之情,一阵沉吟后,他招招手,要兰斯洛附耳过来,密授机宜。

    “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仔细听好,这是我两千年来苦思所悟,或许能够帮得到你……”

    兰斯洛侧耳倾听,不敢漏掉一字,然而,当日贤者大人以十成功力的狮子吼功夫,大声吼出“干你娘亲”四字粗到极点的粗话,猝遭袭击的他,险些七孔流血地倒回床上。

    红袍冉冉飘起,当皇太极高举右臂,赫然便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强霸气势存于其内,狂猛罡风急速往四周飙去,木屋瞬间就爆成灰飞。

    “不要撒娇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可能帮你作选择!”

    “等一下,老头子,我……我不想这样就和你分开,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啊!”

    强劲威力未止,随着招式的凝运,冲激这整个空间,令得外头景物渐渐剥落,化为一片又一片的虚无。

    给劲风逼得睁不开眼,兰斯洛只能盲目地大喊。然而,对于这个要求,老人面上露出了苦笑,带着几分落寞与遗憾,他缓缓地挥下了手臂。

    “……老天没有对我作什么好事,但如果说,我这一辈子曾经对神明有过什么感谢,那就是谢谢祂们,在我人生的后半段时光,能够有你这样的一个继承人……”

    刚猛无俦的一击,轰在脑门顶心上,虽然没有杀伤力,但狂飙疾走的能源流,却让兰斯洛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好好干你的大事去吧!儿子。”

    仍是躺在床上,兰斯洛睁眼醒了过来。窗外明月在天,周围环境虽然灰灰暗暗,却仍可以知道自己正处身在白德昭提供的那所亲王府里。

    毫无疑问地,梦,已经结束了……

    手摸上了面颊,赫然发现本来被白起所废、一直无法用乙太不灭体催愈的那只眼睛,不知何时竟已完好如初,没有半点伤痛不适。

    呆呆地坐在床上,沉默良久,当天色出现曙光,兰斯洛终于有了动作。

    两指一并,鲜血飞溅,出于一个没人能理解的理由,兰斯洛再次戳瞎了自己的左眼。尽管痛楚,但面上却没有一丝狂噪与恐惧,他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这么做的。

    静静地颤动着肩头,鲜艳的红血,伴着滴滴泪水,落在雪白床单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赤色圆印。

    虽然说,现在的自己并不介意落泪,但是……这样也该够了。

    “你多多保重,永别了,爹……”

    请续看《风姿正传》第十八集

    风姿正传座谈会妮儿:唉~~

    源五郎:亲爱的妮儿小姐,怎么哀声叹气的?心情不好吗?

    妮?儿:臭人妖别*那么近(铁拳挥出)。大哥在稷下和敌人打的那么激烈,我们却从十六集开头以后就没出场过,只是在北门天关吹风干等,都快变成人干了,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源五郎:妮儿小姐别为这点小事生气(摆出深情款款的目光),其实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没人来打扰,我们可以静静的享受二人世界……哎呀!妮儿小姐你又插我眼睛!……

    妮?儿:这都要怪那个叫做白起的死矮子。简直是超级大灯泡,亮成这副德性,把我们的戏份都抢光了。作者也真是的,为了那个死矮子,本来预定十五集结束的内战,一口气延长到第十八集,不怕被读者批评拖戏吗?

    源五郎:作者也很无奈啊!虽然五集一个段落是作者最初的打算,不过这也只是没有意外下的基本预定,偏偏这位白家大少实在太厉害了,制造了一堆意外出来,剧情只好跟着延长。

    妮?儿:竟然让自己的作品如此失控,真是太丢脸了,简直有损身为一个职业作家的颜面啊!

    源五郎:根据作者的说法,每个人物的发光,都需要时间来筹画准备,而当一个人物开始渐渐发光后,如果不把他的光彩发挥到最亮,总觉得不甘心。结果,就写成这样了。

    关于这一点,请读者们多多包涵。

    妮?儿:……死人妖,你是拿了作者多少好处?一直帮他说话。

    源五郎:这个……(纯洁无辜的笑容)

    妮?儿:回到正题,内战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源五郎:十九集之内一定可以结束,这是因为科幻场面弄得过火所造成的后遗症。

    妮?儿:这都是神鬼奇兵系列惹的祸,算了,照惯例透漏一些重点情报吧!

    源五郎:下一集,老大将会脱胎换骨,真正的踏上王者之路,并且和白家大少来场精采决战。

    期待主角发威的读者,你们可以一偿宿愿了。

    妮?儿:真是好漫长的一段路,我算算,一、二、三……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大灯泡,让哥哥被迫闷了十几集,怪不得哥哥整天抱怨说他不想干了。

    源五郎:可……妮儿小姐自己也是大灯泡之一啊……哎呀!

    妮?儿:再来呢?

    源五郎:……因为有读者抱怨都是几个男人在打没意思,所以应读者要求,美女群们下一集会有不少戏份。……

    妮?儿:嗯,只要不是和哥哥的感情戏,我就不反对。

    源五郎:(脸黑掉了)呃…最后,将会有一位许久不见的人物重新登场。

    妮?儿:难道又是哥哥的旧情人?

    源五郎:这个…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一章 玄京花堡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艾尔铁诺花家总堡

    在雷因斯内战打得如火如荼,双方紧绷气氛升到最高的同时,身为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的家主、雷因斯最大外患顾虑的首领──花天邪,应该是神采飞扬,忙于策划进攻北门天关的行动,利用这场战争,为世家牟取最大利益,提升花家地位才是。

    只是,此刻的他,却因为连串打击,而显得意志消沉。基格鲁招亲未成,花字世家势力一落千丈,距离树倒猢狲散只是一步之差,多年来暗自钟情的对象,因为自己的过失溘然长逝,到头来,自己的忙碌只换得一场空,崩溃的野心,也徒然成为全风之大陆的笑柄。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要进攻雷因斯,挽回失去的尊严,哪想到却被敌人抢先打了一耳光,迅雷不及掩耳地占据了北门天关;策划的反攻、夺回北门天关的行动,却又在不久之前,被敌人孤身欺上门来,大肆杀人放火,一场爆炸与大火,险些把花家总堡烧成白地,损失无比惨重,若不是那已被逐出家门的叛徒花天养与他的同伴现身阻止,情形势必更加严重。

    自己这个家主,应该是整个花家最强者的人,却连接敌人一招的资格都没有,给几发连续爆炸的冲击波震成内伤,又受到毒气侵袭,什么发招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屈辱地倒下。难看的丑态,想也知道世家子弟是如何地看待自己。

    要摆脱这样的情形,唯有*实力,没有强横的实力作基础,再怎么狠辣的放话,听来也不过像是落败的狗在穷吠,一切也没有意义。

    要*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个窘境,看来是不可能了,如果狠下心来去苦练个五百年,或许能有所成就,但五百年后那些原本就超前自己的人,早就不知道把距离拉远到什么地步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忍得了几百年的耻辱时光……

    方法只剩一个了,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互相利用,不过是个契约,并不是接受援助,但情感上却是克制不住,让那火灼般的羞辱感,像鞭笞一样痛击着全身。

    “我很高兴,世侄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对方也不是蠢人,没有在这时候还说一些“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之类的废话,再刺激自己将要爆发的怒气,来破坏这桩交易。

    那场破坏并没有太过波及到后山,虽然清华园中的植物被毒粉波及,枯死不少,但那一大片的玫瑰花海仍是盛放,而花天邪就站在花海中的那栋小屋之前,与里头的人物对话。

    从来不曾被人见到过真面目,堪称花字世家中最神秘人物的隐先生,一直向花天邪透露出同样的讯息。

    “只要你配合,我可以传你神功,一种能让你日后拥有最强者实力的神功,并且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天位。”

    就现在的花天邪而言,这是再大也不过的诱惑了,虽然明知道这诱惑的背后,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却仍是无法自拔地伸出手去。

    “练了你的武功,就可以晋升天位,普天之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彼此都不是笨人,又何必这么问我?若是没有肯定的把握让你晋升天位,我会在这里对你信口开河吗?”

    “天位可不是你家后院,说进就可以进去了。”

    “纵然能晋升天位,世侄仍需要拓展自己的见识与气度,否则你的武者寿命绝难持久。你所知道的武学传承有多久?自九州大战以来,不过区区两千年,但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人练武,人间界也好,魔界也罢,就连海外东瀛群岛,何尝不是能人辈出,神功绝学、奇门秘技,尽有偷天换日之能,世侄坐井观天,实在是太小看天下英雄。”

    饶是以花天邪的狂傲,听了这番话亦不禁冷汗涔涔而下,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只是嘴上犹自强硬。

    “世上空口说白话的骗徒向来不少,要大放厥词,等你证明自己真正有这样本事时候再说不迟。”

    “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说得出,自然有我的道理。天位之道虽然玄妙,但其中也有另辟捷径之途,只是看你肯不肯拿命去搏,赌这份机会而已。”

    在这句话的同时,屋中的隐先生以密语传音了几句话,听得花天邪面色骤变,掉头而去。

    “你不用这样着急啊,在北门天关战役爆发之前,你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不过……你我都知道最后答案会是什么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透过影像不是很清晰的水镜,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的周公瑾元帅,看着水镜另一端满是不安的部属们。

    “就如同元帅您知道的一样,自从那天一战后,这里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复。”

    与同侪并肩站在水镜显像之前,花残缺左臂裹着绷带,十分惭愧地向主帅报告任务情形。

    一直以来,公瑾就觉得花家的实力很重要,无论外攻与内防,若是花家能充分配合,效果就事半功倍。无奈事与愿违,自从本代花家家主上任以来,白鹿洞与花家的关系便彷佛回到了原点,而身为陆游的代理人,公瑾也知道,自己说的劝告并不能对心高气傲的花天邪造成多少影响。

    花家与雷因斯的决裂是肯定的,以花天邪的个性,早晚会挥军直攻北门天关,然而,尽管始终探查不出北门天关驻军的实力,也弄不清楚五色旗的厉害所在,但可以肯定,也许兰斯洛本身是个超乎常理的白痴,可是天野源五郎却非易与,不可能不做有把握的防范,要是让花天邪这么莽莽撞撞地攻打过去,全军覆没根本就是注定的结局。

    既然对方没可能配合己方的计画,那只好自己去配合他了,如果结合双方高手与资源,要攻破北门天关,并非不可能。这种作战方式,委实令公瑾慨叹,因为由花天邪所主导的一战,必然有很多缺漏,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偏生自己被连场战事困在海牙,无法亲赴艾尔铁诺的另一端。

    动员手上的资源,相助花天邪的进攻,这种事对自己一点利益也没有,而且,会不会反而更助长了花天邪嚣张已极的气焰呢?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题,特别是对比另一个选项:袖手旁观,让花家子弟的尸体堆积满往北门天关的道路。以守护艾尔铁诺为志愿,公瑾实在不愿见到艾尔铁诺人出现这样的情形,因此,纵然已经把摇头不语当成日常运动,他仍是只能在两个烂选项中,选一个比较不烂的。

    派出花残缺、郝可莲,用意是与花天邪讨论合作事宜,同时戒护花天邪的安全。

    花天邪手里并没有天位高手,这样的合作,对他非常有利,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然而,公瑾却低估了花天邪的不理性层面。看到旧日兄长的面孔,花天邪怒气勃发,虽然勉强按耐下来,上会议桌磋商,但连续几天都是以不欢而散收场。

    “你这弟弟怎么那么麻烦,照我看,直接把他给干了,由你带领花家,这样不是更好吗?”

