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风雨如晦(五)
从来没有人知道果壳机动公司的所有者穷竟是谁,因为这家巨型企业的股权构造异常复杂。
共和之始,有百分之三十股权收归联邦公民基金,名义上由议会代为行使权力,实际上受zhèngfǔ直接控制。
其余的股权则由无数公益基金或私人基金构成,其中除了联邦zhèngfǔ之外的第二大单一股东是老兵协会,却也只占到所有股权的百分之一点四。
关系到联邦命脉,如此重要的企业始终无法明晰产权,按照常理而言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这种局面维持的时间太长,以至整个联邦都开始接受。
在联邦zhèngfǔ和很多业内专家看来,果壳股权之所以分散复杂到如此地步,是历史造成的原因,是那些大家族和无数逐利者长年争夺下造成的局面。
联邦统计署在宪历四十一年进行了最后一次计算,确认如果将联邦公民基金,及有军方背景的股权全部计算在内,联邦能够控制的股权已经达到百分之四十一。
统计署以及经济学家认为,在相关法律的严密监视下,多达三千个股权所有者的内幕交易完全被封死,历史形成的复杂股权结构难以得到根本改变,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联邦七大家集体朕手,都不可能在不惊动联邦zhèng
fǔ的情况下,控制果壳机动公司。
正是基于这种原因,所以那位不再年轻的果壳总裁先生现在脸上的表情很震惊很精彩,经过联邦议会投票产生由总统先生亲自任命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董事会的控制权。
他看着参加临时紧急董事会的股东们,看着身前光幕桌面上复杂却又清晰的股权确认书,看着那几名表情漠然的修束基金会代表,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与统计署和经济学家的认知不同,莫愁后山的邰家不需要和其它的大家族朕手,便拥有足够的股权提出私有动议,便能够面无表情要求zhèngfǔ把果壳还回来。
没有什么内幕交易,因为那数千家籍籍无名的小基金和各式各样的协会组织……本来就是邰家的!
从共和开始的那一年时,前皇朝的血脉便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果壳机动公司的控制权,邰家只是默默打散手中的股权,分散到无数新设立的机构之中。
然后借由最可怕的时间风化,数千家小机构悄无声息地转换重建易名,让联邦开始遗忘它们的存在。它们消声匿迹隐藏在遗忘国度里沉默享受每年惊人的巨额红利,直到家族受到致命威胁时,这些消失了无数年的股权及附加股票权才再次浮出海面。
“总裁先生,我们非常尊重您的专业素养。我想现在股权确认信息已经非常明确,我们拥有三大会计事务所的认证,如果您依然继续坚持审核需要更多的时间,我们将依照流程直接罢Miǎn您的职务。”
修束基金会的代表面无表情看着果壳总裁,说道:“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您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必须提醒您,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法律框架内完成,请不要为zhèng
fǔ背上您不应该背负的责任。”
总裁先生皱起胀痛的眉心,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们不惜暴露几千年的隐藏股权夺回果壳,目的是什么。”
律师代表身后走出来,取出几份文件摊在桌上,非常和善说道:“根据果壳机动公司与联邦zhèngfǔ签订的采购合同及金融担保合同,有三笔巨额回款现在应该已经到帐,我们希望zhèng
fǔ能马上还钱。”
果壳总裁的眉心皱的更紧了起来,他非常清楚联邦zhèngfǔ现在的财务状况,为了支撑左天星域那场战争已经十分艰难,如果换作以往,zhèngfǔ完全可以延缓对果壳机动的应付款,而现在邰家却不可能接受。
至于唯一有能力继续向zhèngfǔ提供战争贷款的三林联合银行?听说他们的新任总裁刚刚被zhèngfǔ逮捕。
总裁先生的笑容变得艰涩起来,问道:“如果zhèngfǔ还不出钱来怎么办?”
那名律师忽然变了嘴脸,冷漠暴戾像极了百慕大放高利贷的债主,重重拍打着桌面咆哮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zhèngfǔ不还钱,果壳下属所有生产基地一艘战舰一台机甲都不准再给他们!”
“那四艘准备离开旧月基地的羽级战舰马上返航!前进基地rì常维护设备即刻停止!还有公司留在部队里的所有机修工程师必须全部召回!不要忘记是我们给他们在发工资!”
总裁先生身体微寒,想着如果这些真的发生,前线的联邦部队将面临怎样可怕的局面,忍不住握紧双拳厉声质问喊道:“你们疯了吗!”
……
……
律师没有疯,因为他执行的是邰夫人的意志。面对zhèngfǔ的进攻,那位夫人真正疯狂的回应还在后面。
如果说议会里的投票权,果壳公司发生的剧烈变故,因为时效因为可以被强行控制的原因,并不能即时造成联邦zhèngfǔ的恐慌,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则完全不同。
新月基地背后,国防部总装基地某处重要的晶矿库区,忽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这场爆炸没有造成太多伤亡,却直接导致455个单位的晶矿变成了青烟!
晶矿是非常会见的稳定能量体,除了受到激光照射发生电子跃迁变态这种方式外,安全的就像一堆石头。
这场发生在新月基地突如其来的爆炸,就像一道闪电劈中了zhèngfǔ和军方很多大人物的心脏!
对于联邦部队来说,对于与帝国的战争来说,晶矿石绝对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没有晶矿,联邦的舰队根本无法穿越浩瀚的宇宙太空,而无论联邦的地面机甲部队如何强大,到那时也只能变成一堆在首都星圈遥望左天星域的钢铁垃圾!
455个单位的晶矿在爆炸中变成青烟,并不是经受不起的损失,问题在于如果这场爆炸是有些势力刻意为之,那么说明对方拥有随时让联邦舰队瘫痪的能力!
……
……
寒冽的冬风吹进露台骤然变得温暖,轻轻拂动夫人眼角皱纹旁的发丝,她接过沈秘书替过来的电话,微微一笑后回答道:“总统先生,莫愁后山控制晶矿联合体已经有太多今年头,从探测开采提纯灌注保存到运输,这当中的环节太多,就连我都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种方法可以让这些晶矿变成废石或者是青烟。”
“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准备?”
夫人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栏边望着冬雪覆盖下的如画江山,轻轻呼吸然后优雅应道:“或许从皇朝结束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在你我所处的历史阶段,莫愁后山开始准备这些措施,则始自露台上的某次谈话。”
“那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那时候施清海在议会杀死了你几位最重要的伙伴,许乐从西林回到首都星圈,你们用战舰都没办法把他打下来,然后李在道将军来到莫愁后山和我进行了一番长谈。
邰夫人拿着电话说道:“总统先生,那时候我曾经说过一句话,钢铁怪兽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的食量将会显得格外贪婪,任何曾经的霸主,在他们的眼中都不过是几块香啧啧的合成肉。”
“我的家族不想成为你们眼中香啧啧的合成肉,那么自然要做些准备,您应该允许合成肉也有反击的权利。”
……
……
噗的一声闷响,钨金尾翼大口径子弹,从ACW粗壮的qiāng管口喷射而出,撕裂铅云阴影下的天空,在公路上那辆军车前轰出一个恐怖的深坑!
距离超出有效射程太远,对于第一qiāng未能命中,许乐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他背着沉重的行军背囊,双脚一前一后踩在光滑的岩石表面,面无表情瞄准山下公路上的那辆军车,用极连惯的动作再次抠动扳机。
食指与触发式扳机快速接触然后松开,ACW上半截qiāng身不停向后闪电般重挫然后弹回,在短短的3钟时间内,站在岩石上的许乐连续开了五qiāng!
迸!迸!迸!迸!迸!
山下公路上那辆遥远的军车四周的地面,几乎同时炸开,右侧方一辆军车后胎被射爆,喀喇一声震起反倒在地,烟尘骤然弥漫路面。
做为联邦最强部队的铁七师,自然拥有最快的反应速度,qiāng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近卫营两台机甲便呼啸而至,高大沉重的机身碾压的路面片片碎裂,粗壮的机械腿闪电般探出,招在了那辆墨绿sè军车侧方。
第七发子弹自山脉深处高速袭来,狠狠击在MX机甲机械腿的合金护甲上,竟射出一道刺眼的白痕。
还是因为距离过于远的缘故,ACW的弹头无法射穿联邦军用机甲,岩峥之上的许乐依然面无表情,换掉弹匣后,瞄准山下公路继续不停顿地连续射击。
要当着整个铁七师远程狙杀杜少卿,永远只能有几qiāng的机会,甚至只有一qiāng,问题在于还是那个该死的距离缘故,许乐的第一qiāng直接射偏。
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失望,只是有些淡淡焦虑。他不知道莫愁后山那位夫人在做什么,只知道对方让自己拖延杜少卿进城的步伐肯定有其道理。
所以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狙杀杜少卿,而是骚扰,不然他根本不会选择在这里开qiāng。当然如果开始时那七qiāng能够幸运地命中那辆墨绿sè军车,自然最好不过。
来自山顶的狙击还在继续,恐怖的弹头在两台MX机甲做为防弹屏障的机械腿上绽着怪异的弹Huā,发出难听的闷响。
遇袭之后,训练有素的铁七师官兵依然保持着强悍的平静沉默,绵延十几公路的队伍整齐停止,散布在靠近山脉原野里的十几台MX机甲则早已经向着岩峰猛扑而去。
“远程狙击,射距计算已经超过四公里。”一名参谋军官半蹲在那辆墨绿sè军车旁,对车内疑惑报告道:“联邦制式狙击步qiāng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春都疗养院那种狙击步qiāng比对过没有?”
