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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风姿物语txt下载     风姿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白家密辛

    突然之间暴增了大批囚犯,北门天关的的监狱并没有因此人满为患。连带投降的花家部队在内,北门天开守军总数也不满三万人,要完全监禁这支两万人的部队,那是不可能的。

    源五郎也无意全然照着兰斯洛的吩咐去办,反正基本目的是取得人质,那只要让人不离开北门天关就行了,因此,身为俘虏之身的众官兵,在分配过住处之后,仅仅受到不能离开北门天关的命令,剩余一切自由。

    雷因斯境内最大的贵族名门,当然就是白字世家,众贵族子弟多数与白家有血缘关系,在明白五色旗全是由本家子弟组成后,亲厚感大增,彼此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摩擦。

    结果,真正在这次事件中被捕下狱的,只有身为指挥官的妮儿一人。

    坚持与麾下将兵同甘共苦,妮儿拒绝了源五郎安排好的厢房,怎样都要进到牢房里去,源五郎无奈,只得由她。

    在某一方面,妮儿也觉得没脸去面对众人。自己统率军队,长程跋涉而来,结果却被兄长设计,演变成这样的情况,对全体将兵来说,这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背叛。夹在两边难以作人,妮儿真的觉得非常苦恼,因此宁愿被关在牢里,也好过出去面对这无解的难题。

    不过,在妮儿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人在厢房中时,还发生了一段惹人发噱的小插曲。

    惊讶于自己所在之处,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妮儿爆发着狂怒,要打冲出去。全身内力被源五郎以特殊手法封锁,半分武功也施不出来,但凭着天生神力,人形暴龙的破坏力依然没人敢小觎。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源五郎。被一脚踢中要害的他,俊俊的美脸皱成一团,悲惨跪倒在地;妮儿夺门而出,撞着把守在外头的白家好手,以一敌三之下,数招内便失手被擒。

    在对付凶恶魔兽方面经验十足,身为五色旗军官的他们,绝没有怜香惜玉的观念,在制服妮儿的同时,也卸脱了她的右腕关节。正确的处断,让妮儿全然没有翻本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却非常严重。

    几乎是妮儿的痛哼声才出口,凛冽剑气就从房内射飞出来。那已不仅是小天星指,而是更进一步演化的小天星剑,虽说没打算伤人,将威力抑制到最低,可是强光一现,正反扭住妮儿双臂的那两人,立刻就被远远地轰飞出去。

    一场没法形容的混战,最后所有人袖手旁观,看着源五郎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让妮儿冷静下来,听完所有解释,并且放弃武力反抗。在这之前,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打脚踢。

    “在魏大统领之后,要来接管五色旗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该不会就是这位女王陛下吧?”

    五色旗成员有着这样的疑虑。魏大统领指的是前任五色旗统领魏素勇,在兰斯洛发表雅各宣言后,这个人就行踪不明,不晓得到哪里去了,本来以为接任者会是这个比女子更加俊美的源五郎,但看他现在全然被人骑在头上的馍样,那个黄毛丫头接任的可能性似乎更高。

    而对于妮儿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五色旗的将兵给她起了“女王陛下”这样的外号。不是个坏人,也并非没有能力,只是似乎有些……不值得信赖。

    重建北门天关的工作,并非由旭烈兀监制,不然妮儿的牢房可能富丽堂皇得让人刺眼。尽管是这样,但也经过起码的打扫,干干净净,四面都由金属铸封,坚固难破,室内除了一张铁床、一个便桶外毫无所有,门口本来是开放式的栅栏,但在源五郎的命令下,由工兵队改装成密闭式的铁门。

    这并非妮儿的要求,既然进监狱是自己的要求,如果嫌牢房环境不好,还命人改装,那也未免太过矫揉造作,然而,倘若妮儿打算在里头呆上十天半个月,纵然是美女,也难免拉撒便溺,单是想像妮儿在牢房里如厕,而开放式的栅栏牢门毫无遮掩作用,让外头巡察的卫兵大饱眼福,源五郎就感到一阵歇斯底里的恶寒。

    身上戴了手铐、脚链,这些沉重的囚锁,对于天生神力的妮儿,只是单纯的装饰品,没有什么牵制作用。在她进入牢房后没有多久,源五郎就以十倍于平时的速度,处理完所有杂务,赶来监狱探房。

    “这是书,这是水果,还有这个是工兵队作的小音乐盒,可以播放二十首以上的乐曲,有这些东西,你就不会无聊了……”

    礼物准备得十分充足,但妮儿没有开门的打算,直到源五郎取出一个金属圆球,那是白家研究院的杰作,能够播放立体投影的影像,里头所记录的,是基格鲁招亲一战的实录,从兰斯洛与天草激战,到后来的魔变,全都清楚记录。

    这是妮儿所未曾目睹的一战,此番得以亲见,虽然比不上实地观战的效果,但以她对天魔功的领悟力,相信仍是会大有助益。果然,一直试图在天魔功上力求突破的妮儿,欣喜非常,忙不迭地将人欢迎进来。

    “你啊!真是无聊,居然和我哥哥一起合谋作这种事……”收下礼物,妮儿对源五郎轻声埋怨。没有再动手,因为当怒气得到发泄,平息下来之后,妮儿对他是有着一份愧疚的。

    源五郎没有答腔,只是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小炭炉,生火点燃,为着冰冷的囚室驱寒。面上虽然有多处瘀青,左眼也肿了起来,不过与妮儿对望的眼神,始终是那么柔和。

    这份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妮儿不会忘记,那天晚上,是在自己的请求之下,源五郎叹息着改变了原本的方向,倾全力助兰斯洛完成霸业,自己若在这方面怪罪于他,是怎样都说不过去的。

    “喂……会不会很痛啊?”妮儿心虚地问道。

    “痛多少是有一点的……”源五郎笑道:“不过如果这些病能让妮儿小姐觉得高兴,我也会很高兴的喔。”

    “胡说,我哪有那么残暴?”想要抗辩,但看见对方一头脸的伤,妮儿也没办法抵赖,低下头去。

    “你……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反抗啊?你武功比我强,我根本就没可能伤到你的……”

    “运功抵抗很容易,但是万一把妮儿小姐的手震伤,那我就很心痛了。不过,如果以后都要这样子被打下去,我想我还是去练乙太不灭体比较保险一点……”源五郎叹道:“本来我还一直期望,妮儿小姐在痛扁我之后会心里不忍,然后给我香吻呢!”

    “谁……谁会吻你啊!”妮儿向后娜了挪身子,道:“你老实给我说,为什么你这次会答应我哥,干出这种无聊事?以你过去的作风,应该主动劝阻他的不是吗!”

    “我也很想啊!不过这次被老大他抓到弱点,老大的密旨里头说,如果我不照着他的话去作,他就马上收你当二房……”

    “真的?”

    “看!你那是什么表情?根本就是一副高兴到快要飞上天的样子,幸好我答应老大,不然你现在可能已经丢下军队,跑回稷下结婚去了!”

    “哪……哪有,我才不会这样做呢!我……人家也是有起码的自尊啊!再怎么样,我也应该……”

    想要争辩,无奈这些软弱无力的话语,却把事情越描越黑,最后在源五郎越益阴沉的目光中,妮儿讪讪地停了说话,很不好意思地把头别过去。

    “我说,妮儿小姐啊……”源五郎叹气说着,此刻他是真的很想叹气,“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和老大差个几千倍,但是我对你是完全真心的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奉献我作得到的一切……我们彼此是同伴,也一起出生入死许多次了,难道对你来说,我还是一直那么惹你讨厌,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你也不考虑我吗?”

    “才不是那个样子呢!五郎你的人也不错啊,再说人和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否则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和你讲话?”

    “真……真的吗?”一如妮儿先前的表情,源五郎此刻看来,也是一副高兴得快要飞上天的模样。

    “当然啊: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我第一个就考虑你!”

    妮儿正经的说话,造成无比沉重的一击,源五郎刹时就像是一朵被抽干水分的花瓣,表情一片呆滞,就差没有轻飘飘地飘飞出去。

    就如同自己眼中只有妮儿一样,她心底大概也只有兄长一人,其余所有的男性,都处于绝不考虑的范围,所以算来自己已经很特别了。从完全不考虑,到些微考虑,这条情路里程总算是有了进步,可是难道真要自己杀光全世界的男人,才能获得佳人青睐?

    唉!自己的人生,被这对没血没泪的恶魔兄妹蹂躏得一塌糊涂啊……

    不过,这次兰斯洛的动作确实很奇怪,他其实可以不必这样蛮干,只需下令给北门天关,断绝一切传往稷下的讯息,同样是可以在城内发表绑票宣言,事后也不必得罪这么多人。

    虽然说以兰斯洛的个性,要当坏人就当到底,自己的这个想法,他就算想到也不会采用,宁愿蛮干到底。不过,除了这样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最后让源五郎清醒过来的,仍然是妮儿。对于自己所见到的五色旗大感惊讶,她向源五郎查询这支部队的相关资料。

    在几下子剧烈拉扯之后,这位绝世美男终于回魂,回答妮儿的问题。

    “嗯,说起来也应该要让你知道了……”源五郎道:“听过白家的大灾变吗?”

    妮儿当然知道,就是这场真相不明的大灾变,让原本如日方中的白字世家一夕衰败,高手强人死伤殆尽,退出了大陆争霸的舞台。不过,看到这么一支人强马壮、清一色白家子弟的五色旗,任谁也知道那场大灾变并不单纯了。

    “整件事情要回溯到三百年前,白家大灾变发生之前。当时,执掌白字世家的当家主,是第十代的白金星……”

    在江湖上,这位白家主人以一句“白家虽称六艺,但仅凭核融拳、光电腿、乙太不灭体,加修无相诀,就足以傲视大地,与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一争长短”的豪语,广为人知,但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同时也是一名凭着自我力量、意志,突破地界,拥有天位修为的不世高手。

    说着那样的豪语,白金星野心勃勃,绝不甘只作一名白家主人。他要夺取雷因斯王位,挥军出北门天关,灭艾尔铁诺、占领武炼与自由都市,将整个大陆统一。

    这样的野心不算夸张,因为在他之前,甚至还有其他的白家主人意图征服魔界,完全统治风之大陆。不过白金星的才干、武功,超越历代祖先,以这份实力作为基础,他要把自己的野心付诸实现。

    当时,忽必烈、王五都仍在牙牙学语,剑仙李煜尚未出世,环视整个风之大陆,拥有天位修为的白金星,全然看不到有何人堪与自己匹敌,要将野心实现,似乎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在他要实现这份雄心之时,一封邀请函令他来到艾尔铁诺,造访白鹿洞,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风之大陆第一高手,已成为传说神人的剑圣陆游。

    “虽然说那是场一面倒的战斗,但仍不失为一场灿烂之战。白金星尽展绝学,核融拳、乙太不灭体,发挥到极至,最后在第十招上落败,靠着光电腿逃得性命,狼狈回到雷因斯……”

    说不上全身而退,回到雷因斯的白金星,断了右手,瞎了右眼,虽然保得性命,但是极度严重的创伤,加上陆游以强天位力量下的锁缚,将他打落天位,水远仅能停留在地界。

    想尽所有办法疗伤、破锁,但每一次也只是令伤势更重,在多次的失败之后,白金星晓得自己永远没法回复颠峰力量。不甘心就此消沉,却也知道若白家想要雄霸大陆,势必会再碰上那天下无敌的月贤者,白金星于是将心愿放在后代子孙。

    命令世家里九成以上的高手,随他远赴海外,对外号称亡故,白金星要把世家实力一分为二。主要的资源、高手、技术,全部移到西西科嘉岛与附近岛屿上,继续发展;留在大陆上的,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空壳,在退出大陆争霸之后,不会引起任何强权的注意。

    白金星本人亦藉死引退,但郁郁寡欢的心情,令他的伤势一再恶化。迁居海外一年,白金星传功于其长子后,亡故于西西科嘉岛上,将他的心愿与遗产留给往后的白家家主继承。

    这就是名为大灾变的事件真相。化暗为明的手法,无论是陆游或是青楼联盟都心里有数,但是对于海外情报的掌握困难,却让他们弄不清楚白家在海外究竟藏了多少实力,时间一久,就连里之白家是否真的存在,也变成了一个谜题,直至如今……

    “为什么白鹿洞会出面干涉?这位月贤者大人管得也太多了吧?这么爱管闲事,瑾花之乱怎么又不见他出手?”身为武者,妮儿对陆游自然敬畏三分,只是在枯耳山事件后,明白彼此是敌非友,态度也就有所改变。

    “白家从建立到茁壮,包括其武学创建在内,完全没有藉助三贤者的力量,对某人而言,自然就很碍眼,如果让这样的一支家族统一大陆,最后的演变多半难以掌握,所以即使要挑选传人来统一大陆,也不会是以疯狂和天才而著称的白家……”源五郎的话语中,蕴藏着明显的讥嘲,所谓的某人是指谁,已是再明显不过。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一直隐藏在恶魔岛上的白家势力?”

    “这个嘛……其实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里白家的势力,自金星曾祖父手上建立,在爷爷手里确定规模,不过,在我爹任内出了问题……”

    说着,小草的表情有些奇怪。兰斯洛也觉得好奇,虽然两人的关系亲密,但他从来不知道妻子娘家的事,没见过二舅子白无忌,不清楚还有一个神秘的大舅子白起,更完全不晓得有关岳父的一切。

    只是,能生出妻子这样的女儿,做为父亲的,想必也不是简单人物吧!

    “我爹……个性有一点怪,说怪也不是啦!其实就是典型的白家人,急躁了点、想的东西简单了点,某些方面和老公你还满像的呢……”

    从事实来看,这个说法无疑是过度含蓄了。小草的父亲,上代白家家主白军皇,无论才华、武学天赋,直追祖父白金星,弑父夺位,成为白家家主,习武六十年内得到天位力量,以武学成就面言,更在其祖之上。

    在外界默默无闻,这是刻意掩饰的后果。白军皇心里有着重拾祖父当年宏愿的志向,不过他的企图心更为旺盛,凭着自己的修为与才华,他要统率白家,征服整个鲲仑。

    不耐烦遵循祖先的老路,以风之大陆为第一目标,白军皇反其道而行,决意组成舰队,跨海先征服炎之大陆,再回师拿下风之大陆,完成白家从所未有的功业。

    在这之前,他已经完成了历代白家主人的重大理想之一,迎娶雷因斯女王为妻,让两家血脉融合为一,白家彻底掌控雷因斯。有了满意的婚姻,也有了得意的子息,虽然因为些许失误,而诞生了一个失败品,不过之后的次子却是个足以继承家主位的优秀人才,白军皇遂得以全心进行自己征服世界的大计。

    计画紧锣密鼓地进行,外界全然想像不到,看来已经弱体化的白家,竟然在海外筹画如此骇人的大计。就在白军皇预备发兵的前夕,一场巨变令他的梦想功亏一篑。

    反对白军皇过度膨胀的野心,更不愿为此引来炎之大陆的强兵犯境,反对派的白家人开始行动。首先是一封来自稷下的急报,能继承雷因斯王权的小公主已经出世,请身为人父的他回到稷下议事,而在白军皇不疑有他,只身来到稷下之时,由他两个儿子所率领的反对派势力,却开始在恶魔岛上进行大屠杀,要一举拔掉父亲的势力,从此取而代之。

    结果,当白军皇返回恶魔岛,见到尸骸遍地,自己的忠心部属死伤殆尽,剩余的人都已向白家新主宣示效忠。而勉力撑着伤疲不堪的身体,站着与自己对峙的,则是浑身浴血的两个儿子。

    起初,白军皇感到愤怒,极度的愤怒。但在凝视眼前种种良久后,他忽地仰首大笑,满心欢愉地狂笑着。

    多年心血毁于一日了梦想瞬间成空,这确实是非常的痛,但是……这又如何呢?

    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个向来被自己视为瑕疵品、鄙夷忽视的大儿子,不但出乎意料地修练至天位,更练成了连自己都修练失败的武中无相。

    另一个冷静多智,策划着这整个行动,成功地一举拔去自己的所有势力,堪称完美的政变。

    从许多年前,自己就一直感叹世间对手难得,何其寂寥,现在的这个情形,不就正是自己一直所渴望的吗?能够拥有这么出色的两个儿子,就将自己前半生建立的一切送给他们,又有何妨?

    仰天大笑,白军皇就此扬长而去,踏波漂浮,直踱向蓝天碧海尽头,再也没有回到风之大陆过……

    相较于当日的藉死引退,对白家来说,这一次的事件才真是大灾变,但在旧人死伤惨重的同时,瘀血也被清除殆尽,为往后的新方向扫除障碍。因为某些理由,白起放弃继承权,闭关于象牙白塔内,家主之位遂由白无忌担任。

    “我没有见过爹,但是小时候二哥向我提过爹的为人。”小草道:“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作些什么?不过以他那样的为人,大概也是在某个地方,努力地想要征服世界吧!所以,老公你也不用太担心,和我爹比起来,你的胡作非为还算小儿科呢!”

    兰斯洛真的是说不出话了,尽管早就听说疯狂的白家,但是征服世界这种事,自己可真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呢!

    综合妻子刚刚说的资料,明天肯定是极不安宁的一天,与爱菱商议的计画必须要提早进行,现在得赶着去通知她才行。

    匆匆与妻子告别,兰斯洛赶往爱菱的住处,亦在他离去后不久,一封来自魔导公会的最新情报,紧急送到小草手里。

    将这份简报看过一遍,小草面上露出微笑。

    “呵……终于查到小公馆的位置了,现在过去的话,会不会有好戏看呢?”

    远远凝望着太古魔道研究院的大门,爱菱心里七上八下,感到强烈的不安。穿越这道大门也不知多少次了,会像现在这样紧张,只有初次进入研究院的那一趟,这次会重蹈那一趟失败的覆辙吗?

    昨晚大郎先生深夜来访,说要把篡夺研究院大权的计画提早进行,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就是因为相信大郎先生的安排,自己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远方隐约传来轰隆炮响,城外又开始炮击进攻了,如果大郎先生的计画成功,战争可以早点结束,也就不会给旁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想起自己的责任,爱菱叹了一口气,跟着深深呼吸,紧搂着手中的资料夹,要自己提起勇气,去面对这一趟没法再逃避的挑战。

    (好,我要去了……)

    一步才要踏出,后头忽然传来叫唤,这本来没什么,但是对方的称呼却让爱菱大吃一惊。

    “请问……是隆·贝多芬大师的千金,爱菱小姐吗?”

    从没向任何人提过自己的家世背景,稷下城内就不该有人晓得,爱菱大惊回头,却只看见一名作着学士打扮的俊俏男子,轻摇折扇,风采翩翩地站在身后。

    “你……你是谁啊?”

    “爱菱小姐你好,我是大郎先生的朋友,特别来给你帮助的。我姓白,在家里排行第三,你可以叫我白三公子……”

    俊美的脸庞,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爱菱觉得对方似乎不是个坏人,只不过,为什么自己最近遇到的人,名字都那么怪啊?

    第十四卷座谈会

    源五郎:这次的座谈会,仍然是由我源五郎与天地有雪为各位服务。

    有雪:冷场一集后给我这个机会我是很高兴啦!可是让两个大男人来主持座谈会,不怕读者反感吗?

    源五郎:唉——你以为我想吗?可是妮儿小姐忙着练功,理都不理我。对了,老大上次不是说他很久没在座谈会露脸了,现在人呢?

    有雪:听说老大和女王陛下正为了*外头的女人*在忙着,所以没空来。真是的,同样都是雄性生物,为什么老大老是遇到美人,我却只能坐冷板凳?

    源五郎:乐观一点嘛:听说作者在之后的故事中,会让我们这边多几个女性角色,说不定你也有机会喔!

    有雪:真的吗?

    源五郎: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有雪拜*:嗯……这个……我已经数不清了……

    源五郎:言归正传,各位对这次的剧情满意吗?

    有雪,五色旗的实力、里白家的秘密、天位决战、还有白家老大破关而出,……作者这次可是卯足了本事,把这一集弄得轰轰烈烈的。

    源五郎:因为雷因斯内战已经白热化,是时候让之前的布局逐一浮现了。

    有雪:唔….!我还以为作者是因为前几集被批评剧情沉闷,所以才想办法在这集多加点料。

    源五郎:说到这点,作者也很无奈,剧情平淡有人不满,太过紧凑也有读者抗议,像第九集出版时,就被抗议剧情进展太急躁,让他们没办法好好体会女王去世的哀伤气氛。

    有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位读者都有他们喜欢的类型,作者当然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源五郎:其实风姿的故事,是按照作者的大纲在进行的,在精采的剧情出现前,当然要有一段时间来布局、酝酿,如果每一章都来场天位大战、每一集都来个生离死别,读者们也看不下去吧?

    有雪:就像我们雪特人遇到美女一样,直接带上chuang当然过瘾,可是整天待在床上也没意思,要偶尔下床聊聊天、散散步,培养气氛,这样上chuang时才比较有味道啊—.源五郎:呃……你们雪特人只举的出这种例子吗?算了。之前的布局开始进入收线阶段,因此,接下来几集将是雷因斯内战的重头戏了。

    有雪:那接下来的剧情有什么重点呢?

    源五郎:下一集,就是老大能不能拉拢到太古魔道研究院的关键。至于白家老大既然登场,接下来几集当然少不了他的戏份,老大要面对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次考验了……

    有雪:等等,有读者询问,既然琨在情况不怎么乐观,那枫儿小姐为什么不日来帮忙?

    源五郎:这个啊,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财政吃紧,所以枫儿小姐暂时被抵押在香格里拉,毕竟比起她的天位力量,我们现在更需要她赚的钱。

    有雪:是这样吗?可是我听说枫儿小姐是因为被你偷偷卖掉,所以才回不来,她的一些士持者正打算联手教训你呢!

    源五郎:唉……这笔帐又算到我的头上,难道人长得美真的是一种罪恶吗?有雪:罪恶的是你这个人吧!不过你也该觉悟了,作者似乎打算让你背上所有的黑锅。嘿嘿……你距离被读者唾弃的日子不远了……你想干吗?

    源五郎:星野天河剑……

    有雪:呜哇哇哇啊啊—.—.———

第一章 破门而入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虽然在史册上语焉不详,但是对于这场僵持许久的雷因斯内战而言,白家第一公子白起的出关,实在是一项重大变因。

    在此之前,兰斯洛、白天行两方阵营,都因为自身资源与实力方面的匮乏,没能力突破这令人焦虑不已的困局。兰斯洛身边的首席幕僚苍月草曾说过,要打破如今的僵局,只有两个办法:兰斯洛阵营拥有充足资源、白天行阵营拥有两名以上的天位高手。

    虽然局面走向对兰斯洛不利,但比起让内战无止境地拖下去,这样的变化未尝不是好事,也因此,兰斯洛不敢大意地做好准备,预备迎接隔日将会发生的天位大战。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让敌对双方俱皆失望。白起出关后的第二天,并没有爆发先前预期的惨烈激战,白天行一方虽然发动攻击,但也不过是往常那样的规模,没有动用太古魔道兵器,而应该担任攻击主力的韩特,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亲王大人,您真的确定今天会有大战吗?看这样子不像啊!”

    一直待在城头督战的兰斯洛,对于守城兵将的问题答不太上来,仅是远眺白天行阵营。

    尽管还怀疑对方是不是佯攻,暗中策划什么奇谋,但直觉上敌人今天似乎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

    (去!早晚都要打,怎么还不现身?不干脆的家伙。)

    颇感纳闷,兰斯洛搔搔头发,松开了紧握在刀柄上的手,却仍在心中维持警戒。凝望白天行阵营的方向,尽管感觉不到天位敌手的浓烈杀气与战意,但却另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郁闷感,积压在胸口,令他不快。

    在确认今日不会有什么大型战事后,兰斯洛离开了城头,秘密赶往太古魔道研究院,要与爱菱碰面。照他们两人昨夜的协定,爱菱今天应该前往研究院,执行他们准备许久的行动。

    只是,步入稷下学宫后,兰斯洛竖起耳朵倾听,却听不见什么特别的消息,显然爱菱今天并没有将计画付诸行动。而当兰斯洛来到爱菱的住处,见到的是大门深锁,不见人影,如果不是门上贴的字条,暗示原本的行动延迟一天举行,兰斯洛几乎就要以为爱菱临阵退缩,开溜逃出稷下了。

    结果,当这一天结束,满肚子闷气的兰斯洛,独自来到酒店街,闷头痛饮。他应该没有什么生气理由,但是所有预期的事都没发生,这却让他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忙乱感。

    (该不会是在准备什么阴谋诡计吧……)

    对谋略不擅长,兰斯洛猜测着敌人可能使用的战术,但却总得不到答案,虽不至于忧心忡忡,可是仍免不了一定的心理压力。

    就在兰斯洛把时间花在喝闷酒的时候,隶属于他阵营的两大幕僚,正以水镜术法跨越万里遥距,进行沟通。

    “唔……这样看来,你们那边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罗?”

    “这是可以想见的,是我也会作同样的事。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贸然攻击,是不智之举。”小草轻声道:“更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兵法正道,用这方法对付我家老公,倒不失为一计良方。”

    隔着波纹荡漾的水镜,小草打量着远地同伴的身影。

    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狼狈的模样,看起来与其说是刚和人交过手,更像是挨了一顿揍,左眼眶上的一个黑眼圈,更是再明显也不过的证据。饶是如此,源五郎却是笑容满面,轻松地耸着肩说话。

    “呵,看来你家那口子很难伺候啊!”

    “这个嘛……彼此彼此啦!”源五郎笑道:“妮儿小姐忙着练功,要找些对手来配合,我如果不下场,北门天关里头可没人能配合得上,总不能每次让她一练功,这里就死伤惨重吧!我可是有准备要和妮儿小姐共度一生的人啊,只要天魔劲没有全面爆发,一些拳脚总还是挨得住的……”

    “我看你是欠揍。”小草摇头浅笑,没再多言。不管听起来有多怪异,既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便是人家两公婆的私事,自己只要负责微笑就可以了。

    “闲话不提,那位天才小妹的下落,已经找到了吗?”

    “这个……”小草微笑道:“事情有点出乎意料的进展,我家老公的手脚,这次是出奇的快呢!”

    当初小草将另有太古魔道奇人加入白天行一方的消息,告知源五郎之后,几个可能的人选,立即浮现在这位美貌青年的脑海里,其中位居榜首的,就是魔界名匠隆。贝多芬之女,得到日贤者皇太极传授太古魔道知识,以“爱菱”之名在人间行走的那名少女。

    虽然说自从阿朗巴特山分别后,双方没有再见过面,但既然有了明确的对象,只要人还在人间界,青楼联盟的情报网就不难找到。比预期中多花了点时间,青楼联盟最后查到了爱菱的下落,将情报传给源五郎,再从他手中转给小草。

    得知稷下城内有如此奇人,小草着实吃了一惊。阅读报告书,知道了发生在研究院的丑闻,她为之气结。早就知道研究院的长辈极重门户之见,对于种族歧见更是严重,只是自己分身乏术,没法好好整顿研究院,哪想到竟闹出这等事来,将一个难得的大好人才,白白送到敌人那边,幸好白天行是个蠢蛋,要是与周公瑾敌对,让这少女投奔去艾尔铁诺,这就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

    然而,世事真是让人难以预料,这个应该尽早笼络住的奇人,竟然被兰斯洛发现,两人似乎有什么计画。

    小草不禁莞尔,难怪青楼使者送来资料时,表情是那么的怪。之后她赶去爱菱的住处,发现爱菱正与兰斯洛密谈。不敢打草惊蛇,她隐身一旁,聆听两人谈话,以她的绝顶聪明,三言两语间就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她以别种面貌,出现在要前往研究院实施计画的爱菱身前……

    “呵,老大真是有本事啊!看起来好像在一直搞砸事情,可是一出手就把握住了最关键的人才。”有着些微的错愕,源五郎怎也没想到,兰斯洛会有这样的好运道,叹气道:“可是,你这样做好吗?这样子的插手干涉,让老大知道,说不定又要不高兴了?”

    似是关心,但小草却听得出其中嘲弄的意味,更清楚源五郎一直不满自己太过纵容与袒护丈夫的作法,关于这点,她并不想多作解释。

    “我的确是打算成也由他,败也由他,以他的决策为大前提,自己只作辅佐的工作,所以这一次,我也一切照着他的计画进行,只是稍微作一点补强,提升计画的可行性而已。”

    小草说得含蓄,但源五郎又怎会料想不到,若非兰斯洛的计画没有可能成功,素来把丈夫意愿摆在第一位的小草,又怎会横加插手?偏生还得在不更动原计画的大前提下做出辅助,煞费苦心,真是辛苦了。

    “而且……我大哥已经出关,为了避免此战拖长,变因过多,我必须早点把战争结束掉……”

    终于谈到正题,源五郎正起神色,道:“白大公子吗?能令白家千年一见的疯狂天才白军皇也恐惧三分,那真的是不容小觑啊!”

    在当前的风之大陆,白大公子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但所有阅读过青楼联盟高机密档案的高手,却无不对这大半资料都以“不详”两字带过的白起,闻名已久,想见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实力来说,大哥虽已将白家六艺的前三艺融会贯通,但平手相搏,仍未必胜的过老公的鸿翼刀,只是……”

    “只是你家大哥的真正威胁性,并不在于前三艺,而在于他的武中无相。”源五郎叹道:

    “直到现在,我也仍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能练成这门古怪功夫?看来老大这次是真的有难了。”

    “现在大哥已经与白天行同一阵线,他的作法、想法,都不是我能凭空臆测,最糟糕的情形,这次的内战会完全脱出我的掌控之外,我如今所能作的,就是设法在那之前先把内战结束掉。”

    水镜里,小草秀丽面容泛上一层忧色。光是一个兰斯洛,就足以令所有计画安排差错连连,再加上敌方有那么一个棘手人物,这场战争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源五郎可真是答不上来了。

    “听起来似乎不太妙,那么,老大的近况如何呢?”

    “不怎么好。”小草摇头道:“他似乎仍在迷惘,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让人很担心呢!”

    对兰斯洛的情形感到担忧,小草之前曾与源五郎有过讨论,得到了一个共通结论:兰斯洛正迷惑着自己的定位问题。

    自从离开基格鲁之后,兰斯洛就对自己的人生地位感到怀疑。他是有心要成为领导者的,因为在个性上,兰斯洛天生就是个憎恶听命于人的倔脾气,然而,当他被周围的部属拱为领导者,成为一国之主,潜藏的问题随即浮上表面。

    在兰斯洛阵营中,源五郎的心态有些可议,但大体上也是服从兰斯洛命令,其余像小草、妮儿、枫儿,就更不用说,全然是以兰斯洛为主体,这才得以聚合为组织。只是,面对着一众亲友,兰斯洛不禁纳闷,自己凭什么领导这些人呢?

    论智谋,他远远不及小草和源五郎;要讲博学才干,连那个白天行也远胜于他。唯一擅长的该是武功,但虽说有着天位修为,却也还没到出类拔萃的地步,和众人相比,是稍胜妮儿、枫儿一筹,不过若生死相搏,胜负犹自难料;如果论起未来的发展性,尽管他是公认的练武材料,却怎也比不上妮儿那样的恐怖天分。

    几相比较,兰斯洛根本就没有稳立于众人之上的权力基础。认真来讲,在隶属于他的这个小集团中,他或许只有资格统率雪特人。同时,成了领导者的自己,能为属下作些什么?

    又该作些什么?这也是煞费思量的问题,深深令他苦恼。

    如果兰斯洛能像有雪一样,完全不思虑自己的存在意义,旁若无人地生活着,那一切就容易的多,偏偏他无法漠视这些想法,麻烦也就因此而生。

    雅各宣言的诞生,就是兰斯洛矛盾心情的代表。在众多市民之前的怒吼,正是他想要以一己之力突破困局的奋斗,倘使一切照那方向发展,虽然会开辟出一条艰辛的毁坏之路,但或许兰斯洛反而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途径。

    然而,雷因斯宫廷派的一众大老却采取了巧妙手段,用怀柔约束困住了兰斯洛的野性。

    当不必采取强势手段也能解决问题,兰斯洛自然不愿在妻子的国度大开杀戒,因此与长老们定下三个约定。

    用着自己不擅长的游戏规则,兰斯洛的心情等若被上了一层无形枷锁,随着战事演进,心头困惑日深。为了要找出答案,兰斯洛作了许多努力。向来不喜作深度思考的他,之所以会一头栽进图书馆里,拼命地阅读,就让人感到他希望改变自己的急切心情。

    “动机是很好,但方法用错了。”源五郎摇头道:“猴子有猴子的思考方式,勉强想套用人类模式,最后也只会画虎成犬,变成一头四不像的东西。”

    “哦?话说得好漂亮啊!那你前阵子又为什么一直想要逼猴子变成人呢?”一语戳破对方的矛盾,看着源五郎张口结舌的模样,小草苦笑道:“我认为,现在这个困惑阶段,是老公他迟早都会走过的人生历程,能够早点面对,未必就不是好事,只希望他能尽早有所领悟,不然以这种状态面对我大哥,是很危险的。”

    “………………”

    “别光说我,你那边的情形如何呢?五色旗还好用吗?”

    “很好用,都很听话啊,现在正在训练那票贵族公子哥,多增加一点帮手,不然等到战事开打,这点人可能不够用呢!”

    “战事吗?你觉不觉得花家的动作有点奇怪,好像……太慢了。”

    “受到北门天关失陷的意外打击,大军调度难免受影响,以此而论,些许迟到并不值得意外,照估计,如果花天邪仍想要进攻北门天关,最迟在一个月之内,军队便会来到此地。”

    “如果过了一个月,花家大军仍然没出现呢?”

    “那样子的话……”源五郎缓缓道:“我们两个就真的要很担心了。”

    在所知者不多的情形下,事态正照着小草与源五郎预测的方向进行,而最直接的影响,正在太古魔道研究院之前发生。

    站立片刻,少女一如昨日早上那样,仰望研究院的建筑设施,深深吸了几口气,让紧张的心情镇定下来。

    (冷静……我要冷静……机会只有这一次,能不能把一切扭转过来,就看这一次了……)

    为了今天的表演,昨天已进行了一整天的特训,那位好心的白三公子,除了提供许多道具,还教了自己如何克服胆怯的秘诀。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和上趟在白天行面前作戏相比,这次的戏码难度更高、时间也更长,自己是不是能撑得下去呢?光是想都觉得可怕。

    (下巴要抬得高高的,千万不可以讲“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这三句是绝对禁语……还有没有忘记什么?)

    脚下一紧,是跟着自己前来的爱犬,似乎因为不耐主人的胆怯,作着催促。

    “是啊!我可不能让你看不起呢!好……卡布其诺,我们上吧!”

    再次把呼吸调匀,少女自藏身的树丛中走出,踩着迅捷脚步,伴随着爱犬,笔直往研究院而去。

    由于白天行、兰斯洛两方的强势排斥,使得研究院的未来堪虑,加上日前兰斯洛的宣言,让稷下百姓把研究院视为暴行的共犯,几件事产生连锁效应,研究院的声誉跌至前所未有的低点。

    兰斯洛的冷淡态度就不用说了,依照白天行的宣告,当他破城而入,搞不好立刻就会到研究院展开大屠杀;走出研究院外,整个稷下学宫都对研究生投以怪异眼神,原本该位于稷下学术顶峰位置的他们,等若一下跌若谷底,心理上的沉重压力,让许多研究员急挂病号,各种胃药、头痛药的消耗量直线上升。

    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和兰斯洛有着相同的困扰:有着优秀的专业才能,但一般性处事能力不足,都意识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困境,却也都不明白应该怎样去突破,只能茫无头绪地乱找出路。

    然而,对于研究院的众多院生而言,今天实在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种令人不快的沉闷感,有了被打破的契机。

    身为太古魔道的最高学术单位,动用人力来看门,实在有失研究院的颜面,所以研究院的各个出入口,都有精密的电子系统,随时扫瞄出入者身份,一旦核对错误,就会采取应对措施,将可疑份子捕获、杀伤,或是当场格毙。

    一直以来,这套系统都有效地运作,为研究院提供安全保障,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特别,首先发现有入侵者的,并不是负责监控出入口的警戒系统,而是在研究院外庭洒扫的杂工们。

    一群正专心剪草的园丁,瞥见大门口出现一道窈窕身影,快步走来,后头还跟着一头机械狗。她身上穿的并不是研究员的白色制服,也不是寻常杂工的打扮,这点令他们略微一奇。

    通过门口检查装置时,对方并不像平常研究生过门那样,将眼睛凑近扫瞄孔,虽然扬起了手,却也没有放到指纹辨识器上,仅是隔空轻轻挥过。

    距离颇远,看不清楚她究竟作了什么,但当她通过大门口,一声古怪的金属噪音忽地响起,整个系统像是失去了动力,瞬间瘫痪了下来。

    “怎……怎么搞的?”

    异常的怪事,众人都看傻了眼睛,还没想到要怎么应对,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来到众人之前,凝视着研究院的主楼。由于警戒系统开始运作,三道厚重的合金护闸,迅速落下,将大门封住。

    “啧!别的不会,关门的动作倒是挺快……”

    注意到她凝望合金护闸的眼神有些奇怪,一名旁观的园丁好心劝道:“这……这位小姐,你别乱来啊!除非是那些天位怪物,不然单单一个人是没可能打开这道门的,要是触动了……”

    劝告声化成惊叫,理由是瞥见了十多架来势汹汹的机械兵,那是研究员们考虑到近月内可能发生的武装冲突,特别增设的防卫武器。

    “天位力量吗?那种蛮力我是没有啦!”对方的回答简洁,同时蹲下来,在那头机械犬的背上迅速操作起来。

    “几位大叔,请退后一点吧!”

    操作完毕,机械犬张开了嘴巴,一团雪白夺目的光芒,在它口中璀璨亮起……

    “等会儿的噪音……会有点吵。”

    “注意!各单位注意!正门入口的保全系统,因为不明原因瘫痪,怀疑有可疑份子强行侵入……”

    透过广播,电子语音的警告,迅速传遍研究院内,立刻引起了研究员的骚动,众人赶忙放下手边工作,慌忙赶去探视情形。平素修习白家武学健身,研究员中不乏武学好手,整体的武术水准堪居稷下首位,此时机械失效,自有由研究员组成的警备团,赶去户外拦截来人。

    “正门的系统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瘫痪?”

    “弄不清楚,怀疑是受到强力的电磁波干扰,整个当掉了。”

    “饭桶!主楼的防御系统启动了吗?”

    “已经启动,合金闸门放下,机械兵出动,进行武装防卫。”

    “武装机械兵?如果来的是一流高手,那种玩具有用吗?”