    郝可莲并不是随口提议,据她推测,公瑾元帅可能也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无法说出口而已。

    而听到这个提案的花残缺,面上浮现着痛苦的笑意,就像他身为主帅的日常运动那样摇头不语。

    世上有千万种人,也有千万种兄弟,和身在异国的白起、白无忌相比,花残缺和花天邪的情形,实在令人很感叹。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能强求的。

    在将发言主导权交给郝可莲后,以她的迷人艳姿、高超的交际手腕,终于将合作事宜谈妥,期间至少有十四次,在醉人的笑靥之下,郝可莲真想焚化眼前这狂妄小子的头颅。

    一旦开战,兵贵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敌人打击,这才是兵法正道。无奈这一步已经被敌人抢了先,源五郎突如其来地占领北门天关,令得花天邪阵脚大乱。既然闪电突袭已经行不通,只好以压倒性的实力,不容反抗地攻破敌人,为此,双方尽管心里不情愿,却仍是认真地整备手上实力。

    可惜,这计画没过多久就再度受到破坏。公瑾是这样计算的:在雷因斯内战进入白热化的此刻,兰斯洛一方绝对无暇他顾,没可能主动出击,而以他们的性格,也确实不像是会主动进攻花家的人。即使真的进攻,有两名天位高手相助,应该也足够抵挡敌人攻击了。

    公瑾无疑是料得很准,然而,却仍漏掉了一名超乎常理估算的绝世白起。在北门天关重创妮儿与源五郎后,白起并没有折返雷因斯,而是带妥工具,直闯玄京,悄没声息地到来,先从粮仓、马厩下手,一下子功夫,花家总堡就陷入熊熊大火。

    花家以贩马而致富,“珍珠鞍,轻骑马,一日看尽玄京花”之誉,天下驰名,但是给白起这样一破坏,成千过万头马匹,就在大火与毒烟的焚烧中悲鸣着死去,严重损伤了花家军队的实力。

    花残缺以最快速度赶来,并且与身在空中的白起展开激战。刚开始,花残缺觉得敌人并不是很强,而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越打越呈劣势,但没多久,他发现了真相,敌人在交战同时,分出一半心力,把随着焚烧毒物而燃起的浓烟,朝四面八方远远传出去。

    奇袭并非兵法正道,敌人下次也会有所防范,白起深知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要做到一劳永逸。用着昔日白金星命令太研院本部精心研究的病毒,一种叫做“伊波拉”的第十九代变种版,以天位力量强化后散出,他要把玄京方圆数百里的生产力全部废掉,一夜间连根拔起。

    所有经由呼吸道将病毒吸入的人类,体内温度立刻暴升,在血液近乎沸腾的同时,全身血液突破身上每一处毛孔,融化皮肤外表狂喷而出。顷刻间玄京就被浓浓的血腥、尸臭所弥漫。

    而见到自己的同胞尸横遍地,花残缺万分震惊,想赶去救援,却给白起缠住。也直到这时,白起才认真出手,连续几次拦住要脱离战斗的花残缺,让他心乱如麻后,压元功两倍增压的导弹势,成功地将这无心战斗的天位高手创伤。

    见到同伴倒下,本来正努力阻止病毒扩散,并试着解毒的郝可莲,立即就赶了过来。她与花残缺不同,战斗时几乎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修为,别说耳边的区区哭嚎,就算地狱恶鬼万声齐哭,仍是能守住心神,好整以暇地战斗,所以趁着敌人体力也已经减弱的此刻,她要把这死矮子的脑袋摘下,作为今日损失的补偿。

    然而,她的想法、能耐,白起也是非常清楚……

    往白起冲去的郝可莲,看见他把背着的行囊抛了过来,里头装了个人头大小的物体,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嘿!是毒吗?对付下头那些贱民或是寻常天位高手可能有点影响,拿来对付我,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笑得出来就笑吧!”

    当白起发动核融拳劲轰向那样物体时,郝可莲顿时省悟,忙叫不妙,以最快身法远远后飞,并用双臂护住头脸。

    紧跟着,一枚强化烧夷弹就地爆开,扑面而来的热浪与冲击波,将两名天位高手远远震抛出去,炽热气流化作暴风,疯狂袭击花家总堡的一砖一瓦,并且烧空周遭的所有氧气。

    当花残缺、郝可莲好不容易回气过来,白起早已去得远了,而目光所及,尽是狼籍一片,曾享有过千年繁华、累积无数人文风采的花家总堡,正如它江河日下的地位一般,已经成了一片冒着袅袅轻烟的废墟。

    “从来没看过这种敌人……”

    “那家伙……简直不像是人……”

    郝可莲、花残缺在水镜之前这样说着。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两人都为着各种善后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至于身为家主的花天邪,则在中毒之后又给那场爆炸所伤,虽然因为兄长的急救保住性命,但一时间失魂落魄,什么也没法处理。

    “嗯……详细情形我大概知道了,不过,为什么他只做到这种程度?”公瑾道:“太古魔道的技术,我不清楚,不过以前曾听人大致说过。白起在稷下大洗礼时,用的那种武器,为什么他不用在这里?如果使用,根本连下毒都免了,为什么他不用?”

    对于主帅的问题,两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自从听到玄京的伤亡情形,公瑾就感到一股深深的愤怒,除了急忙在领地内搜集医药用品、食物送去,也发动手上白鹿洞的力量予以支援,但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着实是个劲敌。

    自己大概能理解白起这么做的用意,有相当意义是在恫吓身在海牙的自己,在雷因斯内战期间,别作任何动作来干涉雷因斯内战,否则他将重访艾尔铁诺,将这破坏重现在艾尔铁诺境内各大都市,而艾尔铁诺就要有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比当日剑仙李煜更为恐怖的强敌,因为即使是李煜剑试天下的颠峰时期,他也从未因为还击以外的理由动手,更不曾滥杀无辜。

    可是,对方也明白自己不是个会轻易受到威胁的主帅,所以趁着破坏行动,实质地破坏了花家的攻击能力,影响所及,就算自己有心发动奇袭,一时间也是不可能了。

    不用毁灭性的核弹,而使用这样的攻击,为的应该是留一丝底限,充作技术要胁,以示下次攻击时的手段,也不把敌人惹得太火大,弄巧成拙。可是,除了这些,还有没有隐藏在这次攻击之后的理由呢?

    首先,除了花家总堡,周围百里伤人而不毁物,这代表白起的攻击,是希望在不影响艾尔铁诺东北的经济力下进行,假如双方为敌,他没有理由要这样留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打算在内战之后,立即挥军出北门天关,正式与艾尔铁诺开战,所以为了不久后的计画着想,他不想把当地的复原力弄得太糟。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对……

    “残缺、可莲,当地的伤亡情形怎么样?”

    郝可莲摇头道:“很糟糕啊!以规模来说,当场死亡的人倒是不多,但也超过了一千七百人,剩下的患者中,很多人都因为受到毒素侵蚀,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估计起来,大概也超过八十万人……”

    “有得救吗?”

    “虽然挺麻烦的,不过确实是可以救,那种毒素和我所学大有不同,可是既然是毒,道理殊途同归,要配出解毒血清并非不可能。但即使解毒,也要一段时间来调养复健了。”

    郝可莲道:“可是啊,要我这个云梦古泽出身的人去调配解毒血清,这个任务实在是可笑了点啊!”

    似乎对自己所学竟在此刻派上用场感到讽刺,她苦笑着摇摇头。一旁的花残缺则是请她尽快配出解方,白家用的毒物,目前大陆上闻所未闻,寻常的名医看得瞠目结舌,全然无法应付,若不是有这么一号曾在毒皇门下学艺的用毒行家在此,伤亡肯定更大。

    公瑾却仍眉头深锁,他已经完全弄清楚敌人这一次的战术,更知道对方的不好斗。白起彻底奉行战争的准则,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更为敌人制造负累,这近百万的病患,每一个都牵涉到一个家庭,为了要照顾他们,有另外一两个人的生产力就被剥夺了,这样牵扯起来,确实是最能拖累敌人攻击的方法。

    有这样的辣手,可以想见,若日后白家兵出北门天关,尽占今日花家领地一带,必然会释放出某些毒物,与原本的病毒起效应,让伤者瞬间死亡,以免拖累白家的占领。

    大胆地推想,这个作战计画恐怕也不是白起独创,有可能是前几代家主白金星……甚至是更早以前的白家家主,就已经拟定了这样的方案。

    (真是棘手的一族人啊,当年师父应该作得彻底一点,把白家整个连根拔起,那么今日无论是艾尔铁诺或是雷因斯的情况都会简单得多……)

    公瑾心中不由得有这样的感叹,只是,他也晓得,曾经承诺某人对白家网开一面的师父,是不可能在重创白金星后,另外再下杀手的。

    “那么……你们就留在当地,协助各种善后事宜,并且继续作攻击准备吧!”

    “可是……白起那厮……”

    “不用担心,雷因斯的内战进行到此已是极限,不管是兰斯洛或是白天行,都要赶着把战争结束。否则当兰斯洛一方的数名天位高手汇集,即使是白起那样的强人,是只有黯淡收场了。”

    其实,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不过说到这里应该就够了……

    “另外,可莲,你的建议我会采用。”

    “咦?公瑾大人,您已经决定要让您师妹……”

    “嗯,她近日来在升龙山修练龙族神功,据说已大有斩获,有她参与,攻击北门天关的一战会顺利得多。”

    商谈到这里,重要事项该已经确认完毕,不过,花残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提出报告。

    “公瑾大人,有一件事您或许会感兴趣。沉寂多时的女神医玉签风华重出大陆,并且主动来到此地,开始无酬义诊了,有这样一位国手在,我想这边的的情形会好转很多。”

    “哦……有这样的事啊……”

    即使是公瑾,也不可能无所不知,自然不会知道兰斯洛与风华在暹罗城的一段情缘。饶是这样,他却从师父口中得知,这个名叫玉签风华的女神医,在神秘面纱的背后,其实是与昆仑山西王母一脉大有关连。

    暌违两千年后,龙族、西王母族都重新回到人间界,对自己来说,究竟能掌握到多少有利的资源呢?

    身在北门天关的妮儿,现在也极为不好过,本来以她的个性,一直待在北门天关,已经非常地烦闷,想要外出走走,但是却遭到源五郎的严厉警告。

    “不行,现在离开北门天关,太危险了,一出北门天关就是艾尔铁诺领地,那边很不安全。”

    “哦?为什么不安全?”

    “天草四郎已经来到,你到关外去,随时有可能碰到他,我不希望你遇到这种危险。”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如果天草四郎真的来了,以他的武功,关内关外有什么差别?要进来杀我根本易如反掌,用得着特别等我跑到关外去吗?”

    看着一脸慎重表情的源五郎,妮儿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笑道:“怎么?难道我待在北门天关里头,就会受到保护,让天草四爷不敢进来?哪个家伙这么大本事?该不会是深藏不露、神秘兮兮的天野源五爷吧?”