“比对过,那种狙击步qiāng也达不到。”
墨绿sè军车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笔挺将军制服的杜少卿走到机械腿旁,看着山顶那团像烟头般黯淡时亮时明的火光,听着身前近极处的脆闷qiāng声,冷漠说道:“是ACW。”
他摘下墨镜放进军装上袋。
然后他右手伸向身旁,接过那把沉重的狙击步qiāng,用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军事动作,闪电般平端qiāng身瞄准山顶,对着那处岩峰抠动了扳机。
(羞涩并得瑟注:此处详见第二卷上林的钟声第八十八章:有金属的地方,就有果壳。
羞涩是有因为这章前面三四百字是照抄那章的。
得瑟是因为照抄的原因在于,果壳股权分配必须写清楚出来,但我发现怎么写也没办法比两年前写的更好。
第二得瑟是因为我这章多出来的字数也够补那三四百字了,你们也没办法指责我不厚道啊。
第三得瑟的原因你们懂,邰家太子爷的华丽遗产俺一直藏着,藏的像果壳股权一样久,两年前Huā这么多字解释果壳的股权,当时是谁在说我灌水来着?横。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一天之山路打铁互狙
啪的一声清脆巨响
许乐脚下那块巨岩上出现一道极深的裂缝,裂逢缝中段爆开,紧接着,数颗子弹连续袭来,不远处的大树被狠狠击中,树干摇晃枝叶乱落,被击中的岩石锋利的白色石片凄啸四溅
最危险的一颗子弹射中岩石顶部,距离他的脚尖只有不到主厘米的距离,纵使穿着坚硬厚实的军靴,他依然感到小腿被震的有些发麻
许乐此时的脑海里是骤然生出感到刺痛的麻,隔了这么远居然还险些被击中?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里紧张向后撤了两步,自己原本连绵而极富节奏感的射击顿时被打断
光学瞄准捕捉仪,对准公路军车旁那两根巨大机械腿间,隐约捕捉到那名将军端枪射击的画面,他瞬间想起,施公子死后,那把便一直留在了铁七师,现在自然在杜少卿手中
许乐的眼瞳骤然紧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踏步回到最开始的位置,平端继续向山下公路上射击,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平静里掩藏着的强悍之意
脚下的巨岩身后的土丘青树被子弹不断击中,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平稳保持着射击姿式,不断抠动扳机
这与的对射,意志与意志的较量
席勒曾经说过:有些人,纵使有神枪在手,也是不会成为枪神的注
毫无疑问是神枪,这两件联邦仅存的远程神枪,分别落在两个意志极坚毅、情绪极冷静的男人手中,今日相遇于山脉公路之上,开始相对绽放,想必不会觉得有蒙尘之感
黎明前的黑暗时,许乐来到铁七师驻地对面的山脉中,他降低体温减缓心跳像块石头沉默等待,然后因为枪击和被枪击而苏醒
他的这一天就这样以猛烈的姿态开始,而且注定要在他此生的人生岁月里留下太多难以忘怀的画面
或许人的大脑对于这种命运安排有某种预知能力,所以当这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当他站在岩峰上端着和山下公路上的杜少卿对射时”许乐想起了曾经的很多人”还有那些人曾经说过的话
抠动扳机时,他想起席勒那句名言,换弹匣时他想起在西林那家红油饭馆,自己和钟司令嚼完鼠肉喝完杯中酒后的谈话
西林老虎认为杜少卿很危险,因为他冷静的狂热,因为他在第一军事学院中曾经表露过某种态度,联邦需要由强力的政府管制,才能真正的击败联邦,正因为这种判断,所以他压了杜少卿年
许乐知道杜少卿很危险,因为现在的他不再是铁七师师长,而是联邦军方最不可撼动的存在,是深受联邦民众爱戴的战神般人物,如果让此人带着铁七师进入首都,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要杀死他
这一天杜少卿究竟想了些什么,至少这时候没有人知道
当这位联邦名将漠然无视危险,像名普通士兵般对准山顶射击时,他对许乐是怎样的看法?他基于什么样的理由继续走在这条隐约悲剧的道路上?他对许乐必杀的冷厉意愿从何而来?
杜少卿抠动扳机,一颗子弹狠狠射进岩石下的土丘,炸起一蓬黄土
许乐抠动扳机,一颗子弹狠狠射中公路上的机械腿,发出一声脆,响
此时此刻,岩峰与公路上的这两个人,无论谁打死谁都能让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尽快回到寻常道路上,然而因为距离过于遥远的关系,两把Absp;然而就算是打铁,也许下一锤便能把铁板敲断,那么谁也无法保证,枪管喷射中的下一颗子弹”究竟谁先会击中对方的身躯
漫天飞溅的锋利石片中,砰砰清脆的弹击声中,密集的震尘弹着点里,许乐和杜少卿隔着数公里的距离冷漠互视互射,不动如山
至此时这场极为罕见的远程狙击互射,已经和枪械械质量射击精度没有什么关系,剩下的只是运气
两个人以最强悍的意志和决心在赌命,赌对方的命
南方170公里处的山脉公路上,两个男人正在沉默远程互射,首都西郊的莫愁后山露台上,部夫人和帕布尔总统还在通话
“中止军供合同,炸毁晶矿,这是在用前线数百万无辜战士的生命威胁联邦,难道你们连一点底线都没有?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邰夫人漠然听着电话中传来的总统先生低沉尖锐训斥声,回答道:“总统先生,遵守承诺才是最基本的道垩德,才是人类相处的底线晶矿联合体和果壳是我们放弃皇权时,全体社会给予的条件……”
“如果联邦遵守当年的承诺,三千家股权不会浮出海面,如果政府不打晶矿联合体的主意,晶矿自然安全……”
“现在的问题是,您和您的政府粗暴的对待我的家族,您低估了邸家,忘记了这个尊贵的姓氏究竟代表了什么这个家族曾经统治人类数万年,而其余六家当年则是部氏的家臣,所以部家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保护它们的存在……除了西林钟家”,“因为钟家最先背叛皇朝,向共和势力投降乞尾换取了军权,而他们一直认为当年东林那件事情是部家与合众帮联谋清洗,却完全没有反省过,那是因为他们无耻的投降让那些所谓的民垩主先贤发现,原来这些家族并不像想像中那般不可撼动
“总统先生,我不会犯下钟家先祖这种错误,我不会投降,所以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些家族可能因为内部的原因而毁灭,却绝对不会因为外面的压力而倒下……”
电话那头的帕布尔总统沉默片刻后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下台……”部夫人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帕布尔总统沉声回答道:“时局发展至此,就算你拥有能够震撼联邦的底牌,也不可能让历史大潮再倒转回来我想提醒夫人您,部之源议员已经承诺捐献晶矿联合体,果壳的股权坦露在公众眼前,就算你们这些家族逼迫我下台甚至是杀死我,难道以为今后的联邦还是七大家能够控制的联邦……”
“我们的底牌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完全清楚,包括您在内……”部夫人拿着电话走到栏边,看着湖面上的片片薄冰,面无表情说道:“没有了晶矿没有了果壳,难道你以为邰家就不能在联邦里生存下去?我可以提醒您一点,包括总统官邸和议会山,这些地皮都是我的……”
她没有给电话那头消化震惊的时旬,说道:“阿源曾经非常信任而且欣赏你,而你不知道那个瘦削身躯下藏着如岩浆般的怒火和恐怖的学习能力,当他发现你背叛了他所信奉的理念时,二者交汇多么强大……”
“所有家族已经沉默了整整三年时间,那是因为我清楚如果政府和你愿意守规矩,阿源绝对有能力击败你,但既然联邦政府决不按规矩办事,把法律这层遮羞布撕掉,就不要怪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
“我必须承认你们的底牌与力量确实让联邦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然而夫人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政府不愿意妥协,当前局势怎样才能收场?到那时候联邦部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您应该很清楚……”
“总统先生,如果你开始发疯,李在道开始发疯,政府里大多数人开始发疯,那我也就只好成一个疯婆子”,邰大人左手扶栏,右手握着电话沉声说道:“即便同归于尽又如何?我们的后代终将继续活下去,而你和你的政府则会在这片废墟中逐渐风化,然后成为历史耻辱柱上不起眼的一行……”