    赶往主楼正门的警备团,与操作系统的控制室交换讯息。机械兵是研究院开发的产品,在研究员眼中,当作工具的价值远高于武器,价格昂贵,在地界作战时可以产生作用,但面对一流高手,甚至是天位强者,这些跟不上时代的金属玩具,就只有被秒杀的份。

    不过,合金闸门还是可以信赖的,除非是天位高手到来,否则在众人的预想中,以特殊合金锻造的三层厚闸,是没可能以人力破坏的。

    照常理而言,众人的推断没有错,然而这天却是一个所有常理都被颠覆的坏日子。

    奔赶到长廊,已经可以看到主楼大门,正要赶去,陡然间眼前大亮,一股气流热浪激烈袭来,巨响轰隆,掀天震地,仓促间众人抵受不住,全给轰得倒飞起来,跌撞作一团。

    等到好不容易站直起身,前方一片明亮,那三层合金护闸连带主楼大门,已经被来人一击摧毁,门口几乎成了一片断辕残壁,飘散着袅袅白烟,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机械残肢,想来便是那群被一击毁掉的机械兵。

    “究……究竟是怎么搞的?是哪一边的敌人入侵?”

    “不……不会是白天行的大军杀来了吧?”

    “哪可能啊!如果是那个白痴亲王杀过来,可能性还高一点……”

    突如其来的惊变,众人在紧张之余,也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安心感,彼此交换几句后,一同往门口赶去。

    “什么人胆敢擅闯太研院?报出身份!”

    能够硬闯、破坏掉门口的系统,众人原本预期会看到一位杀气腾腾的天位高手,或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由于被破坏的闸门出现融化痕迹,来者若非是东方世家的绝顶高手,便可能配备极犀利的太古魔道设备。哪知道,出门瞥见的景象,却令他们傻了眼。

    “啊!这么多人出来迎接吗?真是辛苦大家了……”

    与军队无关,似乎也没什么威胁性,站在门外的只是名人类女孩……不,虽然身高有些矮小,但整体的比例让人一眼明了,她已经是一名少女,而且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娇俏少女。

    两手带着厚重黑手套,火亮的红发,梳成一条长辫直垂腰际;嫩绿色无袖背心,浅棕色短裤的轻便打扮,暴露出雪肩、粉腿的玲珑曲线,虽然还说不上性感诱人,却也能充分发挥令众人呼吸一窒的作用。

    戴着墨镜,表情有些难辨,但当她一手插腰,紧抿着嘴唇,高抬下巴,斜斜睨视过来的时候,一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瞬间震慑住众人的心头。并不讨厌,甚至带着一点温馨,彷佛许久之前也曾感受过……一时间众人忘了追究来者的无礼,只是呆呆地看着,直到几声狗吠惊醒他们。

    一头机械狗绕在少女脚边直打转,样式平平无奇,但是动作灵活、举态拟真的程度,却教众研究员吃惊,他们可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机械产品。

    “如果各位是来欢迎我,现在可以让开了,别阻着路。”少女淡淡道:“附带一提,被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欢迎,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初见时的好感,被这段话激成怒气冲天,众人刚要发作,少女已经快步走来,看样子,是要强行突破封锁,进入研究院。

    “丫头,你别乱来,不想受伤的话……”

    面对的一方是人类时,这些研究员都能抱以相当的善意与礼节,又见这小姑娘娇滴滴的模样,也忘了她刚才制造的破坏,下意识地都不想伤到她,因此当她踱近过来,当先一人只是伸手要将她推开。

    “汪!”

    机械狗忽然吠叫一声,众人一惊,跟着就是那伸手出去的人发出痛叫,也不知是怎地,竟给摔了出去。这时众人才有警觉,散开来将她包围住。

    “好家伙!你到底是……”

    话只能讲到这里,就给人拿住胸口要穴,倒摔了出去。以武学修为而论,能够担任太研院的警备员,他们都有相当的水准,更通晓一些上乘白家神功,哪知道比拼起来全不济事,给那少女一抓一推,摔倒在地,半天起不了身。

    虽然认位颇差,但少女的手法却极为巧妙,有意无意间,更发挥克制白家武学的作用,专门攻向众人的破绽,加上透打而来的内力,竟是惊人地浑厚强横,结果没人能接她一招,顷刻间全给打倒在地。

    有这结果并不稀奇,当日在阿朗巴特山,少女曾蒙日贤者皇太极传输内力,虽然不多,却也获益匪浅,又从该处学得大日功口诀,依法修练,颇有进展,虽然不能与天位高手相比,但也是地界中少有的内力强人,再经小草传授专为克制白家武学而设计的招数,轻而易举,便将这些警备员摔得东倒西歪。

    没有受伤,但给强横劲力侵入经脉,众人起不了身,只能瘫软在地。当打倒最后一个对手,少女口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念及自己的角色,说出口的却是与本意全然相反的话语。

    “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不但太古魔道学得一塌糊涂,连武功都练成这德行,难怪太研院会被人看扁,如果我不赶来,接下来你们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丑……卡布其诺,我们走。”

    少女转头步进主楼,后头爱犬蹦蹦跳跳的跟随着,更彷佛是存心侮辱,卡布其诺在跨越障碍物时,毫不客气地从众人面上踩过。

第二章 装腔作势

    外头发生的一切,透过监视荧屏,被内里的研究员看得一清二楚。

    估计一月内白天行、兰斯洛两方面,都有可能对研究院发动攻击,众人这几日本就无心研究,一听说外头有意外事故发生,马上放下手中工作,赶来一探究竟。

    也因此,当少女进到宽敞的主楼大厅,隶属于太古魔道研究院的人员,已经有八成聚集在此,看看已近千年来未曾有过的武力入侵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此地的情景,虽说同样是紧张,但心情上却是天壤之别,今次自己以完全不同的面貌,重新踏入此地,是不是就能如愿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呢?

    相较于发动内战的那些野心家,自己所期盼的其实不多,但为何争取起来就是那么难呢?

    仙得法歌大神啊!请你保佑我,赐给我勇气与幸运吧……

    “这位小姐擅闯我太研院,究竟有何目的?”

    身为研究院大老的白军泽首先喝问,若照他们以往趾高气昂的作风,现在本该一拥而上,将这少女乱刀斩了;但近来太研院正逢多事之秋,有鉴于对方来历不明,展露出的武艺异常精强,在摸清她底细之前,不敢贸然动手。

    只是,看这少女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多半是来意不善……

    也就是正如几位大老的预料,她开口撂下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火yao意味。

    “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是来嘲弄……不,是来耻笑你们的无能,老实说吧!你们这群无能废物的表现,我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堂堂太古魔道的菁英,却被两个低能的猿猴闹得走投无路,为了不让你们继续使太古魔道之名蒙羞,糟蹋我师父留下的基业,从此刻起,太古魔道研究院由我统辖……”

    太过清楚的表白,反而令众研究员一时间难以适从,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俏丽少女,孤身来到太研院,要不是最近怪人怪事太多,增加了众人的抵抗力,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丫头擒下,送到地下十三层的研究室作精神治疗。

    少女的话并不只如此,在接下来的近半刻钟的发言,极尽挑拨、侮骂之能事,每一个字句都严重刺激众人的自尊与矜持,结果没等她骂完,在众人的怒叱叫喊中,十多名给气得两眼发晕的研究员,怒吼着挥拳奔上前去。

    “大胆的丫头!看我打烂你的嘴!”

    “用拳头与蛮力吗?你们真是有辱太古魔道之名啊!卡布其诺!”

    少女在下命令同时,将藏在手套暗袋里的耳塞放入耳内,下一刻,以机械狗为中心,几乎可以将人脑子贯穿的尖锐爆音,疯狂袭击所有在场者的听觉。

    猝不及防,当这阵尖啸音爆扫过,除了十余名内力修为出众的干部人物,多数研究员甚至蹲在地上,头晕目眩,没力站起。

    音爆虽然有效,但却不可能压制住所有人,当包括白军泽在内的几名大老,预备出手擒下敌人,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宣告。

    “刚才的是警告,再有人冲上来,发的就是光束炮了,如果有哪个家伙认为自己的身体比三层合金护闸更硬,就尽管来试试!”

    弄清楚了少女是如何突破合金护闸,众人无不心惊,却也大感好奇,太研院是风之大陆研究太古魔道的大本营,现在没有半名成员认得这少女,她究竟是从何处学到这般高深的太古魔道技术?又与太研院有无渊源?

    “这位小姐,你的太古魔道知识从何处学来?”

    “当然不是向你们这些固步自封的研究狂学来,你们的低能脑袋,教得出我这样的天才吗?”

    少女将头一抬,傲然道:“我家师父,就是你们到现在还拿来当神拜的伟人,红袍魔法师皇太极!”

    虽然许多人耳里仍嗡嗡作响,但这句话造成的心灵震撼,可绝对非同小可。或许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夸张,可是日贤者皇太极对于太研院而言,几乎是用来膜拜的指标性人物。

    九州大战时进入太研院,参加草创工作,因为当时的同期团体排挤拥有魔族血统的皇太极,令他并未在院中担任高位,然而,展现出的才华却已无人能及。九州战后,以诛魔英雄身份广受人们爱戴的皇太极,在太研院待了两百年,拟定多项方针,奠定今日太研院的规模,之后飘然而去,再没有回过稷下学宫。为了纪念这位伟人的功绩,太研院追赠了包括名誉院长在内的众多头衔;当新人入院,更自豪地介绍“现在介绍的这个技术,就是当年日贤者皇太极开发出来的”。

    在众多研究员心中,这位迄今仍让众人受惠良多的日贤者,是个无比崇高的存在,每一名研究员都以身为他的再传弟子为荣,却想不到今日会真的跑出一个自称是他弟子的神秘少女。

    “大家的眼神为什么这样奇怪?该不是有人不相信我的话吧!唉,和智商低的家伙说话就是麻烦,有人认得这两样东西吗?”

    少女掏出了垂挂在胸口的项链,上头有两样金属缀饰,一个是五芒星形状的护符、一个是铸刻上奇异花纹的半面铁牌。

    弄不清楚这两样东西是何物的研究员,仅是傻傻地盯着看,但几名高辈分的大老却同时惊叫出声,虽说他们立刻察觉,止住惊叫,但已足以让所有人知道,这丫头手里的信物真是大有来头,说不定还真是皇太极的信物。

    以白军泽为首的几位大老,认出了这两件信物。他们曾在典籍图片里看过,晓得这看来平平无奇的护符、铁牌,各有妙用,在太古魔道上更有重大作用,是皇太极当年随身带着的信物。

    问题是,三贤者中,日、星两位贤者行踪不明已久,就连是否仍生存在人间都属未知,这丫头随便乱拿点东西,说是皇太极信物,就想拿下太研院,甭说她的身份还不肯定,就算真是皇太极弟子,也还不够格在此兴风作浪。

    白军泽与几位大老迅速交换目光,在确认对方主要武器是那头机械犬后,众人慢慢找好位置,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暴起发难,在那丫头发动太古魔道武器之前,将她先行拿下。

    “这位小姐,你手里的那两件,真的是日贤者大人的信物吗?口说无凭,你能证明吗?”

    这番话的用意,是分散敌人注意,预备发动攻击,奈何敌人也早就料到有此一着,在适才进门之前,已经先做好了几样准备。

    “何必在意这种小事呢?就算我能证明,你们又真的在乎吗?统辖太研院要的是能力,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卖弄出身,那就用实力一决胜负吧!”

    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彼此间的火yao味顿时转浓,当研究员一方脑里浮现“果然还是要一战”的念头,预备要动手时,少女将手一扬,能够发放强烈电磁讯息的手套,启动了来此之前设好的暗着,接着,一声日前曾经响彻整个研究院的电子语音,再次令所有人魂飞魄散。

    “自毁程式已经启动,将于五分钟后爆破十里内的相关建筑,请所有人员尽速撤离,现在开始倒数计时……”

    “什、什~~~~~~~~么!!!”

    为了防止基地被敌人侵占,重要资料落入敌手,像太研院这一类重要设施,都会设有自爆装置。这一类的装置若是启动,后果当然是一场大灾难,因此都有很严密的安全锁码,特别是上趟兰斯洛大闹太研院,差点将整个研究院轰上天后,研究员们又着意加强了安全措施,哪想到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那个白痴系统居然自行运作起来。

    事出非是无因,既然对方同样是精通太古魔道的高手,那事情变成这样的理由,自然就是她不知何时已侵入主系统,启动了自毁程式。

    尽管仍好奇对方是何时做出了这样的手脚,无奈此时并不适合追究。不管武功怎么高,除非拥有天位力量护身,不然当那场足以把整个研究院轰上天的巨爆来临,什么地界高手都只有粉身碎骨的份。

    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一个能考验乙太不灭体修为的好机会,可惜自白军泽以下,所有人员顿时成了无头苍蝇,高阶干部们赶着奔赴主控室,要紧急输入停止密码。

    情形是出乎意料的棘手,因为当白军泽将启动钥匙插入,输入紧急终止密码后,本来应该应声而停的自爆系统,竟不受影响,继续倒数时间下去,连续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可见原本的停止设定已经被篡改,当倒数数字进入六十,干部们全都苍白了脸。

    “该……该怎么办……对了!赶快把那个女人找来!”

    “各位是要找我吗?”

    整个研究院乱成一团,慌忙中也忘了留人监视这危险分子,给她靠着机械犬开路,长驱直入到主控室来。

    “解除密码是什么?快点把自爆系统停下来!”

    “哎呀呀!真是难看啊!不过是解除自爆装置而已,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要求教外人吗?

    现在的太研院连半个成器的家伙都没有了吗?“

    “你胡说什么?要不是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只要用再给我们几分钟,解除密码有什么了不起的……”

    双方争执的同时,倒数已经进入最后十五秒,意识到没有时间做口水之争,却又想不出来该怎样让这女孩说出密码,结果人人呆站原地,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在一片丑态中任倒数归零。

    出奇地,应该发生的巨大爆炸没有到来,倒数归零后,整个系统蓦地停顿了下来……

    “唉,真是没用,上次那个伪王大闹太研院,如果不是我解除系统,你们早给炸上半空了;这次事情重演,你们仍是毫无长进……罢了,就辈分来说,我确实是不该以大欺小,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

    话才说完,本已停顿的系统,重新开始运作,电子语音再次宣告:“自毁程式已经启动,将于半个时辰后爆破十里内的相关建筑,请所有人员尽速撤离,现在开始倒数计时……”

    连串震惊的打击,让这些原本精明干练的研究员浑浑噩噩,反映速度全跟不上事态变化,而当他们在数秒声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出手擒下这危险分子,逼她说出密码……

    “想也不要想啊!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代价是很严重的……”

    少女的轻笑声中,白军泽挥手制止了低辈子弟的蠢动。在少女脚边的那头机械狗,为了捍卫主人,趴伏下来,凶恶地发出低咆……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那头机械狗张大的口中,逐渐泛起了耀目的雪亮白光……每个人都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碰”的一声,却是一人躲在角落,猝然出手偷袭,结果被少女反手擒拿,倒摔了出去。

    “游戏开始了。”少女傲然笑道:“堂堂一整个太研院,有半个时辰的充裕时间,不会连破解密码这样的小任务都做不到吧!当然……如果这半个时辰内,你们体认到自己自己能力不够,只要向我鞠躬,求我救救你们,我就会帮你们解除系统。”

    时间充裕,白军泽一面示意众人进行工作,一面也想试着与这个女娃儿沟通,进行心战谈判,只是,对方所回赠的强硬答案,一举粉碎了所有交涉伎俩。

    沉闷、巨大的声响,笼罩住整个太研院,当所有的阳光被遮蔽,众研究员只能惊愣不已地瞪着所发生的事实。

    为了防御外敌进攻,研究院的各处出口、门窗,都有装设护闸,一遇战事,立刻放下阻挡外敌侵入。这项从来没有启动过的设计,第一次的使用,却是在没有任何外敌的情形下,阻断所有研究员的逃生之路。

    “为了让大家感觉得到游戏的逼真,我加了点小戏码。现在不必花时间疏散了,也不用花时间拆除炸弹,即使你们在半个时辰内拆光研究院内的炸弹,分布在研究院周围的炸弹分量,仍足够把这里夷为平地。”

    少女仍在轻笑,在这样紧绷的情形下,那种笑意就像是个小恶魔一样,充满了邪恶美感。

    “我奉劝大家不要低估我的决心。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如果届时你们仍不能体认到自己的处境继续做着不知所谓的事,我就把你们这些丢尽我师父颜面的无能废物,连带这座蠢建筑一起消灭,回归原点!”

    少女冷漠的宣告,象征太研院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到来。

    虽说主楼这门的三层护闸之前已被轰破,但通往正门的要道,却给各自的安全护闸封死,令整个研究院全然封闭,无路可逃。

    生路闭绝,众人不是没有想过拼死一博,冒险将敌人擒杀,但少女淡淡的宣告让所有人为之却步。

    “卡布其诺的身体里,藏有一枚混沌火弩,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引爆,届时触发研究院里的炸弹,大家肯定可以更早闻到烤肉香……怎么样?还要上吗?”

    一句话成功喝阻住众人,好在太研院中不乏破解密码的专才,正常估计,只要一刻钟多,就可以成功破除密码,将自爆系统解除,众人于是分工合作,开始进行破除密码、拆除各处隐藏炸弹的工作。

    这其中也有挽回颜面的意味,从头到尾,整个研究院一直被这自称日贤者传人的少女所玩弄,如果不能靠自己力量把威胁接触,那真是尊严扫地,什么太古魔道菁英的自尊都没有了。

    众人在恐慌中忙成一团,但整体行动仍维持着相当秩序,这点或许正代表着他们的价值所在,相较之下,挑起这整串骚动的当事人,则是好整以暇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将跑串在脚边的爱犬搂起,冷眼旁观众人的忙碌。

    从外表看来,她非常的镇定,脸上那抹嘲弄似的冷笑,让所有观者火冒三丈高,却没有人晓得,她紧绷的心情不在任何人之下,无形的冷汗更在心底奔流。

    好累,扮演与自己不同的个性、带上一张虚伪的面具来作人,真的是好累,然而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原本大郎先生与自己的计划,是在太古魔道院处境孤立的时候,自己去面见高级干部,呈上足以克制轨道光炮的新武器设计图,就可以重新获得众人瞩目,进而被重用。不过昨天那位长得好俊的白三公子,却直接否定了这项计划。

    “太低估研究院里头的那些老家伙了。当你把设计图呈上去,他们立刻就会用间谍罪名将你逮捕,严刑拷打之后,你全身若还能找到一块完整的骨头就是好运,你呈上的设计图会被他们当成自己作品。最后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而做了最无谓的牺牲。”

    兰斯洛也好,爱菱也罢,两人都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当听到这样的剖析,爱菱才发现计划中实有老大破绽,于是接受这名陌生人的建议。

    “这听起来也许让你觉得不舒服,不过在人世间,很多时候头衔与后台是超乎你想象的有用……”

    要以日贤者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之前,爱菱委实老大不愿,这种依仗师父荣光来成就自己的做法,她很不喜欢,所以当初仅用“爱菱”这样单纯的名字,进入稷下。

    “借用长辈的光环之所以罪恶,是因为本身没有相符的实力。爱菱,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做日贤者的传人?”

    这番说词成功打动了爱菱,让她顶着日贤者传人的头衔,重入太古魔道研究院,以显赫名声来震慑住众人。既然要伪装,就伪装到底,在白三公子的帮忙下,爱菱重新又伪装成人类的外型,稍事打扮,一个足以给人好感的外表就出来了。

    “看,很漂亮呢!只要你好好打扮,就算不展露你的本事,也能让研究院里的男人对你唯命是从呢……”

    帮爱菱整装完毕,白三公子在她耳边悄声说话,而看着镜中的自己,爱菱也还真是给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梳妆之后,自己也可以变得……这么好看。

    因为变得漂亮,穿这种露出多处肌肤的衣服,让爱菱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这已经是竭力抗争之后的结果,如果照对方的推荐,嘴唇要涂成紫红,背心会露出整个腹部,裤子也是极度性感的高叉三角形。当把白三公子预备好的衣服拿在手中,想象自己穿上之后的景象,爱菱几乎要昏死过去。

    “变装是女人的武器,身为女人,你要好好善用你的优势啊!”这是白三公子的交待,老实说,虽然他是个男人,但许多时候爱菱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个女人呢!

    外表的变装很容易,但真正困难的部分,从现在才开始。

    “你和大郎先生的计划之所以失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节。他也好,你也好,你们都不了解所谓的白家人。”

    “咦?”

    “正统的白家人,吃硬不吃软……不,普通的强势还不行,你必须展现出压倒性的强势,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压迫感,这样才能让他们正视你的存在,把你当作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对象。”

    白三公子解释了新的计划,爱菱则是听的傻眼。这份计划的技术部分,她都有办法解决,但是要在那么多人之前装腔作势,用无比强硬的气魄、手腕去吓唬人,将整个研究院摆弄,这种事她根本就做不到啊!

    “那么……你要放弃吗?”白三公子的话音里没有责备,甚至连表情也没变,认识那样淡淡地说到:“生物为了适应环境的改变,自身也必须改变,才能活下去,这个过程我们称为进化。进化的过程可能非常严苛,但是只要能撑到最后,生物就可以得到蜕变。爱菱,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希望能得到蜕变吗?”

    “……”

    “请你相信我吧!不只是你,大郎先生也为着你的成长,付出了许多东西。你不想退回原点,也不想让他难过吧!”

    在来此之前,小草已经将爱菱的个性摸得七七八八,晓得日贤者的这两个传人都有着相同特质,如果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会激发出比平时更强的潜力,果然,这句话一说,爱菱像是忽然得到了动力。

    “好,我来作吧!可是……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爱菱。我知道你有过好几次很艰难的旅行,在那些旅行里,你认识了很多了不起的人,如果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就请他们借你力量,帮你度过难关。你也是这么相信着吧!只要有他们与你同在,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听着这番话,爱菱忽然有种异样感动。这位亲切的白三先生,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为什么他好像很了解自己,连自己的隐秘心事他都一清二楚呢?是啊!只要有那些同伴,自己就该是无所不能的……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诀。如果你不希望别人看见你脸红,那就把下巴抬的高高的,当你胆怯、害羞,只要插着腰、斜眼看人,装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帮爱菱扎好辫子,白三公子笑道:“这是白字世家的祖传秘方,是专治害羞的特效药,我小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胆怯的时候,就装作高傲吗?

    这方法……确实是很有效的。

    当踏进主楼,面对一众研究员,其中还有好一些是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虽然变装,但仍然好怕被他们看出来,这时候,很自然而然地高抬下巴,装出一副高傲冷然的样子,同时,更有一个人的形象浮现在脑里。

    披散着银月长发,孤高、骄傲,如绝崖般冷冽,又似雪花般温柔的莫问先生,如果是他在这里,他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呢?

    “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是来嘲弄……不,是来耻笑你们的无能,老实说吧!你们这群无能废物的表现……”

    如果是莫问先生在这里,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好奇怪哟!这种话不是很伤人、会让人很难过,不应该随便讲不是吗?

    可是,假如是莫问先生,他一定会以他独一无二的倨傲表情,旁若无人地说出来,而只要是出自他的口中,这些话听起来就不会觉得讨厌,反而让人有些莞尔呢!

    把自己当作是莫问先生,假装现在是莫问先生在说话就好了。

    紧跟着……

    以自爆来吓唬众人,这么大的场面,自己心里也是胆怯得直颤抖,脑里一片空白。嘴里说的话,外人听起来是越来越狂、越来越大胆,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语无伦次,好担心会不会这么说着说着,就白眼一翻,站在那里被吓晕了过去。

    可是,想起韩特、白飞对敌时,那种满不在乎、轻松挥洒的样子,如果自己能够像他们一样,好像就有办法从容度过这次的难关。

    于是就向他们借力了。学习他们那时候的神态和语调,因此成功的过关,这是十分可喜的事。只不过当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自己也累到瘫掉了,装出一副酷酷的表情,坐在角落,旁观众人的忙碌。

    尽管爱菱只是强撑着坐在那边休息,但看在众人眼中,她的存在实是无比刺眼。很奇怪的是,尽管是因为她的关系,令得众人陷入这样危急的险境,但众人却难以对她产生厌恶感。

    其实,以疯狂才情闻名于世的白家家主,向来是不把人当人看,过去不知道有多少次,因为当家主一己的任性,令得整个世家陷入生死一瞬的险境,听惯这些事迹长大的白家子弟,对于此刻的险况反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小草料对了,当展现出非同凡响的实力与胆识,就会获得白家人的认同,此刻,听着破解密码的一再失败,众人对这位神秘少女的认同感也越益高升。

    仍是带着墨镜,头也低了下来,但犹自挂在嘴角的一抹笑,像是嘲弄,像是把众人的忙乱当作游戏似的旁观,隐隐散发着一种睥睨整个研究院的威严,但衬着那张娇美容颜,整体感觉却如同一个小恶魔一样的可爱。

    尽管脑里空白的当事人没这个意思,但忙碌中的众人却是以这样的眼光,几乎是欣赏的打量着她。

    而且……

    一个不带恶意的耳语,由较为年长一辈的研究员开始,在众人之间快速传开。

    “注意到了吗?那个表情、打扮,还有说话的神态……”

    “真的是好像啊!”

    “是啊!就像是多年前三小姐第一次驾临研究院,闹得大家鸡飞狗跳的那个样子,真的是好怀念啊……”

第三章 成败之数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一片忙乱中,倒数的时间逐渐逼近,破解密码的工作却是毫无进展。

    本来,以众人对研究院系统的熟悉,加上各部菁英分工合作,要破除密码禁制,应该不困难,虽然说过程中遇到的陷阱、障碍,让他们多花了点时间,但最后仍是在一刻钟之内进入系统中枢,破解了三十二位数的密码。

    高喊成功的喜悦呼叫,还没出口就化作无声的叹息。当率领小组的主程式员,按下“停止自爆”的按钮之时,整个系统立刻当掉,重新开机,同时把尝试入侵的电脑的硬碟格式化。

    当手忙脚乱的研究员,从另一台备用的电脑再度连上主控制台时,却发现系统刚刚已经自动跳掉,自行切换成另一组新的密码,众人前一刻钟的努力尽付流水,只得重头再来。

    只是,所有人也猜到,即使他们再次破解密码,已经被动过手脚的自爆系统,(缺)

    视线最多的焦点,自然就是目前众大老之首的白军泽。

    “怎么样?没有打算认输吗?解决事情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们承认,整个太研院没有人能解决眼前的问题,求我为你们解除系统,这样就行了,如何?说这样的一句话很困难吗?”

    少女的冷言冷语,无疑说中了事实。诚然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问题,但说出这句话,却象征两千年来太研院至高无上的尊严,就此被人踩在脚底,再没有翻身机会了。

    “谁……谁要向你低头!”已进入最后三分钟,白军泽的态度仍是十分强硬,“我太研院两千年来执掌稷下学宫牛耳,这是我们的骄傲,绝不容许外人践踏,你死心吧!”

    “想誓死守护名誉吗?这样的精神值得赞赏啊!可是你们真的有这种决心吗?为了维护太研院的名声,不惜赔上所有人的性命,你们都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少女的语调越益强硬,这句话几乎是以喝问的口吻喊出。在心底,她亦是如坐针毡,急得不得了。有备而来,她确实有把握,即使爆炸发生,自己也能全身而退,但是解除系统至少需要三秒,如果解除时发生一两秒的误算、如果这些家伙拖到最后一秒才认输,就算自己愿意为他们解除系统也来不及了。

    但是……

    “那些老头子看起来很强硬,但面对生死关头,他们一定会有所妥协,关键就在最后十秒,只要你比他们更沉得住气,你就会赢得胜利。爱菱,你要记得,如果不逼那些老家伙向你彻底认输,就算你坐上了院长宝座,他们仍然不会服你的,这点很重要……”

    白三公子对此一再叮咛过,但少女此刻的心情真是很焦急。吓唬人也就罢了,如果真为了自己,伤害那么多的生命,这是她怎样都无法接受的事。

    生死关头,不可能每个人都立场如一,一道道隐带着祈求的目光,集中在白军泽的身上。

    接触到这些眼神,老人强硬的姿态出现了些微动摇。

    然而,子弟们的性命固然是很重要,但若向这少女哀求,此事又传入家主白无忌耳内,以他重视才能胜过一切的个性,必然有所动作,届时,难道真的让这不具有白家血统的外人,成为太研院的主人?

    想到此事的严重性,白军泽踌躇不已,无法做出这艰难之至的决定。

    “最后二十秒……所有人员请尽速撤离,如果您此时仍在地下三层以下,请准备超生……

    十、九……“

    最后的系统警告已经发出,少女暍道:“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不想死的就说出来!尊严有那么重要吗?”

    进入倒数十秒,本性温柔的她再也忍不住了。原本的计画,是要让当权的大老们认输,这样才有意义,但她已经顾不得了,就算是一个擦地的也好,快点出个声让事情了结吧!

    “八、七……”

    强大的心理压力,已经让人有些承受不住,有十多名研究员表情扭曲,看得出来是在强忍,但让人惊奇的是,尽管心里已经动摇,但到最后他们仍是服从团体秩序,未有排众而出,看在外人眼中,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只是,当看到后辈子弟们的表现,白军泽似乎也受到不少冲击。他口唇微动,手也微微扬起,似乎就要打算放弃本来的坚持,向少女投降认输。可惜,在那之前……

    “六…”

    “卡布其诺!”

    担心解除自爆时发生误算,当倒数进入最后六秒,少女再也忍耐不下,抢先出声喝令。

    收到指令,机械狗嘴巴张开,曾经一举轰穿三层合金护闸的光束炮,在调节威力后对准主控制台,跟着在轰然巨响中,整座主控台化作一堆焦黑的废铁。

    “五、四、三……”

    接下来的三秒倒数,电子语音在越拉越长后,嘎然而止,本来爱菱就把自爆系统改写成在收不到主控台传来的电讯后,自动中止,这件事也有研究员猜到,但是破解密码的工作,有很重要的一部份要用主控台来操作,如果毁了主控台,自爆系统仍然无法止住,那众人就真的只能束手待毙了,因此想归想,终究没人敢把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当自爆系统解除,机括运作声疾响,封住各处出入口的合金护闸纷纷撤去,回复了对外交通,让一切也告一段落……

    “哦呜……”

    似是感应到主人失落的心情,机械狗在脚边低声呜叫。少女俯身拍拍爱犬,心中沮丧不已。

    ……就差那么关键的一两秒,结果自己还是沉不住气,让一切努力功亏一篑,大郎先生和白三先生知道了,一定会觉得自己很不成熟吧!

    没有办法了,现在计画已经失败,那么大的阵仗成了闹剧一场,还给整个研究院都添了麻烦……最难堪的部份,此刻得要由自己来一肩承担了。

    整件事演变成这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等会儿会如何收尾。先前一副盛气凌人、以踢馆姿态前来的少女,忽然间气势尽失,两肩垂了下来,活像只斗败公鸡。

    但众人又无法将她当成失败者,毕竟从头至尾,她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刚白军泽大老差一点就要开口认输了……

    “失败的人是我。对于研究院的各位,能够守护本院的尊严直至最后一刻,我要致上我的谢意。这间研究院,是我恩师皇太极协助创建的,各位这么样地重视它、为它付出,身为弟子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我的谢意。”

    不再去模仿谁,此刻的爱菱,真心地说着她想说的话,尽管毫无气势可言,但言谈间自然有一股动人情感,当她俯身向众人鞠躬时,甚至有人不自禁地鞠躬还礼。

    “因为我恩师的关系,我希望能把太研院当作自己的家,也因此,我有些话想对各位说。

    尊严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如果坚持尊严就可以解决问题,太研院不会变成今天的处境,刚才的情形,可能也只要一步之差,整个太研院就毁于一旦了。“

    好奇怪啊……

    这一年多来浑身沾满垃圾酸臭、在小灯下沮丧生气的时候,都会想说有一天扬眉吐气时,要对这些不把其他种族放在眼里的人类还以颜色:但此时实际立在众人之前,想到大家都是有志于太古魔道研究的同志,心里的怒气半点也提不起来,说出口的,尽是温和的话语。

    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讲出来,少女缓声道:“我相信,如果各位能把刚才所展现的决心与能力,用在其他方面,太研院的未来应该会更有发展的。”

    再没有什么好多讲的了,机械狗跑在前头开路,少女缓步离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当她是友是敌,众研究员很自然地让出了一条路,没有任何阻拦,就这样任她离开。

    要出门之前,众人忽然想起来,闹了半天,还不知道这位神秘少女的姓名,一名研究员唤住她,请她留下姓名。

    回首说话的刹那,少女的红发像是珊瑚般耀眼生光,衬着略带歉意的微笑,在众人心底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爱因斯坦。我的名字是隆。爱因斯坦。”

    这时,太研院的大老们仍打算将今日发生的事封锁消息,但仅仅十天之后,这个名字便轰传整个风之大陆,而在当天,太研院过半的年轻人,就几乎都为这名字的主人疯狂。

    研究院闹翻天的同时,稷下城头也正进行战事,规模只是一般,对于已经逐渐习惯攻防战的守城军来说,这种缺少实质威胁的作战,与其说是攻城战,倒下如说是攻城演习。

    将风华刀配戴在腰间的兰斯洛,在城头走来踱去,连续多日指挥战事,他也多少摸到一些指挥诀窍,发起命令来有模有样。而对守城部队来说,有一名天位高手压阵,大家就如同吃厂一颗定心丸,放心地以为不会有什么重大伤亡。

    但对兰斯洛自己,这种没有结果的战争,让他感到很烦闷。敌人并没有出动太古魔道兵器攻击,韩特也躲个没影,任自己怎样挑衅都不现身,而那最令自己在意的大舅子……别说交手了,就连那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自己都一无所知。

    很伤脑筋啊!如果几个天位高手直接碰头,打一场痛快淋漓的仗,怎样也比现在这种闷着头的僵局要好多了,在一月天整日枯守城头,虽然说这两天没下雪,但吹着冷风还是很难受啊!而且,为什么自己非得要和未曾谋面的大舅子敌对呢?

    无父无母,在兰斯洛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亲人的存在,养父常常将他独自丢在山中求生,十天半个月之后才出现。纵然是活得下去,但鲜少看到同类,那份孤独是很难受的。

    认回妮儿之后,身边终于有了亲人,这种感觉让兰斯洛觉得很开心,再来是与小草的成婚,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这也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但在喜悦中有着伤悲,由于天草四郎的关系,他们永远失去了增加家庭人数的机会。

    照理说,妻子娘家的亲人,也该是自己的亲戚,兰斯洛甚至是抱著有点惶恐的心情,想要获得这些人的认同。只是,实行上好像有点困难,二舅子白无忌一直到现在都避不见面,那个“从不存在”的大舅子白起,更是一出关就跑到敌人阵营去。自己是作了什么很讨人厌的事,让他们这样鄙夷自己吗?

    听小草说,两名舅子都不是那种对权力有高度yu望的人,所以白家老大投身白天行阵营,为的应该不是夺取雷因斯王位,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在没法避免地要与亲友敌对死战之前,兰斯洛希望能先弄清楚理由。

    另外,好奇怪啊!如果这位白家老大的存在,一出生就被抹煞,那为什么白家的人称白无忌“二少爷”,莉雅“三小姐”呢?他们难道不会奇怪谁是老大吗?

    伤神的问题,一时无解,眼见今天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再度空等一日的兰斯洛,懊恼地预备离去。

    “嘿!你听说了吗?研究院今天出了好大的事……”

    “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长老们已经发布禁口令,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告诉你,今天早上有个漂亮女孩,只身来到研究院,她……”

    因为考虑到敌人有可能以太古魔道兵器进攻,研究院有派几名院生参与城防,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兰斯洛听到了这样的谈论。不动声色,他将几个人的对谈都听在耳里:心里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算搞定了吗?搞是搞了,可是没有定啊!不管了,先把人找到再说!)

    匆匆离开,兰斯洛赶着在城内寻找爱菱的踪迹,但是她并没有回去,住处的门锁着,周围也不见有人回来过的痕迹,显然她在研究院闹得惊天动地之后,并没有再回来。

    (…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我真是太笨、太失败了,好端端的机会,又弄砸了……”

    坐在河边,看着凝结成冰的河面,爱菱长声叹息,从嘴里呼出热热的白气,让掌心感到些许的暖意。

    感受不到寒气,机械狗仍是在主人身边打转,跑来跑去,不时吠叫两声,希望唤醒进入失神状态的少女。

    离开研究院时,说了很帅气的话,可是离开之后越想越懊恼,奸不容易有个逆转一切的机会,结果因为自己的关系,又弄砸了。

    而这一次的失败,没有理由可找,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定力不足,没有办法撑到最后,这才使得计画付诸流水。既然是因为这样,那就不能埋怨别人,而连最后机会都在自己的选择下被放弃,继续赖在太研院也没有意义了,往后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呢?是该好好考虑这问题了。

    但是,有另外一件很糗的事。离开太研院之后,本来打算回住所休息的,毕竟今天大郎先生会来,应该和他见一面,作个交代。然而,这时候自己才想起来,变装的时候,居然忘记问白三先生要怎么变回原样!

    呜呜……这下事情大条了啦!没有变回去的方法,也不晓得去哪里找人,难道这辈子就这么顶着一头红发,用这副外表过活吗?虽然说以前自己也使用过变装道具,不过这样子的打扮,太怪了啦……

    越想越是不妙,而且,自己在研究院闹得那么大,等那些人定下神来,一定会到处找人。

    自己没有地方好躲,又没法变回原来的外表,肯定三两下就被逮着,那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因此,爱菱连住处也不敢回去,匆匆进了街旁的旧衣店,用身上剩下的铜币,买了一件灰扑扑的厚斗篷穿上,用套头遮住头脸。果然,才换好衣服,把卡布其诺藏在斗篷暗袋里,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头就跑过一群太研院的研究员,气急败坏地问着周围行人,有没有看到一名长相俏美、穿着浅绿背心的红发少女。

    所幸,太研院是秘密主义的信奉者,这件事又是奇耻大辱,众人不愿过度张扬,询问时便语焉不详。太研院是学宫的首席单位,院生平时眼高于顶,在常人眼中自然蒙上一层很深的神秘色彩,这时看到一堆研究员如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问,都是啧啧称奇,回答的同时也试着探问因由,结果双方缠七夹八,说不清楚,待得研究员们查到少女已变装改扮,人早已走得远了。

    雷因斯号称魔法王国,穿着灰斗篷行走的路人,放眼望去真是成百近千,要追查目标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一时间根本不可能,众人只得放弃。

    事情已经闹开,爱菱不敢回位于研究院范围内的住处,自投罗网,也不知道该怎样联络上大郎先生,苦思无计之下,只有孤身潜出城外,来到与大郎先生初识的河畔。

    “好冷喔,卡布其诺,好像要下雪了呢!你也会冷吗?应该不会吧,因为我有专门为你设计防寒的装备啊!”摸摸凑近过来的爱犬,少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亲昵地将它搂人怀内,因为在天气严寒的此时,搂一团沁凉的金属入怀,那已经构成耐力比赛的条件了。

    “下雪的话就糟糕了,这套衣服没法防寒,手边没工具,也没法作些防寒设备,唉!卡布其诺,如果我当初把你设计成会自动砍柴生火就好了……咦?你说你不喜欢那样……嗯,大郎先生为什么还不来啊?”