    听到这样的话,不用等妮儿伸手过来扯脸颊,源五郎的笑容也够苦涩了,自己这黑心人的大帽子,肯定是享誉敌我双方。

    没有更多的嘲弄,妮儿也懂得适可而止,再加上她也很清楚,不管是作了什么,这名专门把令人厌恶的龌龊事抢着完成的男子,从来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从相逢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实在是为了自己任劳任怨啊!平时种种的呼唤差遣、拳打脚踢不讲,在危急时刻,他曾经为自己战天草、退白起,即使是童话中勇斗恶龙救出公主的骑士也不过如此,该做的他一样都没有少做过。

    虽然嘴上不说,虽然仍无法认同他的作为,但是当初对他的厌恶感确实是消除殆尽,再加上与哥哥分离后,一直以亲友身份陪伴自己的,就只有他一个,双方的情谊确实是亲腻不少,然而,始终无法对他产生特殊感情的自己,到最后,酝酿在心头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愧疚感。

    这样的感觉,那个男人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吧!所以在双方偶然目光接触的时候,看到他眼神中那抹嘻笑后的深沉,因为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真的是很伤脑筋嘛!尽管说听过一见钟情这种事,自己也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的存在,但要说这个男人对自己一见钟情,首先就是一件事想不通,他在初次见到自己的刹那,到底对什么东西钟情了?

    在艾尔铁诺的初次相逢,当时的画面自己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与自己见面后,立刻就开口求婚,而自己一脚踹在他脸上,命令众人把他痛扁了一顿,还拖在马后头拉回营地,这样的情况会让人一见钟情,难道这人妖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被虐狂?

    源五郎曾经抗辩说,两人的初次相逢,其实是在暹罗城中,不过那一次双方没见着面,他被马蹄乱踏而过,错失说话机会。但这样的情形,却只让自己更加糊涂。

    即使是一见钟情,那也是看上了对方的好处,像是哥哥的好处,自己随口就能说上几十个,可是,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处,会让源五郎这样死追着自己不放。

    “所谓的一见钟情,我想一定是因为前生的宿命,因为我就是为了妮儿小姐而存在,以呼吸您吐出的空气为使命,这样子爱恋着你的……”

    这是某天晚上,源五郎对妮儿说的情话,讲完之后,就取出竖琴弹奏起来,优美音色与天上明月共映,是很有情调,但妮儿却无法坦然地接受。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想要的东西偏偏得不到,不想要的东西却偏偏推不掉,做人怎么这么麻烦啊……)

    妮儿觉得很烦恼,独自出了北门天关,却不是往西进入艾尔铁诺,而是往东回到雷因斯境内,到了基格鲁附近的村庄。

    基格鲁本来就是边境的小村落,虽然因为女王招亲一事名扬天下,得以永留史上,但基本的情况仍没有多大改变,仍是一个贫穷而无特色的小村落,甚至因为基格鲁事件的影响,许多村人搬迁而去。

    打算在这地方找些店面逛逛的妮儿,顿感大失所望,看着村内的萧条景象,连进去的欲望都没有,正考虑要再往内地前进,还是回转北门天关,忽然,左边隐隐传来人声。

第二章 判若两人

    (谁在那里?)

    仔细一听,似是孩童的嬉戏声。时值冬季,这两天虽然没有下雪,但仍然寒冷,这些孩子一定很活泼,才会在这冷飕飕的天气里出来玩耍。心里无聊,加上好奇,妮儿忍不住寻声走去,瞧个究竟。

    声音来自左面山坡。不是很陡,但仍有相当斜度的土坡,被皑皑白雪覆盖,在阳光反射下,成了一片耀眼的闪光。几个孩童、少年拿了些木板作垫子,就这么从坡上顺着滑了下来,一路上还相互投掷雪球,彼此嬉闹。

    “哦?好像很有意思啊……”

    妮儿大感有趣,仔细想来,在与哥哥重逢,追随他浪迹天涯之前,独自待在家乡的自己,也有着很平凡的童年,像这样子的游戏,记忆中依稀也玩过,可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为什么回想起来只有朦胧的一片呢?

    一时间有点疑惑,妮儿方要细想,孩童们的欢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抬头一看,登时呆在那里。

    (喔!美……美少女!)

    在那群孩童中,有一个年纪最大,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少女的女孩,长相极为娇美,个头娇小,肌肤白嫩,和周遭雪地相映,像个雪中仙子一样,美得让人赞叹不已。

    妮儿自己也是个被许多人当作美人的女性,可是现在,她仍然对这名与同伴投掷雪球,笑起来像是一幅梦幻图画般的小美人,惊艳得看傻了眼。

    惊艳的感觉,有相当部份来自心灵上的冲击,因为这个女孩的美感,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与自己充满活力的阳光美感相比,她则像是一个经过完美塑造的可爱娃娃,从眼眸、鼻梁、小嘴、小巧的指头,到每一根柔柔发丝,看起来就是好窝心的可爱,好想好想把她抱起来,亲腻地磨蹭。

    听说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有讨喜的魅力,无分男女老幼,一看到就好想疼爱她,把所有的糖果、饼干、零用钱都塞到她怀里。自己现在心头所升起的,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真是奇怪,这样的孩子,理应看一次就忘不掉,为何自己上趟在基格鲁不曾见到呢?

    方自纳闷,后面传来声音,是已经将近中午时分,各家叫唤自己的孩子回去用午餐。听到父母的叫唤,孩童们一哄而散,只剩下两三个手脚慢的,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个可爱的美少女并没有离开,还在玩着木板滑雪的游戏,似乎舍不得就这样回去。妮儿心里一动,想要上前去与她说几句话,却给耳里听到的东西再震惊了一次。

    “宗次郎,我们走罗,下午再来玩吧。”

    简简单单一句说话,差点让妮儿的下巴掉在地上,话里的意思是很普通啦,可是那个称呼……

    宗次郎?这个好可爱好可爱的美少女……是个男的?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错愕感自己会觉得似曾相识呢?

    这年纪的孩子,声音都是娇娇嫩嫩的,听不出来性别并不足为奇,只是实在很难想像,美得这么让人窝心的一个孩子,居然是男的,这实在是太可惜了,造物主是不是瞎了眼睛?为什么最近的男人一个个都比女人还美呢?

    才在纳闷,那孩子抬起了头,似是发现了自己的注视,跟着就笑了起来,和善而讨人喜欢的笑容,让妮儿刹那间把什么都忘掉,快步跑了过去。

    “小弟弟,中午了,你不回家吃饭吗……啊!”

    妮儿叫了一声,没想到这孩子动作那么快,忽然间就扑了上来,像是在撒娇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腰不放。

    假如作这种事的是源五郎,现在肯定已经被妮儿用天魔功打到半空去了,但是对这孩子,妮儿一方面感觉不到任何被占便宜的疑虑,一方面也被他的气质所吸引,只是慢慢带着他坐下。

    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丝乌黑油亮,感觉很柔顺,像是上好的丝缎,高高拢成一束,直直垂到腰际。这实在让自己有些好奇,因为这年纪的小男生,很少会留这样的长发,也不会有耐心去把它保养得这么好。

    孩子的小手与肌肤都很冷,妮儿这才留意到,他身上虽然穿着棉衣,但却相当地单薄,显然很不保暖,心疼起来,就把本来披在身上的一件皮袄脱下来,为他穿在身上。

    “嘿,宗次郎,把手松开一下好吗?不然你怎么穿上这件衣服呢?”

    “大姊姊……”

    近距离听见声音,入耳的感觉还真是娇嫩清脆,简直就像是专门养在宫廷里歌唱的歌童,妮儿在惋惜的同时,也在感叹怎么自己就没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妹妹,可以让自己放心去宠。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喔。”

    应该是赞美自己好香的意思吧,妮儿是这样理解的,假如是源五郎,肯定是一颗石头砸过去,但是换成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妮儿却对他的夸奖满心欢喜,才要说几句话,哪想到他抬起头来,就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大姊姊,你是人吗?你这样……算是人吗?”

    即使不是脾气暴躁的妮儿,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对这问题大发雷霆,不过,或许是眼前小男生的长相太过讨人喜爱,想要发脾气的妮儿,却无法升起半点怒意,只是伸指在他鼻子上一碰,笑道:“姊姊当然是人啊,这里又不是武炼,而且姊姊那么漂亮,难道会是兽人吗?这样说很没礼貌,下次不可以唷!”

    最不争气的地方是,明明想要发一点脾气来表现年长者威严的,却在碰到美少男鼻端时,心里充满得意的喜悦,脸上几乎要笑歪了嘴巴。

    (碰到了耶……这么可爱的小男生,我真的用手碰到了耶!)

    端视着他在冷风中直呼热气,努力要弄暖小手的可爱模样,妮儿心里直想掏些饼干糖果之类的东西,来和这孩子分着吃,可偏生出来时什么都没想,身上也是什么都没带。想摘些树果野草莓,自己又没有兄长那样辨认草木果实的本事,而且雪花封山,也不可能找到什么果实。

    唉,如果源五郎在这里就好了,要是和他一起来的话,一向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周全的他,肯定会带着热腾腾的食物一起来的……

    “宗次郎,你叫宗次郎吗?你姓什么呢?告诉姊姊好吗?”

    “我姓冲田,宗次郎是我的名字唷,不过师父说男人应该有更帅气的名字,所以又替我取名叫总司。大姊姊呢?”

    当宗次郎脆着嗓音,这么天真地问着,少女几乎要流下感动之泪。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机会以自己的口说出自己名字,而不是屈辱地被人介绍那难听到极点的蠢名字。

    “姊姊有个很优雅、很好听的名字喔,是姊姊花了很多时间查书找出来的,西优洁兰。妮,不过你简单地叫我妮儿姊姊就可以了。”

    拥有天位力量,即使天寒地冻,妮儿也没有丝毫寒意,只是逗着宗次郎说话,虽然没聊出些什么,但是对妮儿来说,只要能看着这张可爱小脸,看这个可爱到极点的男孩,用很天真、又带着几分腼腆的稚嫩表情与自己谈天,就是一种享受了。

    宗次郎说,他是出来找师父的。师父的使者将他带到这里,并且传达师父的口信,会在两天前与他在此碰面,让他在基格鲁等待。

    “两天前?那你不是在这里被放了两天鸽子吗?太恶劣了,宗次郎,你和大姊姊一起回去吧,到我的地方去暂时住下,再慢慢找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吧!”

    妮儿气愤地要带宗次郎回北门天关,但男孩却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师父说,作人要讲信用、讲道义,与人约定,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虽然他常常迷路,又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不过他很重信用,就算花一千年、两千年,他都会来这里找我的……”

    “一两千年?那时候小宗次郎早就变成老老头子了……”

    看着宗次郎认真的表情,妮儿只有咋舌的份,真是这么傻傻地等上一两千年,怕不早就冻成望师石,变成此地的风景名胜了。不过,感觉真是怪异啊,常常迷路又搞不清楚东南西北,这种人怎么好像自己很熟悉啊?