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寒冷,极为少有的尖锐冷酷厉声说道:“如果你敢让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踏进首都一步,那我们就一起毁灭要毁灭邸家”你就必须拿联邦来陪葬……”
“帕布尔先生,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因为你根本不清醒,你不知道其实是在一个人和整个世界战斗,在和一段你不知道多么伟大的历史在战斗……”
电话那头的帕布尔总统沉默了很长时间,疲惫的声音再次变得稳定而强硬起来,他缓声回答道:“、夫人,如果说这就是你的最后条件,那么就让我们和这个行即腐坏的世界……一道毁灭……”
通话结束,部夫人站在露台栏边,看着冬日山林静湖,沉默了很长时间
站在她身后的沈大秘书,因为总统最后那句话而面露紧张之色
“在你看来,杜少卿是疯子吗……”部夫人忽然问道
沈大秘书摇了摇头
“很好帕布尔已经开始后悔,只是看他还能撑多长时间……”
邰大人轻拂冰冷的石栏,就像在讲述棋盘上对手的老帅满身沧桑藏于士兵意图沉睡百年不复醒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这一天之山川动摇不离
联邦有句古老的谚语,叫做薪火相传。
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现在的绝大多数民众已经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对于那些大家族的人们来说,他们非常清楚这这四个字代表着家族能够千世存续的原因,代表着生生不息的渴望。
过往悠远岁月中,无论七大家在和执政者的战争中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实力遭到最极端的损伤,只要血脉犹存,后代最优秀的子弟坚强的活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便会重复荣光。
首都特区那幢已经变成沉默行军指挥部的公寓楼内,全副武装的黑鹰保安公司主管薛义,沉着脸望着身前的邰之源,说道:“少爷,您看着外面,我带了四百名最精锐的部属来到这里,目标就是要带您离开,而不是被您说服旁观这场民权运动。”
“我不需要说服你。”邰之源拿着白色丝绢轻轻捂着嘴唇,看着公寓楼外那些表情肃然的家族武装,微微一笑后说道:“事实就是我不准备离开,而你也很清楚在我不想离开的时候,你没有办法让我离开。”
“少爷”薛义焦虑大声说道:“我们不是利家也不是南相家邰家只有您一位血脉,现在政府已经撕破脸,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马上就要进入首都,如果您出了事,邰家就完了”
邰之源缓缓放下白色丝绢,指着身后大厅里忙碌的工作人员们,严肃说道:“议会山马上就要出结果,十万,不,现在已经超过三十万民众在首都大街小巷里等待最后的胜利或者是死亡的阴影,而这些都是我的责任,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离开。”
“责任?那您对家族的责任呢?”薛义失望地看着他。
“我不认为我有义务为家族承担责任。”
邰之源沉默片刻后,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温和回答道:“薛义,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主仆这种概念,无论是你们还是母亲还是已经死去的那位利家老人,其实从来都不清楚我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年轻的议员走向落地窗畔,看着不远处已经塞满街道的人潮人海,看着那些尚不知道危险正在来临,挥舞旗帜的男女老少,平静说道:“和帕布尔总统战斗,我或多或少借助了家族的力量,但我的目的依然不是七大家的存续与荣光,我的目的很简单。”
“谁违背了宪章,谁触犯了联邦法律,谁就应该付出代价。”
邰之源转过身来,伸出右手食指对准自己苍白的脸颊,微笑着说道:“真的有些感慨,直到今天我相信无论是许乐还是帕布尔总统或者是你们,都仍然不愿意相信我和家族的长辈们不一样。”
“我是一个新人,一个彻底的新人。”
“不要试图打昏我再把我带走,否则无论是你还是母亲大人,都无法承担我醒来之后的可能造成的后果。”
说完这句话,邰之源不再继续看薛义和那些表情惘然的家族武装成员,默默走回指挥部大厅,望着那位依然处于震惊状态下的财务部主管微笑感慨道:“没有想到自己的华丽遗产里,居然还有果壳这部分,麻烦你和财务部的同事们空闲的时候计算一下,如果联邦全体民众要收购果壳机动百分之十一的股权,平均每个人要花多少钱?”
薛义缓缓放下手中沉重的制式机械,神情复杂望着远处办公桌旁那个瘦削的背影,做为世代替邰家工作的核心成员,他第一次对所谓千世之家的概念产生动摇,难道说这些真的如少爷所说是很无趣的东西?
……
……
联邦的家园已然风雨飘摇,这场战争一旦真的开启,那么无论谁胜谁败,都必然只能迎来最惨淡恐怖的结局。
然而似乎造物主想让联邦人遭受更多的考验,想让联邦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内外交困,于是在远离家园的左天星域发生了更多的故事。
“殿下,太子现在失落在联邦,小郡主也正在西林举事,这时候向联邦战区发动如此规模的进攻,我很担心会让他们的局面更加危险。”
领受陛下命令的军务部副大臣,惶恐看着向营地外走去的怀草诗,身子佝偻的极低,声音不停颤抖。
“去替那些异乡人出生入死,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怀草诗没有转身,声音冷静异常,“帝国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死活,就放弃眼下如此大好战机。”
“联邦的侵略部队现在人心惶惶,后勤支援罕见效率低下,如果失去眼下这个机会,日后再想夺回墨花星球,再想把侵略者赶出左天星域,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战士将要因此死去?”
怀草诗微微眯眼看着苍穹间呼啸飞过的数百架帝国战机,看着原野间密密麻麻的狼牙机甲,看着穿行于简易公路上的装备军车,看着那些握着枪枝沉默而不安的帝国普通士兵,面无表情说道:
“我是一个姐姐,但我首先是帝国公主,我是帝国前线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我要为这些活在我眼前的鲜活面孔负责。”、
说完这句话,这位战无不胜的公主殿下解下身上黑色军氅,扔给身后的侍官保罗,身形一纵跃上高大的桃瘴机甲。
杜少卿离开左天星域前,给她留下了一份极厚重的礼物,联邦部队在墨花星球海峡战区及西南战区获得了两次极大的胜利,所有军事分析家都坚定的认为,伤亡惨重且缺乏舰队掩护的帝国地面部队,在至少两年时间内无力进行大规模的攻势,前线应该会平静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出乎联邦甚至是整个宇宙的判断,就在联邦议会开始进行弹劾总统的这一天,帝国军方向联邦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而且这次战略攻击范围甚至已经超出墨花星球,蔓延到宇宙里其它几个战区
隐忍数月的帝国军方凶暴而出,把帝国舰队最后的家底全部砸了出来,甚至皇室用铁血手段直接征调了L星系所有的走私飞船
面对着铺天盖地悍不畏死偏偏舰身极小的数千艘帝国民间武装飞船,盘桓在左天星域一侧的联邦舰队,看着能量配额急剧降低,却始终没有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只能被动离开各主战星区,眼睁睁看着地面部队陷入与帝国部队的厮杀而再难提供援助。
帝国的地面部队在数个星球上猛烈推进,他们的指挥官仿佛根本不在乎倒在联邦机甲下的是士兵还是泥块,更不在乎集群阵基地轰炸覆盖区域中还有没有友军,他们只在乎前进前进再前进
墨花星球上的战事进行的最为激烈,以三支帝国皇家机甲大队为首的地表面部队,在付出四百台狼牙机甲被摧毁的惨重代价后,成功将联邦部队驱逐出海峡战区和西南战区。
面对着这种近乎狂暴般的推进战法,联邦以铁链防御著称的胡链中将未战而先心寒,而联邦司令部在指挥中犯下的几个极细小的错误,全部被帝国军方统帅怀草诗敏锐抓住,然后予以最精准致命的打击。
墨花星球上的联邦地面部队在帝国部队强大的攻势下节节后撤,被分割开来的几处战区内,有部队甚至被迫转入陡险的山区,开始惨淡的长期运动作战。
在这场战役中,那位以机战无双强悍实力声震宇宙的公主殿下,终于证明了自己在战场指挥上拥有同样天才的能力。
如果不是新十七师和斩喜机甲里的李疯子,近乎癫狂的浴血战斗,在西北一线死死拖住那两个帝国皇家机甲大队,说不定在24小时不到的时间内,怀草诗和她的下属们已经杀到了联邦基地面前
这一天,硝烟漫天的墨花星球前线,不知道有多少联邦伤员,多少牺牲的联邦战士,多少渐趋冷静的帝国军官,默默想着:如果现在指挥联邦部队的还是杜少卿,这一切会发生吗?