    雪渐渐飘了下来,冷得有点发晕了,也在这时,等待已久的叫唤才传进耳里。

    “喂!你这死丫头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啊!我找你找了老半天了!”

    兰斯洛是真的找了一段时间。在爱菱的住所找不到人之后,发现稷下学宫内到处都有人在找寻今日闹翻太研院的红发少女,对于这点,他先足一愣,爱菱不是金发吗?难道这些研究员找的是别人?

    几处常碰面的地方,包括一起吃面的面摊都跑过了,还是找不到人,最后想到可运起天心意识锁魂搜寻,才讶然发现她居然躲到城外去了。想想自己实在够呆了,要躲避太研院的搜查,最佳所在本来就是城外,自己居然在城内浪费这么多时间。

    “大郎先生!”

    “哎!你等人起码也要起来动一动啊,雪积在你身上都这么厚一层了,会感冒的啊!”

    兰斯洛动手帮少女拂去积在头上的雪花,当洁白尽去,这才惊讶于映入眼底的颜色。

    “红……红色的……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种颜色?该不会也是去染的吧?最近很流行染这种不良少女的颜色吗?”

    在兰斯洛身边的亲友中,并没有红发美女。对这发色感到新奇,刹那间他甚至联想到妮儿在使用深蓝判决之后,一头诡异的蓝色长发。

    简单的问题,要解释起来却大费唇舌,爱菱先讲述自己今天在太研院的所作所为,听得兰斯洛时而点头,时而拍手赞叹,也对最后的结果表示叹息,只是当他问到,为何爱菱会忽然改良原本的计画,变成今天这样漂亮的行动,少女的回答无疑是晴天霹雳。

    “大郎先生不知道吗?是有一位白三先生,说是大郎先生你的朋友,帮我策划这些东西的。他教我怎么变装,还帮了我很多忙……咦?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难道……难道大郎先生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废话,兰斯洛怎样都想不起来,自己有一个名叫白三的男性友人,全然没有印象的人名,这算得上是哪门子朋友?

    可是……

    (白三吗……为什么整件事越听越像是某人的做事风格?那大概是……不,肯定是,除了这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可能,唉……)

    对上爱菱忧心忡忡的眼神,兰斯洛唯有长叹道:“不,我……我认识他啦!我们两个……

    算得上是朋友,由他来帮你,我没有意见,他想的计画比我周全,有他作后盾,我也比较放心,不过……唉……“

    对兰斯洛长吁短叹的古怪神情感到不解,爱菱也不晓得问题何在,蓦地一阵冷风吹来,拂落松间雪花片片,洒白了两人一身。

    兰斯洛护身内力精纯,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爱菱却抵寒不住,连打了几个哆嗦。

    兰斯洛一惊,也不管别的,迳自把少女的一双纤柔手掌捧握住,传送内力过去助其驱寒。

    “哎呀……”

    手掌突然被握住,爱菱吓了一跳,想要抽回,又觉得阵阵热力从手掌传遍全身,暖洋洋地甚是舒服,抬望眼偷瞄兰斯洛的表情,只见他又是迷惘、又是慎重,像是在思考什么……

第四章 铁牌认亲

    兰斯洛确实是感到错愕,因为在他传输内力帮爱菱暖身的刹那,与爱菱本身的内力接触,这才发现这女孩非但有内力,修为还自不浅,以地界来说,拥有这样修为的还真是不多见。

    不过,明明内功修为不俗,却不懂得运功御寒,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对望半晌,爱菱笑道:“好了,谢谢大郎先生,我……要走了。”

    “走?”兰斯洛一凛,忙问道:“你要回去吗?就这样一个人走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

    爱菱摇头道:“不是。这一次能够在太研院扬眉吐气,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我再回去当垃圾妹打杂,也没有什么意义,尽管有点舍不得,但我打算离开稷下,到别的地方走走看看,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回到这里,试着重新发展。”

    听来虽然有点奇怪,但从头至尾,少女的笑容十分开朗,感受不到半分阴霾心情,显然这一切是她经过考虑的决定,并非是颓丧的自暴自弃。

    “现在我打算重新充实自己,身为一个创师,除了专业知识之外,人文素养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预备去各地旅行,第一个目的地是武炼……”

    带着微笑,兰斯洛聆听爱菱的说话,心中却叫苦不迭。

    爱菱能够走出阴霾,积极地再定人生方向,这当然是件好事,但若让她就此离去,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首先,用来掌握太研院动向的一个桩脚没了;再来,对于目前战争中层出不穷的太古魔道兵器,有爱菱在身边,无疑是手拥一张王牌,有见招拆招的本钱。

    糟糕!怎么最近旅游业盛行吗?为什么一堆人都喜欢去环游大陆?先是一个李老二,现在又来了小爱菱,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有过一腿啊?要是她就这么样跑了,欠太研院的那些金币该怎么办?这下子本大爷岂不是成了债王了吗?

    越想越是不妙,看爱菱预备要动身,兰斯洛只得想办法拖延。

    “呃,去旅行当然是很好,不过,你有足够的路费吗?旅行装备呢?”

    爱菱露出窘迫的表情,摇了摇头。身边的钱、装备,全都放在住处,这趟离开得太匆忙,什么准备都没有,是该多准备点东西再上路的。

    “雪下得那么大,外面又有军队包围,你一个人这样走,太危险了。”兰斯洛道:“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暖一暖手脚,然后再一起商量一下,看看你怎样出发比较妥当。”

    雪一旦下大了,没有装备确实不好出发,而爱菱自己也想再和那位长得很好看的白三先生说声谢谢,因此也并不排斥这个提案。

    双方商议确定,兰斯洛就带着爱菱预备重新潜回城内,然而,有一个问题,他实在是很好奇。

    “喂!丫头,你这头红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兰斯洛轻撩起少女的一络发丝,笑道:

    “呵!摸起来挺软的,发质不错嘛!”

    “当然是假的,白三先生说,要改变外表,主要就是肤色和发色,所以帮我染了这头红发,怎么样?不会太难看吧!”

    “唔!皮肤也变白了,这也是假的吧?”兰斯洛将手按放在爱菱颈子上,雪白肌肤幼滑细致,“碰起来挺嫩的,用染的可以染成这样?”

    “当然是假的,我是矮人族与人类的混血儿啊!这个肤色是白三先生用魔法变的,他说这是他特别研究出来的美容魔法……大郎先生你别一直摸,好痒喔!”

    另外,他们两人也绝对想不到,这番谈话正对数千里外的某处发生影响。

    “有刺客!”

    “捉拿刺客!”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来犯我花家总堡?留下命来!”

    花家总堡之内,被惊动赶来的众子弟兵大呼小叫,想要追截两名行踪败露的神秘客,只是双方武功实在相距太远,纵然已动员千人之数,仍是给那两名黑衣神秘客破空而去,无法拦截。

    只不过,虽然换上了黑色夜行衣,花家子弟仍可以辨识出,其中一人是女子之身。

    “……可莲,怎么搞的?不过是到总堡来侦察一下,你怎么忽然喷嚏打得那么厉害?”

    “谁知道你家是怎么搞的……哈啾……一定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哈啾……一定有……

    哈啾!“

    要带爱菱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这着实是一件难事。本来的住处在太研院范围内,自然是不能回去了,随便找个旅店把她放下,那也不妥,要是被太研院的研究员找到,可麻烦得紧。

    没人胆敢进来搜查的象牙白塔,原本是个好地方,可是如果兰斯洛就这样携美而归,真实身份一定会被拆穿,毕竟现在在爱菱眼中,自己只是个叫做源大郎的普通军人,兰斯洛并不希望太早被拆穿。更何况,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带个女人回自己家,倘使妻子喝起飞醋来,自己岂非自寻死路?

    这样一想,那可处处都是麻烦,稷下城内根本没地方可去。自己好歹也是亲王殿下,除了爱菱这个不关心时事的研究狂,见过自己长相的人着实不少,任是哪个地方都有危险,被人指着鼻子大叫亲王殿下。

    苦思无计,最后只好铤而走险,带着爱菱来到平日喜欢逗留的酒店街,到自己最熟的那一家“阿里布达”酒吧,先让她把斗篷套头戴上,掩饰容貌,在外稍待,自己先进去探看有无可疑人物。

    才推开门,听到里头的大笑声,兰斯洛就心里有数,某人因为最近太闲,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打工骗酒钱。

    果不其然,才一进去,就看到已经暍得半醉的雪特人,拎着一瓶蜂蜜酒,正站在一张由几个木桌叠起来的台子上说书,讲的仍是那套加油添醋过后的剑仙传奇。与其他的雪特人不同,有雪自称与剑仙本人义结金兰,讲起来格外有真实感。

    “别笑……告诉你们,不是我在臭屁,我和那李小子是过命的交情啊!当年他在艾尔铁诺落难,我万里迢迢地赶了过去,为他杀进死牢,与数百禁卫高手血战七天,把他救了出来,再传给他绝世武功,他才有今天的……”

    “咦?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应该也是天位高手了,为什么我们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去,我已经说过了嘛!为了道义,我把绝世武功传给李小子了啊!就因为这样,我才功力全失,若非如此,当今大陆上什么剑圣、剑爵,哪个人敌得过我的一条腿啊?我神腿一出,他们个个都飞出八丈。”

    这话一出,全场自然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只有兰斯洛听得心惊肉跳,幸好李老二的天心意识是出了名的烂,不然若是他感应到这番说话,说不定立刻由海外回奔,挥剑干掉这雪特胖子,顺手再宰光这里所有人。

    “咦?老大,你怎么会来的?”

    看见兰斯洛站在门边,有雪大呼大叫跑了过来,人还没到,浓浓酒气已经薰得兰斯洛一阵反胃。

    “废话少说,有一件事你立刻给我办。我今天带了一个女孩来,暂时要在店里躲一下,你马上回宫去把小草找来,还有帮我传话给大家,我现在叫做源大郎……总之干万别让那女孩知道我是雷因斯亲王,明白吗?”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听到这项命令,有雪本来醉意浓厚的眼神,忽然灵活起来,兰斯洛正想要多补充一些,有雪已经扯开喉咙大嚷。

    “喂!大家听好,我家老大今天要带马子开心,等一下他就叫源大郎,谁敢拆穿他本来身份的,那就是妨碍亲王殿下泡妞,全部依叛国罪满门抄斩。”

    兰斯洛平时在此与一众酒友笑闹惯了,这番话当然没有什么恫吓效果,反而掀起一阵大笑。

    “喂!兰老大,今天终于想开啦!值得干一杯喔!”

    “莉雅陛下过世还没多久,这么快就想找续弦,会上报纸头条喔!”

    “那有什么关系,难道死过老婆的人就不能追求人生第二春吗?兰老大,你放心的去泡吧,谁走漏消息,我们一起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各方鼓噪不断,众酒客本就是市井粗人,这一下叫闹起来,差没将屋顶掀翻过去,兰斯洛连开口解释误会的机会都没有,懊恼不已,刚想要换个地方,在外头久候的爱菱已经推门进来。

    “少说废话,快走。”兰斯洛在有雪肩头一推,让他从后门离开。在这酒店先混过今晚,只要小草来到,就有办法解去爱菱身上的变装法术,那时至少不用担心太研院那边的追查。

    爱菱自己是觉得有些奇怪,平常闲暇的时候,她都是躲在住处工作,较少外出,再加上自己是女孩子,不适合跑去一些出入份子复杂的地方,自然更没来过这样三教九流汇集的酒店街。现在虽是跟着大郎先生一起来,但感觉总是很怪,特别是这间酒吧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用一种很暧mei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对于男性世界所知不多的爱菱,并没有联想到,虽然斗篷在雷因斯是常见的服装,不过通常都会加上一些花纹、绣饰,会像她一样就这么穿着朴素灰黑斗篷,如果不是魔导师,就是内里穿着暴露的酒街女。当她进门时,众人瞥见她光裸的小腿,加上有雪先前的介绍,会有什么样的想像也就不难理解了。

    兰斯洛将她领到吧台,为她点上一杯蛋酒,心中思索该怎么样才能把她挽留下来。可恨的就是自己囊里欠金,不然直接拨钱成立一个太古魔道研究单位,直隶于象牙白塔,让爱菱在里头尽情发挥就成了。

    当初要在爱菱面前隐藏身份,主要是因为自己这个亲王的形象太坏,不想给她恶劣的第一印象,但以现在两人的交情,之所以还隐藏身份,只是因为找不到机会说出真相而已。

    想着该如何说服爱菱,让她留下来,脑里却想不出点子,这种思考非己所长,既然小草已经牵涉进来,等会儿她来了之后,把这恼人的问题扔给她吧!

    (等等……那我现在起码也得要想办法拖延,什么方法拖延最好?喝酒?)

    一个念头闪过,恰好爱菱已经将杯中酒液饮干,兰斯洛便朝调酒的酒保打了个手势。这手势以前自己看阿猫常作,每次打这个手势,酒保就会调一些看起来很清淡,喝下去却极为醉人的烈酒,这是常常在酒吧里厮混的人都晓得的小伎俩。

    不过,这两天都没看到阿猫,也下知道他……算了,还会上哪里去,肯定是与他的新拍档一起去偷香窃玉。唉,也辛苦他们了,如果不是都喜欢这个调调,他们一老一少如何相处得来?

    爱菱将酒杯接过,浅尝一口,觉得甜甜的很是好暍,不假思索地便一口饮尽,再要一杯。

    一面浅酌,两人再次聊起白日在研究院发生的事。旁人知道亲王殿下今晚志在必得,当然谁也不会过来打扰,离他们远远,两人又是压低声音,倒也不怕别人听见。

    起初,兰斯洛只是纳闷,矮人族的身体真和人类有差那么多?连续几杯了,没有丝毫醉意,少女的精神还越来越好,这样下去,酒钱的数目就伤脑筋了,但是当听到爱菱在太研院内威胁自爆的那一段,心里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奸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事,只是一时想下起来。

    “不过,丫头啊!你真的甘心吗?”兰斯洛道:“在太研院做事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虽然行动失败,但我们还是可以想别的办法啊!”

    “不,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人生是很广阔的,不一定非要受到单一梦想的限制,即使改变了方向,只要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在逃避,那样子就很够了。而且……”

    连续喝了几杯,少女雪白的面颊,泛上一层艳红,看上去粉扑扑的甚是动人,她细声道:

    “当我在太研院吓唬人,学习我朋友的气势时,看到那些平时欺侮我的家伙,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实在觉得很痛快,那种痛快的感觉,奸像这些时间以来受的气,全部都发泄了……”

    兰斯洛心中摇头,这笨丫头未免太易妥协,光看人家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算出气,换作是自己,起码也得砍上个十刀八刀。

    “可是,慢慢地,我觉得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不大会讲,但我真的是不喜欢那种感觉,也不喜欢沉浸在那种感觉里的自己。所以,我向进行蜕变中的自己反抗。”在模拟的过程中,少女的心情也逐渐改变,而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尽管她由衷地喜爱各位友人,但却抗拒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每种生物,都有适合其存在的生存方式。莫问先生、华扁鹊姊姊的生存方式,正是因为与他们的个性、才情相辉映,所以才能迸射出独一无二的惊世锋芒,如果旁人强要模仿,最后也只会惨淡收场。

    迷糊而择善固执,这就是爱菱:水远也没可能变成李煜或是华扁鹊。尽管曾经为他们的炫目光彩所惑,可是在最后关头,她仍然发现自己与他们的差别,进而做出抉择。

    “在那之后,我就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下这决定,我以后一定会迷失掉的。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比较好,知道以后该怎么样活下去。”爱菱吐吐舌头,笑道:“话是这样讲,但我到底还是个失败者……大概,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就注定该顶着这样的头衔吧!”

    “你……并没有失败啊!”凝视少女认真的表情,兰斯洛的心情确实受到冲击。

    忘记了挽留的最初目的,兰斯洛正色道:“人生是很多元化的,一个目标没完成,并不见得就是失败……不,或许在你乍看失败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获得更大的成功。在我看来,你这次真的是很成功,绽放出来的光彩,让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那……大郎先生。”爱菱红着脸道:“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告诉我说我做得不错吗?”

    很是孩子气,却是很符合爱菱个性的要求,兰斯洛不以为怪,更没想过要避什么嫌,伸手到少女头上亲热地摸摸,朗声道:“嗯!这次干得不错,不过不可以自满,以后还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

    兰斯洛点点头,对于少女的喜形于色:心中也觉得莞尔,想找点话来说说,便问道:

    “不过啊,有一件事情我满好奇的。当你骗太研院那些家伙说自己是什么日贤者的徒弟,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们相信的呢?”

    “第一,我有信物;第二,我并不是骗……”没等爱菱讲清楚,兰斯洛奇道:“能证明日贤者耶!什么信物这么了不起,让我瞧瞧?”

    “就是这个铁之星,还有这面铁牌。”将挂在颈项的护身物取下,递给兰斯洛,爱菱才刚想说明自己并非是骗人,兰斯洛已经哈哈大笑。

    “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原来是这样两个难看的旧东西,那个什么铁之星也就算了,这种铁牌我也有啊!”兰斯洛从怀里掏摸出一面黑黝黝的金属牌,顺手扔在桌上,笑道:“我五岁那年,逼我家死老头送我礼物,闹了老半天,他拿了这东西出来,强逼我戴上去,唬我说这是幸运符,戴上去可以保平安,结果我戴了以后每天都被虎豹追到快断腿,更糟的时候连猩猩也在后头追,还一只比一只更大只,真不知道被追上了会有什么后果……”

    自顾自说着,兰斯洛并没有发现到,身旁少女的脸色刹那间变成雪白。

    “我去找死老头算帐,他又骗我说这玩意儿可以开启一个地底宝藏,我缠了他十多年,问宝藏的地点,他被逼不过,最后才说了老实话……嘿!这屁玩意儿根本就是他在雷因斯随便买的地摊货,什么用都没有,我以为我已经够呆了,没想到太研院那些家伙比我还呆,这个地摊货可以当成贤者信物,哪天我捡一条狗大便说是圣王宝藏,不知道他们信是不信?咦?

    怎么这两面牌子长得这么像?活像是一对似的,该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摊买的吧?哈哈哈……“

    兰斯洛笑着侧头,讶然道:“你……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坏?酒暍太多了吗?还是不喜欢我的笑话?”

    “我……我没事。”忍住快要爆发的激动,爱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低声道:“我的头有点晕,我想到窗口吹吹风,等会儿再回来。”

    也不等兰斯洛回答,她快步跑开吧台,到了没人的窗边,藉着吹进来的冷风,让脑子冷静下来,而一个令她怀念不已的苍老声音,也开始在脑海里回响。

    “师父的衣钵,就由你传承下去,而这铁牌的另外半边,则在一个与师父大有关系的人身上,你日后若是遇着,就协助那笨蛋一下吧!”

    两年前在阿朗巴特山,与自己的恩师“日贤者”皇太极相逢,蒙他传授太古魔道、武艺等多门技艺,而那和蔼的态度,更给了自己一种自小便期盼的亲情,虽然最后这段旅程以悲伤的死别作为结束,但恩师临终前的交代,却是自己一直放在心头的承诺。

    那半面铁牌看来普通,实际上却暗藏玄机,以强大魔力施了数个咒术在上头,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作用。除此之外,那里头也封藏了电子讯息,凭着它,可以启动当年皇太极离开太研院前,留在系统里的隐藏指令,自己之所以能如此轻易掌握太研院的系统,确实有部分得归因于恩师的遗产。

    恩师已经过世,只有在抚mo他的几样遗物时,自己才能感到那怀念的温暖。

    两年前,自己就在想,假如师父还有其他的亲人或传人,自己找到那个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能给自己像师父那样的感觉呢?

    仅有半面铁牌,要找另外半面铁牌的持有人,难度不啻大海捞针,爱菱坐困稷下,根本没可能出外找寻,哪晓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那面铁牌,举世间独一无二,绝不可能有人伪造,更别说两个半面拼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地吻合。这也就是说,大郎先生……是师父的传人或是亲人了。

    说起来还真是很像呢!自己应该更早一点察觉到的。毕竟这两个人在气质上有许多相似之处,而且,都是在自己失意彷徨的时候,用力地拉了自己一把,让自己重新找到方向……

    自己已经预备再次振翅高飞,不过,在离开雷因斯之前,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忙大郎先生的呢?

    想着想着,爱菱转头望向后方的兰斯洛,却忽然有一道身影拦在前方。气质与昨天见到的白三公子相似,懒慢笑意中带着疏狂,更有一双令女儿家心跳的好看眼神。

    “嘿!漂亮的小姑娘,想不想来试一次上天堂的机会啊?”(可能缺)

    嗯……头好昏,昨天到底怎么了?

    头疼欲裂,平生第一次尝到宿醉的滋味,果然很难受。只是,自己到底身在哪里呢?

    瞪着上方的木制床板,爱菱慢慢回想起来,昨晚发生的种种。

    首先是遇到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不过虽然长得很英俊,但是开口讲的却是一堆不庄重的话语,早在自己有所回应之前,趴伏在吧台下的卡布其诺就率先有了动作,冷不防地冲出来,咬着那人的脚踝,紧跟着,就听见他一路哼哼哈哈地惨叫着,跌撞出门外。

    当然,卡布其诺自始至终都未曾松口,给那人一路拖出了门外。

    之后,或许是先前喝下去的酒终于起了作用,意识慢慢模糊了起来,恍惚中,好像还随着旁边人的鼓噪而起哄,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老头在酒桌上热舞……

    呃!脑里有点模糊记忆,跳的好像是大腿舞,希望这是记错了……

    喝醉了之后,要找个地方歇息,大郎先生就向酒吧老板借了店面后头的小木屋,暂时安置自己。一切记忆只到这里……眼见日上三竿,该是起来离开的时候了。

    才在想,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请问是哪一位?”

    会到这里来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店老板,应该就是大郎先生了。可是访客并没有回答,仍只是一个劲地敲着门。

    “请稍微等一下好吗?我马上就来开门。”

    匆匆披上那件斗篷,爱菱确认身上衣衫大致完整后,赶着走过去开门,手里还拿了几枚银币,预备付给店老板,作为暂歇一晚的谢金。

    只是,门一打开,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派下上用场,吞了回去。在门外,十多名穿着太研院制服的年轻研究员,双方恰好打了个照面。他们个个神色严肃,不知道已在那边等了多久,看他们将走廊退路给堵死,显然来意不善。

    (糟糕!卡布其诺!)

    惊觉情形不对,爱菱忙想唤来爱犬护身,却险些哭丧着脸想起,昨晚卡布其诺追咬人出去之后,好像就没有回来了。(怀疑缺)

    (怎么办?昨天学的擒拿手还有用吗?非打架不可吗?为什么这种时候大郎先生和卡布其诺都不在呢?)

    陷入了一个麻烦的僵局,爱菱尽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神色冷清,不敢让人看出自己心内的紧张。

    对方似乎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两边就这样对望半晌,最后是爱菱先行开口。

    “你们……”

    这句话引起了对方的反应,而这个反应更是爱菱想破头也难以理解。十多名研究员,忽然一字排开地跪下,向少女拱手执敬礼,讲话的声音里,更是听得出真心的敬重。

    “爱因斯坦博士大人,请您领导我们,领导太研院吧!我们愿意从此刻起,追随您的统帅!”

第五章 卖唱偿债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魔都”香格里拉著名的演艺场地之一,以表演歌舞剧为主要卖点的天河森榭,是一个全用不去皮树干、连带枝叶搭成的露天广场。每当夏天来临,带着沁凉的晚风,吹散闷热的湿气,还将松树、藤蔓特有的芬芳放送各处,总是令来到广场的观众精神一振。

    特别是,只要当日天候良好,此地也是香格里拉中最适合仰望星辰的数个所在之一,人们穿着凉爽麻衣,结伴来到此地,在夜风中凝望闪耀于顶上的星宿,等候今晚上演的节目。

    和其他像凤香楼之类的高价场所相比,天河森榭的价位相当平民化,而且每年都有数周至十周不等,统治香格里拉的商人联会,会请来当红的演艺人员或是团体,为民众献唱,届时,民众可以凭自己的市民证,依着轮到的日期入场欣赏,完全免费,这是商会给香格里拉市民的回馈。

    当然,入场之后,所有的冰饮、扇子、鲜花,都是要另外收费的,不然岂不是有辱香格里拉商会的名誉。

    由于天河森榭给人一种处身于森林中的宁静气氛,自然地将身心放松,因此当艺人们献上能够与之相符的高水准表演,造成的心灵撼动也就非比寻常,特别是最近这十四天,商会凭着本身的面子、暗地里的高额酬金,邀请到眼下红透半边天的巨星歌者,冷梦雪。

    在此献声,聆听她的演唱,已经不只是撼动,几乎是一种心灵洗涤了。虽然说,场内数千名听众,没有一个人知道,梦雪小姐究竟在唱些什么;更有五成以上的听众,在歌声入耳的瞬间就失去意识,只觉得整个人飘飘如在仙境,全然不知道听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场内仍是群情激昂,演唱前、演唱后的掌声与叫好,震天价地响遍整个天河森榭。

    香格里拉是风之大陆上最繁荣的都市,虽然位于内陆,但由于水陆交通汇集,各色种族都在里头活动,受此影响,此地流通的语言、文化亦是多采多姿,冷梦雪唱的歌没有人懂,这并不稀奇,反正只要好听就行了,这就是香格里拉人的高接受力。

    曲终人散,已经是深夜,清洁人员开始整理场地,为着明天傍晚的演出进行准备。许多心存盼望的歌迷,守候在场外不肯离去,希望能一睹冷大小姐的芳容。

    打从出道起,冷梦雪就一直保持神秘形象,除了在台上演唱之外,从未曾出现在别的地方,许多有心人甚至守候在后台,却也仍然扑个空,没能见到。而当冷梦雪之名一日红过一日,私人休息室外多了大批警卫巡逻之后,外人就更难靠近窥视了。

    事实上,就连负责巡逻的警卫也不知道,他们奉命戒护的那个房间里,其实空无一人,冷梦雪本人并不怎么欣赏香格里拉人习以为常的奢华风格,因此在演出之后,都是卸下伪装和假发,到走廊或是普通休息室去歇息。

    死盯着专用休息室不放的媒体与歌迷,自然也想不到,那个戴着一顶鸭舌帽,用帽尖、浏海遮住秀丽容颜,手里捧着一本言情小说,翘腿坐在走廊座椅上的女郎,就是不久前在台上颠倒众多听众的冷梦雪。

    不过,要是有人特别留心,就会发现不管冷梦雪在何处表演,这位女郎都会出现在后台,而她手上的书,从原本“人间相思不曾闲”、“为谁独自倚楼台”之类的言情小说,最近变成了像是“抓住丈夫的一百道好菜”、“你也能成为药膳仙女”这类的食谱秘方。

    在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被灭,兰斯洛仓皇逃亡的那段时间,枫儿随侍于左右。

    尽管她的武艺、胆识与忠诚,在战斗上帮了很大的忙,但每当野地用餐,兰斯洛对着她端去的食物,一面苦笑一面吃下去,责任感强烈的枫儿就觉得自己有亏职守。

    如果自己能烧得一手奸菜,兰斯洛大人想必会很高兴,另外,要是自己学会烹调食补,当兰斯洛大人在战斗中受伤,就可以在进食中调补元气。为此,拼上东方家六阳神功传人的尊严,她怎样都要把烧菜手艺学好。

    因为想要钻研药理食补之道,日前她曾专程去信,向同样身在自由都市的师姐请教烹调秘方,以前曾在大雪山听人说过,师姐曾在云梦古泽学了一手好厨艺,相信是个好教师。师姐回信的很快,也展现了难得的善意,只不过送来的这篇手写稿有点奇怪,“超必杀!一口毒毙飞龙的究极料理”,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是给人吃的东西。

    “嘟!嘟!嘟!”

    急促的三声短笛响,打断了正全神贯注在五更肠旺图片上的枫儿,(怀疑错或缺)这是有远方通讯的信号。收起书,几下闪身,她已经进到旁边的一间休息室,确认无人后,用魔法器具张开保密用的遮断结界,再打开水镜设备,跟着,兰斯洛手下首席幕僚的倩兮笑靥,活力十足地呈现在水面上。

    “姊,你好吗?今天的演唱会怎么样,还是很成功吧!有没有又看到曹寿老头呢?可别气不过冲去一剑斩了他喔,少了一个他这样的人,艾尔铁诺会变得很难对付呢!”

    如同四天前的惯例通讯,小草向枫儿问好,确认彼此的平安,同时把自己新编好的歌曲稿交给她。

    冷梦雪的演唱,之所以能有这样效果,除了枫儿本身的高超歌艺、天赋的澄澈音质,小草以古代的魔力语言,编写出的歌词,亦是一个重大原因。撇开魔力言灵不谈,由这一代才女精心编写的歌词,本身倒是相当地具有文学性,只不过每隔五句,就会出现“听我听我听我”这样的反覆暗示,令得听众如痴如狂,不能自拔。

    “小姐,稷下城里的情形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累?哈哈哈,怎么可能的事,姊姊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幽灵、幽灵啊!单纯魂魄体的我,是不睡也不会累的。”

    笑是笑得很容易,但枫儿仍可轻易窥见小草面容上透出的疲惫,这并不算太难,因为在某些方面,枫儿甚至比兰斯洛更要了解小草。魂魄体不必像拥有肉体的生物那样,藉着饮食、睡眠来补充能源,负担也比正常生物要小,但并不代表完全不会疲累。

    即使是天位高手,连续十几天的通宵忙碌,消耗足以抵得上一次剧烈打斗,而在这方面,兰斯洛旗下的幕僚,可以说每天都在与疲惫为友,和那无边无际的公文奋战。源五郎就曾经抱怨:“说来还真是有点羡慕周大元帅,他忙进忙出,起码还得到一个昏君,我们呢?一头山猴子!”

    严守自我份际的小草,不曾对丈夫发表过任何批评与抱怨,每天都是笑着让自己被埋在公文堆中,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佩服丈夫制造事端的能力,让一个接着一个的麻烦永无止境。

    (好像比以前当女王的时候更惨啊……嗯,不过事情总是要解决。好,今天也给它卯起来熬夜到三更半夜……)

    就如众所皆知的,在兰斯洛亲王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的同时,他手下的首席幕僚苍月草,就成了新政府中最忙碌的一人。这些事,枫儿虽然不在稷下,却每日都从青楼的情报管道中得知,心中自然也是担忧不已。

    “小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回去帮忙……”

    在枫儿还以东方为姓的那段时间里,除了习武,她也研习文事,还曾经到白鹿洞留学。

    尽管不敢像源五郎那样自号文武双全,但如果有她在身边,多少也是能减轻一些小草的工作。

    只是,对于这已经提出多次的请求,小草的回答始终一致。

    双掌合什,面带歉疚地苦笑着,小草道:“对不起啦!姊姊,拜托你再多忍一下好吗?

    我们现在很需要和青楼打好关系,所以只能把你放在那边做外交……“

    青楼联盟背后的那位大老板娘,对枫儿极之器重,也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兰斯洛一方给予了不少运输、情报传达上的方便,如果不是这样,内战进行至今,稷下城内的状况肯定比现在糟许多。

    还有一件事必须要隐藏起来,自己曾对枫儿提过不少雷因斯机密,若她得知白起大哥出关,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以她那样护主心切的激烈性子,撞上大哥后果目定很惨……

    “……而且,姊姊你在那边,比待在这里更帮得上忙。”小草叹道:“说得难听一点,我们现在根本是靠姊姊你赚钱来养,没有你在外头辛苦赚钱,我们可能早就饿死了……”对于冷梦雪的演唱会,青楼联盟注重其背后的利益,却对门票收入不怎么在意,更恰好拿来当饵,诱使归心似箭、却极度需要钱的枫儿,被迫留在香格里拉一场又一场的表演。

    不明究里的人肯定会十分错愕,饶是每天赚进大笔金钱,冷梦雪本人的生活却是朴素得近乎乏味,只差一步就变成清苦了。

    “我应该已经寄了很多钱回去啦!怎么还是不够吗?还要多少呢?有一个确切目标,我也比较有努力方向……”

    听得出来,枫儿一直努力地想要赚够钱,赶回雷因斯去,不然在这边苦读食谱不是毫无意义吗?另外,尽管不可能和七大宗门那样的势力相比,但纯以个人收入来论,冷梦雪应该也是风之大陆上的小富婆了。

    然而……

    “抱歉!姊姊,你寄来的钱主要拿去支付目前各项开销,我们家老公太会花钱,扣除别的欠款不算,单是欠太研院的款项,就有六万金币呢……”

    “六……六万金币?!”

    就像是被一颗沉重的大石头砸中,以枫儿一向的冷静自若,此刻声音中也出现了动摇。

    “这…这个有点难……我再努力一段时间吧……”

    不只是难,即使是以冷梦雪的高薪,六万金币仍然是像天文数字一样地遥远。

    正如同那句耳热能详的俗语: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名杰出女性。

    在兰斯洛挥霍无度,让妻子被公文堆掩埋的同时,也有这么一位女性,在香格里拉被债款压得喘不过气,努力朝着遥不可及的目标迈进……

    当兰斯洛在酒吧狂欢,爱菱与阿狗老头在桌上跳舞,枫儿与小草相对泪千行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正处于无边地狱之中……

    “核融拳,导弹势!”

    “睥世金绝,顶关护身!”

    怒吼一声,韩特将睥世金绝的护身劲提至顶峰,在紫电劲全力支援下,电光如万道金蛇绕体飞窜,护身金绝硬度倍增,通体镀上一层金属亮光,声势惊人。

    “喝!”

    凭着这一下极限催鼓,韩特挡住了轰击过来的核融拳,更瞬间转刚为柔,张开掌绝的独特领域,拖慢敌人后撤的动作,破绽大露。

    “你个死矮子!给我下地狱去吧!”

    逮着破绽,将这机会发挥至极限,由掌绝延伸出的鸿翼刀绝再度奏功,韩特挥手发出鸿翼断头刀,将面前白起的头颅远远砍飞出去。

    敌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还想要做什么挣扎,然而身首分离,就算是以小天位顶峰力量催运乙太不灭体,也只是徒劳无功。最后只听见白起一声怒吼,就此烟消云散。

    “哼!猖狂的死矮子,这次总算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激战多时,对体力消耗颇大,韩特在自满自得之余,也不禁露出疲态。只是这样的心情并不长久,几乎是在白起消失的同一刻,韩特后头就响起急速掠风声。

    (糟糕!)

    全然来不及回应,猝现后方的兰斯洛已经出招,施展着魔族绝学魔龙皇拳,天魔功带起一团黑气,在护身金绝最弱的瞬间,由背后打穿了韩特的胸膛,吸蚀异劲源源而发。

    “畜、畜生!我才不会这样败战……”

    纵然不甘,虚弱的韩特只能坐视自己胸膛逐渐干瘪下去,而带着生命能源的血肉精华,全数被兰斯洛吸纳殆尽。获得巨大胜利的敌人,嘴角出现一抹邪异之至的嘲笑,紧跟着,就是一个串头轰在脑门上……(怀疑错或缺)

    眼前一黑后,出现“GAMEOVER!YOULOSER!”的太古文字,但濒死般的凄厉惨叫,却是现在才发生。

    “哇啊啊啊啊~~~~”

    叫痛的源头并非是天魔功,而是超强电力的一次电击。对于修炼紫电功的韩特来说,电击本是对他最没影响的攻击,只是,若这些电击是从他身上汲取能量然后发出,等若是他以紫电功全力攻击自己,效果自然又不同……

    “他XX的,老子不干了!”

    又是一声怒吼,随着大堆太古魔道设备给电殛成了废铁,韩特破关而出,头盔、眼罩与厚重的手腕把(怀疑错或缺),全给他砸落在地。紧绷的脸上写满怒意,似乎是要怒气冲冲地去找某人算帐,但是一步跨出,面上五官扭曲作一团,两腿一软就跪趴在地上。

    会有这样的情形,并不奇怪,因为刚才系统所做的电击,有百分之六十集中在鼠蹊部,又是以己之强攻己之弱,猛力一殛之下,纵然是拥有天位力量的高手,也是承受不住,韩特没有呼天抢地,忍痛功夫已经算是一流了。

    凑近过来的几名技术人员,看着韩特狼狈的模样不禁偷偷发笑,却仍然不忘传达刚收到的讯息。

    “韩特大人,我家大少爷有请,说您从模拟机出关后,立刻去见他!”