    “你……你那个师父……该不会是……”

    “是什么啊?大姊姊。”

    “不,应该是我搞错了,不可能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天下的路痴不少,总不会每一个都姓天草,又排行第四,而且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和那家伙扯上关系?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最后,在妮儿必须离去,宗次郎却又都坚持要留在这里的情形下,妮儿依依不舍地与男孩分别,临走时还承诺明天她一定会重回此地,帮宗次郎带来食物与衣服。

    “宗次郎,明天你要在这里等喔,我会带礼物来见你的。”

    “好啊,我的小雷跑到树林里就不见了,明天我会把它找出来,给大姊姊看。”

    “哦?小雷?是你的宠物吗?”

    “嗯,很可爱唷,大姊姊一定会喜欢的。”

    兰斯洛的昏迷,令得稷下城内领导阶层一阵大乱。爱菱自己慌了手脚,急忙通知兰斯洛的贴身近侍,也就是首席幕僚苍月草。当那位似曾相识的美人幕僚出现在她面前,爱菱不禁张大了嘴巴。

    “白、白三……”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小妹子。”

    “人、人……变态人妖啊……”

    “呃,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起来,着实花了一点时间,不过最后两人仍是合力将兰斯洛带回住处,仔细诊断。

    透过太古魔道与魔导术,两人得到共同的结论,因为某种外力的干扰,兰斯洛处于意识尽失的混沌状态,不过,由于这股外力是来自皇太极的遗物,所以应该不会对兰斯洛产生什么坏处才对。

    想要招待爱菱,但是爱菱在确认兰斯洛平安无事后,便急着要离去。她刚刚接到一封传讯,与她情同姊妹……嗯!关系很特殊的姊妹……的魔鬼大夫华扁鹊,已经到了稷下城,要约她一见。能够与旧友重逢,爱菱万分喜悦地取消一切行程,赶去会面。

    能够体谅爱菱的心情,小草并没有强留,事实上,能与自己的姊妹再重逢,她也是非常地高兴。

    “姊姊。”

    “小姐,十分抱歉,虽然没有得到您的指令,但我自己判断情势,觉得稷下可能欠缺援助,所以就赶回来了,请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姊姊你不用这样说啊,我们现在正需要帮手呢,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情形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呢?”

    小草亲腻地与姊妹相拥,对方虽然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很拘谨地接受了这份拥抱。让一直在为自己着想、担忧的姊姊,在归来时能够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馨,是自己唯一所能作的事,也是枫儿姊姊最需要的东西。

    这样想起来,自己实在是个很幸运的人。白起大哥、无忌二哥、枫儿姊姊,还有兰斯洛老公,自己被他们的关心与亲情所包围,而相较之下,自己回馈给他们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呢?

    以前是只有枫儿,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哥,自己对这两人实在是充满愧疚,欠他们的东西,这辈子可能怎样也还不清了吧……

    “小姐,因为考虑到人手方面的需要,所以这次我多带了一批人来,希望能够帮忙。”

    由于担忧稷下城本身的防卫人手不足,在爆发整体作战时出现破绽,枫儿特别与大雪山的聘雇部门接洽,以一万金币的代价,雇用了五百名大雪山好手外出任务,赶赴稷下。虽然算不上高手,但战斗素质很高,运用得当,相信能成为一支厉害的奇兵。

    只是,像这样直接地参与战事,与大雪山的校规相抵触,本来是没可能答应的,是枫儿假传山中老人号令,就地调集人手赶来,当这份聘雇契约传回大雪山,可以想见,大雪山中一定会回响起老人的怒吼吧!

    虽然无奈,但心里一面向恩师道歉,枫儿仍是把这份实力整编完毕,以最快速度带来稷下援助,除此之外,能顺利取得华师姐的允诺帮助,这也是十分可喜的事。现在风之大陆上的小天位高手虽然不少,但几乎各自都已有其立场,不会轻易改变,像华师姐这样的游离份子实在少之又少,而她非独是武功,无论在魔法、毒物、医药方面的长才,都不容轻视,有她帮手,比得到一支万人部队更有实质利益。

    在这极度困顿的时刻,姊姊能忽然出现,还带来这许多倍增胜算的强助,对小草来说,实在是万分可喜的事。两女这样谈话着,突然有人传来通告,亲王殿下已经醒来,正在后院等待两位前去。

    小草与枫儿互望一眼,都觉得奇怪,以兰斯洛的个性,如果醒了过来,又知道枫儿回来,应该是立刻跑来见面叙话才对,怎么会弄这种玄虚?

    两人一起前往后院,同时还看到府里仆从交代亲王殿下的命令,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后院,两人心中的疑惑感更盛,才踏进后院,就听到兰斯洛的声音传来。

    “……被某个人的背影给压住,一直仰望着过日子的生活,压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我能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但你这个人实在一点人生乐趣都没有,活得像你一样,不如死了算了,所以,我们两个还是分道扬镳吧,我不想再走你的路子了,男人啊……还是应该豪放、自由自在,活得多采多姿才对啊!”

    独自坐在凉亭的兰斯洛,背对着她们,手里拿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正自对着那东西说话。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出身白家的小草、被小草赠予过类似工具的枫儿,却知道兰斯洛正使用这样工具,和某个身在其他地方的人交谈,问题是,他在和什么人说话呢?对方一定也持有这样工具,才有办法接收,而世上有这种太古魔道设备的地方屈指可数,小草甚至怦然心跳,猜想丈夫是否与白起兄长搭上了线。

    “……那四个字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懂了。你不好做、来不及做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完成你当初的梦想的,嗯……你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吗?哈哈,去你的,就算你说这样不好,我也不会甩你啊……那就这样说定,下次有空再一起吃个饭吧!先说好,我是兽性勃发的肉食动物,可别拿素斋敷衍我啊,哈哈哈……再联络吧!”

    把话讲完,兰斯洛切了通讯,转过身来,两手交叉环抱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老公,你怎么这样啊,醒了也不说一声,我……”

    “抱歉啊,这东西是爱菱丫头前两天给我的,要弄懂使用方法花了点时间,要打去西西科嘉岛,请那些家伙帮我转接,又多花了一点时间,耽搁到你们了,原谅我吧!”

    小草的关切话语在与兰斯洛目光相对时,意外地嘎然而止。微笑中的丈夫,就连眼神中也蕴含着浅浅的笑意,但在这份笑意中,有某种自己看不透、感觉不太真切的东西,奇异的感受,让自己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应对。

    枫儿的感觉也很怪,以她对兰斯洛的认识,这时候的他应该直接就往小草那边扑过去,两夫妻搂搂抱抱地说着亲密话语,然后很急切地把自己为何晕去的理由全部告诉妻子,因为他的个性就是这样急躁、藏不住心事。

    或许就是为了这样,现在的他才让自己感到一丝反常。悠闲、从容不迫,并不是兰斯洛素有的人格特质,然而,他此刻的笑容里,确实散发着一种好整以暇的闲逸感觉,让人感觉……很特别。

    “老公,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你好像……不太一样了。”最先回复过来,与丈夫说话的是小草,她很想知道皇太极的遗物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讯息?

    “这个嘛……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很不错,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兰斯洛笑道:“对了,有一个小玩意儿,我以前常常玩的,刚刚在这里才想起来,你们大概没有看过,我玩给你们看吧!”

    说着,兰斯洛像个急于向亲友献宝的大孩子,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一片早先随手摘下的叶子,可是,当兰斯洛把这片叶子放在唇口边,咽咽呜呜地吹了起来,小草与枫儿都有如遭雷殛的震惊感觉。

    曲子很动听、很轻柔,像轻风慢慢地拂过树梢,也像流水在小溪碎石间旋绕而后流泄,高高低低地起伏回荡,虽然只是普通的乐声,但从里面却好像转化出别的声音,猿鸣、风啸、云舞,甚至连太古星语,都彷佛在乐声里飞扬弹动,直接传入聆听者的心湖里,荡出阵阵涟漪。

    与兰斯洛不熟悉的人,很难想像他能演奏出这样的曲子,事实上,即使是亲如妮儿,也绝不知道哥哥有这样一手本事。然而,小草和枫儿却都知道,并且在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两人曾经一起聆听过这首曲子,也如同此刻一般,因为心灵上的撼动而让泪珠无声地爬满面颊。

    曲终,兰斯洛放下草叶,些许静默后,他面露微笑,向呆愣在面前的两位美人儿比了个胜利手势。

    “帅吧!这一手我好久没有表演了,今天你们能有幸听到,应该要付观赏费了。”

    “大……大哥……你……是不是……”不知从何时起,声音变得哽咽,更不自觉地使用了那个已经沈淀心头许久的称呼,小草颤声朝丈夫走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兰斯洛一抬手,阻止了发言。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了,那个死矮子开的时限已经没剩几天,我不打算让他掌握一切,至少不能被他掌握主动权,所以,明天一早,我要主动发动攻击,这一次,会是总攻击,把一切的胜负荣辱赌上,成功的话,我会把雷因斯大权整个夺过来,正式称王为帝,当然失败了就没搞头了,那时候再换别的地方,说不定学我岳父大人那样,试着去征服世界吧!”

    兰斯洛一面说着,一面耸耸肩头,模样看来轻松无比,但小草与枫儿却均泛起一种怪异绝伦的感觉,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一种许久未见的感受:自信。虽然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此刻的他,没有迷惘、没有彷徨,确实是散发着一种自信满满、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未来的把握,让旁边的人感到安心。

    “我不喜欢这种战争、这种打法,不过为了向某人致敬,这次就照他的规则来玩吧!”

    兰斯洛握起妻子的手,点头道:“小草,这次要麻烦你了。你哥哥不是一个会死守信用的人,也不可能没想到我们会主动提前攻击,所以明天我们攻击的时候,他应该也会同时发动攻击。他会使用什么战术,我们是料不到的,为了有充分的实力迎战,我希望你帮我的忙,在明日的作战里,发动你手上所有的实力。”

    “所有的实力?”

    “对。我不知道雷因斯还保存了多少实力,以备日后魔族重临人间界时的筹码,反正明天的一战,我要你把稷下城内能使用的资源,全部动起来。在我们进行天位战的同时,其他的战斗部份就交给你了。”

    “可是,那样子的话……”

    “小草,你要这样想,你哥哥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和他相比,如果魔族真的重临人间,除了大军之外,肯定还有数名天位高手压阵,远比明日威胁更大,你的筹码如果连明天都应付不过去,有资格拿来对付魔族吗?”