……
……
本应该在前线指挥联邦部队和帝国人战斗的联邦上将杜少卿,因为某些政治方面的原因被政府调回首都星圈,然后此时变成一名沉默的普通狙击手,站在军车旁和山顶某人不停进行着赌命般的互狙。
一声清脆的打铁声响起
高速弹头击打在坚硬的机甲护板上无轨则弹出,擦着铁七师师长刘永福的脸颊啾的一声打碎了军车的玻璃
他的眼瞳骤然一缩,下意识里想要找地方掩护,然而看着前面那个端着枪冷漠瞄准射击的将军背影,根本不敢移动自己的双腿。
前线战事情报已经传回了首都星圈,他神情复杂望着杜少卿的背影,猜测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山顶上的许乐端着ACW向着山下公路开火,表情异常冷静,脸颊右侧已经出现一道被碎石崩开的口子,鲜血不停缓缓淌下。
此时此刻他心里什么都没有想,眼角余光看到那些高速逼近的铁七师机甲,他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想的越多,那么死的越快。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一天之山谷遁甲不宁
纵使隔着数公里的遥远距离,威力巨大的钨合金尾翼大口径子弹依然裹协着恐怖的动能,轻而易举钻进看似坚硬的岩体,高速旋转暴烈,轰出无数锋利的石块与迷眼的烟尘。
他左脸颊被石片割伤,鲜血汗水混着灰尘变成看不出颜色的染料,再配上满是泥土破洞的运动风衣,看上去异常狼狈可怜,鲜血汗水混合物淌进眼角,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手中ACW下意识里一震开火。
观察到远处公路军车旁,一道清晰的弹着点距离杜少卿的身体只差了一点点,许乐忍不住低声狠狠骂了句娘,感慨与自己的幸运及不幸,军靴处传来的微麻触觉让他清楚此时无论想与不想,若再不及时撤离,便肯定是死路一条。
山顶与公路上的两把ACW互射二十余发子弹,铁七师散布在山脚下的十余台MX机甲便已经接近了岩峰顶部
许乐是这个宇宙里最了解MX机甲的工程师,他知道自从西林反击战之后,联邦开始大规模机甲群做战,所有的MX制式机甲全部拆除了远程攻击武器,比如当年设计的主炮,只留下了达林机炮。
刚才那段时间内,他沉稳冷静站在岩石上与杜少卿耍酷般互狙,正是因为他清楚计算中,那些看似极近的铁七师机甲并不能威胁到自己。
而现在那十几台MX机甲已经靠的足够近,岩峰顶部区域已经进入机甲火力的覆盖范围,他隐约听到山腰间机甲群中发出的嗡鸣声,那不是双引擎启动声,而是达林机炮高速旋转的声音,更可怕的是,冲在最前方的三台黑色机甲喀喀脆响中开始震脱构件进入超频状态
当时留给许乐的反应时间,如果精确计算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面对仅存的最后一秒钟,许乐拎着沉重的ACW,背着沉重的行军背囊,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向岩峰下跳去
几乎在他跳入绝壁的同时,一蓬密集的达林机炮弹雨迸迸迸迸凶猛地轰击在那块巨岩上,瞬间把那块巨岩表面削掉整整一层
穿着军靴的双足踩实,许乐的身体重重落在白石绝壁间探向空中的一株松树上,就在松树干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冲量,发出喀喇撕裂声时,他的身体已经像装了弹簧般再次高速弹起,空着的左臂在空中极尽舒展,攀住前方一处突起的石块,身体在空中轻悠一扬便没入岩壁转角。
这一连串动作看似轻松随意潇洒自如,实际上许乐事先进行了极为精确的计算,才能凭借非人的能力成功完成。
没入岩壁转角,后方是青葱不再只余枯黄的幽深山谷,背着沉重行军背囊的他快速向山谷里跑去,巨大的背囊竟似要将他整个身体挡住,而有些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平端着双枪,宁肯跑步姿式不顺牺牲一些速度也不肯背起或是单手拎着。
片刻后,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撕裂刚刚安静片刻的山道,三台已经进入超频状态的黑色机甲踏破山石,声势迅猛地追了过去,而更方后还有近十台机甲跟随而至
此时许乐已经闪电般突入山谷里约三百米的距离,只见高速奔跑中的他忽然间停止了前冲的趋势,军靴深深踏入泥间化解巨大的惯性,身体在恐怖力量支撑下强行拧腰,向后方三台黑色机甲迅速抠动扳机
啪啪
不符合任何军事战术手册上的规范,超出最强大战士的想像,被机甲追袭的许乐居然还有余暇转身闪电般开了两枪
这正是为什么离开岩壁之后,他宁肯牺牲逃跑速度,也要保持双手握枪的姿式,因为他需要保证开枪的速度
在如此近的距离,联邦枪王ACW绝对有能力射穿机甲坚固的合金护板,后方三台黑色MX机甲明显知道这一点,在此时,这些铁七师的优秀机师也展现了极强悍的操控水准,三台黑色机甲没有一台做出延缓速度的趋避动作,而是双拳猛然抱胸,用粗壮的机械臂护住了座舱
许乐酝酿已久的两枚破甲弹,狠狠击中最前面那台黑色机甲的机械臂,两团电火花闪耀,黑色机甲机械臂冒出青烟,然而机甲本身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速度都没有减低丝毫
黑色机甲抱拳当胸,动作看似笨拙甚至有些滑稽,对于防备恐怖的ACW实际上却非常有效,正是铁七师最强大的方正战术。
许乐依然在埋头狂奔,三台铁七师机甲依然在抱拳狂追,只不过数秒时间又是数百米,然而人类身躯内的力量再如何强大,也无法比拟双引擎里的量子束**能量,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看似将要步入绝境之时,许乐再次暴发,但这一次他没有借助强悍的腿部力量停住前冲趋势,而是军靴重踏地面,整个人的身体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完成了拧腰转身的动作。
他像只鸟一般在冬日山谷间向后平滑飞翔,身体的平衡被维持的无比完美,平端ACW面无表情看着那台最近的铁七师机甲啪啪啪三枪
三颗子弹避开那台铁七师机甲笨拙挡在座舱前的机械臂,看似无意实际上极为准确地命中机甲肩胛后方那处隐藏护板。
在绝大多数联邦机师印象中,那块有六颗固定螺丝的隐藏护板,就像是人类腹部的盲肠一样,没有任何用处。
但在设计MX的某人眼中,那块隐藏护板就像是人头的头盖骨,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线,一旦在他开便能直接控制机甲
……
……
“我三枪拍死你瞧瞧那完美的角度,那准确的力道楔入”
许乐一面喃喃骂着,一面沉重地喘息,奔跑在陡悄山坡上,眼角余光不时向后掠去,发现后面的近十台铁七师机甲暂时没有靠近,因为地势的关系,最前面那三台黑色MX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那台被他连续击中五枪的黑色MX追的最为靠近,气势也最为凌厉,然而在许乐的眼中,这台黑色MX就像是一块鲜美的蛋糕,他提着ACW急促呼吸着,在脑中默默快速念道。
“近些再近一些后面的你们慢点儿……”
一个人或者加上七组便想和联邦政府战斗,便想击败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那真的只是白日梦,但对于他来说如果有一台强大的机甲,或许局面便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三年多前那场战斗之后,联邦政府开始严格管制军用机甲,拥有多层密码保护,在未启动状态下就算是许乐也无法夺取成功。
今天这幕画面正是许乐计算很久之后的结果,他知道铁七师的机甲群一定会追过来,而这就将是他夺取机甲的最好机会。
徒手夺取一台军用机甲
这在很多人眼中类似于神话,没有人会相信,但许乐曾经见过封余大叔神癫的一幕,甚至他自己都在墨花星球上演过相似的场景
今天许乐没有工程机甲,也没有微型修理臂,但他有ACW,他看似无意实际上一直在射击那块隐藏护板,为的就是强行震开那块护板,然后寻找时机翻身攀机,通过护板下的数据直接控制那台黑色MX
一旦他机甲到手,就该轮到杜少卿和铁七师犯愁。
……
……
杜少卿看着那个模糊人影消失在绝壁侧方,看着十余台机甲追了过去,面无表情收回ACW交给旁边的校官,然后拿起墨镜轻轻吹掉镜片上的浮灰戴上,向军车走去。
忽然间他那双如剑般的英眉挑了起来,霍然转身望向已经没有踪影的岩峰,想起前些日子李封自墨花星球发回来的战情汇报,想起那台被许乐成功俘获的MX机甲,挑起的眉头骤然沉下。
杜少卿沉声说道:“撤回所有机甲”
包括刘永福师长和所有参谋军官在内,没有一个人明白,为什么眼看着师里的机甲便要追上然后消灭那名该死的狙击手,却要撤回。
但铁七师纪律严明如山,面对这位已经不再是师长的少卿师长,所有人都习惯了不询问不质疑坚定不移地执行。
让机甲群马上撤回的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山谷之中。
杜少卿透过墨镜沉默望着那处幽深山谷的方向,然后命令道:“部队继续前进,目标首统特区。”
四周的铁七师军官微微一怔,然后有人明白了少卿师长的意思。
只要部队序列不散,然后拿数台机甲封住山脉方向射角,那么山里那名狙击手又能有什么办法?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钢铁洪流沉默缓慢而无法阻止的进入首都特区,而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是杜少卿,这就是铁七师。
这支部队和他们的灵魂人物有时候看上去有些过于机械标准冷漠,然而他们向往胜利却不贪图胜利,他们的目光清澈脚步坚定,他们或许不是最强的部队,但绝对是犯错最少的部队。
杜少卿面无表情坐回车内,没有看身旁那名被铐住军官一眼,缓缓解开将军制服最上端的风纪扣,消散体内的热气,然后默然想起先前那刻,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拿着把ACW与许乐对轰?