    “开……开什么玩笑,他说去见我就去见,没钱可拿的事我可不干!”说话说得软弱无力,表情扭曲成一团的脸上,皱纹多得如同千岁老树,让人可以想见他的痛楚。

    “这^恐怕由不得您,大少爷说,您体内的毒素撑不了太久,如果不去见他,很危险的。”

    痛处给捏在别人手上,虽然不愿,韩特也只有屈服,悻悻然地往召集地点而去。那是在白天行阵营的一角,搭起了一个完全密闭的厂房,由近百名临时点召的技师,在召集人的指挥下组装太古魔道设备。

    这也是数日以来未有大规模攻击的主因之一:要配合战斗计划,就需要太古魔道武器,但是白天行阵营里的库存量根本不足。正确来说,白天行阵营里没有太古魔道的创师级人物,无法自行创组兵器,之前与爱菱合作,但每次运来的设备都只够一次用量,攻击完毕后,剩下都只是些没人会用的零件,虽然有技术人员,却没人懂得该怎么将这些零件再利用,这也是爱菱刻意保留的后着。

    直至白起出关,状况终于有了改变。出乎众人意料,这名白家大少非但是个拥有天位修为的高手,在太古魔道上亦有相当的成就,他召来技工小组,查问目前手边资源状况后,当晚立刻交下几张设计草图,命令众人开始组装,并亲身担任指挥。

    欠缺的材料部分,横竖军需经费充裕,便直接向青楼联盟购买他们挖掘太古遗迹得到的设备,以最快速度运来。原本缺乏的人手,在白起表示要征调自愿者之后,有约莫四十人的技师报到,他们本来都是太研院的成员,因为不满新任亲王的作风而离开,现在得到了贡献己力的机会,在指导者严厉督促下辛勤工作。

    和日前趾高气昂的态度相比,韩特现在无疑就是落魄,当他拖着因为过度特训而疲累不堪的身体,进入厂房中央,看到的是数十名技工忙碌于组装物件,而指挥者则坐在一张桌子上。

    在稷下,当人们想起白家家主白无忌,脑内总是会浮现他穿着白衣、脚踩木屐,嘴角一抹闲逸微笑,在学宫内踢踏踢踏散步的景象——而此刻,韩特所见到的情景,往后则以最鲜明的一幕活跃于他的记忆中。

    未算端坐,白起盘膝坐在一张四脚木桌上,头上反戴着一顶帽子,左手拿着一包饮料,用吸管啜饮着内里的冰饮,同时不住发出各种指令,膝盖上放着一组特制的高速键盘,右手在上头运使如飞,将许多资料输入系统,再修订各种偏差掉的数值。

    白起手里拿着的那包方形饮料,是由快递运来,一种叫做“铝箔包”的怪东西,全大陆恐怕只有西西科嘉岛在生产,据他本人解释,是五色旗运输补给品到北门天关的同时,顺便空投一份到这里来的。

    个子瘦小,这样的他坐在桌上,就格外地不起眼,韩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数日前就是败给了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死矮鬼……呃!当然对方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这才是自己败战的主因。

    白起单枪匹马直闯白天行阵营的当天,韩特曾与他交过手。虽然一开始处于劣势,但后来已经逐渐扳平,正要一口气扭转局面的时候,自己就被打得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记得当时景物茫茫,如同置身无边大海,而自己最后的意识,就是在那片茫茫大海中,忽然感应到睥世七神绝的气息,威力之强横霸绝,较诸自己所修习尤有过之,极度震骇之下,防御失守,就这么给敌人一招打昏。

    当自己再度醒来,身上没什么显著伤势,就是胸口隐隐作痛,而这死矮子淡淡地宣告,他已经在自己体内下了毒,若是不服从他的命令,得不到解药,届时伤发而死,惨不堪言。

    自己一生见惯大风大浪,岂会把这种恫吓放在心上,无奈这毒素确有不凡之处,试过了各种方法,都找不到这毒素的位置与解法,每当运起天位力量试图驱毒,瞬间更是痛入骨髓,大口鲜血笔直喷出。

    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毒药,这样地霸道厉害,总之,既然命悬人手,看在他还上月照付每日薪水的份上,暂时向他屈服也无所谓,只不过心内很不甘心,因为自己后来检查发现,身上的伤痕多是来自核融拳,没有睥世七神绝的痕迹,换言之,这个死矮子仅不过是用了某种诈术或是幻术,让自己错以为他正施展七神绝攻来,震骇之下,才会失手落败,给他逮着趁机下毒的机会。

    (等着吧!只要我有机会,总有一天把你这死矮子给碎尸万段!)

    满心不忿,暂且屈服的韩特,心里什么狠毒话语都骂尽了,而对方毫不在意他的情绪,些许考虑之后,朗声说话。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奴隶甲,好好卖力工作吧!”

    隐居多年,这人似乎养成了省略本名、直接叫人代号的习惯,不由分说,便给韩特起了这个刺耳的称谓,就如此刻,当察觉到韩特的到来,他仅是淡淡地说话。

    “动作好慢啊!奴隶甲!”

    “不要随便给人起这种烂代号!”

    每听一次,就觉得心头冒火,韩特大声吼了回去,而对方则是一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冷淡道:“被打败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被人这样子叫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因为你用了卑鄙的手段,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把你的狗头给斩下来了。”想到失败,韩特犹自心有未甘。

    “但是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你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生死存亡只在一瞬,如果你那时候就死了,你这些话就只能去向深蓝魔王抱怨了。”白起道:“由恶魔岛出身的你,不该说这么无知的话,何况虽然我用幻术,但你至今也找不出破解之法不是吗?若是你我再战,你有把握能不受幻术影响吗?”

    一番话连续说下来,就像给一桶冷水当头浇下,韩特为之沉默,表情也变得严肃沉重。

    白起没有说错,事关生死存亡的决斗,是没有抱怨余裕的,不管敌人用的是什么手法,胜负就是胜负。

    过去自己就是体认到这一点,才能屡屡战胜、杀掉比自己更强的对手,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把这种时时紧绷的精神给忘记了呢?在阿朗巴特山功力大进后,自己就好像松懈许多,而当进入天位,拥有传说中的惊天力量之后,自己是不是给那不可一世的满足感冲昏头了呢?

    回思日前与白起的战斗,他的幻术是那么样地真实,即使自己将天心意识推到极限,仍无法识破他的幻象,反而更加为其所惑,倘使两人再战一次,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够破解,那么结果就是旧事重演。

    真是好奇怪,眼前这家伙明明武功只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个子又矮小,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总给压得抬不起头来呢?而且,他刚才的话讲得很奇怪,“去向深蓝魔王抱怨吧”,这不是一般的惯用说法,通常人们是说“去向死神抱怨吧”、“去向阎罗王抱怨吧”,深蓝魔王之名在一般对话里是个禁语,平常除了魔导师之流,也不会有什么人去提,那为什么……

    “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事关重大,韩特的表情严肃到几乎是阴沉了。

    旁观者或许不晓得韩特在问什么,但是当事人是极为明白的。向韩特瞥了一眼,白起道:

    “外表的假象,只能蒙蔽耳目,对于能够掌握一切的我来说,这些东西没有秘密可言。”

    虽然表情没变,韩特心里的震骇可不是简单能形容,在听清楚白起回答的刹那,他险些跳了起来。自己最大的隐私,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地给人一眼窥破?!

    心慌意乱,也顾不得什么尊严,急忙转开话题,韩特道:“对了,不是说要出战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上阵,把那头山猴子千刀万剐了呢!”

    白起的眼光从韩将身上掠过,似是在嘲弄他被窥破秘密后的胆怯,道:“还未足够,这边的生产线要上进度,还要再两天半,以你现在的程度,要派上阵去也还不够,我要你再多练个两天。”打从日前败在白起手下,被迫俯首听命后,韩特便被安排接受训练,用太古魔道设备模拟出敌人影像,将他关在那座模拟训练机中,不断特训。用这样的模拟器做训练,是五色旗子弟兵在恶魔岛上的通用设备,但要制造出适用于天位高手的模拟器,则是一件高难度的工作,特别是目前系统的水准,还跟不上天位高手运转天心意识的效率,白起因而亲自操作软体,一面指挥技工组装,一面藉着虚拟模式与韩特对战。

    在决战中,摸熟了敌人的武功路数,韩特渐渐胜多败少,连续好几次将这死矮子的脑袋一剑斩下,也因此而自信满满,只要找到解除体内毒素的方法,立刻就要宰他泄愤。白起好像也并不在乎,仍是严厉督促韩特进行特训。

    “你要打倒的最终目标,是我那短命的妹夫,我会帮你设定好训练模式,你再试着多练几次。”

    “更正一点,我要打倒的最终目标,是你这死矮子。”韩特耸肩道:“不过我也讨厌那只山猴子,在打倒你之前先干掉他也不错。而且……只要你我联手,难道还怕杀他不了?”

    “像我这么有地位的人,和那种山猴子交手有失我的身分,所以我才收你当奴隶。对付猴子的事情,交给奴隶去做就可以了。”白起道:“但奴隶甲你不该轻敌,那头山猴子没有这样好对付,他还有许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潜能未曾发挥。潜藏于他体内的日贤者半生修为,只要他能完全吸纳使用,足可小天位内无敌,单凭现在的你……打他不过。”

第六章 残酷特训

    “日……日贤者的一半修为?”震撼人心的消息连接传来,韩特嘴张得老大,“那只山猴子是日贤者的传人吗?”

    “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狗,三贤者那样的调调,养出这种货色的传人正合适。”

    白起道:“你起步差了一点,但七神绝是忽必烈以超越三贤者为目标而创出的武学,虽然你没能学全,不过这么再练上个几天,要杀猴屠狗是足够了。”

    没有马上答话,韩特只是心中暗惊,当初旭烈兀交托的七神绝秘笈,内中确实缺漏了第七绝的存在,此事除了自己和旭烈兀之外,不该再有其他人知晓,那这死矮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越是谈话,越感到此人的高深莫测,如果再讲下去,就是素来以“压箱底”绝技众多的自己,恐怕也会被这人将秘密发掘得一个不剩,韩特全然不敢抗辩,只有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站在这死矮子身旁,总觉得他其实也没多强,就是爱讲一些狂妄的大话。饶是如此,每一句大话可以让人听得头皮发麻,这就是不得了的本事了。

    “等到特训结束,我只要负责去宰掉臭猴子就好了吗?”韩特道:“你们这些恶魔岛毕业的家伙,不是最喜欢玩一些心理战,在战前扰乱敌人的吗?该不会要我冒用他的名字去杀人放火,或者先潜进去奸掉死猴子的妻女……咦?那猴子现在好像是单身……啊!”

    话只说到这里,小腹下的一记重踢,触动早先伤处,金绝今日催运过度,反应速度变慢,让韩特差没口吐白沫的跪下来。奇怪,他不是没多强吗?为什么每次挨拳都是这么重呢?

    “要奸什么人我不管,就算你要把我妹夫奸掉也是你的自由,不过只要你再提到那女的一次,无论你说的是什么,你就准备尝尝我的手段。”即使是这样的威胁,白起亦是淡淡说来,不带一丝起伏,“少做无聊的事吧!对付大猴子还轻松些,如果真的要和她动手,你没胜算的。休息够了就回模拟器那边去,你的时间所剩无多了。”

    天知道他们兄妹生前有过什么深仇大恨,悲叹自己比杂工还不如的处境,韩特只有努力做最后的抗辩。

    “要回去再练我是没什么意见啦!不过,修练结束之后的那个电击,可不可以改一下啊!”

    “七神绝以紫电功为基础,提升你自己的抗电击能力,施展紫电功时肉体的负荷可以减轻,对金绝的抗击力也有帮助,我认为这是很合理的训练要求。”

    “话是这样讲啦!可是每次训练失败都给我那样子电击,又专门电在那种地方,真的是很痛说……我好害怕哪一天还会闻到焦味,改一改惩罚方法吧!这样子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身为奴隶,没有资格向主人抗辩。”白起道:“不过现在是用人之际,就先照你的意思,把惩罚方式改了吧!那……你希望这次电哪里?”

    “电哪里都不要,你想想看,我是要上阵作战的人,如果在特训中受伤,导致我无法使出全力,因而败在死猴子手上,这样不是很糟糕吗?所以别用那些会让肉体受伤的惩罚了。”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白起皱眉道:“痛楚是激励进步的原动力,你什么痛都不想要,那怎么会进步?算了,我有主意了,休息时间结束,你回去再练吧!”

    一再确定这次不会碰到电击,韩特几乎是欢天喜地跑了回去,进入模拟器,戴上全套装备,开始模拟作战。

    只是,如果把讨价还价当成是交易的一部份,韩特很快就学习到和白起交易的不智。三刻钟后,当模拟器里再次出现“GAMEOVER”的音乐时,在周围工作的几名技师,就听到模拟器中韩特呼天抢地的惨叫。

    在一旁工作的技师们,长辈不忘趁机向低辈子弟作机会教育,说:“明白了吗?与大少爷作对就是这个下场。”低辈子弟忙不迭地点头,更不时向被困在那座模拟器中的牺牲者投以怜悯目光,只听见悲惨的哀叫不绝于耳。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邪恶!啊!为什么我不能动弹……死猴子,你想干什么?你想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我告诉你,要是你真的敢……唔……唔……九咪!九咪啊!”

    人生的涨跌总是起起落落,当韩特陷身于地狱般的苦练,与他有结拜姊弟之谊的爱菱,则是万分惊讶于自己的处境。

    由于在太研院的行动失败,她本来已经打算收拾行囊,离开稷下,前往别处旅行了,哪想得到第二天早上居然会有一票隶属太研院的研究员找上门来,诚恳地请求着她。

    “您的出现,还有在太研院的所作所为,给了我们很大的震惊,让我们体验到自己的无能。”

    对于习惯自傲自大的研究员们,要这样坦率地承认无能两字,是要有相当觉悟与勇气的,而当他们有了自我批判的勇气后,很快就有所决定。

    “由太古魔道衍生的问题,就必须用太古魔道解决,我们相信您一定可以理解的。要带领太研院走出目前的困境,我们需要超越一切的实力,为此,我们希望您成为我们的领导者,带领我们找到方向吧!”

    当听到那十余名研究员说出这样的话,爱菱惊得呆了。更令她错愕不已的是,这并非仅是区区十余人的单独行为,而是太研院里年轻一辈秘密磋商过后,共同达成的决议。

    “现在已经顾不得长老们的意思了,要挽救研究院的未来,就只有靠我们年轻一辈的自立自强。爱因斯坦大人,请您成为我们的首领,有了您这样的领导者,我们有信心去争取一切。”

    听着众人的说话,爱菱察觉了自己的责任。白天行阵营的武器是出于己手,自己有责任要将之销毁,在还有办法为此出力的时候,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假如知道白天行阵营里,忽然出现了一位太古魔道的行家,爱菱或许会考虑得仔细些,但目前她则是为众研究员的热诚所打动,答应与他们一起行动。

    “首领两个字对我太沉重了,我们别分什么彼此,一起努力吧!太研院的未来,我们一起把它扛下。”

    温和有礼的态度,爱菱瞬间就取得了众研究员的支持。一行人来到太研院,从进门那一刻开始,越来越多的人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少女身后,组成了一条长长队伍。虽然没有半句说话或标语,但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希望从大老们手中,取得太研院的主导权,合众人之力,开辟生天。

    当然,这样的行为近乎是逼宫政变,太研院的大老们没理由默不作声,而若双方真的因此激烈对峙,则肯定是一场难以消弭的大灾难,令整个太研院元气大伤。

    只是,连爱菱自己都在惊叹,幸运女神这次实在是太照顾自己了。当一行人来到主楼,预备去拜谒太研院的众位大老,说明他们的打算,以白军泽为首的众位大老,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太研院确实是需要新的人才与力量,我们老了,你们就放手做做看吧!爱因斯坦大人,碍于规矩,我们暂时不能给你名分,不过太研院的资源你可以随便使用,好好干吧!”

    相较于原本可能会发生激烈冲突的觉悟,现在事情能够这样解决,已经是天大幸运了,当旁边众人欢声雷动,簇拥着爱菱欢呼时,少女刹那间只觉得自己飘飘在云端,感动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件事在不久之后,传进了兰斯洛耳里,正预备前往酒店街探视爱菱的他,也为此事吃了一惊。年轻一辈研究员有这样的动作,并不算太意外,但是那些死老顽固会这样开通,这就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曾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是妻子背后运作的结果。

    “奇怪了,今天是不是世界善良日啊?你们家的老鬼一个个都转性了吗?”

    “我想……大概不是。”回答的是小草,因为要解除爱菱身上的伪装法术,她给兰斯洛拉来预备一同出发。原本昨夜有雪就回到宫中找她,但因为忙着与枫儿通讯,时间就因此耽搁,到了酒店外,看见里头乱成一团,正在大开狂欢宴会,想想就还是不进去了。

    “老家伙们不可能这样好心,之所以会这样决定,我想是有些别的理由。”小草道:

    “大概就是想找个替死鬼吧!太研院始终是白家的势力范围,想要收回权力随时都做得到,在这之前,就推一个才能卓越,但是没有夺权可能的人来当人头,让她去解决现在的困境,成功了只要说声谢谢就了事,失败了就把所有责任归诸她身上,把她交给宫里的那头猴子去处置,换得太研院的平安。”

    “你所谓宫里的那只猴子,指的是我吗?”对于这个比喻,兰斯洛似乎有些悻悻然。

    “应该没有其他人吧,还是老公你喜欢用一些别的动物当代表形象?”微微一笑,小草预备要回宫去了,现在没有必要解除伪装术法,想要与太研院的研究员相处,爱菱还得要维持现在这模样一阵子。

    “嗯,关于这次的事……”兰斯洛起了头,他知道妻子也在等他主动提起,“我要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次你做得实在是不漂亮啊!在使用一项策略之前,应该要计算到对方的个性,才算考虑周到嘛。这一次你好像太过大意了,爱菱那丫头一看就知道不适合这种战术,要她去做这样的事,谁看都知道会失败嘛!”

    “我也只是个人啊……呃,曾经是。”小草侧着头,微带着苦笑道:“我希望老公你能明白这一点。并不是由我所规划的事,就一定能当作成功的保障,很多时候我也只能拟定好计划,然后就开始祈祷老天保佑。好比这一次,仓促间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只好用这办法去试试看,然而最后仍然是失败了……”

    难得听见妻子这么说话,兰斯洛一时间也沉默下来。原本在他心中,妻子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魔法师,以其卓越的手腕与智谋,轻松掌握住一切,总是在大家开始行进之前,就把安全路径整理好。平常他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蛮干,也是因为相信,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妻子都有能力把烂摊子收拾掉。

    但是听了这番话,兰斯洛忽然发觉到,一直以来在后头掌舵的她,能力也是有限,而且始终是凭着她有限的能力与精力,在处理近乎无尽的工作。这样想来,每个晚上自己与有雪在酒店街狂欢的同时,妻子都是一个人被埋在公文堆里,挑灯夜战到天亮,然后接到酒店街送进宫去的帐单。

    虽然她总是把“幽灵是不睡也不会累的唷”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就算真是如此,精神上的操劳,也仍是非常辛苦的。

    “嗯,真是不好意思啊……”兰斯洛握住妻子白嫩如玉的纤手,在掌中轻柔搓揉,温言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好像真的是亏待你了。”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小草嗔道:“虽然我们还没有过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也还没到,不过你这当老公的也太差劲了,好歹也该送我一些什么东西啊,哪有当人丈夫从来不送东西给老婆的。”

    “哎呀!男人忙嘛,忙有时候就会忘了啊!”

    “借口,再用同样理由搪塞,下次就不让你回来睡。”

    “我说过对不起啦!别那么小心眼嘛,我等一下就去买,牧场啦、马车啦、房子啦,还有金银财宝和戒指,看看你想要什么,等会儿我一次全部烧给你。”

    “讨厌,我不是要这种礼物啦!”

    抓住妻子捶在胸膛上的手,兰斯洛道:“不要打我啦,你想想看,你一个幽灵要那么贵的东西做什么?用烧的就可以了。”

    打打闹闹,存在于这对夫妇之间的气氛,总是这样温馨宜人,这是兰斯洛很珍惜的事。

    然而,妻子还是有些深层心思,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如果连兰斯洛都可以看出,那项计划并不适用于爱菱,小草又怎么会不知道了?

    事情发展至今,都还算是在掌握内。当初与爱菱一阵长谈,在明白她的困惑后,小草大概也掌握到了这名少女的潜力范围。比起那事事不依常理而行的丈夫,这名少女并没有那么难以预测,之后小草将计划拟定修改,在爱菱闯进太研院的时候,期盼她能发现某些东西。

    (有些东西你必须要自己找出来,如果由我来告诉你,那效果就没有了。好好想想吧!

    你目前面对的困局,并没有到非改变自己不能适应的地步,就算只维持现在的你,也是可以的……)

    结果计划算是相当地成功,爱菱在找到自己方向的同时,也掌握到了研究院的人心,能够像现在这样获得低辈子弟的拥戴,是比原先计划更好的结果。然而,这并不是说那个计划就没有必要性,因为爱菱现在之所以获得支持,主要还是建筑在“她是人类”的大前提上。

    与什么样的人交涉,必须用什么样的方法。太研院的研究员们,多少年来都是绝顶自傲,要他们承认一个血统不良的杂种,有比自己更强的能力,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做事不能这样地理想化。

    但是从另一面来说,太研院的学生其实也像其余稷下师生一样,长久以来期盼一个偶像的诞生。妮儿和源五郎当初曾在学宫内焕发万丈光芒,可是对太研院的人而言,这两个与太古魔道毫无关系的人,令他们缺少认同感,因此在日前整个稷下学宫为着妮儿和源五郎疯狂的时候,太研院冷淡地无动于衷。

    因此,这次就用同样的道理,塑造一个精通太古魔道的偶像就行了。造神运动其实很简单,日贤者传人的显赫头衔、亮丽而迷人的女性外表,加上个人的杰出实力,瞬间就有撼动人心的条件。情绪是很微妙的,强烈的憎恶感,只要运用得当,立刻就可以转变为疯狂的喜爱,当这几个条件汇集在一起,一个可以掳获所有研究员好感的偶像就诞生了。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朝着皆大欢喜的方向行进,不过,小草自己却极不喜欢这样的做法。

    善用计谋之人,自然难免要计算人的情绪、潜力,把种种变因包括在内,才能有完美计划。但是,对小草本身来说,把自己当作一台机器,冷漠地去把周遭人的喜怒哀乐一一计算,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甚至常常让她对自我有种强烈的憎恶感。

    (没办法了,我不做,又要叫谁去做呢?)

    以能力、以责任,小草都无法推卸,只能继续作着这令她不快的工作,也因此,小草要适度地向丈夫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然如果在自我厌恶的同时,还被丈夫用一种“你是冷血动物”的眼光看待,精神上真的会受不了的。

    除此之外,让丈夫知道“其实我也只是个软弱的女人,我也有想要软弱的一面,在你需要我的同时,我也非常地需要你”,这也是维持夫妻协调的一个秘诀,如果不这样,往往男性对于能力卓越的女性都会起反感,在事业成功的同时,家庭因而破碎的例子比比皆是。

    然而,当想到连这种事都要计算维护,小草就实在觉得很讨厌自己……

    难得事情进展到这里了,该有几句话要对丈夫说了。

    “老公啊!那女孩这次的表现,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呢?”

    “嗯,是有……”在爱菱叙述她独闯太研院,说着那些迫人话语时,兰斯洛一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不明白这感觉的源头。

    “你是当局者迷啊!”小草摇头笑道:“爱菱在太研院说的那些话,你不觉得和你的雅各宣言如出一辙吗?”

    闻言刹那,兰斯洛为之一呆,跟着就像是给五雷轰顶般愣在当场。

    是啊!爱菱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动作,不是很像自己在雅各城里做过的事吗?

    只是,为何结果有那么大的不同呢?在爱菱得到领悟,再一次认清自己、选择该走道路的时候,自己却反而越来越迷惘,浑然不知道未来方向。难道自己就连一个小爱菱都比不过吗?

    自己的路究竟是该走什么方向呢……

    在大老们放手不管的情形下,爱菱被太研院的低辈子弟奉为领袖。尽管大老们在口头上授与她使用各种资源的权限,但爱菱并没有正式职称,这多少造成了一点阻碍。

    解决此事的,是来自象牙白塔的一纸命令书,宣布由于情形特殊,必须筹组一个特殊小组,将太研院置于其管辖下,任命隆。爱因斯坦为特别小组的召集人,并正式赠与其“博士”

    称号,此命令即日生效。

    当然,象牙白塔是无权命令太研院的,但打动诸位大老的原因,是那张命令书上苍月草三字的签名。白家大长老白德昭曾经说过,亲王殿下身边的首席幕僚苍月草,是名做任何事都有其道理的聪慧女子,由她确认过的命令,比亲王殿下本身的发言要保险一百倍。

    为此,白军泽等数位长老尊重这项命令书,给了象牙白塔面子,也授与爱菱实际名分,但也同时通告象牙白塔,由此刻起,特别小组召集人将担起一切成败责任。这个动作将他们的想法暴露无遗。

    爱菱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初次掌握太研院大权的她,试着去做一些事,一些与太古魔道研究无关的改变。

    首先是选择住处。爱菱拒绝了位于太研院内独栋的高级宿舍,在日前喝得大醉的酒店街里,向兼作住宿买卖的“阿里布达”酒吧租了一间空房,作为栖身之所。

    “爱因斯坦博士,这样不好吧!您如果每日工作得很晚,一往一来不是很不方面吗?更何况这种低三下四的地方,未免太不合您的身份了。”

    对于七嘴八舌的反对意见,少女拨弄着亮丽红发,笑道:“往来的问题不用担心,我记得太研院里还有几辆轿车,是上次和麦第奇家交易的剩货,我可以搭车上下班。每日由院里轮班调拨出一百人负责接送我。”

    相较于独闯太研院时候的气势,这样的排场要求并不算什么,更何况以当今大陆上权贵们争夸富豪的风气,一百人跟班毫不稀奇,石家家主每趟在中都出巡,随从都是数百,沿途飘洒花瓣,而那位以奢豪品味著称的麦地奇家主,出巡时随从更在五百以上。

    这个排场不是问题,令众人难以接受的是,身为稷下学宫最顶点的太研院一员,怎么可以涉足这些低贱的场所,自贬身分。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爱菱斩钉截铁地说着。这八个字是她确定要出任特别小组成员后,白三先生秘密到访,传授几个统驭秘诀时说的。

    对于素来将“肆无忌惮”当作人生座右铭的白家家主,众多想法荒谬怪诞都不足为奇,底下的人自然有所反弹,这时家主们最惯用的一句就是这八个字,让手下们乖乖住嘴。当然,若这八个字仍无法有效抑止反弹,那么白家人就必须准备在“杀主夺位”、“血腥镇压”中选择其一了。

    爱菱希望自己能够好好说,而不用采取命令式的口吻,但是已得到成长的她也明白,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单方面付出耐心与善意,就能有理想回应,如果由内而外的方式不行,那就试试看由外而内吧。

    造成隔阂与偏见的首要因素,是因为双方的缺乏了解,如果能够和平地密集接触,应该能有效化解歧见。以前,她看了很多书,发现不管雷因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都是女王领导神职系统担任救灾,稷下学宫罕有出力,而拥有最大实力的太研院,更是默不关心,显示他们与民间的严重脱节。因此,自己上任后的第一样工作,就是要把这些研究员重新带*间。

    对于爱菱这个想法,小草微笑着不置可否。听命于白家而非女王的太研院,与雷因斯的关系自然没有爱菱想像得那么简单,不过目前也无须在意这许多,就让她放手去闯一闯吧!

    另外一方面,尽管爱菱对兰斯洛亲王仍是没有好感,但身为太研院的负责人,她必须要想出办法来,有效地终止目前这场拖延太久的内战。

    破解白天行的武器与军队,对于杀伤力强大的太古魔道兵器而言,并非是难事,众人伤脑筋的目标只有一个,如何在最少杀伤的大前提下,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

    对于白天行,爱菱已知道他仅是在利用自己,但感觉上这人似乎也很可怜,如果可能,自己连他都不想要伤害。

    难解的问题,在一阵讨论后有了答案,有人提出了一个感叹。

    “白天行幕后的那个太古魔道黑手,似乎是个不逊于爱因斯坦大人的天才啊!那枚能够自清辐射效果的浑沌火弩,真是不晓得怎样做出来的?”

    这话让爱菱灵机一动。要自清辐射效果,以现在的技术是做不到的,而太研院的研究员也本能地朝“对方开发出了某种清辐射的细菌”去想,但事实的真相是,那枚浑沌火弩是太古魔道与魔法高度结合下的产物。

    在浑沌火弩爆炸之后,其所发出的能量,会生产出一种精灵,他们会在短短数小时的生命里,吞噬掉周围剩余的辐射能,让一切归回原状。这种牵涉到生物改造、复合性召唤的魔法技术,即使在魔导公会里,也是超越当前技术的艰难,爱菱自然更不可能学会,之所以能够完成,是与某位黑袍魔女合作之后的结果。

    (华姊姊那次寄来的秘方,好像还有一个东西我没有用到……)

    在脑里的记忆中翻找,爱菱很快地有了主意。猛力一拍桌子,身为特别小组负责人的她,决定了本次的战术。

    “决定了,下一次的战役中,我们将使用无杀伤力的生化兵器!这项武器命名为仙得法歌啯啯叫滑溜溜跳弹!”

第七章 魔法跳弹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自由都市香格里拉

    又是一场盛大的演唱会成功落幕,这次是冷梦雪本季在香格里拉的最终献唱,期间,各方的富商都送来鲜花礼品表示祝贺,就连艾尔铁诺的皇帝陛下,也遣人送来黄金花环。

    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后,冷梦雪的行程表,就要看天香苑的安排,也许是在香格里拉参与舞台剧的演出,也许是和巡回演出的天香苑剧团一起,受各方权贵的邀请,到艾尔铁诺或是武炼去表演。当然,目前雪片般寄来的邀请函,已经叠得如小山高,其中甚至有雷因斯眼下的大红人白天行,希望邀请冷梦雪莅临演唱,为其将兵激励士气。

    还没有宣布演唱会结束后的动向,冷梦雪的行踪因而备受瞩目,演唱会才一结束,就有大批媒体守候,预备探听相关消息。只是,尽管人们挤破头似的,希望能突破守卫,见到应该在个人休息室中卸妆的冷梦雪,但却没什么人留意到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长椅上,冷梦雪本人刚刚站起身,阖上了手里的言情小说,压低帽沿,往外头走去。

    以阅读这些肤浅、缺乏思想深度的东西为嗜好,那是刻意培养的习惯。在这之前,有许多人都提出同样的建议:“你的表情太严肃了,一个可以用脸吓哭小孩子的人,是当不了好艺人与好杀手的,就算是假装也好,平常要练习把笑容挂在脸上。”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委实棘手,结果最后想到的,就是搬了一堆小说来看。

    肤浅的东西比较好学,如果说每一部小说里都藏着数个人生,那么把这些人生阅历过一遍,自己的心境也可以轻松一点吧。

    华师姐对这种行为是嗤之以鼻的,记得前两天自己为了她寄赠食谱一事登门拜谢时,她就明显露出不欣赏的眼神,至于表情……会被她吓哭的小孩子,肯定比自己从前更多。

    “当前天位武者中最没尊严的大概就是你这蠢货了。”华师姐其实不是真的非常冷漠,如果彼此是熟人,她偶尔也会邀人留下,共享那些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煎煮成的苦茶。

    “听人使唤这么有意思吗?你不是做婊子做上瘾了吧。武功练成这样,人却一点尊严也没有,你主子要你上chuang舔脚指,你也乖乖照办吗?”一向以自由自在、不对任何人屈膝为生存目标的华师姐,自是看不惯自己这样的作为。然而,这问题的答案,对自己是再简单也不过了。

    所谓的幸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呢?

    舍弃女子之身,将一己的武功与才能发挥到极限,创出令所有男儿低首的霸业。这是自己一度追寻的梦,也是当时所相信的幸福。

    只是,人生的变化,总在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当时怎样也想不到,自己数年后会在一间破烂木屋里,听着手上铁镣叮叮当当,疲惫地仰望着窄小天窗透入的月光,期盼着第二天早上不必再呼吸、不必再睁开眼睛。

    在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都是没有什么生存意志的,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也只是因为心中有所羁绊,没法这样干脆地撒手就走。

    但这个想法在后来慢慢地有所改变。认识了一些人,与他们有所交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死了比较轻松”的想法,变成了“这样活着好像也不坏”。

    当站在台上演唱,聆听台下呼喊,感受到自己仍被需要时,活着的感觉确实在体内充盈。

    只要能掌握住眼前这小小的幸福,尊严这种东西是毫无意义的。华师姐的医术诚然大陆无双,但她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心理治疗师……

    “算了,懒得与你这死人面孔说话……”对于师妹毫不犹豫的回答,华扁鹊似乎领悟到,自己是挑了个没意义的问题。对于师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没兴趣也不想了解,个人的幸福只要自己能确信就可以了。

    “师姐有远行?”注意到华扁鹊正在收拾东西,枫儿这样问着。

    力量级数未明,但凭着精通医药与巫蛊之道,华扁鹊确实是个够资格被各方豪强相争拢络的人,然而她对这些全无兴趣,只是低调地在大陆各地行走,作着自己想作的实验。

    目前落脚的这个城市,华扁鹊以义诊的名义开设一个暂时药堂,免费帮本地居民看病,当真是着手回春。然而,当枫儿闻讯来访,却惊愕地发现,师姐正藉着义诊的机会,以邪术汲取病患的生命力与小半魂魄,似乎打算炼制什么法器……

    “吸取的东西不碍事,休养三五个月就可以回复,比起来生病还比较惨。”

    这是华扁鹊轻描淡写的解释,对于这名把自我需要放在首位的恶德大夫,医德是毫无意义的,枫儿甚至怀疑,师姐可能在这城市散布病毒,让大量病患去她的诊所求诊。

    “我要去雷因斯出诊一趟。”华扁鹊淡淡地说着,却让枫儿将一颗心几乎悬在胸口,“有个以前认识的白痴,求我去帮他看诊,说是中了一种我一定会感兴趣的毒。左右无事,实验体也采集得差不多了,就去一趟也好。”没有再多交代,华扁鹊只说了这些,却让枫儿感到极度不安。雷因斯正是多事之秋,对峙的双方正处于一种微妙局势内,师姐到那边去,究竟是要帮谁啊?如果帮的是兰斯洛大人一方,小姐又怎么会不告诉自己?那就代表……

    这下很棘手啊!如果要和师姐敌对,要碰上她在武功之外的一堆奇门杂技,自己可是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越想越是头疼,枫儿私下委托青楼联盟,送来雷因斯目前概况的情报,心中的担忧,让她没办法再遵守小姐“你在香格里拉好好玩,什么都别担心”的嘱咐。

    青楼动作很快,情报立即送来,而瞪着手里的纸片,枫儿大吃一惊。直至数天前,战况与双方条件仍然是僵持不下的,但现在却有了重大的改变。

    “白家长公子白起出关,现已加人白天行阵营……”白起?小姐以前曾经提过这名字,他……

    强烈的不安,猛然攫住了整个胸口,枫儿知道自己没法再安心地待下去了。

    几名在天香苑中担任贴身侍女的美貌少女,一面兴高采烈地谈论适才演唱会的种种,一面来到了后台。她们受命于随侍冷梦雪身边,所以接到命令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枫儿姊姊,老板娘要我们告诉您,您明天……咦?”角落里,书和鸭舌帽都留在原处,但那张枫儿常常使用的角落长凳上,已经芳踪杳然……

    “糟了!赶快通知老板娘,枫儿姊姊不见了,明天安排的演唱会……”

    来自象牙白塔的命令书,让太研院组成特别小组负责指挥一切的消息,在稷下学宫自是掀起一阵议论浪潮。而不久后,太研院本身发表声明,虽然身为稷下学宫的指标,应该在内战中保持中立,但有鉴于内战旷时费日,骚扰民生甚钜,故而决定协助兰斯洛亲王,消弭叛乱。

    多少年来,由于许多因素,女王陛下与稷下学宫并为雷因斯人的精神指标,而稷下学宫又以太研院马首是瞻,所以当太研院宣布这项消息时,确实是引人万分瞩目。

    得知此事的白天行,着实吃了一惊。当初在宣布将对太研院进行责任追究时,确实曾预料到这后果,却想不到那个信誓旦旦说会提供技术支援的小贱人,现在会跑得不见人影,联络不上。幸好老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跑了个矮人贱民,却来了个白家嫡系的硬手,武功强横不说,又精擅太古魔道,这才是真正的人才。

    看着大堆的太古魔道兵器,一一装设完成,白天行忍不住自满地笑起来:相较于那个伪王,自己身边是如此的人才汇集,大事怎能不成?

    沉浸在这些想法中的白天行,并没有发现到,自己的想法在旁人眼中,根本就已经是妄想了,他甚至没有发现到,身边部属的忠诚心,已经慢慢地转移了方向,从本来就不抱什么指望,变成全然放弃了。

    姑且不论白天行的状况,重新获得蓬勃生气的太研院,动作是十分迅速的。

    在爱菱的指挥下,特别小组的成员们,以超越过往水准的技术,在卖力工作学习着。

    而首次进入决策中心,爱菱理解到许多新东西,疑惑也更深。

    因为知道白天行一方也有太古魔道的技术小组,爱菱向大老们询问,对方大概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时,身为太研院首席长老的白军泽,得意的说着回答。

    “我们太研院从数千年前就极度重视保密,决不让机密外流,白天行那边虽然有我方若干叛徒,但是他们所学极为偏颇,只专精自己的本门,没办法成什么气候的。”

    “可是,万一流走出去的人才很多,他们把自己所知的加在一起,那也不容小视啊!”

    “绝对不可能的,祖先们有鉴于此,所以研究员们修习的方向都特别设计,一旦离开了太研院,不能使用院里资源,他们是什么也做不出来的。”

    “……我实在很怀疑,你们真的是教育单位吗?”爱菱委实惊讶。相较于注重道统传承的白鹿洞,稷下学宫一直是以自由奔放为教育宗旨,可是身为稷下顶点的太研院,却为了保密而扼杀教育,什么重要关节都秘而不传,这样子要是能教好学生,那就真正见鬼了,难怪当初恩师皇太极会拂袖而去,提到太研院时又总露出不屑神情。

    无论如何,现在既然自己扛下这责任,那就试着来做做看,多少也努力去改变一些现况吧!

    在爱菱的指挥下,新武器“仙得法歌啯啯叫滑溜溜跳弹”的制作进展迅速。

    基本构想很简单,只是把强力的魔法咒文藏封在浑沌火弩中,爆炸同时,由魔法的运作取代原本的爆炸杀伤力。

    简单的构想,却使用着过去太研院未曾见过的技术,许多地方的困难度,令研究员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向魔导公会借将,请一两名魔导师坐镇指挥。

    特殊小组成员的名额有限,未能入选的研究员,扼腕之余,纷纷自请加入支援特殊小组的众多实务部门,希望能离特殊小组的办公处越近越好。

    能够造成这样的吸引力,靠的当然不只是人格感召,爱菱的实力更是主要关键。越是跟随在爱菱的身边,众人越是为着爱因斯坦博士神乎其技的手艺而惊叹。

    她不愧是日贤者的唯一传人,展现出来的许多技术,远远超乎现今太研院的水平,跟随她左右,聆听她的一二自语,研究她的作品,每一刻都有新的收获。

    皇太极不愧是研究太古魔道的第一人,根据其之设计图而制造的器物,很多地方牵涉到数种能量的钜量转换,即使是以太研院如今的设备与技术,还是常常拼凑出错,或是因为一个小数点以下许多位的数值计算偏差,而连连引发爆炸失火,为此,太研院连日来火警不断,而众人好奇地对领导者询问着。

    “爱因斯坦大人,我们知道这些都是日贤者大人留下的设计,不过,这些东西真的可行吗?我们的意思是……您以前曾经试做过吗?”