    话语中的魄力,让小草无法反驳,只能呆呆地点着头,紧跟着,兰斯洛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那么,就是这样了,一切拜托你啦,老婆。”

    小草实在是很吃惊,丈夫现在交代的话语,显然是有所图谋,然而,和以前的盲目恶搞不同,这一次他似乎非常地胸有成竹,是有相当把握让计画成功的,至于他的把握何在,自己却完全看不出来。

    “老公,你怎么会……”

    “我说过了,睡了一觉之后,脑子比较清醒了,就是这么简单……只是做与不做而已,从来都是这样。”

    对于这样的改变,小草一时间有些不安,但兰斯洛面上的笑容,却适时地让她安心下来。不管怎么说,丈夫现在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一扫之前垂头丧气的阴郁模样,这个改变是好事,自己没理由反对的。

    距离天明没剩下多少时间,那些准备又很花功夫,小草匆匆离去,进行备战相关事宜,留下枫儿单独站在兰斯洛面前,古怪的气氛,让这惯于隐藏自身情感的美女剑手有些不知所措。

    “枫儿,谢谢你了,你如果没有赶回来,我们现在一定伤透了脑筋,听说你还带了一大票大雪山子弟兵赶来,真是辛苦你了。”

    兰斯洛笑着道谢,同时也老实不客气地拍上枫儿肩头,亲腻地表示谢意,蕴含在笑容中的无畏,让枫儿感到陌生,却又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兰斯洛大人,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想要下去做事了。”

    “等一下。”

    在枫儿后滑移开之前,抢先将她的柔荑握住,将她目中一闪而逝的迟疑看在眼里,兰斯洛笑道:“明天……不,几个时辰之后,我要面对一个很大的难关,为了能成功度过,枫儿,我想请你协助我。”

    说是难关,但从兰斯洛面上的微笑看来,他丝毫不觉得所谓的难关有什么难处,只是,枫儿仍谨守自己的本分,低头道:“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

    “不是命令,我并没有命令你的资格,而且这件事我希望是出自你的自我意愿,而不是命令……”兰斯洛说着,发现枫儿一脸凝重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算了,即使我这么说,你大概也不会懂吧,这么说好了,我们来个赌约。自古以来,得到美女祝福的人,会比较容易成功,所以等一下的演讲,我希望你能够为我祝福。”

    “如果是为兰斯洛大人祈祷,我随时都会为您祈祷武运,可是我并不擅长那些神职人员的……”

    “你不需要擅长啊,我们来打个赌吧。我在稷下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混蛋,就算有人在路上对我丢鸡蛋,我都不觉得奇怪,不过,如果我能在等一下的演讲中获得群众喝采,如果我真的能够作得到……枫儿,可以让我吻你一次吗?”

    “咦?”

    即使是被三大神剑联手围攻,恐怕也看不到枫儿这般惊惶不安的表情,而看着她这样情绪不受控制,像寻常女儿家般的神情,兰斯洛开心地哈哈大笑,让这得意与喜悦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不休。

第三章 众望所归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兰斯洛亲王殿下为了激励士气,将要登台发表演说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稷下。

    在过去的记录里,包括雅各宣言在内,每次兰斯洛登台演说,后果都惨烈无比,成了演讲台上著名的厄运人物,虽然说这一次立场不同,亲王殿下没必要再发动雪特人占领稷下城,但演说后的结果是什么,仍是没人可以保证。

    得到太研院方面的全力支持,又揭晓了身为日贤者之徒的尊贵身份,亲王殿下的身份大非昔比,甚至开始有人谣传,之前一切暴虐、蛮横的蠢样,都是他为了修行而故意装出来的,虽然这说法启人疑窦,但在别无选择的情形下,稷下人民已与兰斯洛变成了利益共同体,若不能齐心合力,面对城外的大军,只有城破人亡的必然命运。

    也因此,尽管心里预期今日又有一场三流闹剧可看,亲王殿下多半会说一些堪为国际丑闻的蠢话,稷下人民仍是依照通告,或是前往发表演说的场地,或是到自家附近由太研院负责搭建的转播萤幕,预备聆听亲王殿下的演说。

    转播萤幕*的是电波传输,身在白天行阵营的太古魔道小组,只要调好接收频道,同样可以收到清晰的画面与声音,连派人进去窃听的功夫都可以省掉。

    一如兰斯洛之前所料,白起确实不打算死守约束,待约定时间到后再视稷下百姓的回覆来决定要不要开战,就他一贯的思考模式来说,把握住能打得敌人措手不及的机会,比自己的信用重要多了。

    一方面准确地估算敌人实力,一面也贯彻执行“狮子搏兔必尽全力”的观念,白起这几天来就充分做着各种准备。本来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就算毫不准备,直接命令大军攻城,也能取得胜利战果,但这名心思极为缜密的男子,就是因为这么样地重视事前准备,才能无论在个人对决或是大军厮杀的战斗中,保持战无不胜的辉煌纪录。

    长时间的战斗,过于残酷的血腥场面,加上自家主将的不得人心,士兵们心中也不知该为何而战,就士气方面来看,白天行一方的情形其实并不比稷下城内好多少。

    将领们都暗自担忧,一旦开战,大量的逃兵可能令战线瞬间土崩瓦解,不战自溃,因为这几天来的士气浮动极为明显,每天夜里光是要防止数以百计的逃兵出现,就已经让他们伤透脑筋。

    另一方面,纵然忠于白家,但这些将官并非是来自西西科嘉岛的白家菁英,对家主并没有那么样地绝对服从,也因此分外顾虑着这位最高领袖的杀性,怕他真的将承诺实现,当逃兵人数超过两万时,他会主动出手将这五十万将兵屠戮殆尽。白家人的疯狂世所共知,说得出就做得到,众人是一点都不敢怀疑。

    己方的困境,白起当然知道,不过,历代白家首脑阶层做出决策时,是从来不曾将人心的因素考虑在内。这并非是狂妄,也不是无视人心反动的无知,而是有应对策略之后的绝对把握。

    “领导,依照您的要求,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技术小组的技师们向白起报告工作进度。一切皆遵照指示,连续多日在士兵们食用的伙食里,加入了刺激人体潜能的药物,令得他们体力大增,经过些许训练之后,就能在战场上发挥强大杀伤力。

    经过太研院本部多年的研究,这些药物是打着“对人体近乎无害”为口号,事后不会有什么拖累一生的后遗症,药效过了之后,也不过就是特别累一点,并不会当场暴毙。听起来是很好用,不过天底下哪有这样如意的算盘,更何况又是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格言发挥到极点的白家,才不会在意实验体的生理状况。

    刺激潜能的效果做得十分彻底,在力量增强的同时,反应也变得灵敏,动作迅捷,几样优点联合起来的威力,是原本的五倍以上。不过,有得必有失,太研院的报告也很无奈地承认,不管改良多少次,将药物注入实验者体内后,在力量增长的同时,脑子里也会变得糊里糊涂,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露出致命破绽。

    但是,对于多数白家家主而言,这样子反而比较省事。爆发战争时,底下子弟兵只要无视危险、勇敢地往前冲去就够了,并且易于控制,不会在战阵上反叛,完全地无惧死亡,拿太古魔道兵器去做自杀攻击,这些才是重点,以这个想法来推演,太研院本部一直在控制人心意识的研究上,花了很多的心力。

    可笑的是,历代白家嫡系子孙中,始终有人等不及传位,或是对自己的上位者感到太大压力,因此决心取而代之的叛逆者,而为了增加造反成功的筹码,就要先破去现任领导人的意识控制器、洗脑技术,所以必须偷偷展开反向研究……这样的过程在世代交替中不断重演,最后成就了太研院在洗脑仪器、深层催眠研究方面,拥有惊人的成就。

    把顽劣反抗者送进实验室,或是直接切除脑前叶,或是施打混合麻药,之后再在脑里装进能够控制意识的微型仪器。手段虽然恶心,但却相当有效,开发出这样仪器的小组中,曾有人大胆提出“若是有办法在月贤者陆游脑里装上这个,白家就天下无敌了”的企画,但最后因为这项企画的可行性是零,便理所当然地告吹,事实上,当时白家高层的反应是“如果要做那种事,干脆把目标订成大魔神王,横竖都是不可能的对象,标准多高都无所谓”。

    几日来,看着技术小组里头的成员忙着执行命令,熟练地将调配好的特殊药剂混入军中伙食,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的韩特,独自啃着没特别加料的面包,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感言。

    “嗯,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讨人厌啊,所以才要用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控制手段……”

    “控制一般士兵,用不着花耗太多工本,一点最基础的药物就够了,不像对付天位高手那么麻烦,得要使用仪器,还得长期施打药剂,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我可以让你变得比哈巴狗更听话喔!”

    对于韩特的反讽,仍旧坐在桌子上发号施令的白起,只是这么好整以暇地说着。知道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韩特自然不会笨到继续在口头上自讨没趣。

    “大少爷,稷下城内要开始演说了,我们要抢先发动攻击吗?”

    能以这种称呼叫唤白起的,都是一些年纪远较他为长,又在西西科嘉岛上长期相处的白家长辈,新一代的平辈与晚辈,多半是直接称呼最高领导。对于这样的称呼变化,白起本人并不会觉得讨厌。

    “不,命令部队做好攻击准备,等他一说完话,立刻发动攻击,现在,我想听听看我这热血妹夫要说些什么,就把这当作是进攻前的消遣吧。”

    “遵命,那么,我们就直接把声音与影像接过来了。”

    下令之后,很快地就有了动作,在特别架设好的大萤幕上,出现了兰斯洛两手放在演讲桌上的身影。

    稷下城内最大的演说场地,是象牙白塔前的大广场,由于象牙白塔被夷为平地,清理之后,场地反而更加开阔,得以容纳更多的群众。

    兰斯洛独自一人站在演讲台上,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他将两手放在木桌上,目光扫视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以自己的每一分精神,用心地去看台下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充分感应到他们的情绪与需要。

    无论贵族与平民,当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时,他们的立场都一样,所以此刻也都聚集在这里,看看这个让他们寄托最后希望的男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太研院的众多研究员、酒店街的酒友、以白德昭为首,寥寥数名的宫廷派长老,还有许多曾见过面、不曾见过面的人,全都聚集在此,这其中,也有着稷下城中最关心兰斯洛的三位女性。

    爱菱是最早抢到第一排去的。自从昨天晚上接到师兄秘密通知,开始准备一连串工具后,她就没有睡好觉,今早更赶来抢聆听演说的头排位置。对于这个师兄,她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只不过对于他的能力……爱菱实在不敢期望,也因此,她除了带来花束、扩音筒之外,也偷偷准备了一台昨晚利用零碎机件组装,专门用来拦截鸡蛋蕃茄的工具。

    戴着鸭舌帽,遮掩丽容,枫儿成了人海中不起眼的一小点。除了以冷梦雪身份登台演唱外,她一向不让自己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现在不但要听兰斯洛的演说,更全神贯注地留意场内所有动静,不让任何有心份子破坏演说。只是,虽然努力让心头维持冷静,但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兰斯洛对自己说的话,还有他那认真的神情,原本平静的心湖便骤然掀波翻浪。

    (那……不能算是赌约吧,兰斯洛大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与其说是赌约,那更像是一个要求。说来有些惭愧,近年来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行事的自己,忽然遇到这种非由自己下决定不可的情形,竟然有些不适应。

    要是平常,以小草小姐的聪颖多智,一定能帮忙想一个好主意出来,但唯独这次的问题,是无法藉助她的智慧来解决的。在将整件事弄清楚之前,枫儿并不希望让小草知道。

    想着想着,她不禁将目光投向另一方,在左前方*近前排的人群里,小草正站在那里,眼睛凝视着台上沉默不语的丈夫。

    在登台之前,自己曾经询问是否需要自己来撰写稿子,但是丈夫笑着摇头回绝了。

    “不用那么麻烦啦,该讲些什么东西,我已经都想好了,前一段时间在你们家图书馆里可不是白混的,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特训后的实力,老婆你等着惊讶吧!”