如果在战场上,这是绝对无法宽恕的错误。
号称从不犯错的他缓缓皱起眉头,觉得非常费解。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一天之衣带渐宽不悔
被铐住的军官是铁七师二团团长周玉。
当年的第一军事学院高材生,被杜少卿慧眼识才,铁手一挥从莫愁后山和许乐的手下,强行召至铁七师,然后温润如玉的青年在军营里在战场上逐渐成长并且成熟,沉稳。
受到杜少卿照拂看重,做为以战术推演闻名军中的军官,周玉在铁七师内的位置相当重要,然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军车后排里的囚犯。
总统官邰的电话抵达铁七师驻地,杜少卿命令全体部队启动向首都特区进发,整个铁七师没有任何人对这项军令提出质疑,而在这个时候,周玉站了出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佩qiāng默默放在杜少卿面前的桌上,用这种最极端的举动表达自己最强烈的反对态度。
周玉勇敢的表态没有对杜少卿的决定造成任何影响,至少表面如此,在他被逮捕之后,铁七师部队按时出发,而他则是被塞进杜少卿的军车后座,被迫跟着一道向首都前行。
“师长,你刚才犯了一个错误。”
铁七师现在的师长是刘永福,但只要杜少卿出现在这支部队中,铁七师从上到下永远只会用师长称呼他。
被反拷双手的周玉没有看杜少卿,目光落在公路右前方的山谷间,说道:“您为什么会犯错?因为就连您都不清楚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而我坚信这是不对的!联邦部队干涉政治事务,这严重违背宪章精神!师长,连山谷里那个帝国人都明白这一点,甚至不惜冒着危险来阻止你,为什么你还不明白!”
后排传来下属愤怒的反对质疑声杜少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表化冷漠的目光随着军车的颠动而微微飘移,沉默片刻淡然回答道:
“当年在国防部大楼里,许乐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说过一句话,军队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军人天职是服从命令。
“帕布尔先生是民选总统,身为军人我服从他的命令何错之有?如果这次军力调动如你所言违背宪章精神,为何宪章局没有任何反应?”
听着杜少卿的解释周玉有些艰涩地笑了起来,不再试图说服对方他很了解坐在前面的将军阁下,向来话语不多更不屑于向下属解释任何计划细节的人,然而今天居然极为少见地开口解释,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正在不停寻找理由来帮助自己加强决心。
引擎声嗡鸣响起,军车缓慢启动窗外清风吹来温度降低几分,面无表情的杜少卿却似乎还是觉得有些热,解开了军装第二颗扣子。
……
……
精密的计算,强悍的行动力,顺势而为无懈可击的诱敌计划才营造出山谷奔亡看似绝命徒劳实际上却暗藏杀机的时机然而当他正准备实施计划掀起一波逆天巨浪的时候,却发现身后那台追的最近的黑sèMX机甲不知何时早已悄然撤走此地空余两棵树。
这就像是一名最优秀的拳手不惜抱着脑袋被动挨打被打到鼻青脸肿鲜血横流示敌以弱拖延时间终于觅到致命一击时刻凶狠击出隐藏了十一个回合的右重拳却忽然发现拳套所向是一片空气。
满脸血水污渍的许乐怔怔望着那两棵树,望着正向山脉底部原野退去的十余台铁七师机甲,就像那名可怜拳手般傻傻站在原地。
跑回山脉邻近公路的崖壁边,看着下方那漫山遍野早已整队完毕,整齐开拔向首都方向而去的钢铁部队,他忍不住深深皱起了浓眉。
铁七师以自巍然不动应对他的千般变化,等级差别太大的力量,注定这是最保守也是最不会犯错的应对方式,面对着山脉下方那道恐怖的钢铁洪流,他除了沿路进行无趣的骚扰还能做些什么?
一百余台黑sèMX机甲散布在原野间,其中七台机甲寸步不离公路上的那辆墨绿sè军车,严密地遮蔽住任何角度的远程狙击射域,数百辆装甲战车跟在后方,逾万人的部队保持着完美的队形,向着首都方向缓慢前进,除了引擎的轰鸣声外竟听不到任何嘈乱的音符,给人一种沉默压抑肃杀而不可阻挡的感觉。
许乐平抑下急促的喘息,手掌抚摩ACW发烫的qiāng身,看着脚下正在进行沉默行军的铁七师,心中不禁生出强烈的挫败感,现在的首都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是杜少卿铁七师的对手,而一旦让这支部队进入首都,那些同样号称沉默行军的人们又将面临什么?
……
……
一路远程狙击,某人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然而仍然像东林电子围墙那边绕着野牛飞舞的蚊虫般无力,那头沉默食草的野牛根本毫不理会空中袭来的子弹,只是偶尔会甩动尾巴啪的打过去,某人便必须像逃命的蚊虫高速后撒进入山脉地带。
看起来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铁七师进入首都特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沉默前行的钢铁洪流,在一处不起眼的镇外忽然停止。
拦住铁七师前进步伐的不是七组,不是黑鹰保安公司,不是忽然学会空间穿越的西林钟家部队,更不是疯狂追随太子而来的帝国军队,只是一个人,一个像乞丐般浑身污垢伤口流血的男人。
任何乞丐哪怕是席勒八部曲里那位乞丐黑帮首领都没有办法让铁七师的脚步有丝毫滞缓,但这名乞丐是东方玉,他是铁七师前一团团长,面前这些装甲车机甲里的铁七师军官与士兵,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亲手挑进新兵营,提拔起来的下属!
拄着双拐的东方玉看着缓缓在面前停下的装甲车,脸上泛过一丝不正常的激动红晕,有些神经质般颤着撑拐,艰难地向前挪动,身体上那些前些天留下来的伤口被挣出了鲜血。
收到消息的铁七师现任师长刘永福快速赶到队伍最前方看着像乞丐般凄凉的东方玉,眼瞳微缩,伸手准备去扶然后将他带走,不料东方玉一把将他推开,沉声喝斥道:“滚!”
做为铁七师资历最老的军官,做为最早便开始追随杜少卿的部属,做为与西门琙齐名的臂膀之一在东方玉的眼中,铁七师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自己进行对话除了真正的师长,杜少卿。
走到那辆墨绿sè军车之前,东方玉挣脱开两名少校的搀扶,猛地扔掉拐杖,披着腿快步向前向车旁的杜少卿大声呼喊道:“师长你不能去!你不能为了那些无耻的政客葬送掉自己的一世英名!”
……
……
“你受委屈了。”
杜少卿看着像受委屈孩子一样哭泣的东方玉,看着这个十几年前就开始追随自己的男人,极罕见的揉了揉他脑袋,温和解释道:“墨Huā星球上的事情我知道,那是胡链这个废物弄出来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总统先生确实事前毫不知情。”
东方玉用酸臭的衣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听着师长的解释,不由愤怒地向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总统不知道?那古钟号呢!”