    “放心吧!这些东西我以前都做过的。”将红发结成长辫,手里拿着钳子,忙着工作的爱菱,已成为周遭研究员视线的焦点。

    “怎么做呢?您以前的实验室,有足够的设备吗?”

    “啊!没有那么麻烦啦,以前穷得要命,根本没有那么多设备,就是钳子、螺丝起子、锯刀,就硬是把东西拼出来了。”

    “就……就这些吗?”

    “其实是不止啦,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接过旁边递来的毛巾,抹去额上汗水,爱菱笑着说出传承自名匠父亲的格言,“但总之就是一句话,双手万能!”

    “您……您真是天才啊!这简直太神了。”面对众人竞相投来的崇拜目光,爱菱其实有点心虚。自从拿到恩师的手札,照着上头的设计去组装,失败的次数实是难以计数,而伴随而来的爆破与走火,真是数也数不清了,倘使不是每次试做之前,都从父亲工作室里偷了一堆魔法器具当防身物,又把武功高强的师兄拖在身边当保险,自己早就不晓得死上千百次了。

    此刻能活着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那可是众多牺牲者流血流泪才累积出来的成果呢。

    把什么重要技术都扣在手上,秘而不宣,这点不是爱菱的个性,如果可以,她其实很想把师父的手札公诸于太研院,让大家有和她一样的学习基础,可惜因为一个理由,爱菱始终不敢将这本手札和人分享。

    以日贤者之名博于后世的皇太极,在其研究题材上,却与其贤者名号大相迥异,专攻一些被视为禁忌的黑暗题材,其中最擅长的,则是融合太古魔道和魔法两门技术的生体创造。

    手札中对此有极为仔细的叙述,详尽的程度,令翻阅手札的爱菱不止一次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这部手札中所记载的,绝非空泛学理,而是有着充分临床实验确认后的成品。

    对于体内有着一半魔族血统的皇太极,九州大战时之所以站在人类这一边,也只是因为其时他恰好身在人间界。凡是天位高手都有的轻视人命倾向,在皇太极身上更为严重,本来在他看来,这些饱食终日、不知所谓的人类,活久活短都是一样,与其花时间找老鼠、猴子来作实验,直接抓人还比较快。

    手札中不止一次透露出“为了区区十几万条人命大呼小叫,有欠身为名科学家的器量”

    这样的讯息,支持这讯息的理由,皇太极并没有采用稷下学者常说的“我们的研究将有益于千秋万代,所以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此刻必须忍痛牺牲小小的数目”,而是直接表示“为了一己的成功,旁人再大的牺牲都不值一提”。

    这样旁若无人的自私,常常让爱菱看得头皮发麻。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多种不同的面孔呢?在阿朗巴特山的时候,自己所认识的老爷爷,是非常慈祥和蔼的,当他教授自己太古魔道知识时,曾不晓得有多少次,强调研究学术不能偏离人性,否则越成功的作品越是害人害己。

    这样的老爷爷,爱菱实在很难想像他和这本手札的作者是同一个人。听华姊姊说,老爷爷与自己一行人相遇时,身上已经罹患重病,很多时候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与行为,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撰写手札时的心态才会与后来判若两人呢?亦或者,他只是没有对自己展露出个性上灰暗的那一面?

    答案究竟是什么,爱菱自己也不了解,不过想想还真是奇怪,人类究竟是用什么标准去衡量?居然把这种人封为贤者?这问题自己大概再过一千年都难以理解。

    手札中那些偏向黑暗面、与魔法有涉的部分,爱菱自知没有能力去钻研,因此全数抄了一份,送给干姊姊华扁鹊。一向冷漠的她,在翻阅那份手抄本时,眼神整个发亮了起来,显是心情激动,之后连连与自己握手表示感谢……呃,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像是送一把锋利的凶刀给一位杀人魔啊?

    (可是……说不给也来不及了,华姊姊那时候的表情好恐怖喔,呜呜呜,仙得法歌大神,你要保佑小爱菱啊……)

    脑里想得出神,空洞的两眼,让所有部属都明白她心不在焉,但惊人的却是她手里仍动作飞快,螺丝起子、钳子、无线小键盘交错运用间,将繁复的工作一一完成,看得旁边的部属是目瞪口呆。

    “喔喔!太厉害了,爱因斯坦大人简直是神乎其技啊。”对于领导者的神奇手段,众人赞叹不已,但她的本事并不只是在手上,有时候当一些细小的声音,夹杂在诸多机械运转声中响起,爱菱便浑身一震,从思索中清醒过来,跟着连头也不抬起来,一面工作一面说话。

    “你们哪个人去把第十六区的机械手给按停,顺便告诉青团一下,他刚才连接部位的计算作错了,如果不快点停止的话……”

    “那……那会怎么样?”

    “会爆。”

    “……”

    数分钟后,几个小规模的火警,再次敲响了太研院的火警钟声。

    “大家不要这么臭着一张脸嘛,本过是一场火警而已,这种事我可是很习惯喔,不如这样吧,如果火警钟再响一次,我们就休息去吃饭吧……呃,怎这么快?!”

    与大小火灾不断、快要将警报器拿来当报时钟的太研院相比,白天行阵营的技术小组可以说是安静许多,标榜着“计算零误差”的白家大少,指挥态度一丝不苟,务必令整个小组在最高效率下完成所有工作,有这样的上司,对整个小组而言是一件喜事,但他们很快就理解到,计算零误差和工作零缺点之间,是存在着一段颇大差距的。

    不知道是少根筋或是怎样,白家大少一旦专心在某样工作,就会在其他方面显得漫不经心,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韩特在某次特训结束后,疲惫至极地来到工作现场,预备向那万恶的死矮子报告训练状况,当时,白起正把半个身体探进浑沌火弩的机壳中,察觉到有人到来,随即问道:“是奴隶甲吗?”

    “是啊,老大,我刚刚结束训……”

    “先别说那么多,你来帮我一个忙。下头有四条粗管子看到了吗?你现在把其中两条连接起来。”

    “连接好了,然后呢?”

    “连接好了就不要放手,小心,另外两条是很危险的超高压电缆,倘使给电到,治起来很麻烦的。”

    “……”

    因为幸运而暂时逃过一劫的韩特,只能在心底悲叹不已,肯定是自己坏事做太多,上天才派这个怪胎来惩罚自己,真是报应啊。

    不过,这也就难怪最近很多工作人员急挂病号,有些甚至是直挺挺地站着,两眼圆睁,就这么口吐白沫地失去意识,给担架抬了出去。和这死矮子一起工作,每一分一秒都是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啊!

    两边的工作小组都在赶工,尽管气氛不同,但努力的程度却是一致,而其成果则在两天后展现于对方眼前。

    首先发动的是太研院一方,或许是对这样武器大有信心,他们甚至直接挑在青天白日下进攻。当时,明日横空,白天行阵营的士兵们刚刚用过午饭,打算稍事歇憩,却听见奇异的尖啸声横空而过。

    “浑……浑沌火弩?”

    到底是雷因斯人,对太古魔道器物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看到空中那些尖锥型的物体,登时认出这是太古魔道兵器中极厉害的浑沌火弩,纷纷大惊失色。

    白天行阵营的技术小组,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与一众惊惶失措的组员不同,稳坐桌上指挥的白家大少,几乎是在浑沌火弩离开太研院发射台的刹那,就已经感应到敌人的攻击。

    凝视众多几乎急成热锅上蚂蚁的组员,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与硬体设备齐全的太研院不同,面对破空而来的数十枚浑沌火弩,白天行这边的技术小组,并没有办法以太古魔道军火组成拦截网。浑沌火弩威力万钧,若直接让它在军队中爆炸,肯定死伤惨重,如果这些浑沌火弩上还装载核能量,届时就是一场毁灭性大灾难。

    “他……他们疯了吗?这么近距离之下使用核弹头,稷下自己也不可能没事的……”想像到浑沌火弩爆炸后的惨状,一名技术员脸色惨白地说着。

    与他的反应不同,白起只是仰首凝望,没有表情的面孔,任谁也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终于下定决心了吗?这样很好,正是我所期待的……咦?里头装载的是……”透过敏锐到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天心意识,白起在瞬间已经探知了浑沌火弩里头装载的东西,此时,他面上一丝怒气瞬间即逝。

    “奴隶甲呢?”

    随侍在旁的技术员,呆了一下才听出他问的是韩特,嗫嚅道:“大公子,韩特先生应该还在训练机座里,早几分钟前大伙儿还听见他惨叫的……”

    猜不透这位长公子要做什么,下一刻,这位研究员只觉得手中一沉,一顶帽子给扔在手上,而白家大少已经踪迹渺然。

    (魔法飞弹吗?想用这种儿戏东西获胜,太小看这场战争了!)

    脑里念头闪过,白起已飞跃至数百尺高空,正对着袭击而来的数十枚浑沌火弩。而这些浑沌火弩感应到前方出现拦截物,随即分散开来,每一枚浑沌火弩的行径都违反一般物理惯性,以青蛙跳跃式的弧型跳跃前进,避免拦截。

    本来这设计是用以避免敌人的军火拦截网,但在白天行一方并无力组出拦截网的情形下,这就是一种多余的设计,看在某人眼里更成了发笑的源头。

    “真是荒唐透顶……”几个应付目前攻击的办法,在脑中闪过,最省力的一个,自然是以神功将这些浑沌火弩一次吸过来,集中处理,但因为某些理由,白起否决了这个念头,改采比较费力的办法。

    于是,在白天行阵营的连连惊呼声中,士兵们就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以超高速度移动,刹那间仿佛分身数百,无处不在,抢先拦截在所有浑沌火弩之前,一拳击打在火弩前端。

    “好……好厉害啊。”

    “这不是我们白家传说中的光电腿吗?这人到底是谁啊?!”

    士兵们为着眼前的景象而惊叹不已。被白起打中的浑沌火弩,并没有爆开,而是在稍稍停顿之后,掉转过头,以同样的弹跳方式,直往稷下城内射去。而见识到己方强人的超卓手段,在下方看得目瞪口呆的士兵,更是震天价地爆出喝采。

    只是,若韩特、兰斯洛等天位高手在此,必定会对白起的手法惊诧万分。诚然天心意识妙用无穷,他们也知道日后当天心意识修练到一定程度,可以凭此去窥视、改变旁人的思想,但那到底还是针对活物,要以此改变这些浑沌火弩的内设方向,那是他们怎也想不透的难关。

    “一群不像话的家伙,本来还对他们有点期待的,现在看来不给点警告是不行了……”

    非出于本愿,白起在万军之前展露了实力,而他所发下的挑战书,则是毫不留情地直击稷下城内,其中将近有过半的浑沌火弩,是朝太研院的位置飞射而去。

    “爱因斯坦大人!不好了,我们的仙得法歌啯啯叫滑溜溜跳弹,全给敌人打回来了,现在正射向太研院呢!”为了把这武器亢长而怪异的名字记住,这名本来脸色就很不好的研究员,在说完之后,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有这样的事?敌人究竟是采用什么防御网?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万万想不到敌方仅是采用“手动”防御,爱菱皱着眉头下令启动防御系统。

    两边阵营比较,太研院本身就有很完善的空防拦截系统,要把这些浑沌火弩摧毁,本来不是一件难事,无奈,众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行啊!爱因斯坦大人,这个跳弹当初是针对太研院的拦截系统发展出来的,我们的拦截网根本打它不着啊!”

    “啊……我把这点给忘掉了。好,我们明天就来考虑一下,如何更新太研院的防御系统吧!”爱菱拍了一下手,笑道:“不过,仙得法歌啯啯叫滑溜溜跳弹能够完全破解防御系统,这也是我们的一种成功,不是吗?”

    显然不是,因为众研究员都是一副“现在不该为了这种事情高兴吧”的表情,而一名为首者则大胆地问道:“防御系统没用了,如果直接被跳弹击中,是很没面子的,爱因斯坦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嘛……既然电子系统无效,那我们只好改采手动了。”爱菱点头道:“该是你们上场的时候了,用你们最得意的武功和轻功,把这些跳弹击落吧!”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浑沌火弩的行进速度与冲击力,岂是寻常暗器可比,要在不引爆它的大前提下出手拦截,需要的巧劲,即使是天位高手也并非人人可以做到,就算是兰斯洛,当初首遇浑沌火弩时也惹得一身腥,更别提这些修为未及地界顶峰的研究员了。

    一时之间难以解释,对着少女充满期盼的眼神,众人只好小声惭愧地说道:“爱因斯坦大人,要把浑沌火弩不引爆地接下,恐怕只有天位高手才能作到。”

    “嗯!那就派天位高手去啊,我们太研院不是一向标榜文武兼修吗?这么多人修练白家神功,派七八个天位高手出去应该够了吧!”

    “……我们这里……好像没有那种人……”

    这段尴尬的对话,倒是没有进行很久,因为当所有拦截手段失败,二十六枚浑沌火弩就毫不偏差地击在太研院爆开,浓浓的白烟,遮天覆地般整个弥漫开来。

    “大家不用担心,启动钢门钢闸,打开抽风机,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爱因斯坦大人,当初制作跳弹的时候,您说因为敌人地处空旷,所以特别加了风吹不散、门墙难挡的特殊药剂……”

    “哎呀。人家怎么把这件事也给忘了呢?这么说,连抽风机也不管用了,我们的作品真是无比强悍啊!”

    “现在……呱……好像不是……呱呱……为这种事得意的……呱呱呱……”

第八章 血洒酒街

    由于敌人比预期中强悍太多,太研院的首次攻击行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影响所及,甚至还波及稷下城中的一般百姓。

    为了要掩饰丑闻,太研院曾试图发布文件稿,说明这些攻击是来自城外的敌人,并非是太研院的自我失败,但因为爱菱强烈主张“输也要输得光明磊落”,所以整件事的始末,不久后就为稷下百姓所知晓。

    或许该说是好心有好报,由于这项武器的特殊性,此次攻击事件中并没有出现死伤,然而,却仍是制造了大量的牺牲者。“仙得法歌啯啯叫滑溜溜跳弹”的主要功能,顾名思义,就是在爆炸后散出魔法烟雾,凡是闻到的人,都会受其影响而变形,成为……一只青蛙。

    本意是希望这些魔法烟雾在白天行阵营爆开后,兵不血刃地解决大军,就可以轻而易举摆平这场内战,不过因为些许的失算,一时间稷下城内青蛙满地爬,呱呱声响得震天价地,倘使哪个不知情的旅人听见,或许还会以为稷下城正在举办某种自然音乐会,而听在城外白天行一方士兵的耳里,自然是笑破了肚皮。

    太研院本身则是连出面道歉的余裕都奉欠,超过半数的浑沌火弩直接击中此地,内里的灾情当然是无比严重,一下子失去数百名研究员,却多了数百只青蛙满地蹦跳的大研院,进入了创建以来前所未有的红色警戒。

    在内战中表现平平,没有什么出头机会的魔导师们,终于等到了被派上用场的机会。那些魔法烟雾的性质,应该是一种诅咒,而擅长解咒的他们,则要设法破除这项诅咒的效力,使受害者回复原状。

    然而,救灾工作的进度却是出奇地缓慢,这项诅咒使用了一种失传千年以上的古代秘语为核心,另外混掺了多种复合性咒文,相互影响之下的结果,使得魔导师们难以着力,只得凭着自身魔力强行破除,那等若要多花十多倍的力气,进度自然快不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除非得到施咒者的咒文,不然我们也没有办法……”

    魔导公会做出的结论,使得事情压力重回太研院,只是,爱菱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全然不通魔法的她,甚至搞不清楚解咒方法究竟是“得到公主的香吻”还是“捕食一百只蚊子”,最后只好领导组员,向全城百姓鞠躬致歉。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吸入了魔法烟雾,但爱菱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

    当初华扁鹊在与她合作设计魔法兵器时,就已经料到这丫头的生事本领,因此特别在她佩带的铁之星护符上,另行施咒,作为那些魔法兵器的解方。这件事爱菱并不知道,否则倒是一件有利线索。

    捅了这样大的麻烦,爱菱本来势必难免挨大老们的一顿斥骂,不幸中的大幸是,有五枚浑沌火弩正中大老们休憩的研究室,结果,自白军泽以下,众位太研院大老们现在仍不知在哪个角落高唱自然之歌,爱菱暂时逃过了一劫。

    面对如此窘状,稷下百姓们自然会怀念从前,若是莉雅女王仍在,以她消除一切魔法运行的特殊灵力,要化解这个难题只是举手之事,相较之下,现在的领导者实在是很没用。为此,百姓们纷纷向女王圣灵祝祷,期盼神迹出现。

    就算不用祷告,百姓们的心声,小草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然而,自己的存在是己方一项重要底牌,现在似乎还不到揭露的时候,再暗自检查“伤患”,发现诅咒效果将在三天后自动解除,这位前任女王决定捂起耳朵,没良心地袖手不管。

    最后仍为此而头大的,就剩下兰斯洛了。当知道城里头出了这样的事,他为之气结,爱菱这几天在太研院忙碌,双方并没有机会碰面,也因此他并不知道这项攻击行动。只是,若这项攻击行动真的成功,最终也是需要自己派兵出去,扫荡残局,那太研院攻击之前就该向象牙白塔知会一声,双方配合。

    倘使有了自己的援护,事情就会比较有保障,最起码,当这些浑沌火弩飞进城来的时候,自己也就可以帮着拦截,使城内灾情不至于如此严重。

    不过,多少也是可以想像到爱菱的心情。她对自己这个兰斯洛亲王实在没好感,就算身在太研院,也不愿意为自己出力,连面都不想见一次,本来自己还以为这样也不错,哪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问题。

    多言无益,兰斯洛匆匆结束手上工作后,便打算与爱菱去见个面,问一下她目前的状况,看看有什么能帮到忙的。

    这两天太研院忙到颠峰,爱菱未必会回到酒店街的住处,如果是这样,自己想要见人就得要潜进太研院,但是那里稀奇古怪的仪器一堆,不以轻功为强项的自己可没把握潜入成功,倘使给人发现爱菱和自己的关系,对爱菱可不是一件好事。

    在酒店街上绕来绕去走了几圈,没见到爱菱回来,最后到了她暂住的小屋,远远瞥见屋里一片黑暗,恐怕主人已有两日未归,兰斯洛搔搔头发,正考虑是否要设法进入太研院,忽然看见有人从爱菱屋后走出来。

    “好大胆,偷东西居然偷到这里来!”兰斯洛一怒,便要奔上前去,却瞥见那人衣衫单薄,绝对不像偷藏了什么东西的模样,多半只是单纯路过,紧握的拳头便松了下来。哪知,那人却笔直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咦?有什么事吗?”心中存疑,兰斯洛打量着那人。面孔还满清秀的,个子干枯,瘦(怀疑错或缺)瘦小小,站直身顶多到自己胸口,以身材而论,倒与爱菱挺配,是爱菱的家人吗?该不会是她的小男朋友吧?哈哈哈……

    想到这些急头,兰斯洛不禁莞尔,浑然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笑道:“喂,小朋友,你来找爱菱是吗?她现在不在,你要找她的话,我……”

    “请问是兰斯洛先生吗?”

    忽然间给这一问,兰斯洛还真是呆了一下。酒店街的朋友,都是很熟稔地喊他“兰老大”,而多数雷因斯人则是叫自己“兰斯洛亲王”或是“亲王殿下”,会这样礼貌而生疏地叫自己兰斯洛先生,这倒真是少见。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不仅是问话礼貌,对方甚至还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欠身礼,兰斯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脑里思考是不是要欠身还礼,或是去和这位仰慕者握手……嘿!他该不会向自己要签名吧?

    会的话,如果是个女孩就好,怎么偏偏是个男的……

    “然后……下辈子再见吧!”

    倘使韩特在此,在听见这人的问候语时,就会开始全心戒备,不过,初次遭遇白家大少特别问候方式的兰斯洛,一如先前的韩特,全无招架之力,小腹上着了一记重拳,给轰飞出去,撞塌了后头的一堵土墙。

    (这拳劲……是核融拳吗?那这死矮子岂不就是……大舅子!!)乙太不灭体运转疗伤的同时,兰斯洛已经认出对方身分,脑里更是乱成一团。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挣扎起来,先喝止这场战斗,和白起大舅子谈一谈,他们双方应该是没有战斗理由的,为什么应该是亲戚的两人,要处身不同阵营而决一死战呢?如果谈得投机,那大可直接挑家酒店,痛快地喝上几杯,交上朋友……

    只是,当他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巨大的拳头。敌人的手并不粗壮,但连同那发拳的气势与强劲,这记拳头看来就比一根浑圆巨木更为庞大,以万钧之势正中兰斯洛鼻梁。

    骨碎声立即响起,同时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锐”劲,刺破护身真气,将拳劲整个轰入兰斯洛头部。

    “要本大爷的命,你还不够格!”

    剧痛难当,兰斯洛情知生死一瞬,两手急施鸿翼刀护身,迫退敌人,体内天魔功全力压制入体异劲,乙太不灭体迅速治愈伤处。两招之间,他已经试出对方内力不如自己,这种内力拼斗自己当可占到上风。

    敌人给迫退了,正确来说,早在兰斯洛鼓劲护身之前,敌人就已经远远退后,令这些夺命刀招全数落空。然而,所谓攻击,并不一定要近身才能发动。

    “爆吧!”

    乙太不灭体在强大内力支援下,迅速催愈了脑内伤势,只是,就在快要痊愈的前一刻,一股埋藏在拳劲中的潜力,如山洪溃流般爆发开来,兰斯洛只觉得脑内一轰,甚至连痛都感觉不到,数股血浆自后脑如箭射出。

    (可恶!乙太不灭体,给我治好它!)

    纵然是天位高手,头部受到重创,仍然是有很大的致命危险,此刻,兰斯洛已经完全明白,对方是为了夺走自己性命而来,虽然内心某处他仍想与这位初蒙面的大舅子握手言和,但是一股被逼到生死绝境的怒气与狂意,令他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般咆叫出声。

    “矮鬼!要本大爷的性命是吗?拿你的命来换!”

    怒极而吼,气势无匹,兰斯洛全力出击,仅留三成余力医治脑后伤势,鸿翼刀势若疯虎,狂风暴雨般往面前敌人攻去,天位力量催运下,两旁破碎的砂石、瓦砾,全给夹带起来,绵密刀网,直往中央的白起斩去。

    “换命?你留得住命再说不迟。”

    嘴上嘲讽,白起却被逼得改采守势。得到日贤者一半修为,纵然无法全然发挥,兰斯洛的内力却已是众多小天位高手之冠,而当他将鸿翼刀以拼命打法施展,尽管乱无章法,但疯狂挥斩下的鸿翼刀,却别生一股霸绝天下的大气势,虚虚渺渺间,竟让白起胸口为之一窒,不欲硬拼。

    “矮鬼!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为什么被我斩得像狗一样逃跑!给我滚过来!”

    没有持风华刀在手,纯以掌刀攻敌的兰斯洛,气势竟是越来越强,刀网逐步收束,断去敌人所有退路。然而,早先受的重伤一直未愈,此刻便渐渐影响他的战力,令得内力难以为继,脑内的晕眩感也越来越重。

    “怎么了,猴子,蛮力使完了吗?”

    明明被逼在劣势,白起却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反而好整以暇地发出嘲笑。兰斯洛心中怒意更炽,要不是自己一上来就给暗算受伤,发挥不出应有实力,又怎么会斩不下这矮鬼,现在体力渐渐不支,要是被他窥破空隙出击,那就棘手了。

    (趁着占上风,和这矮鬼一招定胜负!)

    兰斯洛拿定主意,趁着本身气势到达最高峰的一刻,腰间风华刀自然跃出,握在手中,跟着就是鸿翼刀的集中杀着“强虏灰飞烟灭”,朝已经给刀网重重困住的敌人斩去,姿势流畅如水,全然不受体内伤势拖累,将这一式的威力整个集中。

    “背水一战,哀兵未然必胜啊,妹夫。”

    这句话传入耳内时,兰斯洛已经把握不住对方的身影,明明是给困在刀网中心,这人居然说走就走。倘使是以绝世内力强行将刀劲震溃脱身,那倒也罢了,偏生他一腾身,整个人如同白鹤掠空,一顿一旋,姿势巧妙到颠峰,脚下连飞,足尖每一下都刚好点在刀劲的钝脊,自身几乎毫不使力,却能制止刀劲爆发,同时藉力外跃,轻轻巧巧地跃离脱出。

    (这是什么武功?什么身法可以灵活成这样?)

    首次见识到这样的神妙身法,兰斯洛几乎看傻了眼,当知道自己无法再困住敌人,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迅速后退。

    (不好!要拉开距离!)

    “强虏灰飞烟灭”是汇聚本身精、气、神于一招而发的拼命绝招,若是不胜,则全身破绽大露,损耗的真气更非一时三刻能复。为防敌人进击,兰斯洛一退就是十数尺,身子还没稳住,却骇然见到前方白起的身影冉冉消褪色彩,而猛烈杀气却自身后爆发。

    (分身化影?是白家六艺的光电腿?可是……他怎么能在运使光电腿的同时发出攻击?)

    读过秘笈,知道光电腿的限制,兰斯洛脑里困惑一片之际,已给对方重拳轰在背心。除却核融拳威,另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锐厉劲道,两者互补,威力更是难当,又正值兰斯洛疲乏虚弱的此刻,狠狠地爆发,险些将他胸腹脏器轰得稀烂,大口鲜血狂喷间,整个人已经朝外飞了出去,一路上爆响连连,人马悲鸣,也不知损毁了多少墙壁屋舍,这才稳住身形,倒在一堆碎砖破瓦中。

    (可恨,如果不是因为受了暗算,我怎么会输得这么难看……)

    心有不甘,兰斯洛仍试图凝力再战,奈何自身伤势太重,在无法驱出入体核融拳劲之前,连运起乙太不灭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坐在碎砖瓦里。

    惨败之后,还要难堪之至地昏倒过去,这么难看的光景,是兰斯洛的自尊心所难以允许。

    然而,脑里晕眩的感觉确实是越来越重了,刺鼻的血腥味,更不住刺激着他呕吐的yu望。

    起初,兰斯洛只以为,血腥味的源头,是自己犹自淌血不止的五官,但当一连串呻吟、哭泣声传入耳内,他才发现身旁不单是破碎屋瓦,还有一些不知来自何处的残肢血肉,定睛一看,前方被自己撞出的长长一道破碎深沟里,木石瓦砾之外,真个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两人对战之地并非旷野,虽然爱菱落脚的木屋地处僻静,但土墙之外不远就是市街,白起全力一击将人轰飞,撞击力犹胜一枚浑沌火弩,自是一路上毁物伤人,纵然兰斯洛的肉体承受得住,被他撞毁的民房商家却是死伤狼藉。

    火光四处窜起,不少伤者仍像兰斯洛一般倒在瓦砾堆中呻吟;有些伤者在冲击中失了神,不敢相信刚刚还与自己笑着举杯的亲友,就活生生在眼前被砸掉半边身体,惊骇地悲叫着……

    这些东西全数反映在兰斯洛眼里。累及无辜的感觉很难受,恍惚中有点像是回到当日在枯耳山上,那种伤亡惨重的惨烈感。而当他看到一个哭着叫爸爸的男孩,使劲地试图从瓦砾堆中拉扯一只血手时,愤怒、不甘、难过,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罪恶感,刹那间全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候,那个带着讥嘲冷笑的少年,再次出现到他的面前。乘着天位力量缓缓而降,落在他身前,先朝四周扫视一眼,跟着笑道:“不错的效果。好歹也是两名天位武者的对决,如果没有足够的红色打底,视觉上就很无趣啊,你说是吗?妹夫。”

    极度不甘,兰斯洛想要反击,但疲惫无力的身体,却仅能挥出软弱无力的一拳,轻而易举就被敌人接下。

    “知道吗?小妹夫,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血腥、凶狠、仇恨,很有狼的气味……本来我该把你这无能的东西杀掉,但冲着这副眼神,这次我只要带走它就足够。”

    伴随这句说话,兰斯洛左眼剧痛,在一抹惊心动魄的厉红闪过后,变成一片深刻的黑暗。

    或许是因为昏迷前的麻痹感,伤者没有痛叫,仅是用看得见的右眼,死命地瞪着眼前的敌人。

    和兰斯洛的拳头相比,白起的手掌显得很纤细,饶是这样,此刻由这手掌上传来的,却是绝对的压迫感。而当他弹去右手食指上的鲜血,脸上更泛起一种如妖似魅的诡异笑容。

    “一、二……谜底数字是四,现在只是一个开始,从此刻起,我会一点一点夺去你的所有……期待下次的再会啊,妹夫。”

    又是一记核融拳击在肚腹,满天血雨飞洒中,兰斯洛给轰得破空而去。

    他很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敌人实力还略逊自己一筹,要不是先前被他暗算得手,又怎么会这样地惨败?

    但再不甘心又如何,已将晕去的他,只能让一声愤怒已极的怒吼,划破稷下城的夜空……

    一场破坏骚动,死伤人数将近五百,全数是平民百姓,自内战爆发以来,从没有这样惨重的损失,对于一直能维持和平安定状态的稷下城,无疑是一件最沉重的打击。

    小半时辰之后,在象牙白塔里,小草看着由灾难现场传来的报告书,轻声叹息。不幸中的大幸是,当知道兄长亲临稷下,与夫君不期而遇并爆发战斗后,自己立刻晓得,以大哥的个性必是有所为而来,从此而推,果然在爱菱屋里发现几颗触发式炸弹,威力足以夷平周遭五十里。

    经过圣力的救治,兰斯洛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受到严重伤害的左眼,因为受到上头天位力量的干扰,并非单纯肉体伤害,圣力无从冶起,仅能暂时维持这样。

    “大哥,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再怎么样,这里也是我们的都城、我的丈夫啊……”

    凝望已经熟睡的丈夫,小草轻声自语。她无法判断大哥出关的动机是什么,还有究竟想做些什么,尽管她之前一直努力,想在事态扩大之前,将内战结束掉,但整件事又确实渐渐超乎她所能掌握的范围……

    明明是自己的血亲,为什么都与自己站在不同的立场呢?在心内某处,小草开始感到彷徨,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人。

    “姊姊,现在真的需要你了,你感觉得到吗?”

    彷佛回应小草的期盼,此时在香格里拉的某问古老屋子里,正上演着一场已经持续两天之久的冗长战争……

    “放手,别拉着我。”

    “不行啦,我一放手,你就跑掉了,你接下来连续三个月的档期,我都已经排好了,你就这样跑了,我要怎么和厂商交代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如果我不赶回去,我的主人就会遭遇危险,干姊,请您放我回去吧!”

    “哎呀,不能放啊!要是让你这样跑走了,演唱会开了天窗,那我不是更加危险。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你是对酬金不满意吗?明白说出来没关系,我可以再加你薪水的……”

    “干姊,我已经说过,那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那你为什么前两天一直要我帮你加薪?缺钱并不可耻,何况我也没有要推你下海,如果加薪可以留住你,那你尽管开口吧……”

    在随侍一旁的众婢女眼前,这场拉锯战仍然没有结束征兆地上演着。

    看得出来,其中的一位始终努力想往外走,另一方则是威逼利诱,甚至是舍弃尊严,连拖带爬的竭力慰留着。

    “干姊,算我求您了,放我走吧。”

    “不行,你连卖身契都签了,说走就想走吗?就这样放你跑了,我还能继续当妈妈桑吗?

    想要离开这里,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哎呀,你还真的给我跨啊。“

    已然身在魔屋之中,倘使发动内里的机关阵局,是有能力将天位高手囚在里头,但这样一来,她肯定全心在里头试图破阵,绝不肯上台演出,于事无补,倘使触动了这丫头的自残倾向,事情更糟,还不如采用她最怕的人情攻势,使她难以抵抗。

    目睹了这一幕,婢女们转过头去,不是偷笑,而是以很理解的心情,为那仍脱身不得的冷大美人垂泪三滴。

    (呜……既然要走,为什么还要回来道别呢?枫儿姊姊,你还是放弃吧!老板娘黏人、缠人用的八爪章鱼攻势,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别这么倔强嘛,不喜欢钱的话,我们还可以换别的啊……啊,武功秘笈怎么样?我还有很多套功夫,你听了之后一定会感兴趣的……”

    (小姐、兰斯洛大人,请再多等我一下吧,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们身边的,等我……)

    结果,枫儿今日还是无法离开香格里拉……

    第十四卷座谈会

    源五郎:“因为大伙儿各忙各的,所以这次的座谈会,再次由我源五郎和没事干的天地有雪为各位主持。”

    有雪:“最近我的戏份越来越少了,怎么作者不怕引起我的支持者的不满吗?”

    源五郎:“你也有支持者吗?作者这是为你着想,现在动不动就是天位战,如果你不躲起来,早被打成肉酱了。还是你也想变青蛙?”

    有雪:“……不想。说到青蛙,这一集中的太古魔道可真神奇,不但能把人变青蛙,还可以进行天位高手的模拟对战,比真正的天位高手还神奇。”

    源五郎:“其实太古魔道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否则白家早统一风之大陆了。那个青蛙飞弹的烟雾根本没办法突破天位高手的护身气劲,至于韩特用的模拟机器,是因为有白家老大在帮忙运算与控制,不然怎么可能模拟天位高手的招式变化跟组合。”

    有雪:“那个模拟机器…死要钱的这次可真惨,先被电击那里,然后又被老大给……”

    源五郎:“作者这是藉机平息民怨。韩特最近表现越来越差,不但诈骗小姑娘,还打伤我的妮儿小姐,不趁机整整他怎么行?”

    有雪:“这是民怨还是你的私怨?”

    源五郎:“…………”

    (冷笑)有雪:“不过,白家老大好像没有预料中那么厉害嘛!每次都是用偷袭手段获胜,老大和那个死要钱的输得还真冤枉。”

    源五郎:“这个是不能这么看的。老大他们习惯以武者身份,堂堂正正的对敌,但白家老大却是个一流杀手和领导者,对这种人而言,注重的只有如何以最小付出换取最大利益,手段并不重要。而且,其实到目前为止,白家老大还没发挥真正实力。白家守护神;疯子白家数千年历史中最恐怖的一号人物,绝对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有雪:“啊?这样的话,老大岂不是很危险?现在都已经成了独眼龙了,再下去的话…”

    源五郎:“这是没办法的事,老大现在正在迷惘中,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所以当然会吃点亏。”

    有雪:“难怪有人说老大是史上最悲惨的主角了,根本是为了衬托配角而存在的。”

    源五郎:“嗯…也不能这样说。身为主角,老大肯定可以存活到故事最后,这中间多的是给他发光发热的机会,所以偶尔要礼让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可言的配角们。其实,光彩太夺目也不是什么好事,还记得作者那丧尽天良的养猪理论吗?”

    有雪:“……我开始觉得白家老大很可怜。”

    源五郎:“至于期待老大发威的读者,请有点耐心,大概再等个两三集,老大就准备脱胎换骨了。”

    有雪:“真的?”

    源五郎:“呃…这我们以后就知道了。”

    后台——

    妮儿:“嫂嫂,你怎么会想到要发明美白魔法的?”

    小草:“没办法啊!前几年逃家的时候,整天日晒雨淋,又不懂得作保养,皮肤变得有够糟糕,加上你大哥又喜欢女人肌肤白皙无暇,所以只好努力点发明美白魔法了。”

    妮儿先看看自己的蜜色肌肤,再看看小草那雪嫩玉肤,然后比对一下兰斯洛对待枫儿、爱菱、华扁鹊的不同态度,立刻有了决定。

    妮儿:“嫂嫂,你也帮我施一下美白魔法吧!”

    小草:“………”

第一章 冬虫夏草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二月艾尔铁诺边境银海公路

    时间是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年底,雷因斯王都所发生的内战,仍处于局势未明的混乱状态,兰斯洛身边的幕僚人员,在面对白天行大军的同时,也担忧即将进攻过来的花家大军,特别是那名为花家撑腰的强绝剑爵,他的一人一剑,比十万大军更具威胁性。这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故事,在银海公路上发生。

    所谓的银海公路,是艾尔铁诺用以与武炼划分疆界的分割线,一条混合水陆的交通线总称。在一大片辽阔的平原地形上,有数条大江蜿蜒漫流,供给两岸丰足水量,青草长绿,到处都可以见到水车转动,汲水农耕。

    码头亦是此处最常见的标志景物,靠着江河之便,此地的航运十分发达,搭乘小型的扁舟,可以随支流往西直入武炼,但若乘上大型的风帆航舰,便可沿着银海公路的主线,顺流直入自由都市,途中甚至会经过现今大陆上最繁荣的都市,香格里拉。

    由于交通方便,大量旅客往返其间,而在江面上过百艘大小船只中,正有一艘扬起风帆的车轮货船,缓缓地向西而行,早晨的阳光洒在甲板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本是运货的船只,也顺路用便宜的价钱,载了几名客人,其中有一对拥有武炼兽人血统的姊妹,趁着一早空气正好的时候,到甲板上活动筋骨。

    “叮、叮、叮!”

    随着姊妹两人身形幻动,手上的匕首也不住交击,尽管她们一招一式都是攻往对方要害,动作迅速,但两名妙龄少女在晨光中舞剑较劲,乍分乍合之际,裙裾飞扬的美丽姿态,只会让旁观者以为这是一场精湛的舞蹈表演。

    一会儿之后,胜负分了出来,棕发黑瞳的姊姊,将匕首斜斜地穿过对方防御,抵在她蓝色眼瞳的妹妹颈上,虽然说是胜利,但妹妹的匕首尖也几乎快碰到她小腹,倘使是实战,多半就会发展成同归于尽的局面。

    “姊姊,和一个月前相比,我们……好像一点进步都没有。”

    “夏草,你别灰心,你的速度已经有点进步了,只要多花点时间练习,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总有一天,我们姊妹会成为山里的金牌杀手。”

    这对分别以冬虫、夏草为名的姊妹,是来自杀手之乡大雪山的低辈子弟。两年前,她们好不容易在阿朗巴特山伤到了目标敌手,通过期末考,成为大雪山的正式员工,但这两年来表现不佳、业绩惨澹,虽然她们在大雪山甚得人缘,没有因此而受人白眼,但是当教务长严正亲自召见她们,询问有关未来的转业打算,两人顿时有晴天霹雳的感觉。

    “姊姊,其实教务长大人说得也没错,杀手这份工作,又危险又不安定,朝不保夕的。

    往后的世界都是天位高手当道,像我们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未来很没前途的。“

    “那也不能随便改行啊!当初我们是抱着要成为金牌杀手的梦想离开家乡,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理想,天上的爹娘会看我们不起的。”

    “可是,我觉得教务长大人的建议也不错啊!去香格里拉那边受训,青楼联盟的福利比较好,要是结训成绩优秀,还可以安排我们出道,登台表演。”

    “那样更糟,你有听过金牌杀手变成金牌歌手的吗?对一个优秀的杀手来说,这样是耻辱、耻辱啊!”冬虫义正辞严地向妹妹辩白,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所讲的例子,其实是存在的,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位同样出身于大雪山的师姊,在这上头成功转业。

    “嗯,不过,要是能穿得漂漂亮亮,在舞台上唱歌给人听,接受献花,那也不错啊!姊,我好羡慕冷梦雪啊!说不定我们有一天也能像她一样,红遍整个风之大陆,订单接不完,那时候我们就是……”

    “就是冬虫夏草傻瓜姊妹花了啦!少发白日梦了,练剑吧!这次生意如果再失手,又不知道要坐多久冷板凳了。”

    推醒犹自在梦想中傻笑的妹妹,冬虫再次舞动匕首,这次比斗的时间较长,但感觉上仍有一种茫无头绪的感觉,不知道怎样才能突破。在这天位化的时代,倘若有地界顶峰的修为,或许有资格讨口饭吃,但姊妹俩现在的武功……搞不好只是地界底端呢!