    说完,兰斯洛哈哈大笑起来,却又在离去之前转过头来,表情平和却认真地说道:“和你、源五郎比起来,我真的是很笨,或许和一般人比起来,我的脑袋都是偏笨的,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就算是被人当作耍猴戏也好,我想知道我这只猴子的极限在哪里……”

    这番话说得有些乱,小草听得不是很懂,或许连兰斯洛本身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心情,不过,他最后是笑了笑,在妻子肩头重重一拍,走上了演讲台,那时候的神态,让小草感到些微的不安,特别是把他委托自己办理的准备做好后,这种感觉更强。

    平常的丈夫,并不是喜欢做这种事的人……

    站在台上,兰斯洛自己亦是感到紧张。不用多余的提醒,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场演说的重要性,如果成功……不,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因为自己有着能够成功的信心,还有将信心付诸实现的把握。

    说来很是神奇,在昨晚的梦境里,自己学到的不只是武学秘诀,还有为皇之道。在与那位伟大霸主心灵同调的一刻,自己充分感受到了身为一位领袖所应具备的条件与心态。

    小草、枫儿,在这两个对自己生命极为重要的女性之前,自己不想要再丢脸,而要重新取回地位与尊严。还有城外的大舅子,现在一定也冷眼旁观吧,利用这次的演说,自己要正式向他挑战。

    深深吸一口气,兰斯洛睁开眼睛,虽然只有一只右眼,但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所有群众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波动透体而过,难言的领袖魅力,让他们觉得台上的这个男人,看来确实与先前不同了。

    “我的子民们,我的同胞们,我是你们的王,兰斯洛,现在在这决战的前夕,与你们说话。”

    “首先,我要向各位致歉,自我成为雷因斯亲王以来,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骚扰与不便,对于这些时间以来,你们的损失,我有很深的歉意,并且承诺会做出补偿。”

    “自从来到雷因斯,从各位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印证了我义父日贤者皇太极昔日的教诲,让我见识到正义的伟大、暴力的残酷,还有在强大的邪恶武力威逼下,各位所焕发的人性光辉,使我由衷地以你们为傲。”

    “只是……如同各位所知,由于在野乱党的牵制,我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因此这份补偿,将会在我正式掌握雷因斯王权之后到来。”

    很奇妙地,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但全场群众,连带正在收看转播的稷下城民在内,都感到一股无声的波动,正在逐渐撼动自己的心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聚集了数万人的广场变得寂静无声,除了人们的呼吸、兰斯洛说话的声音外,再没有半点杂音,彷佛过去女王发表演说时的情景再现,一种神圣、庄严隆重的气氛,像一波波潮水,开始弥漫过人们的身心。

    面上露出沉重的表情,兰斯洛扬起手,徐徐说道:“我所能补偿各位的东西,就是还给我的子民一个美丽家园,一个会比从前更好的稷下城……不,不只是稷下,整个雷因斯都是我的补偿对象,我会尽我的努力,把理想国带给各位。”

    “已经要面临决战,而在那之前,我希望大家能有一个基础的认识。我们作战的理由,并不是保命求生这么单纯,也不是做权力斗争这么污秽,我们所进行的战争,在史书中,将会被记录为一场圣战,一场捍卫我们梦想的圣战。”

    “在我心中,我们所面对的,并不只是一场单纯的战斗,而是一场圣战、一场革命,没错,就是革命,因为我们是抱着崇高的理想去战斗,在战争的破坏结束后,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雷因斯。”

    兰斯洛的话语,为场内慢慢增温的气氛添加了火力,寂静的会场内,开始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与欢呼,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增加。

    站在最前头的爱菱,将师兄的说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内,脑内只觉得困惑,因为本来只是战前鼓舞的演说,方向越走越奇怪,变成了政见发表,但又没说到什么实质作法,只是用一些空洞而华丽的言词,吸引人群的注意力,这样的演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怪就怪在,明明知道这样的言词毫无诚意,但听在耳里却非常地舒服,整个身体甚至还酥酥麻麻的,慢慢发热起来,教人不自禁地想要鼓掌欢呼。

    “所谓的理想国,该是什么样子呢?在我的梦想中,以后的雷因斯,将会男有分,女有归,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反正就是理想到不能再理想啦,大家说好不好?”

    兰斯洛朗声高呼,底下群众自然是一片大声叫好,像是给点燃引线的火药桶,欢呼声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为亲王殿下的伟大梦想着迷,争着说出自己的拥戴。

    站在最前排的爱菱,更是首当其冲,在这股气氛中拼命鼓掌,正要开口叫好欢呼,一双柔嫩手掌拂上面颊,为她塞进了两个耳塞,又把一张散发浓厚药味的手帕遮到她鼻端,当那刺鼻味道直入肺中,身体顿感一阵清凉,脑里也忽然一醒。

    “啊,小草姊姊……”

    细小的声音,在群众欢呼声中几不可闻,爱菱很惊讶地看着小草,不明白身为师兄首席幕僚的她,为何会在台下,而没有上台协助?

    小草微笑不语,手指戳戳爱菱,再指向演讲台下方,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某样东西。

    “啊!那不是我前几天试做的……”

    广场上的气氛逐渐高升,群众情绪慢慢流向一个澎湃的方向,透过转播,弥漫整个稷下城,即使是驻扎在外的白天行大军都感觉得到。

    看着转播,韩特着实是一头雾水。兰斯洛讲的话,他实在不是很懂,正确说来,是听得懂,但却弄不清楚这些不着边际的荒唐话语,究竟有什么实质意义?为什么自己觉得稀松平常的话语,会这么样地引起群众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麻木不仁,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感应力了吗?

    身边的那一票太古魔道技师群,个个表情专注,显然也是对这篇演说听得极为入神,就连那个没人性的死矮子,也是一副凝神细听的表情,除了在演说开始时,曾对潜伏在广场内的探子下令“立刻做现场分析,把资料送回来”,就没有再说只言片语。

    “启禀大少爷,现场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一名技师来到白起身旁,报告着刚刚分析出来的结果,而听着他的说话,韩特险些没把下巴吓掉。

    “现场的扩音器里,正播放特制的超音波,影响群众的身心状态;当场得到的大气样本,有很高的药物成分,相信广场四周已藏有特殊设备,正以无烟无味的形式,焚烧与散布这些气体。”

    技师停了停,补充道:“这个模式和历代女王所使用的既定模式很像,但效果更好,估计是在设备上获得了提升、突破。”

    “我妹夫本人的状况呢?”

    “演说者的声音,以天位力量强化处理,似乎正在使用某些类似摄魂大法的奇术。”技师又停了停,小声道:“就像当年军皇家主演说时最喜欢的那样……”

    “那么,场地上有什么特别吗?”

    技师低声道:“虽然无法侦测,但如果魔导公会使用妮妲女王当年的模式,那不排除整个广场已被笼罩在结界之内,强化以上设施的影响力……”

    “嗯,确实是很有意思……”

    “你、你们这是什么国家?果然真是办邪教的……”

    两人的对话,听得韩特目瞪口呆,却见身旁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连忙拉过一名技师,小声地探问。

    “喂,这是怎么搞的?他们说的……”

    “喔,那没什么好稀奇的啊,早在九州大战之前,甚至从雷因斯立国开始,女王陛下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巩固统治权的,后来的几千年里头,改变的也只有设备更新、技术改良,基本上是没有改变的。”

    看着韩特一脸吸入毒气后的表情,技师两手一摊,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背后用这样的手段,哪可能有几千年都打不破的神圣形象?”

    “哈哈哈哈……”

    听完分析报告的白起朗声大笑,姑且不论其真正心意,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很开心,而这样明白地表达自己情绪,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反常的事。

    “我那妹夫做了很有意思的动作啊……他是想要把所有稷下人全部控制,组成军队后来大战一场吗?以人数来算,确实是势均力敌呢,不过,还是太天真了……”

    数量并不等于一切,即使兰斯洛有把所有稷下军民变成战士的魔法,也无法累积成左右战争的胜因,但兰斯洛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让自己讶异了,接下来,他会不会还有什么令自己出乎意料的奇招呢?

    “大少爷,请您看看这个,从现场传回来的数值里头,这里不太对劲,如果照这样下去,可能会……”

    “这……这不是我自己做的劈哩啪啦千里传音九号吗?把加了特殊讯号的声音放出去,可以诱使鸟儿自动*近,便于观察的设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爱菱并不是傻瓜,当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再看见身边人群的疯狂叫好,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草姊姊,这样可以吗?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轻轻抚摸着爱菱的头发,小草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对与不对,要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呢?如果用一般道德的观点,这样做当然是大错特错,问题是,对与错从来就不是雷因斯王家做事的依据……从来也不是。

    “丫头,这……就是政治啊!”

    在没办法解释的情形下,这样一句就是最好的解释,而爱菱的体贴与善解人意,让她很快地谅解了这次的行动。

    “我理解了,一切就等把城外的敌人打退之后再说吧!”

    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台上的兰斯洛振臂高呼,反正下头群众的情绪已经高涨到边缘,说什么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雷因斯是由我们的祖先一手建立,他们曾流血流汗、创建王国,我们怎么能让他们辛苦的成果,落入邪恶奸徒手里呢?起来吧!为祖国而战吧!雷因斯万岁!打倒敌人!”

    所有设施积极运作,在兰斯洛激昂的叫声中,群众们渐渐失去了理性,澎湃热血在广场内数万人体内沸腾,大家都纷纷挥舞手臂,跟着兰斯洛的话语高喊。

    “雷因斯万岁!打倒敌人!”

    “同胞们,站起来革命吧!革掉所有敌人的命,在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帜下,重新建立伟大的雷因斯王国。”

    脑里努力回忆演说前整理的“伟人名言录”,兰斯洛把那些硬背下来的名句,杂夹在自己的话里说出,尽量炒热场内气氛,让民心士气提升到最高。

    台下的爱菱,不是很能理解兰斯洛对于战局的策划,然而,看着身边已经失去理智、大声叫嚷的群众,脑里却忽然想起一事,忙拉扯小草的衣衫。

    “小草姊姊,师兄用这样的方法,是打算等一下把稷下城里的人都送到战场上去吗?”

    “嗯,是送去作战没错,但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他是打算……”

    “好……好像有一件事不太对,师兄和我借这台机器的时候,是说用来召集鸟儿,所以我设定声波的影响范围,是尽可能越大越好,如果照这个样子来说……”

    “等等,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个声波可以传到恶魔岛去吧?”

    “没有那么糟糕啦,不……不过依照本来的射程还有能源供给,应该可以把稷下城外方圆五百里都笼罩在内。”

    “五、五百里?”小草真的是给吓了一跳,“那已经足够把整个敌军驻扎营地包括在内了!”

    “还好,事情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爱菱拍拍胸脯,安心道:“只有声波的影响,效果不会太强,师兄是配合药物使用,才有办法这么样刺激人群的情绪,正常情形下,顶多是召来一些鸟类,对人类是没有影响的。”

    “喔,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缓缓呼了一口气,小草才刚刚放心下来,脑里却忽然闪过一事,“啊!不对,这太不好了!”