“那是西门做的,难道总统也不知道?师长,难道说西门死了,我们就可以随便让他给那个黑脸总统打替罪羊?”
杜少卿脸颊线条骤然僵硬,沉声喝斥道:“够了!”
“不够!”
东方玉的脾气向来酸厉而又暴躁,不然当年不会和七组闹出那么大的乱子,铁七师最老的那批军官中,西门琙以擅于猜测杜少卿心意著称,而他则是以唯一敢和杜少卿正面辩论的人而闻名。
“就因为那些政客的破事儿,我在战场上中弹肠子流了两盆然后再塞了回去!我在墨Huā星球西南战区躺了几个月的担架!我被那些原来瞧不起的小崽子们抬着东奔西跑到处躲藏,才活下来!”
“如果总统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这场谋杀,那后来呢!那我后呢?为什么我回到联邦后他们还想杀我灭。!”
东方玉猛地一把扯掉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露出瘦骨磷绚的胸腹,除了腹部那道恐怖的陈旧伤疤,还有无数道近rì的伤口,现在那些被挣破的伤口不停流着血,腥臭的胳水被冲开,惨不忍睹。
四周的铁七师军官看着他身上这些凄惨的伤口,脸sè变得非常难看。
“师长,看看我身上这些伤。”东方玉瞪着杜少卿的脸,厉声吼叫道:“我回到联邦的第一天起,zhèngfǔ的特种兵就开始追杀我们,跟着我的那名NTR队员只不过撑了两天就死了!“
“我对不起他,如果当时我让他跟着七组哪怕是跟着许乐离开,或者就不会死!他不该死,我们熬了那么久爱了那么多苦才从墨Huā星上逃了出来,结果却死在了联邦!我不甘心啊,师长!”
他的声音里满是对联邦zhèngfǔ和那位总统先生的怨毒,凄厉喊道:“他们想杀死我,可是我死了吗?没有,哪怕我身上已经烂成这副鬼模样,可我还是活着,为什么?因为他们忘了我也曾经是铁七师的一个兵!”
“师长,当年你主动要求去七师担任独立营营长的那天,就曾经对我和西门说过,生是铁七师的人,就不能随便去死。
“师长,我没死。”
“师长,我去NTR熬了整整四年时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肯自杀,我熬了过来,为什么?因为我不想给铁七师丢脸!”
东方玉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抬起下领,骄傲看着自杜少卿大声说道:“所以我不想我最尊敬的少卿师长,做出让整个铁七师丢脸的事情!除非师长你不认我是铁七师的人,那就让机甲从我身上碾过去!”
杜少卿默默看着他,深青sè将军服平的胸膛微微起伏,忽然抬起手臂砍在东方玉的左颈处,然后他没有再看一眼昏倒在军官们怀中的此人,直接转身走向军车,将要登车之前大声喊道:“医务兵!”
“在!”
“让他活着。”
“是。”
坐上军车副驾驶座,眼角余光落在后排被锋住的周玉脸上,明明周玉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杜少卿却总觉得看到了几丝很淡的嘲讽。
东方玉曾是一团团长,周玉是现在的二团团长,这两名名字里都带着个玉字的军人,是他曾经最器重信任的下属,然而今天却……
杜少卿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焦虑,身体有些热,那双剑眉缓缓皱起下意识里解开了笔挺将军服从上到下的第三颗扣子。
……
……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天铁七师向首都的进军,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在路上却不停被迫停下前进的脚步。
部队进入望都郊区后,再次停止,所有机甲战车和士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这一次被迫暂停前进,是因为由望都通往首都的二号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军用MX机甲自然可以通过田野继续高速突进,数百辆装甲车和军车队却无法做到,如果要进入首都控制局势,维持秩序,那么单独依靠沉重杀人利器机甲是远远不够的。
铁七师数百辆装甲车及军车没有进入二号高速公路,队伍正等待着工程机甲把交流道和辅道打通,然后进入军备通道。
这是早有预案的局面,所以杜少卿此时并不焦虑他望着窗外堵塞的交通,皱了很长时间的剑眉缓缓放松下来。
窗外是拥挤的人群和车流,无数辆民用轿车伴着欢快的鸣笛,争先夺后涌入二号高速公路,然后每远方那座城市驶去。
一百余台军用机甲的阴影覆盖在道路两侧,数百台装甲车沉默连成长龙,突然其来的联邦部队,给望都市民带来极大的震撼。
有小车祸发生,更多的民用车辆下意识里绕远,人群也快速散开,无数双目光警惕地落在装甲车和机甲上。
“这是哪里的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想做什么?”
“不要怕,好像……是铁七师?”
“是铁七师!”
公路两旁的围观群众里,有民间军事爱好者通过装备和漆绘标微,认出了这支部队的番号,通过窃窃私语迅速向四周传播。
震惊里混着惧怕的目光变成疑惑,然后再变成好奇,望都市民的面部表情由僵硬变得轻松,甚至有很多人笑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机甲指指点点,与身旁人讨论着铁七师的先进装备。
自宪历六十七年西林反击战打响以来,联邦军方出现在电视光幕上最多的部队就是铁七师和七组,随着许乐身份暴光,七组早已被人们淡忘,而铁七师却依旧牢牢占据着曝光率的第一名,也占据着联邦民众心目中受爱戴尊敬的第一名位置。
在全体联邦民众的心中,铁七师是反抗帝国侵略的旗帜,是联邦正义的化身,是联邦最值得倚靠的钢铁之师。
公路旁的人们和车里的人们,现在并不知道这支沉默庄肃的联邦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望都,他们好奇铁七师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却甚至没有一个人对此产生忧虑和担心,因为他们坚信这支联邦的英雄部队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保护联邦保护民众的利益。
有胆子大的男孩儿挣脱同伴的手,跑向黑sèMX机甲,他跑过机甲覆在地面上的阴影,跑到比自己还要高的机甲掌旁,抬头好奇地望向空中庞大威猛的机甲身躯,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头去摸了一下。
有刚买了新鲜蔬菜,准备开车返回望都青年公寓的素食少女,走出城郊菜场,看到眼前的装甲车,被吓的一声尖叫,然后赶紧掩住了嘴。从身旁大婶的议论中知道这是哪支部队,她看着装甲车上面无表情却非常英俊的年轻战士,目光开始痴迷起来,抬手送上自己羞涩的飞吻。
前方的交流道与辅道已经打通,铁七师准备进入军备专用通道,装甲车缓缓启动,车上那名年轻的战士看着少女热情送过来的飞吻,再难保持冰川般的冷酷表情,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在此时此刻联邦动荡的局势中,任何无意识的小动作都有可能带来非常多很有意思的猜想或者误会,更何况是铁七师?
看着装甲车上几名年轻战士的挥手回应,路旁有刚开始在军史土星论坛厮混的菜鸟市民,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开始兴奋地向身边人宣布自己的推测,于是公路周遭望都市民们的反应逾发热情,甚至有人开始吹起了表示欢迎的口哨。
噗的一声轻响,一坨物事从人群中zá了过来,极为幸运地穿过半降的车窗玻璃,落到了车内杜少卿的膝盖上。
铁七师近卫军官们骤然一惊,反应奇快掏出佩qiāng准备反击,杜少卿挥手示意不要紧张,平静说道:“许乐这种人,不会在这种地方开qiāng。”
说完这句话,他拾起膝盖上那朵新鲜的Huā朵陷入了沉默。
……
……
凭借着体内大江河般的真气,凭借着背囊里的压缩能量棒,许乐在险峻的山脉里奔跑了一百七十公里,终于抵达了他所熟悉的望都郊区。
他的速度甚至比全机械化的铁七师都慢不了多少,然而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擦掉脸颊上的汗水与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立交桥下的某间电工房内,他看着正在逐批次进入军备专用通道的铁七师装甲车群,缓缓松开摁在ACW触发式饭机上的食指。
依然还是席勒说过: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杜少卿和许乐很了解彼此,所以xìng果然如杜少卿冷静预判的那样,没有选择在人群密集的此地开qiāng。
“肥顾,到底朕进去了没有?”许乐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对着系统疲惫说道:“我们拦不住铁七师!只能试试最后的傻办法。”
……
……
军车内部空间极大,除了三排座椅,还有铁七师最重要的指挥系统。
戴着耳机的通讯军官忽然回过头来,紧张说道:“师长,有人同步了师里的通话系统,要求和您进行直接对话,他说……他是许乐。”
杜少卿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接过通话器,冷漠说道:“我是杜少卿。”
……
……
少年时期的许乐偶尔还能展露下牙尖嘴利酸刻的那一面,然而后来开始逃亡之后便变得越来越沉默,往往只会唰着嘴露出满口白牙一味憨实地笑着或痛出几句简单而生硬的可以zá死人的宣言。
所以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合适的谈判人选,只不过此时联邦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危险,而能够令杜少卿有兴趣与之谈判的对象实在不多。
“杜少卿,我很讨厌你。”
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充分显示了许乐的谈判风格,或者说昭示了他除了激怒杜少卿,从而让铁七师前进更快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能力。
“我讨厌你那身天天熨三遍的笔挺军服,我讨厌你像全联邦人都欠你钱似的死人脸,我讨厌你身上的冰块儿味道,我讨厌你梳的整整齐齐像冻结草原似的头发,当然你的墨镜还不错。”
“我诗厌你在作夜基地里把周玉他们骂成狗屎的训话口气,我讨厌你的嚣张冷酷以为老子永远是天下第一,我最诗厌你和你的部队活的像台他Mā的冰冷机器。
而且为了证明自己坚持集体永远先于个人的治军理念,在铁七师已经全面换装MX之情况下,你自己依然从来不肯进入机甲座舱……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矫情的令人作呕?”