    “啪!啪!啪!”

    姊妹俩比斗到气喘吁吁,动作也减漫下来,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不该存在的鼓掌声。两人停下动作,往旁边看去,只见有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一旁,脸上笑得好灿烂,正不知死活地大声鼓掌。

    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两人上船时,他就已经在船上了,是旅客之一,相貌挺清秀的,黑色长发,举止相当地有贵族气息,但要说是某处的王侯,他却又没有任何随从,就这样孤身一人作着旅行,十分奇怪。

    “感谢主的恩赐,能够在旅程中见到漂亮姑娘,这实在太好了,独自养伤可是闷得很呢!”男子闭目祈祷了两句,却又皱眉道:“人是长得挺漂亮的,但是为什么武功那么差劲呢?嗯……身材是还不错,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练武的材料……”

    说着批评的话语,对方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两人,态度无理之至,冬虫、夏草不约而同地握紧匕首,正要冲上前去,哪知手上忽地一轻,两人的匕首已给那人随手夺去,跟着就比画了起来。

    “喂!蓝眼睛的姑娘,你那叫做……我管它叫做什么的一招,不该是那样使的。假如你伸出手臂的速度慢一点,身子低一点,那,就像这样,不一下子就置你姊姊死命了吗?还有,大姑娘,你刚才闪避你妹妹的那一……”

    接下来的一刻钟,这名笑得十分开朗的年轻男子,口中述说,手上比划,把两姊妹早先施展过的招数,作了彻底的修改,每一着应变,都是她们生平未窥的颠峰之作。

    作梦都想不到这人有这样高的武功,莫说山中的师长远远不及,就算是教务长大人,恐怕也是胜他不得,而因为这人满嘴的“主啊”、“阿门”,两姊妹更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姊,真的就是这个人吗?他和校长大人不是年纪相仿吗?你看,两个人的皮肤简直就……”

    “天知道,我看多半是校长大人不会保养。”

    窃窃私语,恰好对方讲述完毕,收势问道:“就是这样,懂了吗?”两姊妹互望一眼,知道这可能是一辈子最难得的机会,一齐大摇其头。

    “什么?我讲得这样明白了,你们还不懂?难道我真的那么没有教育才能?没可能啊!

    西纳恩作得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可能是你讲的道理太深奥了,我们程度不好,所以听不懂,能不能请您说得简单一点呢?”

    对方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但在两姊妹连声娇嗔下,终于搔搔头发,开始详细地解说。

    往后一连七八天的时间,直至船只卸货,所有客人依序下船,冬虫、夏草姊妹俩珍惜这一生一次的最大幸运,拼命学习,竭力去背下每一样没能领悟的东西,而当她们感激流泪地想说谢谢,完成下锚手续的船主人高声叫道:“客人,到终站了,请下船吧!”

    周遭连绵青山,碧水飞溅,山中猿声此起彼落,交相而鸣,怎么看都是一个深藏山中的偏远荒地,当确认了这个事实,这一路上神色轻松的他,赫然变了脸色。

    “等、等一下,船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猴子叫得这么大声,你不会没听见吧!这是猿猴山啊!”

    “猿猴山?猿猴山在什么地方?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猿猴山在武炼,客人你现在当然是在武炼啊!”

    对于这个回答,他露出了一如早先冬虫夏草接到转业约谈书时,恍若晴天霹雳般的表情,惊骇道:“我、我是要去北门天关啊!为什么会到武炼来呢?北门天关在南,武炼在北,船家你方向整个弄错了嘛!”

    “客人,北门天关在北,武炼在南,还有,你如果要去北门天关,那根本就不该走银海公路,应该穿越龙腾山脉才对啊!”

    “我本来也想这样做的啊,但是因为我正在养伤,想选舒服一点的路线,然后你们又说坐船比骑马舒服,所以我……”

    “你那时候没说你是要去北门天关啊!”

    看着双方争辩,冬虫、夏草更几乎要口吐白沫了。尽管曾经听说过这人的毛病,但怎样都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等地步。而当她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姊妹俩悲伤地对看后,一齐转过头去,装作从来不认识这个神话级的大路痴。

    爆发在稷下城内的伤害事件,责任全数被归在白天行的头上,根据象牙白塔发布的新闻稿,是白天行派遣特工人员入城进行破坏,扰乱军心,因而有了昨晚的死伤。

    新闻稿中并没有提及对方破坏人员的人数,也没有让百姓知道,应该是此刻稷下城内第一高手的兰斯洛亲王,已在昨晚的事件中伤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这是一件足以动摇军心的大事。

    被指责为破坏者的一方,白天行阵营的将官在知悉此事后,都感到惊讶,没想到主帅终于采取了行动,然而,白天行自己也大吃一惊,在起床梳洗、用着早饭的时候,从部下口中听闻此事,一瞬间他还以为这又是敌人嫁祸的技俩,但随即想起最有可能的一名嫌疑者。

    “主公,韩特大人求见。”

    “真是没有礼节的家伙,居然挑在用餐时间来访,就不能选别的时间吗?”

    享用早饭的程序被打断,白天行明显不悦,但仍是耐着性子,宣示接见这已有数日未见踪影的天位高手。

    “韩特吗?你……咦?你怎么变成这副德性?”

    “这个嘛!哼!大概是这两天吃的不错,瘦身成功了……”

    像是发牢骚一样的语气,却有着明显的疲惫,任谁也听得出他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受,白天行更是露出一副嘲弄似的表情,这家伙以往仗着天位力量,嚣张跋扈,动手一次就要求高额报酬,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恶人终有恶人磨,往后可会听话一点了吧!

    这番心思,全给韩特看在眼里,若是以往,就算不把那张可憎的笑脸打成大饼,起码也得砍他个几十枚金币抚慰心灵创伤,不过现在身心俱疲,懒得和这个没有自觉的过场小人物追究。

    透过青楼联盟的情报网,昨晚终于和那座会走路的金山,白家家主白无忌取得联络,在稷下城内秘密约见,向他抗议。

    “喂!当初你雇用我当白天行保镖的时候,可没说还会有你大哥这样的辣手人物,如果不另外加钱的话,老子就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嗯……好啊!”不像以往那样轻易受威胁,白无忌微笑道:“反正如果你现在说不干,第一个被干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如果你有胆子跑的话,我现在就把尾款给你,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花吧!”

    笑话,自己这“逐魔猎人”见过多少腥风血雨的大场面,讲这样两句话就想把人吓倒,难道自己会害怕吗……还真是会咧!

    拿了尾款,本来应该有多远就跑多远,但离开稷下城后,不知怎地还是回到白天行阵营,虽然理智上不住告诉自己,如果就这样跑掉,那就是胆怯的证明,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所以必须留下来,证明自己根本不把那个死矮子放在眼里;然而,心里却很明白,假如可以选择,自己绝不想与那个死矮子再次为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倒不是说害怕这人比自己要强,若是认真拼起来,这死矮子应该是略逊自己一筹,甚至也不如兰斯洛,而经过几天特训之后,这份自信又更强了一些,所以只要把身上的毒给解掉,和白起硬拼,自己有近七成的胜算。

    但是,和这人为敌,很麻烦啊!这是一个已经超乎武功之外的问题,过去也曾遇过一个散发这样感觉的人,就是那个阴冷深沉、浑身藏着毒物与邪术的华鬼婆,但那鬼婆之所以难对付的理由,自己很清楚,而白起的威胁性所在,自己却说不太上来。

    越是相处,越是觉得这人很不简单,讲起来很荒唐,然而,他确实给自己一种传说中白家人的感觉。这种特质以前自己在挚友白飞的身上见过,精于计算,把一切事物化为数据,凭而作出最妥善的决定,假如说这是白飞所散发的感觉,那白起此刻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他正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无论大小事,巨细靡遗,这个身材瘦小的死矮子,似乎像个不可摧毁的大巨人,将一切操纵在手里,没有任何事能脱出他的掌握。与他面对面时,这感觉尤其强烈,自己的每一步动作、压箱底技巧,乃至于深藏于心中的秘密,全部被他一眼窥破,在没有别的选择下,不得不对他俯首听命,倘若他背后有个像青楼联盟那样庞大的组织撑腰,能做到这地步不足为奇,但他却只有一个人,为何能……

    带着满腹牢骚与困惑,韩特回去面见新任雇主,没有任何薪资,本次工作的酬金只是一句“没有解药,你七日之后毒发身亡,但如果辞职不干,我立刻就宰了你”,这堪称是出道以来最赔本的买卖,要不是因为在那地狱式训练中获益颇多,自己肯定会心理状态不平衡。

    对方仍然是盘腿坐在桌子上,腿上横放特殊键盘,手里拿着铝箔包饮料,见他到来,皱眉道:“好慢啊!奴隶甲,问个话也要这样久,欠缺效率啊!”

    (你这个死矮子,昨晚跑到稷下城里杀人放火,今早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看着雇主的神闲气定,韩特心中恼火。适才他之所以面见白天行,就是受命而去,要在发动攻势前,向全军主帅作最后确认:不惜一切,务必攻下稷下城。

    “没问题,你们放手去做吧!我早就和白先生说过了,什么都不要顾虑,一切由我负责,钱、军粮、资材、士兵,要多少有多少。”为了要表示自己是个宽大能容的统帅,白天行显得很大方,不加思索便承诺一切,看得出来,长久以来的战事僵局,已经让他的耐性到了极限。

    这也正是白起所在等待的答案,闻言,他没说什么,只是在键盘上轻敲几下,让代表集合的号角声,在下一刻响彻全军。

第二章 浑沌火弩

    在兰斯洛穷于苦战的当口,敌军也将大车上的遮盖厚布取下,搭起浑沌火弩的发射台,开始朝城墙上发射。

    瞥见这此一危险物体,兰斯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下去,将之尽数销毁,却给韩特逼在半空,全然没有出手的余裕。

    “城墙上的家伙们听好,自行防御,把下头那些鬼东西给摧毁掉!”

    “天位对战,你还有心思管别的,你下地狱去吧!”

    目睹这样的战况,守城军也知道不能再倚赖兰斯洛,试着在浑沌火弩射上来之前,将那些危险武器先摧毁掉。然而,无论是弓箭也好,魔导师的火焰球也好,在射程上都没办法触及那样的距离,当他们想要使用长型巨弩、投石机一类的重武器,却又碰上了另一个问题:

    射出去的巨箭、投出去的大石,全给敌方半空拦截掉。

    没有亲自动手,白起仅是端坐着,敏锐地目测出每一发攻击的落点,心中纠正计算误差,随着一个个数据的报出,属下士兵同样操作巨弩,将敌人的攻击准确拦截,不失分毫。

    “第一波浑沌火弩,发射。”

    一声令下,浑沌火弩喷发着白烟,以计算过的弧形曲线,朝稷下城头飞射而去。

    对于稷下守军而言,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这样武器既不可能用弓箭射落,也无法用火焰球拦截,至于笨重的巨型武器,速度上根本就比不上,更何况如果真的将之击中,也只是提前引发爆炸而已。

    在魔法中,冰系咒文的使用,应该是可以在这时候派上用场,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攻击以外的变化咒文,可以在不引爆浑沌火弩的前提下,将之击落。然而,就如昨日太研院成员对爱菱摊手摇头的窘状,能用魔法挡住高速行进中的浑沌火弩,这种事寻常魔法师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没办法了,结界壁全开,先挡住再说。”

    这是经过考虑之后的最佳决定,在魔导师们的协助下,城防军再次打开稷下城的防御结界,预备使用这先前几次抵御太古魔道兵器成功的强力防御网,硬接浑沌火弩的爆炸力。

    然而,这一次敌人的攻击,却与之前略有不同。太清楚稷下城防御系统的底细,白起自然会做出最有效的进攻,第一波的浑沌火弩,在将要与防卫结界接触之前,忽然整个慢了下来,这时,第二波浑沌火弩射至,两波在空中撞击,引发威力倍增逾前的强横爆炸。

    稷下城的防御结界,是魔导公会的精心杰作,能自行计算敌人攻击落点,将能量集中抵御的设计,但是面对这样的攻击,结界本身根本就无法计算敌方攻击威力最强处,进而集中能量防御。结果,当爆炸的热力与冲击波,狠狠地硬撼结界壁,稷下守军只能瞪着能量急遽衰退的灯号,全体脸色瞬间苍白掉。

    “不行啊!能量消减的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没关系,这样的攻击法太耗费弹药了,在我们支撑不住之前,他们的弹药一定会先……

    咦?“

    自信满满的说话,在看见对方阵营又推出十数辆大车后,顿时变成了颤抖的语音。白起出关后,直拖延至今才发动攻击,为的就是制造、囤积充足弹药,现在实际上阵,补给速度几乎是源源不绝,看得稷下守军全部傻眼,而在他们的惊愣中,第三波、第四波的浑沌火弩攻势,毫不停歇地攻了上来。

    “结界壁的能量补给,进入警戒标准,估计再三波之后,无力供给巨量消耗,核心魔力石碎裂。请减缓使用频率,让能量补给有充足时间回复。”

    “‘减缓使用频率’,这种事你去哀求敌人吧!我们管得到才怪。”

    战事吃紧,守城军的心情处于紧绷状态,当魔导公会方面传来结界壁不堪负荷,必须缩短使用时间的要求,双方甚至恶劣地对吼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一直没做出什么指示的小草,也不能再把全副精神放在苦战中的丈夫身上,开始考虑一个对历代雷因斯女王而言,都非常艰辛的抉择:当手上筹码已不足够应付困境,那么是要坐视牺牲者的出现?还是要把本来不该用的秘密底牌,提前打出,造成往后的不利?

    “第八波火弩攻势逼近了,结界壁……能源不足,估计在硬接这一击后碎裂,仍有六成威力会直接冲击城头。”

    “天杀的!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火力?”

    “这种事你去问太研院吧,他们最近保安不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失窃。”

    对吼声中,这一波的浑沌火弩已然迫近,众人唯有就地找掩护,预备迎接这第一次的浑沌火弩直击城头,并且暗自期盼,希望这一波火弩没有装载传说中毁天灭地的核能弹头。

    “准备承受冲击……进入倒数。”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先浑沌火弩的爆炸声响起。

    “大家莫慌,太研院驾到。”

    十多个背着重型仪器的太研院研究员,匆忙赶上城头,打开了背后的仪器,然后组出一道无形力场,帮助已经将近崩溃的结界壁,挡下了这一波火弩攻击。

    “抱歉,迟到了,我们接到消息,已经立刻赶来了……”

    “辛苦你们了。”小草道:“把仪器就地组装,动作要快,敌人不会给我们大多时间的。”

    在小草的指挥下,研究员们将背上仪器卸下,与魔法结界壁的装置结合,组出双重的防御结界,交互递补,缩短能量补给时间,可以将结界壁的防御时效拉长。

    率领特别小组成员,在百忙中赶制出这些器具的爱菱,并没有亲临现场,主要理由,除了不愿见到那讨人厌的亲王殿下,不想亲眼目睹战争进行,也占了很大因素,所以,此时的她正身在太研院内,操作一连串的仪器,把本来供给太研院使用的能源,尽速转移到供给防御结界的补给。

    (老公,我们这边暂时还可以控制一下,就看你那边的情形了……)

    只要兰斯洛能摆脱韩特,以他的力量,这是唯一抢攻下去,摧毁发射炮台的方法。不过,小草也知道,兄长白起的后着仍未尽出,即使兰斯洛真的抢攻下去,所要面对的,搞不好就是被两名天位高手夹击的窘状……

    (如果情况也变到最糟,我是不是应该动手呢?但是这样一来……)

    空中的兰斯洛,也正处于一个难以脱身的激战。狂怒中的韩特,不仅是气势增强而已,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的拼命打法,因为他的沉着,份外多添了一股狠劲,使得兰斯洛毫无空隙可趁,始终落于下风。

    (好奇怪,为什么……我的攻击方向,他全部都知道?)

    又拆了几招,当兰斯洛力图扳回上风,却徒劳无功后这份感觉更加强烈。尽管两人还算有攻有守,但自己的攻击连番落空,长时间下来,令自己渐渐变得烦躁,更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猴子,不要这么吃惊啊!我被苦苦折磨了几天,可不是白白浪费的,你这个在稷下城里享福的家伙,怎么可能还是我的对手?”

    呜雷剑一横一拖,准确的控制,赫然正点在风华刀的刀脊上,破解了敌方攻招,韩特冷笑道:“猴子,老实告诉你吧,我们的实力差距已经拉开了。”

    久战无功,又听到敌人这番狂傲宣告,兰斯洛登时大怒,连续数刀重手,要把这稍占了点上风,就以为自己不可一世的狂徒斩下。

    (太差劲了吧!我前一阵子就是和这头土猴子不相上下吗?和模拟器的动作一模一样,这么慢的速度只配去切猪肉啊!)

    动念间,韩特的剑势出现了一个细小破绽,尽管一现即逝,却仍是被兰斯洛所掌握,鸿翼刀横劈,立刻将呜雷剑砸飞出手,只是,在呜雷剑脱手刹那,一股奇异的劲道,带动兰斯洛手里风华刀,险些就脱手而出,尽管他加力握住,却被韩特趁势一腿踢中手臂,两者合一,正是睥世腿绝中专夺兵器的妙着,兰斯洛再也把持不住,一双刀剑先后朝天上直射而去。

    (兵器脱手了,没有了鸿翼刀法的守护,我看你怎么接我的杀着!)

    骤然空手,兰斯洛惊怒交集,却立即以手刀展开鸿翼刀法护身。即使没有兵刀助威,鸿翼刀法亦是非常厉害,但对上睥世七神绝,就显得略逊一筹了,而这正是韩特在数十次模拟战中屡试不爽的战术,轻巧的几下旋身,贴近兰斯洛身前,一记重拳就轰了出去。

    拳势虽强,感觉上却也没什么大不了,兰斯洛侧头闪过,同时间一记手刀斩中韩特左肩,给护身金绝接住,爆出金属声响。

    (这人的护身金绝比上次更强了,之前反震的力道可没这么大啊?他、他真的变强了?)

    惊讶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当韩特的拳擦过身边,兰斯洛骤然感到一种锐气,之前曾在白起核融拳中感受到的气息,此刻更锋锐十数倍地呈现出来,而带来的影响,则是在一下裂帛似的脆绷声后,兰斯洛的颈子如血泉喷发,大量鲜血骤喷出来。

    (该死,乙太不灭体,给我治好它!)

    兰斯洛全力催愈伤势,但面对韩特这样的攻击,显得有些应付维艰。实在是很难想像,即使是面颊这样的部位,竟也能喷出如此多的鲜血,连续十多下之后,登时觉得心跳气喘,乙太不灭体的催愈效果仍在运作,但体能却开始下降。

    “很奇怪吧,猴子,不用那么讶异,我第一次护身金绝被破的时候,洒得比你还厉害。

    哼!白家人确实是很有一套,为了破解龙体圣甲,居然创出‘核融剑拳’这种怪功夫,可别小看它啊,因为白末日就是用它轰下上代龙族族主的……你死掉的老婆不是白家人吗?怎么没把这功夫传你,是不是你们夫妻感情欠佳啊?“

    韩特将五指放松,稍稍活动之后,并拢为掌,但身上散出的感觉却是凛冽刀气。

    “和真正斋天位的自愈功能相比,乙太不灭体其实是有弱点的,尽管能在很快时间内催愈肉体,但造血的速度却没那么快,所以只要让你受小小的伤,却放干你全身血液,你的乙太不灭体就没用了,哼!听说是还有更快的方法啦……”

    “这……这些东西,都是那个死矮子教你的?他有这么大方?”一面努力用乙太不灭体疗伤,兰斯洛委实诧异,假使说小草是因为夫妻情深,这才把白家绝学外传,那白起的想法又是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把白家神功传给不相干的外人,他就不怕韩特有一天变强了,第一个就掉转枪头回去对付他吗?

    还没碰着面,兰斯洛心头已充满挫败感,越来越觉得这位大舅子行事的难以预测,一如他昨夜天马行空的那一踢,又开始在眼前旋转盘绕。

    “也不完全啦!不过白家的太古魔道确实有一套。猴子,鸿翼刀真的是很厉害,在我和你的一百次交手中,我虽然用了金绝,但还是被鸿翼刀重创三十五次,杀过十二次,其中有一次是被你的第六式拦腰斩断,嘿!那可真是痛,只是,和模拟时候的你比起来,现在的你实在太没用了……反正,就像我说过的一样,我们两人的实力差距已经拉开了。”

    “荒谬!才短短几天,天位之间的差距有那么容易被拉开吗?不过稍微占了点上风,你别猖狂得过头了!”

    “那你呢?不过是稍微被我占了一下上风,用得着那么气急败坏吗?说什么不会这样轻易拉开,那也只是你自己不愿去相信而已。”韩特道:“这几天里,当你在稷下城里享受的时候,我可是活在生死之间的地狱里,因为我的苦练、我的奋斗,还有我敢于去面对挑战,所以现在的我比你强多了!”

    “哼!你面对了什么挑战?”

    这一句话本来是兰斯洛没好气地顺口一问,然而,韩特却在瞬间睑色大变。传说中,睥世金绝修练到极高境界,身上会泛着金色光芒,但他此刻却是整张脸几乎变成惨青色。

    “哇!死猴子,我宰了你!”

    像是被问到姓名的妮儿,韩特再次爆发了狂怒,而这一次,让兰斯洛感到极度震惊的是,敌人使用的武功,竟然是自己熟之又熟的鸿翼刀。并非单纯以天心意识模拟,而是经过了相当锻炼的刀招,迎面斩来……

    与兰斯洛相同,稷下守军那方面,亦是个个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眼见亲王殿下连番不利,对方弹药又似源源不绝,任谁都会感到心慌。

    “不行啊!这样下去,结界壁撑不了多久的。”

    “怎么样都要撑下去,假如结界壁撑不住,给浑沌火弩射进城去,百姓会死伤惨重的。”

    “只有期待亲王殿下了,只要他能下去摧毁那些浑沌火弩,我们这边就没问题了。”

    在这趟攻击的数天前,韩特与白起曾有过一段对话。当时,好不容易从特训地狱中逃出,藉着报告进度的机会,喘一口气休息的韩特,被白起问了一个问题。

    “对你而言,守一个城池最值得畏惧的是什么?”

    相处下来,韩特渐渐了解这人的说话习惯。当咨询问题时,他从来不会直接说“守一个城最怕什么”,而总是会加上“对你而言”、“以你的角度来看”之类的开头语。这个男人不相信世上有绝对唯一的真理,所有的道理都会随着不同情形、不同对象而变化,因此无论接受与否,他仔细聆听每一种答案。

    “嗯,大概是断粮吧!每一次被人攻破,都是从没饭吃开始的。”韩特没指挥过守城战,但在恶魔岛上当佣兵的日子,却使他有着极为丰富的兵学常识,回思以前遇过的情形,最怕的就是资源方面弹尽援绝,尤其是粮食。

    “以物质方面来说,确实是如此,但假如是心理方面……”白起淡然道:“我会很小心,不让我的土兵以为,他们正置身于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里。”

    多年之前,在前任女王的秘密授意下,仍于塔内闭关的白起,曾参与稷下城防御系统的改良工作。当他精心构思,将魔法、太古魔道技术合而为一,看着自己手中堪称完美的设计图,白起着实欣慰,为着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而满意。

    然而,另一个问题立即浮上心头。任何设计都不能背离操作者而独立存在,尽管自己的设计堪称完美,但实际使用自己设计的那些人却又如何?当这些防御措施屡次将敌人攻击消于无形,他们会不会为此而骄傲?忽略了任何系统都不可能没有的破绽,只为着稷下城的难攻不落而沾沾自喜?

    骄傲自大,会导致疏失,而这些疏失累积起来,足以变成一个致命缺陷,直接引导向失败,当原本对某样事物的绝对信任崩溃,心理上的无比冲击,对土气的打击将是难以弥补,瞬间就可以决定整个战局。这是白起最擅长的几个技巧之一,所以他更不允许敌人用这样的技巧来攻击自己。

    而他当日的顾虑,就完全出现在此刻的稷下守军身上。拥有超越现今战争技术的城防设备,将太古魔道、魔法巧妙结合,城内补给近乎自给自足,纵然被五十万大军包围,稷下城亦是固若金汤,半点动摇迹象也没有,加上又有天位高手坐镇,守城的任务没有半点困难性,士兵们甚至是用一种看马戏的心态,俯视着城外的白天行大军。

    有意无意间,兰斯洛与妮儿都在士兵们、心中建立了一种形象:只要我还在,不管是怎样的困境,我都有办法带你们突破。这无疑是当前每一位领袖人物,都试图在下属心中建立的形象,随着战事的一再胜利,土兵们也渐渐开始将兰斯洛、妮儿当成守护神,深信只要有他们存在,自己就是安全的。然而,他们却忽略掉这想法并非颠扑不破,甚至曾经被打破过一次:当初在枯耳山上,兰斯洛与妮儿并未能保护四十大盗的战友。

    想要建立这样形象的领袖人物是何其之多,但是除了麦第奇家主旭烈兀,从没有别人成功过。不败形象不能偏离智慧而单独存在,更不会只凭单纯武力来支撑,兰斯洛与妮儿的不败形象,是奠基于以天位力量强行排除一切困难的基础上,但是当敌人也出现天位高手,双方优势抵销时,这个不败形象很容易就被破灭,而这一次,白起把这个道理,以最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众人面前。

    (两个家伙的胜负一时之间还分不出来,结界壁的能量也耗得七七八八,再等下去没有意义,动手吧!)

    将眼前战局的每个小细节都看在眼底,当这样的意识在脑海闪过,白起慢慢地站起身来,挥手示意身旁的所有技师后退,下一刻,他已经飞身在空,朝稷下城急掠而去。

    “啊:死矮子!”

    见到敌人横空掠过,兰斯洛惊怒交集,想撇开敌人去追截,却给韩特缠住,没法分身。

    敌人鸿翼刀的造诣不如自己,只是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用法后,一招一式和过去所知大相迳异,反而让自己拙于应付,而他在手刀中夹杂着剑拳,只要被碰到,立刻便最大量出血,遮蔽视线,越打越是疲惫。

    (糟!这已经不是讨回胜仗的问题,要是给他跑上稷下城头……嗯!他好歹也是雷因斯人,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同胞出手吧!可是……)

    无视于兰斯洛的苦恼,白起停留在半空,凝望稷下城壁一会儿之后,右手五指弹动蓄劲,脑海里亦将一连串意识命令下达,让地面上十数辆大车的发射台,一齐高举了起来。

    “敌、敌人要发动总攻击了,结界壁出最大力,一定要接下这一阵。”

    城头的守军大声叫喊着,之前已经通令城内,百姓找掩体避难,慎防浑沌火弩的轰炸,而现在,他们拼了命也要保家卫国。然而,正忙着操作仪器的两名太研院成员,却瞪着下方浑沌火弩中最大的三枚,口唇轻颤,像是见着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是……是核子导弹啊!结界壁不可能全部挡住的!”

    “挡不住也要挡,就算我们全部牺牲,也要保卫稷下城!”

    除了小草,多数的守城军并不了解那三枚东西究竟有多可怕,只是发誓要保家卫国,可惜,敌人并没有给他们上场的机会。

    距离稷下城半里的空中,白起扬起了右臂,食、拇指分开,遥遥指着被一层朦胧结界壁所守护的稷下城壁,当他以天心意识检测出结界壁的单薄之处,就是动手的时刻。

    “核融拳机枪势,镭光连射,”

    扬声吐气,十二道有形气劲凝结成弹,闪烁灿烂镭光,分作不同角度,全部击在结界壁上,刹那间只听到如同大屏水晶碎裂散落的脆响,融合两类能源,支撑多时的结界壁,就这样被他一击而毁。

    “这……这不可能啊!太研院所有能源都用上了,就算是天位高手,也不可能一击就……”

    结界壁溃散,整个设备爆成一团火球,然而,在一片哀嚎声中,所有人更担心那些直射而来的浑沌火弩,特别是让那些研究员都面色惨白的三枚大型火弩,要是被击中,那真是不敢想像,到底会有多惨重的伤亡情形。

    已无力阻挡,所有人这时除了向神明祈祷外,脑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兰斯洛亲王殿下,这次真的只能靠你了,请你保护稷下城吧!)

第三章 满目创痍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这死矮子玩真的?我不能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

    兰斯洛心中早已叫苦连天,只是,在战局中一直落于下风的人,根本没有停战的资格,事实上,被韩特斩得伤痕累累,忙着用乙太不灭体催愈的他,不得不承认,照这情形下去,对方可能不出半个时辰便能斩自己于掌下。

    尽管天位高手能以天心意识,模拟世上武学达到七成,但韩特此时展开的鸿翼刀,威力绝对不仅是七成,兰斯洛实在想不通,对方到底从哪里学来鸿翼刀真传。事实上,忽必烈创七神绝时,本就有把鸿翼刀的精华融会其中,韩特这几日在过百场实战中渐有领悟,尽管其中还有许多误谬之处,但考虑到使用时对敌人的打击效果,便大胆采用,果然一举成功。

    (难道……就像那死要钱说的一样,我们的实力差距,已经彻底拉开了吗?)

    想突围,但是对方的刀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根本没有脱逃余裕,以自己对鸿翼刀的了解,又怎会不知,想在这片锋锐刀网中硬闯出去,那连四肢都保不住,何况敌人还混杂了剑拳的技巧,拼命闯出去,肯定死多活少。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尽管自己是这样相信着,但昨晚就有人实际破解过这个想法。

    (我能做到吗?不,不成的,再怎么样,我需要一点空隙,一点空隙就好……)

    一念既动,兰斯洛招架住韩特攻来的一刀,吼道:“死要钱的,我认输了!”

    “认输?留下命来!”

    “你还不懂吗?要是让你后头那三枚东西射进城去,事情就严重了!”

    “我又不是雷因斯人,关我屁事?”

    “但你终究也还是个人吧!那三枚东西在城里炸开,平民百姓死伤无数的画面,你也不想看到吧!”

    兰斯洛的吼叫,让韩特动作为之一顿,不管他接下来的决定是什么,刀网确实因此而出现空隙,而这也正是兰斯洛想要的东西。

    (好机会!)

    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整个心灵如同静止水面,兰斯洛一腾身,整个人如同白鹤掠空,一顿一旋,轻飘飘地跃离刀网,足尖恰好点在韩特手臂上,这正是昨夜白起破他拼命刀招的一式。

    这时,昨晚白起旋身时的动作在脑内越来越清晰,隐约间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兰斯洛知道自己刚才施展的,仅是这一招的上半式,那么,下半式该是如何呢?

    当这念头一起,仿佛在脑里开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漩涡,天心意识随之运转到颠峰,下意识地,再度旋身发劲,在这刹那,兰斯洛有种感觉,好像周遭的阳光、大气、风与水,全部都跟着自己这一下而旋转起舞,只有这一刻,自己真的拥有了师兄王五曾说过,与天地自然同乐共存的感觉。

    看在韩特眼里,则是一幕惊骇欲绝的景象。本来几乎要束手待毙的敌人,忽然间便了一下怪招,脱出了自己以为十拿九稳的刀网,站在自己手臂上,跟着,一种近乎睥世掌绝那样的力场,无声地锁住了自己的行动,瞬息间仿佛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除了自己与眼前的兰斯洛,一切再不存在。

    跟着,兰斯洛旋身动了起来。这一下,由至静心境中猝然生动的无上大力,恍若是平静不动的深沉潭水,骤然间爆出一条怒啸白龙,摆尾掀浪,笔直冲上天际,韩特觉得呼吸困难,眼前景象仿似化作一片惊涛骇浪的汪洋,而在重重浪花中,一记重腿横踢出来,正中韩特的颈项。

    无力无剑,单凭一腿之力,正面硬撼号称当世第一护身硬功的睥世金绝,不管怎么看,韩特都是稳占上风,但事实却没有如此简单。如果说天位高手的力量,是源于自身内力与天地元气组合后所产生的天位力量,此刻的兰斯洛,就达到了小天位里元气融合的最高点。

    在中腿的一刻,韩特想起来一段对话,那是发生在前两天特训中的歇息时间,白起讲解白家绝学时,提到了光电腿中的一式杀箸。

    “正统的光电腿没有攻招,但在我父亲任内,他为了打破这个传统,特别创了三招,你刚才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招。如果使用成功,不只是身法神妙,还有出奇不意的大威力。”

    “在我把你砍成两载之后还讲这种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那是因为刚才的模拟赛是在夜里进行。只有在有阳光的环境,下半式才能发挥作用。”

    “哦?还得有日晒啊?白家果然是变态的家族,世上有什么武功是这样练的?”

    当时,韩特确实有些好奇。模拟测试中,自己在第七次连续接招时,侥幸破解了白起的那一下腾身,将他肢解,但如果有下半招,那会是什么样子?这招叫做“光合作用踢”的诡异招数,一旦有了阳光的支援,那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他知道了。超乎想像的大力,瞬间狂涌了过来,如同数十发雷击般重砸在颈子与侧脸,倘若不是紫电功与护身金绝及时作用,他的头颅肯定断裂脱离,远远地飞出去,饶是如此,仍然是险恶之至,先前占着的所有优势瞬间失去,口鼻耳朵皆血喷如涌,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朝后方倒飞出去,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这么迟钝?不中用的东西!奴隶甲也是,这么容易就被逆转,以后要好好训练他才行!)

    将一切看在眼里,白起毫不动容,只是看着那三枚分不同方向自兰斯洛上方掠过,往稷下城射去的浑沌火弩。

    (我……我怎么这么厉害?那个死要钱的又为何如此不堪一击了?他不是有睥世金绝吗?

    啊!不是想这东西的时候……)

    兰斯洛心中连叫不妙,转过头去,却看见白起在大老远的前方,对自己扬起了左臂,依稀就是核融拳机枪势的前招。

    (来不及了,拼着受他一击,也要把这三样东西打到高空去引爆……)

    念头甫动,对方的核融拳已然发出镭光,兰斯洛运劲护身,整个人正要往上全力冲去,击毁那三枚浑沌火弩,却见到敌人的镭光先己而至,将末尾的一枚浑沌火弩以巧劲击下,朝自己迎面落来。

    (咦?他该不会是想要…)

    当兰斯洛蓄劲待发,预备同样也以巧劲将这枚火弩打向高空,却听见火弩内部轻响两声,跟着就在眼前爆炸开来。

    巨大暴风声响传入耳内,看着丈夫被燎天火云所吞噬,丝毫不受强烈冲击波影响,飘然站立在稷下城头的小草,不由得捏紧掌心。

    没有办法了,再这样下去,稷下城内的伤亡将会空前惨重,纵然自己不愿,但现在已不能再多做隐藏,得要启动稷下城的最后防御系统了。

    右手慢慢扬起,刚要动用法力,小草却忽然感到一丝骇然,自在基格鲁擂台血战,目睹丈夫浴血垂危后,她就未曾再有这种感觉,而此刻,这久违的感觉,随着一种奇异的麻痹感一起出现。

    (我……我不能动了?为什么?就算是最强的不动咒缚,也不可能对天魄的抗魔性产生制肘,那为什么我的身体……难、难道是万物元气锁?这不可能啊!万物元气锁是……)

    脑里闪过这个念头,而眼前亦出现了兄长漂浮在空中的身影,脸上表情依旧是如记忆中冷漠,森寒得令人心怯,轻轻开合的口唇,似乎在说着什么。

    “男人之间的战斗,你不要多管闲事,”

    (大哥,你这次做得太……)

    身体无法动弹,小草集中意识,想以心语向兄长谈话,然而,对方却冷冷地转过身,高速飞离而去,连越过城墙,笔直射往象牙白塔的两枚浑沌火弩,都不再稍作一眼确认。

    于是,当已有挨炸经验的兰斯洛,好不容易从炽热火云中钻逸出来,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高温风暴,还有稷下城内笔直往上冲去的两朵巨型蕈状火云。

    (这……这太过分了……)

    这一日的攻城战,时间上堪称是自围城以来最短的一次,但伤亡程度却是无与伦比。

    撤退到老远的大后方,目睹到这一切的白天行,尽管看不见城内的伤亡,却瞥见雷因斯王权的象征建筑物,象牙白塔,在火云缭绕中,先是主塔折成两段,跟着整座建筑物爆成一团粉碎。

    还来不及大惊小怪地呼叫,前方已骤亮起夺目强光,耀眼的程度,在见着的刹那就令眼睛疼得要命,假使不是白起事先有通令全军,撤退后以黑布蒙眼,蹲下捂耳,避免伤害,光只是这一下,就足以让五十万大军伤亡惨重,绝不仅是区区三千余人身体不适。

    退得老远,中间又被白起以天位力量、太古魔道仪器设下数层护障,大军尚且受到这样的冲击,那被直接轰击命中的稷下城……众人不禁面面相觎,谁也都知道,绝不可能只有象牙白塔被击毁,而城内毫无死伤。

    瞧那火云的规模与威力,仅远远眺望,便明显可以看见,坚固的合成城壁现在已经变成千疮百孔的断垣残壁,城内处处是火头、浓烟,任谁也知道,此刻稷下城内定然是人间地狱。

    后续的发展则很怪异,当白起孤身归来,向主帅报告:“完成使命,请派大军进占稷下城”的时候,本来一心想要在稷下城头高挂自己旗帜的白天行,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手,表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从长计议再做决定吧!

