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想这位刘公子看起来一板一眼,是个板正的人,这样一个约人都要约在春意浓这般雅舍的刘公子竟会在倚红楼出手帮了颜澈,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
虽猜不出那位刘公子的意图,但弦月大抵确定这刘公子是直奔颜澈这个大傻子而去的。
弦月神色严肃地望着颜澈,低声道:“哥,离那位刘公子远些。”
颜澈听出弦月语气之中的笃定,微微思量道:“我知道了,以后会留心些。”
见颜澈这般反应,弦月稍稍安下心来。
然而一切的风平浪静都只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蛰伏,一月后的清晨大街小巷内纷纷传遍了端王府世子误杀南疆王的消息。
弦月在陆离的陪同下到大理寺的牢房中探望颜澈,屏退左右后,弦月连忙让人打开牢门,扑到颜澈脚步,细细查看颜澈是否无碍,待确认颜澈没有什么大事后,才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颜澈神情有些恍惚,似回忆般低声道:“那日你前脚被太后宣进宫问话,后脚我便收到了户部侍郎家大公子的邀贴,请我去他家京郊的院子赏红梅。本来打算晚些归家的,可不知为何饮了三杯茶我便晕过去了,待我醒来时,南疆王便躺着我边上,早已经凉透了。”
弦月听见颜澈这么说,便知道颜澈在牢房内已经将一切事情都想通了。
颜澈似想起什么般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原来那位刘公子竟是大内的人。”
话已至此,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弦月用帕子替颜澈轻轻擦拭脸上的污迹,轻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见颜澈眼神里皆是一片暗淡,弦月望着颜澈低声道:“在等一等,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不必为了我费心思,好歹我是端王府世子,没人敢亏待了我去。”颜澈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想到两月后,弦月便可以嫁进太子府,得太子庇护,便微微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哥哥,你莫不是忘记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弦月是不敢细想,若仅仅只是打压端王府还好说,但凡起了斩草除根的意思那便是一个也逃不掉。
思虑这些的弦月匆匆迈出了牢房,眉头紧锁地望了一眼陆离,欲言又止了几番,只低声略有些无力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你之前说的,我不想端王府破灭,我想要这个家。”
说到最后,弦月嗓音略带几分哑,竟已不知泪流满面。
陆离身上没备帕子,也没预料到素日里刚强的小姑娘竟有一日会哭成这般一个泪人,急忙撩开袖子,用衬衣略微柔软些的面料替弦月拭干眼角的泪,低声道:“湘妃正是受宠的时候,皇上怕其有异心,干脆杀了南疆王一了百了,可这南疆王死在中原的地界上,终须有个交代,而端王近些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又嫁与了我,皇上自然是怕地位不保,故而迫不及待削剪端王府的羽翼,这一次可谓是一箭双雕。”
弦月抬起头来说:“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慌,才怕。”
“有我,莫怕。”
陆离这句有我绝不是说说而已,私下联络了相熟的朝臣,准备先保端王爷与端王妃全身而退,不过半月,端王爷与端王妃便在陆离亲卫的护送下前往丹洲。
端王与端王妃安然无恙,便可让弦月松了口气,陆离也就没有后顾之忧,陆离才准备安排将颜澈保出来,可计划还未落实,老皇帝这边便先发制人。
以东陆来犯未由,派陆离去中原与东陆接壤之处的东军大营练兵。
君命难违,陆离也别无他法,只能动身前往东军大营,临行前,与万军之前,陆离飞身下马,走到弦月面前,将两样东西塞到弦月手中。
陆离神色严肃地盯着弦月看,低声道:“一样是号领亲军和影卫的太子令,一件是羽襄给的信物,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稍安勿躁。”
说完,陆离便瞬速上马,毫不回头领军出去。不能回头,怕舍不得独留你在此地。
羽襄的信物,是羽襄感激之前陆离出谋划策帮自己躲掉西北三皇子的刺杀成功回到西北的报恩之物,并将此物托护送自己来到西北的影卫带给陆离的。
西北太子信物与中原太子令这两道保命符都给了弦月,陆离仍旧觉得不放心,总隐隐有丝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深处翻滚。
待陆离走后,站在城楼上的忘湘远远望着陆离的背影,微微一勾嘴角,道:“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忘湘早已被心中的仇恨刺得麻木了,夜夜承欢,纵情声色,忘湘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取悦皇上,吹着祸国殃民的枕边风。
像忘湘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什么都不做,光坐在那儿,都是勾人魂魄的,何况现在忘湘正在有意撩拨,皇上自是三魂失了七魄,夜夜纵情,颇有三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
“陛下,臣妾夜夜梦回,皆会梦见自己的老父亲在自己耳边哭诉,臣妾怕。”忘湘微微啜泣,浑身瑟瑟发抖,说完,还轻轻地望皇帝怀里钻,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在皇帝胸口打圈。
皇帝揽着美人在怀,喜不自胜,见美人落泪自是心疼,一把抓住忘湘那有些调皮的小手,低声道:“杀你父亲的乃是端王府世子,端王虽是异姓王,但是陪朕一起将这江山打下来的人,这不能这般不顾情面,管端王府世子一两年也够他苦吃的,爱妃快别难受了。”
“臣妾怎能不难受,臣妾原以为臣妾有陛下庇佑,便可万事无忧了,谁曾想……”,忘湘哽咽着说,说着说还兀自滚下一行泪珠,“不过也没事臣妾知道这端王爷厉害,臣妾不会无理取闹的,早年间臣妾在南疆时,便听说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中原朝堂威望极高。”
看似语无伦次的话,实则是戳中的是皇帝心中一处旧伤,伤口之下是一根扎根之久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