“但无论我怎样厌憎你,都很难在战场上对你生出猜忌的心理,多年前在5460的寂寞岭黄山岭一线,我的机甲已经奔亡整夜,惨到不能再惨,你为了铁七师的伏击计划要我冒险杀敌,我没有任何犹豫,便按照你的命令去做了,因为我信任你不会在战友背后开qiāng。”
“基于同样的原因,施清海查到西门琙参与了临海州暗杀,策划了古钟号爆炸,我却坚持认为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我认为我很了解你,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堪为楷模的职业军人,你只不过在尽一名联邦军人的本份,服从联邦总统和zhèngfǔ的命令,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个范围!”
“停下来吧杜少卿!就算你依然矫情,想要替帕布尔和他的zhèngfǔ还有那些理想殉葬,就算你坚持自己的职业军人范儿,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就再等很短的一段时间,等到弹劾案结束!”
“如果弹劾案通过,帕布尔就不再是联邦总统,你不需要服从他的命令,如果弹劾案没有通过,他依然是联邦总统,那你和你的部队又有什么必要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动荡?”
“如果你坚持,那证明你在恐惧,你恐惧你追随多年的帕布尔先生,你信奉多年的理想,原来已经被民众抛弃,你站不稳了。”
“杜少卿,你为什么沉默?因为我撕开了你职业军人的光辉面具,让你看清楚这道命令的前提就是帕布尔不再是联邦总统?”
“接受不是总统的命令或者不需要接受总统的命令或者等待,这很好选择!这不是物理学上的双生子悖论!这是清楚的事实!”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杜少卿,终于淡然回答道:“已经很多年了,我知道当初那头老虎是怎样看我,联邦很多人怎样看我,他们都认为我是一个外表冷静内心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其实他们错了又或者没错。”
“和三一协会里其他人不一样,我从来没有什么推翻七大家的理想,我人生的全部意义都在于让联邦强大起来,彻底击败帝国,除此之外别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感兴趣。”
“我不关心是七大家控制联邦,还是一位草根总统统治联邦,我只在乎谁统治下的联邦能够强大到彻底击败帝国。你我都很清楚,像七大家那样的腐肉像前任总统那样的政客,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只有帕布尔先生能够消灭七大家,然后令联邦真正强大起来。”
许乐的声音在停止一段时间后重新响了起来。
“杜少卿,如果你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击败帝国,那么你更应该清楚,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如果你坚持站在帕布尔总统一方,联邦必然陷入内战,你的人生理想只可能化为一场泡影。”
听着通话系统里传来的沙哑声音,杜少卿面无表情,缓缓解开军装的第四颗扣子,右手背上青筋一现即隐。
军服永远笔挺,军靴永远锃亮,黑sè羊皮手套,黑煮的墨镜,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芶的头发,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姿仪容,是这位联邦名将及全民偶像留给所有人唯一的画面印象。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头发前梢有些凌乱,笔挺的军服极为罕见的敞开,和那名完美的将军形象相去甚远。
“许乐,我也曾经认为自己很了解你,但这一天来,我始终有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一一为什么你这个帝国人要来联邦做这些事?”
“为什么你刚才会用联邦击败帝国的结果来诱丵惑我?你或许并不知道,怀草诗趁着联邦内乱之机,已经在墨Huā星球上开始反攻。如果你是像她一样,试图趁联邦乱局为帝国谋取利益,那么你应该很乐于看到这一幕,正如你所说西林会宣布独立,然而联邦陷入内战。”
“为什么?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两国之间的战争。”
许乐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沉声应道:“国家之间的战争可能没有正义这种东西,但别的时候,这个可以有。”
杜少卿微讽说道:“四有帝国青年又要谈正义了。”
“我承认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更应该是一场私仇,我的最终目的很简单,我就是要帕布尔和那些人受到审判,但这个结果能否实现,对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来说就是正义,哪怕是迟到的正义。”
“国战无正义,内战无英雄……”
墨绿sè军车内,杜少卿看着指尖拈弄着的那朵鲜Huā安静了很久很久,然后唇角微翘,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要我停下,那你求我啊……”
通话系统内沉默片刻后,响起许乐前所未有认真严肃诚恳的声音。
“少卿师长,我求您了。”
……
……
越过庞大工程机甲临时砌起的金属桥身,望都郊区军备专用通道入口处沉默停着数百辆装甲车,逾百台黑sèMX机甲散布于通道旁的原野间警惕注视着周遭的动静时刻准备进行火力压制。
被铁七师严密防范的许乐此时并没有感到太多自豪,通过ACW的瞄准设备,他看着那名军服复又笔挺的将军在重重保护下走进武装直升机,看着那七辆深sè武装直升战机冒着望都上空的微雪腾空而起……
他始终紧张绷着的那根弦骤然一松,疲惫与伤痛瞬间占据全身,手扶着电工房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和杜少卿进行谈判仿佛比和李疯子进行生死机战的压力更大,然而这就算是成功了吗?他并不清楚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杜少卿会这样就被自己说服,只带着一个连的兵力就离开了铁七师大部队。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军车后排里被锋住的周亚、医疗车内像乞丐般凄惨还在昏迷中的东方玉,他也不知道那朵被扔进军车里的娇嫩鲜Huā,他更不知道杜少卿连续解开了四颗衣扣。
许乐现在更疑惑于对方先前那番关于人生意义的话,联想起这些年此人在墨Huā星球上对帝国部队展开的凌厉狂暴甚至是无比冷血的攻势,他真的很想知道杜少卿对帝国人的彻骨仇恨究竟来自何处。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温润如玉的那个部分,只是需要细心去琢去磨才能剥去表面那层或许是理想或许是执念或许是念欲的硬壳,然后让玉、心温柔地绽放光彩,照亮自己和旁人。
东方玉的硬壳是被许乐和七组在墨Huā星球上的态度动作一点一点如流水般磨去。
而这一天的杜少卿,许乐的子弹拦不住他,许乐的话也说服不了他只不过因为周玉东方玉和那朵鲜Huā或许在缓慢解开自己从不在外人面前解开的军装衣扣时,他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无论外在的因素看上去有多么重要最艰难的选择终究要由自己做。
……
……
数十名身着黑sè正装的特勤局特工迅速拉起警戒线,七架深sè武装直升战机依次降落在总统官邰前的阔大草坪上,天空中的雪刚刚飘落并不大,然而直升战机旋翼吹起的烈风卷起草坪上覆盖着的积雪,撕扯着那些雪片四处飞舞,就像是暴风雪来袭一般。
帕布尔总统站在椭圆办公厅窗边,看着陆续从武装直升战机上走下来的铁七师官兵,看着最前方向官邰走来的那位将军,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深沉的失望最后化作死寂般的沉默。
他走到办公桌前,听着身后沉重大门开启的声音,没有回头,缓缓向杯中倒满一杯烈酒,然后静静看着杯中琥珀sè的液体,沉默良久。
“我已经想到沈离可能会有问题,那么现在轮到你有问题了吗9”
帕布尔总统情绪复杂询问道,伸手握住酒杯,似乎想要一饮而尽,却不知道为什么又缓缓松开,双手扶住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
面无表情走进椭圆办公厅的杜少卿摘下军帽拿在臂间,啪的一声立正敬礼,沉默片刻后说道:“是的,我有问题。”
帕布尔总统没有问杜少卿的问题是什么,自嘲说道:“当所有人都有问题的时候,那么很明显,有问题的人应该是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仿佛变得异常沉重,扶住桌沿的疲惫双手已经无法承担,宽厚的后背微微颤抖,就像一座将要崩塌的山峰。
他的妻子在楼上卧室里不肯下来,他的女儿在楼上卧室里已经三年没有和他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官邰窗外远处隐隐可以听到沉默行军群众的口号声,而那些人三年前还曾经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官邰内外无数工作人员还在紧张的忙碌,上百名特勤局特工尽职尽责地监守自己的岗位,草坪外的栏杆旁支持者们还在,杜少卿就在身后,然而帕布尔总统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孤单,仿佛只有一个人。
“总统先生,我认为这份出自李在道主席的应急方案有问题,同时我坚持认为,他不是真正的军人也不是单纯的政客,而是一个古怪的畸形儿,如果联邦按照他的设计走下去,会非常危险。”
杜少卿看着总统先生的背影,心情复杂而欠疚。
帕布尔总统双手扶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他下意识里抬起头来,望向草坪外那些支持自己的民众。
他看到那些愤怒甚至流着眼泪准备阻拦沉默行军的中年男人,看着那些因为铁七师武装战机到来而欢呼的年轻学生,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充满热情在街头散发传单大声抗议的自己,脑海中嗡的一声惊雷乍响。
第三百八十章 虽千万人,我不同意(上)
椭圆办公厅内安静了很长时间,帕布尔总统扶着桌沿,表情复杂望着窗外风雪中的人们,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杜少卿,沉默片刻后回答道:“zhèngfǔ这些天追杀的一名新十七师NTR军官,曾经是我的下属。”
帕布尔总统皱起眉头,黝黑的脸上浮现起浓重的自嘲,说道:“抱歉。”
“不用。”杜少卿回答道。
确实不用述说歉意,这位联邦名将脸上的情绪已然归为平静。他带着铁七师尖刀连乘坐武装直升战机空降官邰,却把主力部队把那一百多台军用机甲数百台装甲车全部留在了望都,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的选择,这个选择对帕布尔总统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
“也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其实在打过那道电话后,我便开始后悔。”
帕布尔总统沉默望着窗外,宽厚的双唇微微翕动,平静说道:“动用部队的决议,确实显得太草率太冲动了一些。还有很多联邦民众支持我,我为什么就没有信心等待弹劾案的结果?”