    白天行的顾忌不无道理,现在稷下城内伤亡惨重,贸然进军城内,可能会被全国以人道之名谴责,名声一落千丈,除此之外,在这种时候进入城内,整个稷下城内的伤亡医疗责任,全部要落在他头上,听说这种核能武器含有剧毒,倘若让自己的大军受到感染,那岂不是大大不妙了。

    “白将军,这次你做得不错,但代价会不会……”

    “出战之前我曾经确认过,为了攻破稷下,我方不惜一切代价。”

    “话是这样没错,但我以为你的意思是……”

    自然,白天行心中有着不满。象牙白塔被炸毁,自己会以文化破坏者的名义,在雷因斯史上受人非难的。同时,随着象牙白塔的崩溃,里头许多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与文物,也全部毁于一旦,即使获胜,不能坐在象牙白塔的华丽王座上接受加冕,这将是生平的头号憾事啊!

    对这个白家大少,也必须提防了,他今日下手如此之辣,摆明是个危险人物,天晓得会不会哪天调转过头来,将自己杀得措手不及,说不定还会干掉自己,取而代之地成为雷因斯新主。现下大半兵权为他掌握,连韩特都受他驱使,得想个办法开始防范了……

    这些心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却在眼神中表露无遗,事实上,此刻帅营里的大多数人,都是用同样的眼神,既慎且惧地看着这名初次上阵,就攻破稷下城,并且令城中死伤无数的恐怖人物。一将功成万骨枯,假如说有人将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么一定就是眼前这名矮个子的男子。

    清楚感应到众人所想的东西,白起淡然道:“我军气势方盛,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那么,是不是要准备第二次攻击?”

    “还攻击?”白天行吓了一跳,怀疑这人是否嗜杀成狂,一个劲地想要发动战争。

    “不,不必了,基于人道立场,我决定停战三天,不,五天好了,停战五天,然后让稷下城自动出降。”

    “人道吗?那么,是不是要站在人道立场,送部分的粮食与医疗物品进去城内,帮忙救助难民呢?”

    对于白起的这个问题,白天行则是很奇怪地反问,“对方不是敌人吗?为什么我们要送东西给敌人呢?”讲话的同时,眼神中更露出“你这样的辣手杀人魔,居然也有资格来谈人道”这样的明显讯息。

    白起倒是没有说什么,面上也看不见厌恶之情,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此地,回到太古魔道技师们休憩的专区。

    “大公子,欢迎归来。”

    所有技师排成两列,谨慎地恭迎白起。这些人多半都是白起出关后,由西西科嘉岛上调来的人手,不管他们是否认同这位白家大少的做法,至少在忠诚度上不会改变。

    “大公子,失落的目标物已经寻获了。”

    技师们所指的,是被浸泡在苏生水槽中,全力疗伤的韩特,以及不久前寻获的风华刀、呜雷剑。

    “我要远行,三天之内,一切由你们自行打理。”

    或许该说幸运,这一次稷下城内的死亡人数,初步估计,约莫是三万五千人。在稷下城这样人口密集的区域,连续被两枚浑沌火弩轰炸,仅仅三万多人的死亡,已算是相当轻微了。

    能把伤亡人数压到这样低,最基于一些人为因素。多少年来始终藏于黑幕之后,不露面人前的魔导公会,再一次展露了其不为人知的实力。在象牙白塔崩毁的前一刻,五道黑影以极快高速,分五芒星的角位,围绕住象牙白塔,并且发动隐藏在象牙白塔下方的防护装置。

    要阻止象牙白塔的毁灭,已经来不及了,但仍然可以藉着防护结界的魔力,将核爆威力封锁在五芒星之内,不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城南爆炸的另一枚浑沌火弩,也是同样情况,魔导公会十名圣导师中的五名,各自率领数百名弟子,分五个方位压制核爆。没有大规模地气结界的协助,要做到这一点根本不可能,勉力支撑一会儿后,在众人合力的压制网崩溃前,一股突然出现的大力,令得压制网重新扩大,将核爆效果压制下来。

    而当众人抬头望向上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飘然傲立于空中,凝望着那随着众人引导,冲天而起的辽阔火云,面上全然不见往常的戏谴笑意,而是极为严肃的神情。

    “哎呀呀呀……和百年前的白军皇比起来,白家这些后生小鬼做事是越来越没有节制了啊!”皱着眉头,这位在年纪与阅历上堪为众人长辈的东方家主,语气中有着确实的担忧。

    由于两边的及时压制,因此直接受到爆炸威力伤害的,只有压制网里头的区域。自然,因为将核爆威力集中,这两个区域等若是受到双重轰炸,直接导致的效果,就是内里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核能武器的威力,有很大一部份是在爆炸后才真正展开。受其辐射尘影响,本来整个稷下城都应该受到严重感染,立即产生各种病变的。不过,继魔导公会后,太研院也主动挺身而出,在爱菱的指挥下,所有人员分为两边,一边忙着以生产线制作机械,另一边使用赶制出的机械,随着爱菱在整个稷下城内清除辐射。

    尽管没有直接受到爆炸冲击,但与核爆同时迸放出的强光、暴风,仍然是席卷了整个王城。拥有两千年傲人历史,一砖一瓦都蕴含精致文化于其内的稷下城,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数百座大型楼房,或是被掀掉屋顶,或是直接被毁去半边,压制网外围方圆十五里内,甚至找不到一间完整的建筑,至于龟裂、颓圯、梁柱外露的情形,整个稷下随处可见。

    这些是硬体上的损失,只要有时间,可以在两年内逐步恢复。无法弥补的,是在这次战争中伤害最重的稷下人民。不分贫富贵贱?暴风席卷过来的威力一视同仁,除非躲避在特殊的防御结界中,不然就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成为这次核爆威力的直接见证者。

    浑沌火弩射进来之前,守城士兵的疏散警告,发挥了不少作用。躲避到地窖里头的民众,成功避免了强光的伤害,但接下来的暴风袭击,形成强力冲击波,吹毁了房屋,飞石走砾,击打在人身,大量死伤就在这时出现,之后辐射尘的影响,更是让许多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濒死哀嚎。

    忙着操作仪器,在城里到处清除辐射的太研院成员,也实际见证了这次爆炸后,稷下城的种种惨况。

    以焦黑的手臂,捂着不住流出红黄血水的眼睛,人们哭叫着手被粘住,拔不起来。

    给风暴吹断的屋瓦削过,或是肚皮上裂开一条长缝,或是被削去手足,比起那些直接被打烂脑袋的死者,距死不远,而必须在死前饱受惊吓、惧怕的他们,并不会幸运到哪里去。

    当工作人员在已成废墟的瓦砾堆中,看见搂着已经不见首级的孩童,大声哭泣的母亲,颤抖着手掌,在地上拾起血淋淋的肚肠,却不知该怎样塞回原处的老人家,拿着断臂残肢,不住往身上接回,徒劳无功后,疯狂地大笑起来的人们……

    一幕幕的景象,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自己所熟悉的稷下城,明明今天早上所有的一切还与平时无异,为什么顷刻间全改变了呢?

    肉体上无伤,心理上的冲击却是极大,诸多太研院成员工作到最后,没给累倒,却是忍不住地抛开仪器,狂呼大叫,跟着发出哭泣似的疯笑,远远地跑开。

    这样的情形一再发生,其余仍“正常”的人、心中自是不好过。他们甚至有些担心,看来娇怯怯模样的爱因斯坦博士,没能力承受这些血腥画面,要是连她都不支倒下,整个救援工作就要瘫痪了,毕竟,没有了她的技术,众人根本不知道该怎样用这些临时做出的克难机械清除辐射,因此纷纷请求她回去坐镇生产线,别继续穿着防护装,在第一线冒险。

    “不要说那种无聊话,倒在这里的都是你们的同胞,你们应该比我更心急才对啊!”摆出了罕见的严厉表情,少女沉声道:“和这些人相比,我们没有叫苦的权利,明白吗?”

    沉重的眼神,令所有人为之一怯,假如之前有人曾怀疑这位新任指导者没有领袖威望,那么在此刻,他们确实感受到了某种不容反抗的威严,还有更深刻的感动。

    这无疑是适时地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持续工作,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当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心理上反覆涌现的呕吐感,快要把他们逼疯了,这时候唯一能支持他们精神的支柱,就是对爱因斯坦博士的个人信仰。

    背负着众人期望,爱菱的心情又何尝好过?每多走过一区,想掉眼泪、想大声哭叫的冲动,就在胸口不断堆积。

    这就是战争吗?制造出眼前这幕地狱绘图的,就是战争这个东西吗?

    为什么战争非得要弄成这样呢?为什么人类这么喜欢发动战争呢?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们,让这么多的人痛苦哭嚎,发动战争的人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想不通啊……

    没敢给旁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少女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端,泪水早已无声地滑下面颊,而当他们把稷下城大致上清理过一遍,接下来就必须面对两处无法逃避的区域,被压制网包围的核爆中心。

    “这里是散发辐射的源头,不把这边清除干净,辐射尘还会再飘出来的。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累了,想要休息的人可以回太研院去,没有人会笑你是胆小鬼的……没有这样的人吗?

    那么全都跟着我进去。“

    少女的领导,肯定是相当成功的,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众人都觉得和她走在一起心里会比较安宁,这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然而,当看到一无所有,化作惨灰色的泥白大地、变形成黑色杂质玻璃的物体、受到高温直击,瞬间被融化蒸发,只在原处留下一道黑影的生物遗迹,少女拿在手中的仪器险些脱手,大量泪水无声地在心中奔流着。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能力不足的关系……)

    同样抱持这心情的还有一人,就是漂浮在半空,凝望着稷下城的兰斯洛。当他好不容易从核爆的强温风暴中挣脱,回到稷下城时,已来不及阻止剩下两枚浑沌火弩的爆炸,之后,他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投入了救灾工作。

    幸存的守城军,对他是十分感谢的。因为兰斯洛确实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引发了一枚浑沌火弩,倘若三枚浑沌火弩全都在稷下城内引爆,伤亡人数或许还要再多个一、两万人……

    不,肯定更多吧!因为魔导公会已经没有能力再布下第三道压制网了。

    当看见兰斯洛不顾自身伤势的投入救灾行动,人们确实对他产生了好感,觉得他到底也是条汉子。但兰斯洛本身却没有半点想要夸耀的心情,对他来说,这些全都是自己应该做的,既然有亲王的称号,自然有责任要保护稷下的一切。

    而且,和自己的努力相比,所获得的回收是那么地稀少,自己是一名武者,不是医生、也不是会使回复咒文的神官们,强大的天位力量,在这时顶多用来搬移重物,协寻伤者,当个好用的挖掘工,却无法实际帮到什么。

    似乎已经对死亡感到麻木,看着眼前一切,自己心中没有昨晚见到无辜百姓死伤时的激愤,有的只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力感……稷下城内的魔导师在妻子号令下全面动员了,以神职人员为主,擅长回复咒文的白魔法师组成小队,投入了救灾工作,他们都表示,幸亏太研院决断迅速,在第一时间派出队伍清除辐射,不然医疗小队根本无从施其技,且还得担心自己可能会被辐射感染。

    倘若小草的圣力一如从前,现在或许是她大派用场的时候,然而,现在一天仅能使用三次圣力的她,只能以指挥整个救灾系统、调派各处资源,来贡献一己之力。受着那莫名拘束残余效力的影响,加上长期以来的疲劳,当不分昼夜地工作一日后,魂魄体的小草也感到不支,被迫觅处休憩。

    发觉自己已帮不上什么忙,眼前乱糟糟的一片,更是救不胜救,兰斯洛长声叹了一口气。

    想要找个地方歇息,但成为新家的象牙白塔,还没住满三个月,就已经带着这些时间的回忆,共同化作尘埃。比较起来,妻子一定比自己心痛许多,过去每一次嚷着说要变卖皇宫里的物品时,小草都以儿时回忆为由,哀声叹气地阻拦,现在这此东西一朝尽毁,她嘴上没提,心下想必黯然。

    唉!这个死矮子下手果真毒辣,就算不看在大家亲戚一场,他好歹也是雷因斯人,这是他的国度,稷下城是他生长的故乡,真不理解他为何如此辣手?难道就为了争权夺利,便可以这样狠毒?

    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幸好日前派了有雪外出,离开稷下,不然此番给火弩一轰,哪里还有命在?但此刻环顾,妹妹、妻子、兄弟、朋友都不在身边,孤寂的感觉,委实是很难受啊!

    “好吧!如果真的要打,我也不会这样挨打不还手的,既然已经打跑了你的走狗,下一步就是摘下你的狗头了!”

    兰斯洛摩拳擦掌,思索着这日与白起的对战。今日能打垮韩特,实在赢得有点意外,他的实力较诸数日前大为增进,再次碰上,是不是还能再将他打败呢?毕竟此次战局的前半场,自己险些就败亡在他手里了!而能够在短短数日内协助韩特自我提升,这死矮子看来没有预估中简单啊!

    (别人都在进步,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这是一个苦恼的问题,而要找到答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思索片刻后,兰斯洛决定向妻子查询。

第四章 人肉沙包

    在与丈夫相遇之前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小草最近偶然会想到这个问题。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是个从稚龄起,就以天才儿童之名,倍受稷下学宫重视的储君,即将在成长后,继承雷因斯的王位,而因为兄长白无忌的游手好闲,甚至有人预期将由女帝执掌白字世家大权。

    但在自己以才学、聪慧屡屡崭露头角,令长辈不住称道的同时,也是出了名的顽劣不堪,号称“集合天使才情与恶魔性格于一身”的麻烦人物,藉着手上资源众多,恶作剧起来真是无法无天,反正事后都会有人去收烂摊子,同时湮灭丑闻。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只是想让母亲多关心自己一点,让她那水远停留在百姓与国事之上的目光,也能为自己稍稍停留。

    父亲的形象,根本就不记得了,根据二哥的说法,在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远逸海外,父女两人从没见过面,他现在可能也在鲲仑的某角落,计划要征服世界吧!

    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关怀,尽管继承了世上无人能及的权贵荣华,但心里是很寂寞的。受此影响,有一段时间是很叛逆……呃!回想起那一段满口粗话的日子,还真是使人汗颜呢!

    不过在当时,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粗口而面色大变,心里确实感到很快慰就是了。

    与丈夫在西湖相遇时怯怜怜的样子,大概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在那之后的自己,才慢慢开始改变,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对于这一点,自己是充满感谢的,但回思过往的种种,很多事还是令自己尴尬地苦笑。

    本代西王母与雷因斯女王的初次碰面,居然是以雷因斯女王一脚把西王母踹下池塘而告结,若让史官记载于纸上,那可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大丑闻。

    在这之外,倘若他们将自己当初讲过的粗话编成语录,那也是很不得了的,而在那么多污言秽语中,最让自己印象深刻的是哪一句呢?

    是九叔公担任讲师时,自己指骂他的那一句“尸居余气的老不死”?还是对花天邪说的那一句“全家死绝的小贱种”?还是……

    是那一句“你这头性无能的恶心怪物”吧!那一年的生日,母亲又爽了约,没办法亲自出席,气愤之下,自己讲话也就特别难听,希望藉着刺激别人,来消弭自己的不快。结果虽然周围的人因此而变了脸色,但凝望对方的表情,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快慰,胸中散发的,是一股血肉相连的痛楚,而当自己有能力去判断一切,这更是最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一次发言。

    为什么没有让时光倒流的魔法呢?如果有这种魔法的话,人生里头的很多事,就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人们就可以用这种魔法,去弥补曾经犯过的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吧!就是因为已发生的事不可能再重来一遍,所以人们下决定时才要更小心、更谨慎,别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不是吗?可惜啊!这些东西领悟得太晚了。

    (二哥,你说得没错,我真是一个笨小孩啊……)

    当兰斯洛推门进来,所见到的,就是妻子斜靠在床畔,两手托面,双目低垂,似乎在为某事神伤的模样,这令他大吃一惊,平时笑语盈盈的小草,是很难得露出这种表情的。

    “别那么伤心嘛,这次稷下城里的死伤,又不是你的错,看,你连眼泪都掉出来了,别这样嘛,我会很心痛的……”

    轻拥妻子入怀,兰斯洛柔声安慰。唉!其实自己才应该是最想落泪的人,今天稷下城发生这样的事,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如果小草觉得难过,自己更是该自责到地狱去了,而且,戴眼罩当独眼龙的感觉真是糟糕,乙太不灭体怎么就不能快点把眼睛给治好啊!

    一直到妻子的情绪平复,兰斯洛才慢慢道:“小草,有一件事我想要与你商量,嗯,要是你觉得不方便讲,那也没关系……但是今天稷下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觉得我们不能太自……”

    “太自私是吗?也许老公你说得没错吧!”似乎还有一点犹豫,但小草最后仍是依照理性而做出决定。

    “象牙白塔已经毁掉了,但是单凭一枚核能火弩,还没有能力突破防御结界,伤及下头的秘窖,我把这根钥匙交给老公你,在秘窖的资料室里头,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小草,你……”

    “请原谅我吧!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就算老公你可能因此而讨厌我,但有些东西,要我自己亲口说出来……”小草摇着头,面上表情竟有一丝凄然,“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这样子啊!真是对不起,因为我自己的没用,所以要一直麻烦你啊!”收下那枚魔法钥匙,兰斯洛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借助你的智慧。我和那个死矮子交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谜底是四’,以你对他的了解,这句话会是什么意思?”

    “谜底是四?那谜题会是什么?”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安,小草皱着眉头,试着去破解兄长留下的难题,而在片刻思索后,她有了答案,一个令她几乎要颤栗起来的答案。

    “雪特人不算,那就是老公你、枫儿姊姊、北门天关的妮儿和源五郎,是了,肯定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听见妻子的数数,兰斯洛隐约猜到了谜题,脸色显得极度难看。

    “一……一家四口。”小草几乎是用呻吟的声音说出这四字,依照兄长一贯的辣手作风,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听二哥说,以前的某一个时期,兄长为了守护白家利益而出手歼敌,那是出了名的满门老小,鸡犬不留,事先调查好确切人数,事后绝对没有半个幸存者。

    倘若现在也是这个情形,那么他的第一个目标,会是什么人呢?

    不会是老公兰斯洛。要杀早就动手了,既然明白点出人数,就是要给他造成压力,如果下杀手,那就没意义了。

    不该是源五郎和妮儿。这两人在北门天关,又是朝夕相伴,若是挑上他们,那等于要同时与两名天位高手作战,源五郎尤其深藏不露,难度太高。

    杀雪特人,想来兄长还不屑为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人在自由都市的枫儿姊姊了。这么多年来,稷下对外的通讯,从来没能瞒过兄长耳目,他肯定知道枫儿便装的身分还有落脚处,尤其在听到稷下出事,枫儿会马上回奔,旅途匆匆,最是利于下手。

    (姊姊,你自己要保重啊!因为就算是我,也无法预料到大哥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

    相较于混乱状态中的稷下,北门天关的状态安定得多。在源五郎巧妙的安排下,从稷下招募来的贵族兵、花家的降卒,与五色旗部队混编在一起,以旧有的五色旗为主干,协助训练这些无论技巧与心态都有欠成熟的新丁。

    北门天关的防御工事,已经完成了九成,看来应当可以赶在敌人攻击之前,把一切完成,这并不是说明建筑的工作很快,而是敌人动作太慢了,对于迄今仍看不见敌人踪影的这个异象,源五郎着实感到担忧。

    (伤脑筋,什么麻烦的事都掉到我头上来,我也不过就是会考虑得多一点,自己可不想当军师这么麻烦的工作啊!)

    想着想着,源五郎自己不禁埋怨起来。在训练、整编军队的事务工作外,他还有其他的责任要负,比较起来,虽然这项工作辛苦得多,却反而是他最乐于接受的一项。

    “天光云影共徘徊!”

    “哎呀!好疠害!”

    被一记剑指轰中胸膛,源五郎踉跄后退,但没退几步,就给妮儿从旁追上,一下踢腿击中背后,整个人像一颗被踢起的皮球,高高地飞起,当然妮儿没有就此停手,再次贴身追了上去。

    由于闷得发慌,要寻找练功对手的妮儿,想寻求五色旗的协助,但却遇上一堆慌忙乱摇的手掌,还有一张张发白的脸庞,谁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更清楚这丫头的出手没轻重,自然不愿成为“人形暴龙”口中的饵食。

    气闷之下,妮儿只能以周围的山石土地发泄,当防御工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妮儿的这些举动确实给大家带来方便。有一尾人形暴龙来帮忙,比任何建筑工具都有用,但随着建筑目标渐渐完工,妮儿这种破坏性工具就不再受到欢迎,众人意见一致,将她交由源五郎负责。

    本来嘛!目前北门天关里头,能与妮儿动手较量的,也就只有他了。源五郎也不推辞,甚至可以说是欢天喜地的接下这项工作,开始为妮儿排定课程。

    天位级数的武者,训练方法和一般人自有不同。本来小天位的妮儿,就可以善用自我的天心意识,去模拟世上大多数的武校,发挥出原有真髓的七成威力,但要将那些武技的威力完全发挥,还是得要实际花时间去练习。

    当前风之大陆上的武学千门万派,但唯有白鹿洞一脉,自九州大战前便已存在,迄今仍屹立不摇,堪为武学正宗,自有其道理,源五郎整理出白鹿洞的三十六绝技,让妮儿择项练习,希望能为她扎根。

    诸如青莲剑歌这一类,纵有天心意识也难以模拟出五成的高深武学,研究起来需得穷年累月之功,并不适合使用,但三十六绝技中,还是有一些上手颇易,以妮儿的天份与功力,不需要多少时间便可熟练的武术。

    而当将一切练熟后,妮儿对咬着笔杆、构思下一步训练计划的源五郎提出要求。

    “喂!男人,光是这样练,太无聊了。”

    “嗯,你这样说,我也很伤脑筋啊!听说太研院有一种专门让天位高手使用的战斗模拟器,不过还没研究成功,何况我们又不在稷下,我变不出东西来啊!”

    “谁要那种东西!要增强功力,最好的办法还是实战吧!有这么好的对手可以用,要什么模拟器,喂!男人,带种的话就来干一架吧!”

    “你……你越来越不像女人了啊!”

    “不要像老妈子一样罗罗嗦嗦的!”

    面对叉着腰,摆出一副流氓表情的妮儿,早已无力抗拒的源五郎,只能呆呆地点头接受。

    而在两人动手之前,妮儿又提出附加要求。

    “光是这样对打,太无趣了,还是来点新花样吧!”

    “是没错,通常人家小俩口做久了,女方是会想要玩一点新花样,那么,妮儿小姐要什么样的花样呢?”

    语带双关的调侃,妮儿没理由听不出来,但是,当人形暴龙并未如预期中那般露出獠牙,愤怒地挥拳、践踏过来,而是和煦地露出笑靥,源五郎心中不禁大叫不妙。

    (糟、糟糕!肉食性猛兽擒杀猎物之前,就是这样笑的啊!)

    “以前就和你对打过,不愠不火的,一点也不来劲,所以这次你别还手,当个沙包就好了。”

    “沙包?”

    “对啊!有天位修为的沙包,只要闭嘴挨揍,记得别还手就行了,很简单吧!”对着源五郎目瞪口杲的模样,妮儿则是越笑越开心,“反正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为平民怨,被我打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胡说!根本只是平你个人的私怨吧!”想想自己背着妮儿做的许多事,是有挨揍的理由,但还是很冤枉,源五郎摇头道:“这个要求恕难照办,妮儿小姐出手一向没轻没重,要是打得太开心,把我拆皮煎骨就完蛋了。”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那么小气?我又不是要你无偿劳动,是有奖品的喔!”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妮儿努力实践自己的目标,“这样吧!你挨我十下攻击,我就亲你一下,怎么样?

    这可是清纯少女的香吻喔!“

    根据在老远工作的五色旗副指挥白千浪,事后所说的证言,原本静坐在妮儿身侧的源五郎,瞬间嘴巴张大,叼着的铅笔落了地,表情像是抽中了高价彩券的第一特奖,跟着,只见他握住妮儿的手,大力地摇晃。

    “女、女王陛下,请您尽量地使用我吧!”

    不用说,在发怒的妮儿将他一脚踹开后,就是一连串殴打踢踹的开始。而当大批人马被噪音骚动,围靠过来,白千浪淡然对属下解释道:“果然就如军皇家主所言,情之为物,使人盲目,大家千万要引以为戒。”

    对于在稷下参军的众贵族而言,早已见怪不怪了。从妮儿与源五郎来到稷下学宫开始,这样的戏码就反覆上演,他们甚至还觉得“啊!可能是因为今早天气不错,妮儿小姐心情好,拳头也特别重呢”。

    不讳言,当最初与妮儿相处,深深迷上她的活力与风采,他们大多数的人都曾动过追求念头,希望能与这位充满活力的少女共结连理,但一来因为源五郎频频扯情敌后腿,二来是见到妮儿痛殴源五郎时候的狠样,惊觉自己无能承受,最后就变成“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

    的衷心祝福。

    尽管看起来很呆,但即使是以理性要求治军的五色旗成员,对眼前的这幕景象,也不敢心存轻侮。

    刻意压制了自身功力,妮儿的一招一式仍是充满威力。绝不是传统印象中女性的花拳绣腿,而是尽展刚练成的白鹿洞绝学,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地简洁有力,速度与力量兼备,像一头发威的美丽雌豹,一面捕杀猎物,一面散发着无人能及的骄傲美姿。

    在这场博击中,白千浪那类级数的高级干部,凝神注意源五郎的动作,虽然说,他一面挨揍,一面吃吃傻笑的模样,实在是蠢到让人不敢看下去。从头到尾,妮儿是以内敛的天位力量出击,打得兴性发了之后,更是毫无顾忌,咽喉、小腹、胸口等要害全成了攻击目标,攻势之凌厉,让众人暗暗心惊。

    相较于观众的反应,源五郎则是一声不吭,努力扮演好沙包的角色,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幸福笑意,只有在主动配合妮儿使用一式熊抱勒杀时,笑意浓得有些寄怪。但一直到最后,纵然只是挨打不还手,妮儿的种种杀着仍是无法对他产生作用,挨揍时的大声讨饶,听来也是毫无诚意,纯粹博佳人一灿而已。

    (好厉害!源五郎大人果真深藏不露!)

    只要是明眼人,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妮儿也是心中佩服。自己轰出去的每一击,可说是拳拳到肉,打在源五郎身上的感觉,并没有寻常卸劲气功那样软绵绵的感觉,而他看来非但没有任何不适,神情还很轻松自在,显然另有自己不知道的秘诀,在散化入体的天位力量,换言之,他要击倒自己,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好家伙!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果然有一手啊!)

    到后来,主动喊停的是妮儿。不是打累了,只是算一算,欠下的亲吻太多了,倘若一次让这家伙占了太多便宜,就轮到自己要恶心了。

    妮儿并不是一个会说话要赖的人,这点大家都很清楚,但或许是耳濡目染的关系,她也学会了玩弄文字游戏。因此,当源五郎惊讶地发现,原本承诺的香吻,居然变成了飞吻,那一副因为受骗上当而委屈扁嘴的表情,着实让众人印象深刻。

    往后三天,源五郎就像是要向公主索吻的青蛙,不停地追在妮儿身后。在白千浪往稷下的通讯中,报告这样的讯息:“除了训练娃娃兵很烦人,一切都很好,生活比西西科嘉岛轻松,每天还有滑稽秀可以看,弟兄们都很开心。”

    假如敌人一直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形确实很理想,不过在这一天上午,源五郎仍是收到了一个令他色变的消息。

    当知道了发生在稷下的战争,象牙白塔崩毁,百姓死伤数万,看着手中的报告,源五郎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这些家伙啊,到底把人命当作什么?)

    曾在妮儿面前,大声地宣誓“为了你,我就让千千万万的人都去死吧”,这样的自己,做出这种感叹,是不是很伪善呢?

    在目前处身的这个团体中,自己的角色是参谋,当处理的事务触及战事,那么负责起来的工作,与其说是如何保住所有人民,不如说是如何牺牲小部份的生命,赢得整个战局。讲起来是很冠冕堂皇,但是被牺牲的人可不会这样想,而非得要用“决定牺牲对象”的方式来思考,自己也是非常地厌恶。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想要不付出任何东西,又要赢得胜利,这是自己早八百年前就放弃的过度理想。当执着不要牺牲任何东西的时候,最后的损失却是更大,长此以往,便练就了一副善于取舍的思考模式。

    当然这些愿考也不是那么顺利。源五郎怎样也无法忘记,当那些被牺牲者指着自己与友人,大声怒吼:“这么爱牺牲,为什么不从你们自己牺牲起?”

    那时,自己是哑口无言的,而解决这问题的是身旁友人,他随手便将控诉者全数轰杀,跟着便以一种挑衅似的冷笑,对自己道:“因为我们要留着有用之身,因为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利用价值……嘿!其实这些都是狗屁不通的废话,之所以牺牲这些家伙,是因为我们够强,有能力决定他们的生死,而说到底,我们也只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

    行事风格无比豪迈,又带着三分邪气的友人,以这样的方式,轻易解决了使用天位力量的责任,得以毫无罪恶感地放手大杀。自己难以接受,却又找不出能有力反驳的立论点,只能一直在心里矛盾着。

    (真是个懦弱无能的人生啊!一点长进也没有……)

    营造出神秘的形象,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但自己并不适合做军师的。就连当幕僚,也有太多的顾虑,只不过,既然是会弄脏手的黑色决定,总是有人得要出面,与其多拖个人下水,还是自己全部扛了吧。

    (伤脑筋,就没有别人能代替我了吗……)

    这是一个无聊且无谓的想法,源五郎自己也很清楚……

    “源五郎大人,要把这消息通知妮儿小姐吗?”白千浪这样问着。尽管处理大小事务的人是源五郎,但在形式上,身为亲王之妹的妮儿,是目前北门天关部队的最高首长,像这类重大消息应该要让她知道。

    “先等一下吧!妮儿小姐现在大概在沐浴休息,随随便便去打扰,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源五郎笑道:“我有另一个问题要问你,青楼联盟的办事速度算是很快了,稷下城昨天发生的事,今天一早就把情报送来了,但是,如果使用五色旗的太古魔道设备,应该昨天中午之前就收到消息了吧。”

    本着白家人的冷淡精神,源五郎对面的白千浪并没有答话。五色旗来此,确实是携带了太古魔道的通讯设备,稷下城被核爆轰炸的情形,昨天中午他们就知道了,不过,基于某些理由,五色旗并没有将这消息转给源五郎。

    “有两件事值得考虑。第一,是谁传达这讯息给你们的?听说太研院也给炸得一塌糊涂,而且我并不认为太研院与五色旗有联系,那么有能力架设通讯设备的,除了恶魔岛的本部,就只剩白天行那边的技术小组,第二,虽然你们并不效忠妮儿小姐和我,但同舟共济之下,相信五色旗不会耍无聊的小动作。”

    源五郎道:“所以你们隐瞒情报的理由只有一个,接受了比我更高层的命令。下令的是谁?是现任家主白二公子吗?隐瞒情报的目的是什……”说到此处,源五即登时醒悟,心叫不好的同时,以最快速度闪身出门。

    清早练武之后,洗个热水澡,擦去一身热汗,回复精神,这是妮儿每日的习惯。

    以女子之身统军,妮儿没有任何娇生惯养的坏毛病,饶是这样,在北门天关这样女性稀少的环境,她的沐浴、洗衣、晾干,仍是很麻烦的问题,幸好她不拘小节的个性化解了大部分的尴尬,不然肯定困扰多多。

    和兄长一样,九成以上的公务,妮儿丢给源五郎去摆平,也因此,在她沐浴之后,可以考虑补一下美容觉,或是躺在床上翘腿读书。

    到北门天关之后,清楚心上人生活习惯的源五郎,会让勤务兵把早餐送到妮儿房门口,若是有时间,他会亲自送去,这些妮儿都很习以为常了,也因此,当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并不觉得奇怪。

    “啊!门没锁,请直接进来吧!”拿着毛巾,擦拭着乌亮的长发,刚沐浴出来的妮儿,身上衣衫并不整齐,不过她显然也不是很在意,一面穿衣,一面发出入门许可。

    门推开了,除了早餐托盘,旁边还站着一名个头不高的男生,陌生面孔,但看来还挺顺眼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气氛,武功……稀松平常吧!

    “请问,是山本妮儿小姐吗?”

    “啊!我就是,盘子直接放在桌上吧,谢谢了。”

    倘若是吃过大亏的韩特与兰斯洛,必定会对这已成某人招牌的话语惊惧有加,但全然不晓得此事的妮儿,在随口答应后,便背转过身,一面轻哼冷梦雪的新歌,一面在桌上找着梳子。

    在女孩子的背后出拳,实在不是白起的嗜好,可是,他也没有等待对方回头的耐性,横竖都要背负偷袭的不名誉,那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初次见面,幸会了!”

    说话的同时,核融拳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发了出去,顷刻间便接触到对方肉体,无坚不摧的拳劲骤然爆放。

    先前的两次经验,当核融拳发劲,对方早给七荤八素地远远轰飞,但这次显然有所不同,核融拳撞上了一只白皙秀气的拳头,在导弹势劲道迸发时,一股歹毒之至的吸蚀异劲源源而发,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哼!白起,可别以为我西优洁兰。妮好欺负啊!”

    说着自己取的本名,妮儿的刚拳连连催劲,与这只曾耳闻的敌人硬拼天位力量。自信与傲气在少女眼眸中,灿发着熊熊的斗志之焰,俏丽耀眼的风采,令对面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好。”

    “好不好打过就知道了。”

    娇叱声中,天魔劲再次硬撼白家绝学。

第五章 金刚压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北门天关

    强迫源五郎架设水镜设备,妮儿一直与稷下的兄长保持联系。想到这样做无异是在帮助头号情敌,源五郎其实做得有点不甘不愿,但是如果不听命行事,天晓得妮儿会不会没待上两天,就直接回奔稷下,反正已经把补充兵员带到,对她面言,责任算是了了。

    交谈中,兰斯洛会将身边的大小琐事简单提一下,其中自然有提到,妻子的兄长白起已经破关而出,近期内可能有交手机会,届时便可一窥白家绝学的奥秘。

    “真是奇怪了,既然是她哥哥,为什么她不出面叫她哥哥停手?还要我们这么辛苦地去打一场。”理所当然,听到白起的身分,妮儿立刻把责任归属放在小草身上。

    “你错了,要打的是我,不是我们。而且啊……”兰斯洛叹道:“我觉得,在做一些重要决定的时候,男人是不可以拿女人来当理由的,对方或许也明白这一点吧!五十六,哥哥当然很疼你,不过有些很重要的事,即使你拦阻,我也是不会听的。”

    兄长的固执个性与自己如出一辙,这点妮儿自是晓得,因此就不再多言,然而,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根据兄长所言,敌人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塔里闭关,倘若自己易地而处,那种感觉其实更像是被监禁。这么恶劣的环境,对方能一待就是十数年,若不是那种追求武道极至的武痴,就是一个适合生活在黑暗世界的怪物。

    这种怪物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可以想见,比起光明正大的交锋,暗地里的刺杀、阴谋,才是他的专长吧!这是很合乎白家血统的推测。

    假如是真心为敌,那么势孤力军的兰斯洛一方,够格被列上暗杀名单的人根本就屈指可数,也就因为这样,在几个因素一推,妮儿自己就已经有了预感,自己会与此人有交手机会。

    支持这预感的理由并不足够,所以她并没有向源五郎提起,但私下却每日开始假设,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遇到刺客?又该如何应对?

    讨厌做多余的动作,更自恃本身武功,白起并没有做什么暗杀伪装,大剌剌地进门,顺手把食物托盘带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五色旗军服,称呼更是一开口就露了底。

    领教过暴龙狂啸的威力之后,北门天关没有人胆敢用“山本妮儿”这名字,去刺激妮儿对兄长低劣命名的怒气。未能弄清这点的敌人,一开始就犯了错误,让少女高度戒备,而当他出手袭击,已经蓄劲完毕的妮儿立即回身接拳。

    “背后对女性出手,白家人的格调都这么低吗?”

    “对于不算女人的雌性生物,请求格调并没有什么意义。”

    当拳上劲力相互碰撞,难分轩轾,白起立即变招,连轰三记重拳,却给妮儿在近距离下化拳为掌,一一接住,彼此内力对激,均是身形一晃。

    不动声色,白起心中委实感到讶异,自从他出关以来,首次碰到一人能与己有一拼之力。

    虽说之前的对手输得有点冤枉,但连续数招下来,妮儿分毫不露败象,这点也是事实,要尽快分出胜负,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核融拳。机枪势!)

    主意一定,白起再度抢攻。密集的拳势,如同骤雨,狂乱地将妮儿笼罩住,天位力量运行的结果,尚未接触,便将周遭的大小摆设摧毁,而蕴含着爆破劲道的核融拳,更是直接袭往妮儿周身要穴。

    “嘿!来得好啊!”

    面对核融拳这样利于近身搏斗的技巧,大开大阖的天魔功,本不适用于狭窄斗室,但妮儿以女子之身修习天魔功,自然有做些许改变。面对强招,少女长长呼出一口气,掌势带柔,如水潋波,将核融拳一一接下。

    这些动作兰斯洛与韩特都能做到,只是核融拳的杀着所在,爆破潜劲却是在接触后才产生作用。

    (怎、怎会?这丫头……)

    当白起运起阳劲,要引爆之前趁双方接触输入进去的阴柔拳劲,却赫然发现对方体内空荡荡的一片,早先侵进去的潜劲,已是荡然无存,打自己艺成以来,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而一股股腐筋蚀肉的天魔劲,则开始让手上肌肉萎缩,酿成刮骨似的剧痛。

    对于白起的惊异,妮儿本身丝毫未觉,仅是如先前韩特那般,暗道核融拳名不符实,枉费了偌大名号。

    白起瞬间已明白真相。天魔功能挫败魔族诸般妖法邪术,独称至尊,果非无因,当妮儿将天魔劲运遍全身,核融拳劲甫一人体,便给她吸蚀殆尽,化做己用,根本没有发挥精微杀着的机会,而她本人甚至全未察觉。

    对上这样诡异的护身功法,核融拳的效果,就远远不及直接震爆物体的龙族武学,虽然仍可以起作用,但那却是得在交手已久,护身天魔劲减弱之后,才有可能施其技,现在是不可能立即派上用场了。

    一着占先,妮儿精神大振,攻招源源而发,提腕回手,再次攻出来,已经是白鹿洞的天光云影神剑,尽管手中无剑,但在天魔劲的吸蚀效果配合下,对肉体杀伤力绝不逊于宝剑利刃。

    战场素来是男性的天下,但此刻,白起再次为眼前的女子深深惊奇。等级数的天位战,每一发力量运用都很重要,明明打的是近身战,却仍然把自身力量斩天劈地的发出去,运转之间,就会给人可趁之机,一招落败。虽说天光云影的路子偏向阴柔,但妮儿却能将之随手改良,利于室内搏斗,这是很难得的悟性。

    (不会错,这丫头的资质更在她兄长之上,天魔功的运用,也比她兄长要纯熟很多,是因为专心一志?还是因为有明师指导呢?)