    “咦?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我……我刚刚才想到,城外的那些军队,可能也有服用药物……”

    “真的有吗?但是受到防御结界的阻碍,声波效果减弱,一点点药量应该还不至于起反应吧?”

    “呃……城外的敌人非常心狠手辣,如果有下药,份量一定是我们的三倍以上。”

    城外的兄长,想来该是准备在今天发动总攻击,以白家人惯常的攻击模式,肯定会在出击前偷偷给全体将兵下药,让精神上陷入亢奋状态的他们,毫无顾忌,发挥最疯狂的杀意。如今是由兄长亲自主持,怎么可能不用这传统战术,搞不好还大用特用,药量加到平时的数倍,再给这些超音波一催,造成的结果是……

    “糟糕!这次惨了。”

    “OH!NO~~!”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小草、爱菱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以一副恐怖的表情,看着演讲台上比手划脚、越说越爽的兰斯洛,连忙挥手示意,要他停止演说,却被掩没在蜂拥人群中,没法让他看见。

    兰斯洛一面说一面挥手,每喊一句自己也不清楚的口号,台下被洗脑洗到神智不清的民众,便疯狂鼓掌叫好。

    “除了理想,我也有实际抱负,绝不会偏袒豪门、欺压平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与决心,住在稷下周围的同胞请放心,你们向太研院抗争很久的第四核子能源厂,我答应你们把它给废了,不会再建下去,你们可以彻底安心了!”

    “亲王殿下,您真是了不起啊!”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货畅其流,民有、民治、民享!”

    “亲王万岁,殿下万岁!”

    “自由、平等、博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不要问雷因斯为你们做了什么,要问你们为雷因斯做了什么。人民想要的东西,永远都记在我的心里!”

    “常在我心!常在我心!”

    “所谓成功,是九十九分的天才,再加上一分努力……啊!说错了!”

    “错了!错了!错了!”

    气氛已经酝酿到最高点,就算是指鹿为马,台下也依然欢呼不断,叫好声弥漫整个稷下城,兰斯洛已经找不到话可说,又觉得时机已到,悄悄将演讲台下的声波机械开到最大,配合天位力量,振臂一呼。

    “庄敬自强,处变不惊,同胞们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动手大干一场,打倒城外的敌人,教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杀啊~~~”

    这句话以丹田之气全力喊出,如风如雷般横扫全场,希望能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果然,在片刻停顿后,群众有了回应。

    “杀!杀!杀!杀~~~”

    像是要把天空掀翻一样的怒吼,震耳欲聋地炸了开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狂暴、凶戾的惊人气势,充分显示了群众的斗志与杀意,气势之强,险些连兰斯洛都给震得踉跄不稳。

    “好,就是这种气势……咦?声音的来源好像……”

    察觉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由城外暴响起的呼吼声,像是怒涛吞云,四面八方急涌过来,浓烈得有如实质的杀气,瞬间就覆盖住整个稷下城。

    也在这时候,兰斯洛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将无辜与责怪的目光,投往台下的太研院院长。

    “喂!丫头,你做的是什么鬼东西?这次又被你给害到了啦……”

第四章 四天圣精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自从接到属下报告,列阵整齐的大军,在受到演讲声波刺激后,一个个通红了眼,再不接受任何长官号令,像脱缰野马般朝稷下城冲杀了出去,白起就很开心地坐在桌子上大笑。

    “这好像是第一次,我的战术被人成功瓦解,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天命所归?我这妹夫做了很漂亮的一记攻着啊!”

    虽然被声波影响,增加了斗志与杀伤力,但是一支不受指挥的部队,所有人各行其是,没法接受统一的指挥,成了一盘散沙的混乱状态,才一开打,就相互被自己人给阻碍,乱了起来。

    当理智已经不存在,即使白起以死威胁,甚至动手杀上几千人来震吓全军,也不可能发挥什么作用了,筹备多日的总攻击,现在一下子就告吹,说起来确实有些啼笑皆非。

    “大少爷,情形还很难说,虽然大军不听使唤,但这么几十万人发狂地冲过去,就是铜墙铁壁也给踏成平地了,更何况我们还有充足的军火与导弹,胜利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段话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什么会输掉这场战役的理由。稷下城壁已经残破不堪,城内也没有所谓的守军,只剩下几乎算不上战力的平民,在这几十万人疯狂冲杀下,一个时辰内就可以血洗稷下城,更别说另外准备好的几枚核能导弹,只要情形有什么不对,随时都可以让日前大洗礼的情形再现。

    若不是因为人人都对这位最高领袖敬若天神,说不定已经有人在嘲笑他杞人忧天,不过,正因为白起的计算几乎从不出错,所以众人均开始凝神思索,自己到底有什么思虑不周之处。

    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白起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维持沉默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些什么,然而却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再长的戏剧也有落幕的一刻,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那么多心血,这场荒唐滑稽的内战,终于到了该拉下幕帘的时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这一连串疯狂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自己呢?

    身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在颤动着,是对于将发生的事感到紧张?还是兴奋?或者,只是再一次病发的前兆呢……

    曾有人说,正是因为对于前途的未知,人生才显得有趣。这说法自己颇能认同,但却没办法享受其中的乐趣,必须连生命中每一天、每一时辰的份量都得斤斤计较的自己,绝对不能因为“未知”而造成半点浪费,即使是一刻钟,那都是自己承担不住的损失……

    不过,做到现在这样,一切也都应该够了……

    “领导人,不好了,稷、稷下城起了变化,现在它……”

    一名技师气急败坏地自外头冲进来,慌忙地描述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东西。听见他的叙述后,所有技师们忙碌起来,在一阵仪器探测、调整结束后,所得到的数据,全显示相同的一个结果,这个难以置信的变化,是真实的。

    “这……真是想不到,原来敌人还有这样的奇招,可是,稷下城怎么能做到……做到这种程度?”

    已经确认了情报正确,面对这个变化,事情变得复杂许多,再没有一个人敢像之前那样自信满满地肯定必胜。所有人的目光,全数投向坐在桌子上的领导人,等待他下达命令。

    在过去,白起的计算从未出现偏差,会像现在这样,因为连续的意外,让整件事脱出控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情形,对白起来说实在非常罕见。也因此,众人都感到忧心,生怕这位难得面对失误、思考细密得几若电脑的领袖,会因为所有事前的沙盘推演全数落空,在理智上产生歇斯底里的情况。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就连白起自己,也对自身的反应十分好奇。脑内的微处理系统,加上武中无相的修为,无论是武学还是一般俗务,都可以在眨眼间做千万次的模拟推演,然后再根据发展出来的可能支线,继续推展下去。虽然自己不像周公瑾、妹妹莉雅那样,有足够的智慧料事如神,但在这样繁多的推演预测下,能够脱出自己掌握的事实在不多。

    只是,超乎预料的事终究还是发生,而自己并没有如先前那样感到恐惧与焦躁,反而有一种想笑出声的冲动,在心中浅浅跃动。

    (电脑是不懂得承担失败的,这么说,我果然还是没用的……人啊!)

    这个想法,为心头带来了小小的喜悦,一种许久未有的温暖,在胸口缓缓发酵,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有这种感觉呢?

    白起没有说什么,在稷下城发生异变的五分钟内,在这间厂房内的所有技师,只是看着最高领导坐在桌上,微笑着陷入沉思,除了因为特训,与他长时间相处的韩特,每个人都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直到五分钟后,他慢慢站起身来。

    “把导弹准备好,各自就战斗位置,以D模组的形式预备作战。”

    这是白起一贯的战斗指示,事先已经预备好数种应变模式,实战时做出简短指示,众人立刻就知道作法。

    见到最高领导如平常那样冷静地下达命令,众人心里顿安,刚要开始行动,另一段话又传入耳里。

    “一直以来,很谢谢各位对我的支持与服从,由于我的严厉作法,相信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辛苦你们了,谢谢。”

    这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因为过去白起在战斗时从没有半句废话,私底下虽非冷酷无情,但却是一个不懂得说谢谢的人,像这样的话语,从来就没人有机会听到,以致于在听完这段话时,在场所有的白家菁英全都呆住,手里的资料、工具砸散了一地,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桌上的少年。

    绽放了柔和的微笑,少年慢慢地欠身,似是向所有人致意,道:“谢谢,请多指教,往后……”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因为白起就这么姿势不变地向上飞出,穿破屋顶,韩特紧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朝战场方向飙射过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直过了好半晌,呆在原地的众人才勉强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不太能确认对方的表情,心中感觉更是五味杂陈,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但更多数的仍是担忧。

    很难得的感觉,在战局未定的此刻,他们开始担忧这场战争有输的可能……

    “哈哈哈哈,不用担心,虽然事情的演变有些奇怪,不过一切变化都在我的掌握中,今天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接获数十万大军冲锋怒涌而来的消息,兰斯洛表现得十分镇静,看不出半点慌乱的样子,让本来怀有歉意的爱菱心里安缓不少。

    “师兄,你要激励士气是很好啦,但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这里好像没剩什么神智清醒的人能听懂你说话的。”

    “别担心,丫头,这次可不是唬你的,我……可是有了相当把握才这么做的。”

    兰斯洛说着,向广场另一端的小草一挥手,打出约定好的信号。接到信号的小草,开始以心语下达一个又一个的命令,发向巫宫、象牙白塔之下的秘密地宫,还有稷下城中的众多魔导公会据点。

    而在她的指挥下,魔导公会的魔导师们很快有了动作,打开隐藏在各处的魔力设施,将效能彼此串连,让一套经过两千年研究、改良,大成后从未有机会运作的系统,首次发挥作用。

    以各处据点所形成的魔法阵为根基,这套命名为“最终防御系统”的设施,开始急速地吸收地脉能源,作为运转系统的供给。地面缓缓震动起来,城内的几处渠道甚至迸发出红光,将地脉阴流的能源钜量吸入系统之内。

    “系统运作进入第二阶段,请导入灵子能源。”

    当小草接到这样的心语通讯,立即向丈夫挥手示意,而后,在兰斯洛的指挥之下,广场内的所有群众,手牵着手,就这么一直串连出去。在广场外另外有人负责连接,一个连一个,依照先前的规划,很快就把稷下城内八成以上的军民串连在一起。

    “非常好,大家听好,虽然你们不会武功,不能实际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但是现在就是一个你们可以实际出力保卫家园的机会,紧紧握住你们同胞的手掌,脑里集中想着保卫家园的意念,知道吗?”