    白起的战斗习性,是绝对的谋定而后动。既然对手比预估中要强得多,那他就收敛实力,采取守势,先要窥清对方的所有资料,重新拟定一击决胜的策略。

    从未遇过这样的敌人,单从对手气势来判断的妮儿,只觉得这人远没有预期中厉害,趁着自己占优势,将这些日子修练的绝技,毫无保留地尽展开来。

    尽管有过于轻敌的可能,但妮儿这样全不行险、靠实力逐步压倒对手的做法,就是白起也找不到空隙,一时间整个被压制在下风,难以突破困局。

    (这样打不是办法,先拉远距离看看……)

    主意一定,白起脚下展开光电腿身法,刹那间分身化影,脱出妮儿攻击网,来到门边。

    “嘿!别走得那么快啊!”

    这是白起今日的第二样误算,假使说,能超越光电腿速度的,只有九曜极速,那么妮儿在此多日,以源五郎对心上人的重视,自然会将这保命绝学传授予她,虽说修为与源五郎相差甚远,但短距离内追上敌人仍是绰绰有余,几乎只是一眨眼,她就赶到敌人身恻,封住退路,重腿连接轰出。

    配合着天魔劲,这式尚未击中就已腐蚀掉大片墙壁的腿招,白起不欲硬接,身往后退,双臂一接一封,轰然巨响中,已经给轰出屋外。

    “才从地牢搬上来没多久,又被你害得要搬家,矮子,你这次的罪过大了!”妮儿娇叱道:“要我的命?你接得下这一招再说!”

    叱喝声中,妮儿双腕缠绕起两团黑芒,当邪恶的魔气积聚到顶峰,她苦练多时的招数整个爆发出来。

    “左核融、右魔龙,有本事你就给我接下来!”

    以天魔功为主干,左手使着逼兄长偷传的一招核融拳,力量最为集中的导弹式,右手则运出魔界皇族的神功,魔龙皇拳,两式并发,力敌千军,威猛之至地朝敌人重轰而下。

    这记重手,显然出乎了白起意料,面对两式绝学交击而下,无路可退的他,只得选择硬接。同样也是两发导弹式,与妮儿双拳对撼,彼此内劲一接触,天魔功立刻取得压倒性上风,侵蚀破白起护身罡气,断其腕骨,余力未止,把他轰飞到天上,直直没入云端。

    刚猛之至的一着,耗力也是极大,妮儿额上渗着香汗,大口呼出浊气,心头泛起了源五郎正在赶来的讯息。

    就此罢手,与源五郎会合,向他夸耀自己的战绩,这想必是一件不错的美事,但是当自己叙述如何挫败敌人时,拿不出实际证据,说不定会被这家伙耻笑……

    存着这样的想法,妮儿决定把敌人彻底打垮,就算不可以取其首级,至少也要把他擒下,让王都的哥哥高枕无忧,反正敌人腕骨已断,现在只剩一些收拾功夫,倘若让他遁走,岂不是好可惜?

    存着这样的打算,妮儿稍一提气,运起天位力量,全速往上飞去,朝着适才白起不见的方向,直入云端。

    进入云层的瞬间,心头有种奇异的不快感,妮儿不多做理会,只是寻找敌人的踪迹。

    “喂!矮子,出来吧!想趁看不清楚偷袭我是行不通的。”

    回应这句话的反应,是云层的高速流动,妮儿不敢怠慢,凝神练气,再次将天魔功运遍全身。

    “好个天魔功,无怪九州大战时纵横于天下,今朝后继有人,真是大幸。”

    出奇地,敌人没有偷袭,只是从云里头缓缓走出来,两臂仍软软垂下,显然受伤未愈,然而冷淡的眼神中,仍有着斗志,显然他并未放弃。

    “矮子,接我得意的必杀技还没死,有点本事啊!我不会让你回去给我哥添麻烦的,要是你不肯投降,那就死在这里吧!”妮儿一手叉腰道:“核融拳是门不错的拳法,虽然我只偷学了一招,但我敢说,在我手里的核融拳,肯定是比你要强多了。”

    “唔……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试试看吧!”

    “还用得着你说,等一下我就把你这矮子扁成肉饼。”

    妮儿再次出击,但本来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一仗,却被对方的悍然还击所打破,而她居然笨到直至此时才想起,敌人既然是修练白家武学,又怎么可能不会兄长恃之保命的“乙太不灭体”?

    这次拳掌相碰,除却核融拳本身劲道,更有一种锋利无匹的锐劲,混杂于核融拳中,土起袭来。妮儿的天魔功如往常般发挥作用,腐蚀敌人血肉筋脉,大占优势,但与平时不同的最,这次在吸蚀对方血肉的同时,自身手上亦是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跟着便是强烈剧痛。

    “哎……”

    妮儿病哼了一声,惊见手上护腕已碎,小片皮肉在刚才的对撞中被削下,更迸散出不符合伤口面积的大量出血。从未见过这样的技巧,甫一动手便吃了大亏,大大影响战力,心中更明白若非天魔劲抵销了对方大半劲道,可能手臂上大块肌肉会整个被扯开撕裂,露出一个见骨的狰狞血口,饶是妮儿胆大,一时间也不禁花容变色。

    (好痛啊……但是很奇怪,他这武功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曾在什么地方和类似的技巧交手过吗?或是听谁说过?到底是……啊!是了,伤口如遭猛兽噬咬,这是龙的感觉!)

    一个念头在脑里闪过,妮儿惊叫道:“你、你这是龙族武学?”

    “本来是吧!但可别和那个紫衣姑娘的三脚猫功夫混为一谈,这才是龙族已失传的真正奥秘,现在成为我白家的绝学。”

    “哼!偷学人武功还讲得这么大言不惭,不要脸!”

    不可能有时间止血疗伤,妮儿再次与敌人对拼,天魔劲反攻下,对方应该也很不好受,但他毫不回气,也不逼出入体天魔劲,立刻又是一拳直轰过来。当双方目光接触,妮儿更瞧见对方眼中有一丝嘲弄。

    (开玩笑,不过就是流血而已,这样子就要吓倒我吗?可别以为女人都是没用的爱哭鬼!)

    意识到自身性别,妮儿胸中一股傲气顿生,毫不退缩,立刻就是一拳还击过去。

    轰电似的爆响,在云端不住发出刺耳声音,两人各自运起生平绝学,以天位力量交错对轰。无疑地,妮儿的天魔功占了很大优势,若非她以极纯的阴森内劲,一再抵销核融拳的潜劲,早已败在白起的拳招下,但随着手上慢慢感到麻木,心里也渐渐急躁起来。

    交手又过十数回合,白起心中诧异,看不出这样一个丫头,竟能在自己手里撑上那么久,还有一身犹胜男子汉的骨气,她两条手臂受自己剑劲所侵,又没有乙太不灭体催愈,早该疼痛难当,跪地不起,偏偏能咬牙忍住,强行还击,这是很值得赞许的战斗精神。

    已经不好再拖下去,虽然放出了干扰,但下头的人也该发现云层中的战斗了,布在云层外缘的万物元气锁,只能阻敌片刻,若将战斗拉长,同时与两名天位高手为敌的情形是免不了了。

    妮儿感到对方拳上劲道更增,自是心急于早点分出胜负,不由暗喜,显然在这种两败俱伤式的对轰中,这死矮子也给天魔劲伤得不轻,自己只要别操之太急,支撑到源五郎赶来,两人合力,还怕宰不掉这死矮子吗?

    思索间,忽然觉得对方拳劲大弱,跟着便见到他面上闪过一丝惊惶之色,脚下也踉跄后退,把握机会猛力一击,竟然便成功将他轰退,再次隐没云中。

    (糟糕,原来他是故意露出破绽,想躲起来偷袭……)这是妮儿的想法,然而,她也有点好奇,刚才见到的那一丝惊惶,并不像是假装,难道敌人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丫头,你真的是不错,我从来没把女人当作对手过,不过,你是个好对手……”

    “哼!这是恭维还是求饶?这种话等你打输了再说不迟。”

    “不用太过心急。丫头,麦第奇家的七神绝,要有紫电神功的配合,威力方显,同样的,你知道有了压元功的辅助之后,核融拳的真面目吗?”

    “压、压元功?”

    妮儿当然也听过,白字世家有一门金刚压元功,作为六艺神功的根本,但真实面貌为何,却是从来未曾见过,更由于白字世家已退出大陆争霸多年,相关资料是一点也没有。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目前为止,你那傻哥哥连看到这招数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开始的,就是金刚压元功。两倍增压。”

    没有再答话的机会了,因为几乎只是一瞬间,对方就已闪到她跟前,尽管她已经特别留心,但却仍然把握不住对手的速度。与早先相比,白起的速度简直暴增了一倍。

    不单只是速度,当妮儿错愕地挡下敌人左拳,这才惊觉其拳上力量也激增了一倍,怒涛似的汹涌而来,在交锋后立刻压倒了妮儿的劲道,直接侵入经脉。

    (不好!天魔功,把它挡下!)

    若让敌人内劲入侵体内,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妮儿催起天魔劲,并且被迫使用她不熟悉的用法,主动吸纳入体劲道,化为己用,归并之后,还击向对方。

    两力合一,超越本身极限的大力,震破手上原本就血迹斑斑的伤口,但也成功地趁敌人力弱之际,整个轰入对方体内,只见白起嘴角喷出血沫,人也倒飞了出去。

    (成功了!)

    妮儿大乐,但喜悦的表情立即变成惶恐不安,因为对方飞退出去的身影,一瞬间由眼前消失,自己的天心意识竟全然感受不到敌人所在。

    天魔功再度舞动,气流带起云层,席卷四方,强烈的不安感觉,让妮儿冷静下来,急速想要退出云层,而当她退至云层边,敌人的攻击也发动了。

    (哼:要拼就拼,装神弄鬼有什么了不起!)

    靠着云气流动,妮儿掌握到敌人位置,得意杀着随即改出。

    “左核融、右魔龙,给我把这矮子撕杀开来!”

    核融拳、魔龙皇拳再次并力击出,只是,先前成功挫败白起的绝招,此次却没法取得相同战果。

    “核融拳不是像你这样使的。”

    压元功的奥秘,是在体内自成涡轮气旋,于短时间内倍增功力,这次的增压已经到达三倍,在四拳对击的那一刻,妮儿只感到一股大力轻易弹开自己双拳,撕心裂肺地直逼自己内脏。

    倘若只有如此还好,凭着天魔功优异的抗击力,未必抵挡不住,但是当内息运转、回气增力的效率也提高三倍,核融剑劲就形成了一样无坚不摧的旋动利器,非独是妮儿手腕整个爆开,险些就被卸离身体。

    (可恨!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天魔金锥给完成,我一定、一定就不会……)

    带着悔恨与不甘,妮儿耳边听到这样的声音。

    “核融拳。飞翼零势。”

    手上的压力大轻,恍惚中,敌人好像化作太古魔道的神奇武器,以一个奥妙的弧形,旋绕到自己身后,比原先导弹势更强的重拳,一起轰在自己后心,整个身体好像成为爆炸中心点,当一股灼热洪流由胸口直冲脑门,妮儿就此失去了意识。

第六章 梅琳格林

    “喝!”

    一声长啸,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如雨骤发,连同封住云气的元气锁,将整片浓密云层轰开退散。

    又是迟来了一步,尽管料到敌人有可能已赶至北门天关,却又哪料得到他来得如此迅速?

    从稷下到北门天关,迢迢长路,纵是妮儿以天位力量全速赶路,也得花上六、七天时光,这人昨日中午还在稷下大战,今日清晨便已赶至北门天关,不足一日夜的光景,这样的脚程,委实是骇人听闻。

    而他封住云层内所有气息,让自己费了老大功夫才发现,又得多花些手脚才能破封而入的技巧,更是让自己连声长叹。

    (万物元气锁!他到底是怎么使出来的?连这东西都用得出来,武中无相实在是不得了啊……)

    表情已经完全紧绷,源五郎举目横视,找着敌人踪迹。妮儿失踪已有好一会儿,照情理来推,遇害该是不至于,但遇上那人,这时间已足够分出胜负,理所当然,妮儿要胜的机会十分渺茫……

    (嗯,这感觉……在下头。)

    云层上不见人影,源五即收束心神,登时发现了敌人所在,一提真气,往下方急掠而去。

    轻轻落下,已然立足于北门天关城壁之上,对方没有躲避,反倒像是在这里等待着自己。

    妮儿被他抓在手里,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不过仍尚存一息,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还有气吗?这样就好了。那么,这位白大公子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应该只有一个。以妮儿现在的修为,任何小天位高手要胜她,都必须付出很惨痛的代价,纵是眼前这个战斗机器亦不例外,这点,身为指导教练的自己敢打包票,而他在一场激战后仍不离去,目的大概就是彻底剪除兰斯洛羽翼,把自己也给打倒。

    他不是没有胜算的,即使与妮儿一战消耗颇钜,但一来手里扣着人质,二来他尚未使出真正实力,打起来仍然占着赢面。

    个头不高,看起来像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新手,感觉不到半分气势,也没有任何杀气,但根据过去经验,自己便晓得此人极不好斗,若是小觑于他,自己随时会吃上大亏。照情形看来,这一类的亏,兰斯洛、妮儿,还有那死要钱的韩特,都已经饱尝个中经验了。

    白家的头号守护神,果真是有些门道,可是,身为天位高手的最大心障,他是不是也已经突破了呢?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必须要弄清楚这方面的答案。

    不发一言,两人就这样冷淡对视,时间一长,自有人发现此处的异状,更发现主帅妮儿落入人手,大呼小叫,几十个人拔剑攻了过来。

    白起身形不动,左手五指扬起,核融拳的散弹势向四面爆发而去,以压元功逼成的气弹,高速飘过周遭,打在光剑剑柄上,光剑为之碎裂,碰着人体,则变成一个鲜血淋漓的红色窟窿。

    (纵是自家子弟,动手也没有半分犹豫,全然不把人命当命看,毫无顾忌,他已经突破了人类人天位的首关心障了,唉……)

    源五郎心中暗叹。赶来此处的军官,全是妮儿由稷下领来的青年贵族,虽然挫败于敌手,但见主帅情形危急,仍是个个奋不顾身地再扑上去,这一点,让源五郎自叹弗如,以自己的人望,绝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拥戴。

    不过,既然晓得了敌人的辣手,那这一次他就不会坐视事情的发生,当气弹如骤雨飞射,源五郎高喝一声:“住手,全给我退下。”同时,小天星指轮转发出,在敌人每一发气弹将要击中人体之前,抢先以指劲将之截下,无论远近,不失分毫。

    无比精准的计算,凭着这手功夫,终于换得敌人的侧目,白起两眼盯着源五郎,虽然未有出手,一股压力却先行迫至,让人气息不顺。

    “源五郎大人,妮儿小姐她……”

    “闭嘴,我眼睛没瞎,难道会看不到吗?”

    “可是……”

    “别罗唆了,全都给我离开这里,你们应该看得出来,事情不是你们所能处理的。”

    被源五郎这样一讲,众人也晓得情形不妙。妮儿小姐伤重,命悬人手,而最应该感到担心的源五郎,却大异平时的斯文作风,疾言厉色地叱喝着众人,看来情形果真不对劲,但是,作为仰慕者的一份子,他们还是希望能出一点力啊!

    对了,五色旗呢?虽然自己帮不上忙,但五色旗成员个个都是武学好手,又拥有强力火器,即使与天位高手敌对,多少也能发挥一点牵制作用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立即便听见一阵声响,过千名五色旗的成员,手执重型火器,顷刻间据守住所有制高点,将此地包围得水泄不通,架设好机枪,掣开保险枢纽,完成狙击准备。

    “五色旗报到,由此刻起,听从最高领导的指挥。”

    强大援兵赶到,威猛气势震慑全场,众人正要拍手欢呼,却见到白千浪挥手一指,所有机枪、火器的枪口,全部瞄准源五郎与己方人众,只要一声令下,马上便是血肉横飞的惨烈局面。

    “怎、怎么搞的?”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谁才是敌人?”

    突来的变局,把众人全都弄得呆若木鸡,对于眼前难以索解的情况,个个都是摸不着头脑。

    源五郎却是毫不意外。他原本就料想到,对于里之白家而言,这位白家大少可能是比现任家主更崇高的存在,因为,当白军皇远逸海外,白无忌忙于商务,全心打理大小企业,外兼吃喝玩乐,吸引各大强权注意的时候,唯一能在恶魔岛上训练将兵、整顿五色旗实力的最高领袖,也就只有这位白老大了。

    他们对白起的称呼是“最高领导”,看来是某个比现任家主更高的地位。接手五色旗以来,知道这支部队非独战力强横,更难得的是一丝不苟的向心力与忠诚心,白千浪曾说过:

    “不服从当家主指示的白家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可见其对于白家首脑的绝对服从,会把枪头指向自己,可说理所当然。倘若没有使用洗脑技术,却能够达到这样的统驭效果,那眼前这人的练兵手段,实在不是自己能及。

    源五郎摇摇手,示意身旁的闲杂人等全部退开,而五色旗并没有拦阻他们的离去,当清场完毕后,他要设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五色旗尚不够资格对自己造成威胁,白起虽然厉害,自己也有办法应付,正面相搏,未必会输,但是他手中的人质,则是自己的恐惧之源,根本就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嘿!我们两个人像傻瓜一样呆站着,总不是办法,赶快把事情了结吧!”

    白起没有回答,迳自扬起了右臂,手中掐握着妮儿的雪颈,向源五郎展示人质的状况,意思好像在说“传闻九曜极速天下无双,你可想要一试?”

    人质的情形真是很糟糕,伤痕累累姑且不论,一双白皙的手臂,皮肉破裂,手掌上还有好几处是整块被削去,隐约露出凄惨白骨。

    源五郎笑意未灭,心中却在强忍闭眼的冲动。他也晓得,在这样的对手之前,故作不在乎的交易技巧,是肯定没用的,但是如果毫不伪装,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恶寒,会让他的精神提前崩溃掉,再没有冷静判断的优势。

    他当然也没有蠢到指着敌人大骂。倘若叱喝“欺凌女流,挟持人质,卑鄙无耻”,会让对方发怒欲狂,他一定马上付诸实现,如果以武者尊严为名,能挑衅对方放弃人质来决斗,那也有一试的价值。但眼前之人却是个绝对冷静,比自己更懂得以最小耗损获得最大战果的天生战士,名誉或是尊严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影响到他的。

    “我明白了,先别急着伤害人质,我付出一点东西,来当谈判的诚意吧!”

    先是吸上一口气,源五郎把自身的护体罡气降至最低,跟着扬臂就是一记重拳,自轰胸口,“哇”的一声,大口鲜血喷出,已然受创。

    (不行,这样子大概还不够……)

    又是一记重拳,直接轰向脑门,这一趟受创更剧,口鼻之间血沫飞溅,而对于他这样精擅天心意识高过力量的高手,头部受创更是一件高度危险的事,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谈判的诚意应该已经够了。

    “不管内战怎么进行,胜负归属何方,我们现在是把守北门天关,对你有益无害。若我和妮儿小姐都倒下,没人抵挡来自艾尔铁诺的攻击,对白家、对女王陛下都很不利。”挥手抹去鼻端的血沫,源五郎沉声道:“今天的战果,你成功重创北门天关两大天位高手,刺激我家老大的效果已然做到,可以罢手了吧!”

    激烈的动作,便是素来严谨的五色旗,也看得面面相觎,但白起仍一声不吭,抓住人质的手掌未有松开,反而渐渐加紧,让少女咽喉发出吓人的咯咯声响。

    “你还没有拿出真正实力,和妮儿小姐的交手,耗不了你多少功力,认真一拼,你我两人鹿死谁手,仍是未知之数,要是两败俱伤,那只会徒然令旁观者讪笑,所以我宁愿退让,让你能保有完整实力,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源五郎再次抹去鼻端渗出的血沫,右手扔起小天星指的起手式,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言尽于此,白起,你可不要把我给惹火了。”

    以源五郎对敌时一贯嘻皮笑脸的风格,这可以说是他极为难得的一次威胁。或许正是为此所慑,白起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妮儿放开,任其倒地昏睡。

    (呼,还好,这家伙虽然不讲理,但是起码还讲利害关系……)

    以现实状况来说,源五郎实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为放弃人质,并不代表就打算放弃作战。白起才把人质抛下,就立刻变动身形,朝源五郎急攻了过来,核融拳夹带剑劲,一式机枪势,分袭敌人七处要害。

    (好家伙,真的要卯起来对干吗?)

    源五郎心中叫骂,稍一回气,已然预备接招还击,但思及对方武功,这一拼究竟胜负如何,委实是没有把握。

    正当两人要短兵相接,数抹黄光、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两人之间,奇异的是,来人虽是由地底飞出,但地面土壤却毫无被翻开的痕迹,注意到这一点,源五郎已然心里有数。

    (奇门遁甲?)

    待得瞥清那数抹黄光是一张张的符纸,源五郎立即收手撤招,但对面的白起却无此意,核融拳依然轰发过来。

    “喂!后生小子,别太给老人家添麻烦啊!”

    和缓的语气中,来人出手如电,连续七指戳在符纸之上,以咒法增力后,硬生生碰往白起的核融拳。当拳上的天位力量爆发,符纸登时碎裂,但劲道却也为之一缓,来人便藉着这短暂空隙,飘身飞退。

    “漂亮啊!老师,能把东方仙术使得这么棒,我看白鹿洞里那堆牛鼻子道士肯定没人及得上你啊!”

    事不关己,源五郎在后头大声拍手叫好,而能够凭着咒法力量,强接天位高手一击的,举世间自然就只有雷因斯的首席魔导师,稷下学宫的宫主,梅琳。格林。

    “老师……”

    出手一招,既然无功而返,白起并没有再行改击的打算,冷冷目光直视源五郎,但对于这位与白家和雷因斯都有深厚渊源的长者,他并没有失去敬意,缓缓地低头致意。

    并不只是白起。见到梅琳现身,整个五色旗立即放下枪械,向之致敬。在这名一直以来对五色旗、白字世家帮助甚多的长者之前,他们毫不吝惜地表示着尊敬,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正是最高领袖的心意。

    “嘿!看来我的老面子还有些吃得开啊!”踱步过去,拍着白起的肩头,梅琳道:“不要给老人家添太多麻烦,看在我的份上,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白起的个子不高,即使是比起妮儿,也是稍矮了一点,但在女童形貌的梅琳之前,确实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特别是当梅琳拍着他的肩头,微笑劝慰的时候,旁观者中有人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而笑得最大声的一个,自然是肯定今天不用再动手的源五郎。

    “我知道你讨厌麻烦,所以一次动手,就想把所有事情解决,不过再打下去,你以一敌二,终究是吃力了点啊!”

    “你指的是在后头装晕的那个吗?强弩之末,已经没有威胁性,勉强动手,只会给同伴制造破绽,帮不上忙的。”

    被敌人明白点破,趴伏在地上的妮儿只有勉力站起。她伤势不轻,但是转醒过来有好一会儿了,只是见到情形不妙,佯作昏迷,想要在激战时,发出雷霆一击,哪想到早就被敌人看穿了。

    这个小女孩使用符纸的手段,自己曾经见过,那是与韩特第一次联手,拼命从天草四郎手里逃脱的时候,曾有高人从旁协助,以符法拦截天草,当时自己百思不解,想不出有哪名擅使东方仙术的白鹿洞友人会协助自己,难道就是眼前这小鬼?

    “嗯!那还是卖一次老人家的情面吧,听说你昨天差点就铲平了我的稷下学宫,这笔帐我还没找你算呢!”

    梅琳温言微笑,尽量地动之以情,对着眼前这名看着他长大的孩子,就像看着白无忌和莉雅一样,如果可能,她并不想动手。

    而在现实情形考量下,最终白起也只得罢手,其中一个理由,是他并不想在自己内心杀意大幅减退的此刻作战。

    “五色旗听令,由此刻起,听从代理丫头的指令,守住北门天关。”

    撂下了这一句,白起更不多看一眼,运起光电腿的身法,顷刻间分身化影,直往西方急掠而去。

    望着敌人背影,妮儿恶狠狠地瞪着,虽然因为伤重乏力,不能破口大骂或是扔石头过去,却在心中发誓,下次相逢时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源五郎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白起临去前的那一句吩咐,把五色旗的指挥权正式委托,也就代表他不会再回到北门天关来杀人放火了。但为何他不说“代理人”而说“代理丫头”

    呢?那自然是因为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认可了妮儿的资质与能力,将五色旗交付,而另外一个理由,则是他不相信这个叫做源五郎的男人。

    会有这样的判断……嗯!他真是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啊……

    “浑蛋,真是讨厌,到底东西摆到哪里去了?”

    在昏暗的地窖密室里,兰斯洛翻箱倒柜,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经验并非首次,前一阵子他在雷因斯皇家图书馆里长时间阅读的时候,也曾试过被书堆埋起来的感觉,但这次是在大堆宗卷文件中找资料,自然也就额外费上些力气。

    这处位于象牙白塔下的秘密地窖,只是一所大地宫的一小部份,尽管核能火弩的威力将象牙白塔夷为平地,但受到多重结界守护的地宫,却分毫无损。而瞧着这不为人知的地宫,如此庞大的规模,就无法想像在雷因斯辉煌外表的背后,有多少真实被埋藏在暗影里。

    师兄王五曾说过,要分清事实与真实的差别。牵涉到国家利益这种事,必然有许多的谎言和欺骗,假使自己平常看到的东西是事实,那么现在是否就逐渐接近真实了呢?

    地宫的许多资料室里,自己选择了与太古魔道相关的那一间,因为与白家最息息相关的,应该就是这里。远方隐隐传来人声,听小草说,这处地宫的东半部,是魔导公会的大本营,不过她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来干扰自己。

    不过,白家的那些家伙,到底在研究些什么啊?

    放眼看过去,一个个的档案夹,尽是写着些让自己看了莫名其妙,却又心头发毛的字句,特别是一个叫做皇太极的家伙,看着名字,好像就是那个日贤者,单看他写的论调、研究的项目就可以知道,他绝对不是人类,十有九成就是没血没泪的魔族……对!肯定就是魔族。

    “去你的,真要像是你说的那么容易,那本大爷也去注射魔族的……这字怎么念……魔族的基因,看看是不是又能增强力量,又能延年益寿……”

    兰斯洛没好气地把档案扔回原处,心头却掠过一个想法。以前的雷因斯女王把这档案收在这里,是因为这东西荒谬无稽,堪为太古魔道之耻?还是因为想要私底下偷偷研究?这答案真是让人不解啊!

    想着想着,兰斯洛露出苦笑,继续在档案堆里大海捞针,浑然不知道对己有用的资料究竟存放在何处?

    这样的工作,一进行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兰斯洛疲惫不堪,这才在如山高的档案堆里,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与白起无关,有趣的理由,是因为记叙的体裁。与其他一连串看不懂的公式、专有名词不同,这份档案里头,记载着一众研究员的闲事手札,用的是记事体,对于已给大堆太古魔道专有名词弄昏头的兰斯洛,刚好可以拿来当故事看。

    起先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在中段之后,开始出现了“白军皇”这个名字,让兰斯洛为之一奇,坐起身子,凝神观看。

    档案中,记载着当时西西科嘉岛上,太研院本部遇到的重大困境。自九州大战以来,太研院便将研究各式太古遗迹、日贤者的手札资料,并列为两大重点方向。在白金星惨败于月贤者圣剑之下,成立里之白家后,便让稷下分部从事一般性的普通研究,西西科嘉本部则怀着雄霸天下的野心,专门研究能够用于战场上的技术与兵器。

    机枪、导弹、光束炮,这些武器威力无俦,对战起来可以大占上风,但是对于真正决定一切的天位战,却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所以白家主要的研究,仍然是放在如何增强自家高手的体能,甚至凭空造出一个最优秀的超级战士。

    有着传说中天命勇者的超绝天赋,他要聪明绝顶,过目不忘,练武一年抵得过旁人十年,体质上要有万中无一的抗魔性,让世上的魔法对之不能产生作用,还要百毒不侵,一切毒素都不能伤之于他,拥有这些强绝条件,他会是白家有史以来的最强者。

    这项研究,当年连皇太极都已经放弃,认为这项目不可能被完成,但白家先祖却始终投注大量心力,想要藉着完成这项研究,证明自己已经超越日贤者的境界。

    众人一致认为,由于研究范围牵涉得太广,要将人体改造到符合期望目标,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人工方法制造一枚胚胎,改造基因,将魔族、兽人、精灵等种族的优点,全数改入其内,另外再修改不够完美的地方,诞生成长之后,就可以成为理想中的完美战士。

    远在白金星突破天位之前,这个计划便被视为最有可能制造出天位高手的几个主项之一,而一个甫出生便拥有天位力量的婴儿,对于沉迷于这项禁忌研究的白氏研究员来说,比一片黄金之海更有价值。

    只是,这项研究却始终搁浅在一项重大的技术难关上。尽管众人的构想在理论上可以行得通,但要付诸实行,却难得有哪个胚胎,能够承受如此天翻地覆的基因改变,即使成功,当胚胎植入母体,在孕育过程中,也是问题连连,到最后,没有哪一个母体能够活过三个月,连同腹中胎儿一起化灰而亡。

    “又失败了……”

    这样的叹息,远自近千年前,便不断地在白家研究室里低徊。究竟要怎么样的条件配合,才能诞育出理想中的完美战士?这是太研院连续三个世代都未能解决的难题。他们也曾试过体外培养,打算完全排除母体的变因,但改造完毕的胚胎,最多也仅能支撑到七天,便崩溃坏死。

    难以索解的困难,终于在第十二任白家家主任内得到了重大突破。

    当时,甫得到天位力量的白军皇,于西西科嘉岛上弑父夺位,扫平所有不平势力,成为白家家主。对内,他积极整顿,增强白家实力,意欲重拾祖父白金星的遗志。对外,他完成了历代白家家主一直努力,却未能完成的目标,迎娶雷因斯女王,将整个雷因斯。蒂伦掌握在手中。

    “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女王陛下不嫁给我,实在是整个雷因斯的损失,更是女王陛下一生的遗憾。”

    在甄选会上,白军皇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大言不惭。当时,由于刻意的掩饰,外界对这名因为父亲与其他兄弟急病暴毙,继承白家大权的年轻家主并没有正确认识,将他当作一个喜好航海、游手好闲、私生活又极为糜烂的浪荡子弟。

    事实上,出现在甄选会上的白军皇,衣衫不整,浑身酒气,两手甚至环抱着一对**美女,一副老大不耐烦的表情,全然没有对雷因斯王家的尊重,让一众宫廷派大老、甚至白家长老们都变了脸色。

    和其他品学兼优、文武双全的杰出青年,白军皇唯一所长者,只有自己的家主头衔,然而只要有这一点也就够了。

    “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呢!好啊,就嫁你吧,往后的生活,请多多指教啦,”

    以温婉微笑的表情,坦率说出这些话的,是当时的雷因斯女王,妮坦。迪斯。拉普他。苍月。虽然说,笼络白字世家,是稳定雷因斯的必备条件,但也不至于非得接受这项求亲,前两代女王都是以招赘的方式,招家主以外的白家嫡系为夫,因为宫廷派群臣始终担心,若是女王与白家家主正式结合,白家的势力可能膨胀得太过头。

    尽管知道迟早会有此事的发生,但真的发生,还是让人感到吃惊,特别是……对方还是这么样一个糟糕透顶的男人,这声许婚,顿时让一众旁观者满地找眼镜碎片。

    当时,妮坦女王微笑着,与那名严肃起表情、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相互对望的景象,让众人印象深刻。

    这是一桩不被看好的婚姻,但相较于激烈反对的群臣,妮姐女王却异常地认真,完全不带一丝身为女王的娇气,放弃过去招赘的形式,纯粹以一个女人的身分,嫁入白家,对丈夫表示相当的尊重与诚意。

    或许是受其所感召,婚后,新任亲王收敛起一切浪荡行为,没有做出任何让雷因斯宫廷蒙羞的行为,一如其平庸的形象,仅是整日绘画、出海钓鱼,直到莉雅公主出世,白军皇亲王“染恙暴卒”为止,与其妻子过着夫唱妇随的恬淡日子。

    也许说不上甜蜜,不过当白军皇亲王过世,宫廷大臣与雷因斯百姓都感慨着自己当初的不长眼,因为这实在是一桩完美的婚姻,个性温和纯厚的夫妻两人,好比是天使的结合。

    这是外界的印象,但是在真正熟知内情的里之白家成员眼中,这对夫妻的结合,非但与天使扯不上什么关系,简直就是两个恶魔合作起来大跳贴面舞。

    婚后不久,一反过去“人类圣母”的圣洁形象,妮妲女王对于里之白家的存在,表示了高度的兴趣,并且在许多方面,向丈夫展现自己并非是一名愚蠢无知的平凡女子,对他野心勃勃的诸多企图,表示全面支持。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猜疑、斗智,这两名有着恶魔心性与高度智慧的男女,决定握手言和,以对手兼盟友的关系,结合双方资源,合作逐鹿天下。

    不久,白军皇带领妻子秘密来到西西科嘉岛,参观岛上的五色旗、太研院,由各部门首长报告目前进行中的一切。而当太研院的生化小组,面有惧色地向家主报告又一次失败的消息,一直微笑聆听的妮坦女王,说出了震惊当场的话语。

    “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计划案呢!这么办吧,由我来成为实验母体,十个月后,一定能生出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的。”

    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要求,全场白家人闻之变色。毕竟过去母体从来没有存活案例,要是失败,葬送掉女王陛下的责任,可没有人承担得起。然而,妮姐女王表示了不容反抗的坚持。

    “我的父亲与祖父,都是白家人,我体内也流着白家的血,对于本家的天下大计,我有资格参与其中。”环视全场,妮妲女王缓声道:“别忘了,我是个被称为人类母亲的女人。

    能够孕育全人类的母亲,难道会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吗?“

    纵然是以疯狂著称的白家人,也给这番话吓呆了。军皇家主无疑是白金星之后,白字世家最优秀的一人,但他究竟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进门啊?

    而在众人呆若木鸡的同时,一串热烈的掌声打破了寂静,对这项骇人提案表示支持。当众人寻找掌声源头,发现军皇家主在一旁激烈鼓掌兼大吹口哨,过半的与会者几乎要口吐白沫,送医急救。

    掌声之后,这对夫妇甚至当场激烈拥吻,再次考验着剩余幸存者的心脏负荷力,当有人大着胆子,询问家主对此事的意见时,白军皇大笑道:“那有什么话说,就做吧,这点子实在是太HIGH了。”

    众人最后只得依命而行,因为若不照办,这对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恶魔夫妇,不晓得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骇然瞧着热吻中的这对夫妇,众人甚至觉得,他们很可能随时会下令引爆恶魔岛,让魔族重现风之大陆,而他们两人则立即搭船环游世界。

    在当事人强力坚持下,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提供胚胎父系基因的,是白军皇本人,他高傲地认为“整个白家不可能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对于这点,余人自无异议。而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十个月后,一个备受瞩目的孩子诞生了,白军皇以一位强绝先祖为名,满心欢喜地将自己的长子命名为“起”。

    “这孩子将会是我最好的助手,协助我征服世界,之后,如果他有本事取我而代之,那他就是你们的帝皇了!你们这群愚昧的蠢材,为我儿子欢呼,预祝他的霸业吧!”

    将襁褓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群众的欢呼声,掩没了整个白家本部。

    档案中的记叙,只写到这里,后头似乎还有,但兰斯洛找来找去,却是一无所获。不过,光是有这前半卷资料,便已经足够了解敌人的出身了。

    虽然之前也曾想过,能生出妻子这样优秀人物的父母,一定非同小可,不过自己的岳父岳母……也实在夸张得太离谱了……

    (小草,幸好我娶的是你,不是你娘,要不然啊……)

    看完整个档案,兰斯洛有着这样的感叹。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人造的怪物,难怪强得不像人类……哼哼!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晓得这怪物是用太古魔道做出来的,那就从那方面去下手,而且,既然只是个人造怪物,那就不用顾虑小草,放手宰了便成……)

    拿定主意,兰斯洛将柜子里头的相关资料全部打包,飞奔出门,直往爱菱所在的太研院赶去。

    距离白起离开稷下,已经将近两日两夜,白天行阵营中的太古魔道技师们,仍在忙着整理数据、调整机械,等待着领导者的归来。

    韩特在那一战中伤得不轻。即使是天位高手,也是禁不起头部的重击,要不是有睥世金绝护体,这条命肯定当场挂点,但他的底子也是极厚,短短一日光景,便离开加速痊愈的苏生水槽,自行运气疗养。

    众人忙碌中,一台通讯仪器自行运作,片刻之后,一张命令书传送完毕,那是来自最高领导的指令。

    “白起大人有新的命令吗?嘿!该不会要我们直接调动五色旗,把稷下城踏平吧!”

    几个代理负责人谈笑声中,接过命令书,却对上头文意不甚理解。根据命令书的指示,他们要将一个消息传给各大媒体:现在执掌稷下太研院的特别小组负责人,是个经过伪装的异族怪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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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介绍:
暴风的前兆,即将撼动整个风之大陆!场内幕重重的婚礼,引来各方人士觊觎,令暹罗城成为七大宗门明争暗斗的角力场。胸怀大志的兰斯洛、剑术卓绝的花次郎、神秘多智的鸿五郎和混水摸鱼的天地有雪,乘着这股暗流,或有意,或无心,在因缘际下齐聚暹罗,共同掀起冲击风之大陆的滔天巨浪。被后世史家冠上“我意王”尊称的男子,兰斯洛,在风之大陆史上留下无数丰功伟业,他的王座在鲜血与火焰中闪烁生光。异世界奇幻冒险钜作,兰斯洛王传奇故事,正式从这里展开!
藏书:前传—太阳篇、月亮篇、星星篇、陨星篇、银河篇;外传—梅之卷、黑姑娘、爱菱篇、鸣雷篇;一些同人小说;风姿正传连载中……
另:写完了。
不知道是八年还是九年,
反正,这段长征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五分的时候结束了。
这样很好,
就算我周六摔飞机,大家也不怕不能看到风姿结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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