    不管是什么魔导术,都不可能在精神散漫的情形下使用,反过来说,只要令自身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没有受过魔导训练,也一样可以产生一股能量,虽然普通人的能量不强,但当几百万人的心灵能源连成一气,那仍是一股非常惊人的能量。

    正常情形下,没受过专门训练的常人,没可能长时间集中精神、心无杂念,但在药物与意识操作的引导之下,群众很快就进入状况,强大的思念波,在保卫家园的强烈意念之下合而为一,迸发出一种生物所独有、在太古魔道中被称为“灵子能源”的能量,在众多魔导师们的施法引导下,归入最终防卫系统,与本来的地脉能源结合。

    两股沛然大力,在巧妙设计的系统回路中,安定地运转,而当能源累积到所需要的标点,惊人的变化就在稷下城内瞬间出现。

    一声轰然巨响,在众人的眼前,奇迹就这么样地出现。雷因斯的象征,曾在白起的核弹攻击中灰飞湮灭的象牙白塔,就像什么损坏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就在原本的位置重现。

    闪烁着和煦的白光,像是神明宫殿一样的象牙白塔,完好如初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难以解释的现象,如果所有人的神智都还清醒,见到这一幕,肯定会造成大骚动,但现在,只是一声惊呼之后,就没了反应。

    而当象牙白塔的建筑再次成形,整个稷下城的结界法阵终于完备,以象牙白塔中央的祈愿塔为核心,与九天之气呼应。万里晴空中,无云无风,却骤然电光激窜,在碧蓝天上金蛇划破,直流往祈愿塔。

    “喔,真是壮观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兰斯洛仍为这番声势感到一惊。

    “师……师兄,这是什么东西啊?”爱菱看得似懂非懂,她虽然是太古魔道方面的罕见天才,却不是通才。在皇太极手札遗卷的最后,有提到将太古魔道发挥到极限,与魔导之术结合,可以开发出魔导文明的技术,结合两家之长,妙用万千。爱菱读到这些部份时,神往不已,却因为自己没这方面的知识,只能望而兴叹,现在终于见到实物,心中欢喜赞叹实在难以言喻。

    “问小草吧!她大概知道,你要是有兴趣,以后好好研究吧!”兰斯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先前在地宫里翻阅各种机密档案的时候,隐约知道了稷下城还有另一套从未使用过的秘密系统。

    九州大战时,稷下因为是雷因斯的首都,被魔族大军长期围起来猛攻,前前后后,一般的大型会战、被卷入的天位对战,实在是数也数不清,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次,整个城墙在战争中支离破碎,就连象牙白塔本身都布满了无数的修缮痕迹,更曾经被摧毁重建两次。

    战后,雷因斯的菁英痛定思痛,决定要设计出一种新的防御系统,不但能抵御住那样的伤害,更要能在被重创之后,以最快速度回复原有实力。将这个想法推到极至,在武学上的成果是乙太不灭体,而在魔导文明上的结晶,就是现在这套最终系统。

    以皇太极的构想为中心,历经两千年的努力去付诸实现、改良,最后在白起手里获得突破性进展,*着他不可思议的演算能力,一举解决几个难以破解的技术难关,将细节全部补足,之后倾魔导公会的全力秘密增建,在十年前宣告完工,却一直没有机会实测。

    保留元气、密藏实力,以防日后魔族卷土重来时,有充分的实力可以抵御,这是雷因斯传国的基本精神,为此在九州战后连大陆争霸的机会也放弃,只是偏居一隅。但这一次,魔族并没有出现,只是为了要应付一个比魔族更危险的敌人,小草把保留多时的实力提前使用了出来。

    象牙白塔是如何瞬间复原的?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能看得清楚,但是当这个过程重现在稷下城的城壁与防御结界,那就是一幕极为惊人的壮阔景象了。

    “奉众神之名,四天圣精召来!”

    瞬间移动,飘然俏立在祈愿塔顶端,迎接着骤然狂卷而来的强风,小草的衣袂裙摆在风中徜动翻掀,浑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光中,态凝若仙,当偶然的电光划破天际,紫光照映着她如雪娇颜,别有一股慑人神采。

    “小姐的样子……真是好美……”

    虽忙着顾到周遭状况,枫儿抬头望去,仍不禁对主子的翩翩姿采而赞叹。

    不再是平时的秘书套装,小草身上的衣着,已还原为昔日雷因斯女王入塔祈愿时穿的法袍,天鹅绒的料子,内里绣满咒法图腾,是专门为了起坛行法而制造的魔力衣物。宽袖卷云,长长的披风如波浪般抖动,白玉似的指头,像是在轻快地弹奏乐曲,不住朝四周拨弄,而成为乐器的稷下城,就开始回应着她的指挥。

    魔法师不比天位武者,特别是像小草这样的纯魔法师,虽然善于引导、平衡各种自然能源,但自身体内却没有长存强大力量。只是,配合稷下城这样超大型的法阵建筑,仍是可以发挥出连天位武者也为之心惊的力量。

    “东天、南天、西天、北天,四天圣精召来,遵从号令,具体现形。”

    以小草为中心,一轮红光像是扫瞄般迅速游遍了整个稷下城。所经之处全都产生了变化,一个个拇指般大的人形物体,背上有着小小的透明翅膀,身上像萤火虫一样散着微弱的光亮,从地面升出、树林里分出、池塘中跃出,成千过万,一片接着一片,密密麻麻,似雨逾星,朝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这群受到召唤,藉由法阵能源而成形的精灵们,飞过稷下上空,来到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壁之后,飞快地开始整修。重建的速度快得吓人,因为水、火、地、风四类精灵们,各自将其身躯还原为该系元素,再化为重建所需的材料,这样的填补之下,几下呼吸间,本来已呈废墟状态的城壁,重新被修缮完毕,效果更较先前强化百倍。

    假如是一般的战争,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敌我双方的士兵早就心胆俱裂,不战自溃了,但现在,城内祈祷中的军民没有反应,城外疯狂杀来的大军也没有反应,依旧是凶悍地冲杀过来,丝毫不受异变的影响,顷刻间便已逼近城下。

    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刚刚补修完成的城壁上,没有任何士兵在射箭防守、也没有任何反制措施,当梯子被搭上,很快敌人就可以越墙而入。

    然而,设计出这套系统的,是除了自身力量外,从不对任何人抱以期望的白起,打从一开始,他就想将这套系统发展为“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仍能发挥强大作战力”的完美理想。第一次实际使用这套系统的小草,起初不是很明白一些细微关节,只是照着母亲的遗教在做,但随着使用过程中许多阵形的变化用法,以魔法心语快速流过操作者的脑海,令她不得不衷心慨叹。

    (大哥,没话好说了,明明不会魔法的你,能够设计出这样的东西来,你实在是白家史上最强的……普通人啊!)

    天才这个称呼,并不适合兄长,这是小草的想法,而现在,她这个没用的天才妹妹,就要使用这套系统,向身为设计者的兄长表达敬意。

    “地脉阴流,转向引导,玄黄之血,苍土精魄,归返幽冥,凶灵现世,召来!”

    心中默默吟颂咒文,手中弹拨,小草将攻击功能启动,九天九地的能量交会运转,在地宫的魔法阵中调和稳定后,最终防御系统的攻击模式,终于得以启动。

    没有前兆,没有任何声音预警,正奔冲过来的数十万大军,忽然在许多地方缺了一小点,跟着迅速扩大,当这样的缺块蔓延全军,整个冲杀的动作就被截停下来。

    直到这时,一种“叽叽、叽叽”的怪叫声,才伴随着惊呼与痛叫,一起传入人们耳内。

    发出这些声音的,是一堆身高不满半尺、手拿小刀小剑、龇牙咧嘴、外表是骷髅模样的凶灵邪物,受到小草的召唤,由地狱而来,虽然身形矮小,但动作却极其迅速快捷,攻击方式又非常阴损,没几下功夫就让敌军阵形大乱。

    身高上的差距,士兵们必须要弯腰,才有办法挡架攻击、还击,但灵活度远远不及这些骷髅邪物的他们,当刀剑斩下,目标早已轻松躲开,就算难得地斩中一下,没有施过圣灵祝福的兵器,也只是虚空挥过,全然产生不了作用。

    这群凶灵个头既小,动作上又没有传统黑魔法中死灵战士的笨拙,纵是对上魔族大军,也会教对方异常棘手,更别说那些没打过这种诡异战局的士兵们。

    凶灵们冷不防地由地底窜出后,立即攻击敌人的脚板、足踝。一名士兵给打中了一双脚板,疼得弯下腰来,滚倒在地上哀嚎,造成这效果的凶灵立刻扑了上去,攻击他头脸与重要部位。

    这样的情形,在混乱的大军中不住产生,凶灵们手里的小刀小剑,还有小小的吹箭,虽然中了之后外表无血无伤,内里却着实疼痛,全然给废掉了作战能力。

    这样的战法,当然不是始创者的原意。假如真是面对魔族大军,应付的方法还会更多,甚至包括直接牵扯九天紫电狂笞而下,痛击稷下城周遭五十里,足以令地界顶峰以下的生物眨眼间尸骨无存。然而,来犯的敌人毕竟是雷因斯国人,若真的把他们消灭,就算不计毁誉,人力上的惨重损失,雷因斯这国家恐怕也要完蛋了,为此,小草选择了杀伤力最低的方式,妖灵们的攻击也只控制在麻痹敌人,而不是杀死敌人,不然以它们的快速动作,数目上又是敌人大军的两三倍,早把来犯大军通通解决了。

    但这样的使用,对小草自身而言,也绝不轻松。要变化原本的用法,将攻击效果抑制,就要付出加倍的能量,虽然能量的源头,是正在吸收天地元气的巨型魔法阵,但将之转化使用的媒介却是小草自身,每当一道命令发出去,付诸实现,能源离体的空档,就好像把五脏六腑全数掏出体外,难受得令人想要作呕,尽管能源很快又获得补充,但当下一次指令发出,整个身体被掏空殆尽的感觉又更严重地涌来。

    操作这种规模的巨大魔法阵,对肉体的负担实在不输给五极天式,若非自己已经进化成天魄之体,可能十多个命令一下,就要累得当场昏过去,但话说回来,纵使是天魄,承受力仍是有个极限,当眼前战局已被稳定,一股晕眩感直涌了上来。

    (不妙啊……如果一直强撑下去,会伤害到天魄魂体的,唉……真不该把老师派出去的,这时候有她在就好了……)

    如果让下头的丈夫、枫儿姊姊看到,他们肯定会很担心吧!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强撑下去,不能给他们心理负担,否则等一下决定此战关键的天位战中,心里不安的他们肯定不是哥哥的对手,要是几下子就被了结,这一切努力都没意义了。

    没看到丈夫的身影,大概已经率人赶往城头,预备迎敌,枫儿姊姊朝这边看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自己按耐下胸口烦恶难受的感觉,朝她抱以一笑,还比出胜利手势。

    (唔……好晕、好想吐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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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介绍:
暴风的前兆,即将撼动整个风之大陆!场内幕重重的婚礼,引来各方人士觊觎,令暹罗城成为七大宗门明争暗斗的角力场。胸怀大志的兰斯洛、剑术卓绝的花次郎、神秘多智的鸿五郎和混水摸鱼的天地有雪,乘着这股暗流,或有意,或无心,在因缘际下齐聚暹罗,共同掀起冲击风之大陆的滔天巨浪。被后世史家冠上“我意王”尊称的男子,兰斯洛,在风之大陆史上留下无数丰功伟业,他的王座在鲜血与火焰中闪烁生光。异世界奇幻冒险钜作,兰斯洛王传奇故事,正式从这里展开!
藏书:前传—太阳篇、月亮篇、星星篇、陨星篇、银河篇;外传—梅之卷、黑姑娘、爱菱篇、鸣雷篇;一些同人小说;风姿正传连载中……
另:写完了。
不知道是八年还是九年,
反正,这段长征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结束了。
这样很好,
就算我周六摔飞机,大家也不怕不能看到风姿结尾了。
风姿物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姿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姿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