“总统先生,我也是同样这样认为的。”杜少卿回答道。
“我向来认为意志坚定是自己最大的优点,但不得不承认……联邦总统这个位置确实有某种魔力,能让人忘记你最初的模样,忘记你也曾经是一个在街头抗议的年轻律师,忘记当年自己最厌憎的是什么。”
“我现在依然我的做法没有错误,甚至包括调动部队,只是我开始对某些变化感到强烈的厌恶,我的厌恶在于……
帕布尔转过身来,看着杜少卿轻轻叹息,感慨说道:“每天清晨醒来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终于也变成我所鄙视而且畏惧的那种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椭圆办公厅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快速推开,强自表现出镇定的办公室主任布林急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手中的电子文件册,非常艰难问道:“总统先生,您要去议会山自辩吗?”
“为什么不?”
帕布尔总统取下衣架上的深sè风衣,目光穿透天Huā板望了眼楼上的卧室,然后看着杜少卿微笑说道:“少卿,带上你的士兵,你陪我去。”
杜少卿敬了一个军礼。
帕布尔总统穿好风衣向门外走去,面容坚毅平静,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第一次走进最高法院的青涩律师。当年的青年穷律师,根本没有把握打赢那场某巨型企业污染公益诉讼案,但胸膛挺直,信心十足。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特勤局特工和铁七师某尖刀连的保护下,帕布尔总统走下楼梯,顺着官邰下的秘密通道走向宪章广g财政部大楼后好出口,那里已经有车队等候了很长时间。
官邰地下是占地面积极大的联邦政务处理中心,三林星域每rì无数事务,与无数部门联系的工作全部在这里完成,然后再交由总统签署。
柔淡的灯光如同最温柔的太阳,照在阔大的地下空间里,政务处理中心数百名工作人员,看着墙边走过的人群,下意识里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而黯淡,因为他们知道总统先生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大家辛苦了。”
这不是风萧萧兮的离别慰问,而是七年间每一天政务处理中心里都会听到的浑厚声音,帕布尔总统无论在概圆办公厅里忙碌到几点,都会在入睡前来到地下,向所有工作人员致以问候。
啪啪啪啪!
望着消失在通道尽头的总统先生背影,不知道是哪位工作人员鼓起掌来,掌声渐趋热烈,隐隐听到有人的啜泣声,然后他们坐下继续忙碌和那些反对派议员们通电话,哪怕明知没有任何作用。
总统车队离开财政部大楼,绕过宪章局广g,抵达议会山大楼,首都军警和特勤局特工徒步跟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提前抵达的工作人员在议会山下拉开长长的警戒线,身着黑sè正装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表情冷漠地地将试图靠近的民众推离。
帕布尔总统沉默望着窗外,他看到了很多愤怒吼叫凶手的沉默行军shìwēi民众,看到了无数张狰狞愤怒的脸,但他同时也看到了很多张紧张焦虑的面孔,无数支持他的民众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看来这届zhèngfǔ并没有完全令民众失望。
总统先生望着窗外挥手,平静说道:“至少,我相信医改法案对底层民众的帮助,谁也无法否认。”
坐在前排的杜少卿回答道:“总统先生,身为联邦军人我服从命令,尊重宪章。但就个人而言,无论弹劾案的结果如何,我都认为您曾经做出过很多善意的努力,并且做的非常优秀。”
“我向您承诺,如果弹劾案失败,有人试图在宪章框架之外做手脚,我和联邦部队一定会保证您和zhèngfǔ的意志得到最有力的执行。”
帕布尔总统微微一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
庄严肃穆的议会山主xí台上,帕布尔表情平静望着前方黑压压的议员座席,表情平静,声音依然浑厚有力,然而今天他不是在做每年例行一度的国情咨文发表,而是以被弹劾总统的身份进行自辩。
这段自辩词非常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他这一生所做过的最简短的演讲,这段自辩词里没有任何情绪激昂的反驳,没有任何犀利的漏洞捕捉,甚至似乎连证据都不屑于提供。
“现在坐在议员座席上的你们,还有你们身后的人,没有谁拥有资格和立场审判我这个联邦总统,只有历史才有审判我的资格。”
帕布尔总统身体微微前倾,缓缓扫视那些表情尴尬的议员先生们,平静说道:“但无论历史怎样宣判,我依然坚持自己无罪。”
浑厚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议会山里,然后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看着台上那个面容黝黑,寻找不到太多优雅贵气的中年男人,激动的帕派议员忍不住纷纷起立,回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这是联邦历史上出身最贫寒的一位总统,一个东林矿工家庭出身的穷律师,最终登上联邦权力的穷座,看着那张厌憎痛恨了整整七年的面孔,想起这些年来在台前幕后的激烈争斗,纵使是台下的反对派议员们心中都不禁生出无限感慨,下意识里开始轻轻鼓掌。
结束自辩,议会山进入了最关键的投票环节。帕布尔总统及zhèngfǔ僚员们离开大厅,去往旁边的会议室等待,等待最后的结果。根据官邰下属机构的计算,现在议会山里应该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议员属于不可能流失铁票,但在投票结果最后出来之前,谁都不敢说必定胜利。
议会山主xí台上方那位老人,微笑向身旁那位更老的仿佛已经睡着的大法官点头示意的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诸位,指控帕布尔总统的弹劾议案正式开始投票。在投票之前我想先讲两句话,我们虽然都喜欢金钱异xìng和权利,但为了这个联邦,为了你们身上或许并不多的责任感,回答是否的时候,请尽量只询问自己的理智与情感。”
从所周知,锡安副议长是莫愁后山邰夫人最亲密的政治伙伴,在弹劾议案投票之前他做出如此表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紧接着议会江,开始的投票,却让很多人感到了震惊!
“苟夜羽议员,你认为帕布尔总统在第一项指控中有罪吗?”
“有。”
“斯库里议员,你认为帕布尔总统在第二项指控中有罪吗?”
“有。”
“没有。”
“有。”
“没有。”
弹劾议案投票在枯躁而紧张的进行,随着几名议员出人意料地投出赞成票,会场里开始充满诡异压抑的气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议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表情异常复杂。
能够被七大家影响控制,能够被各州政治势力左右的议员,议会山里的人们都心中有数,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十几名帕布尔zhèngfǔ最坚定的议员居然也投出了赞成票!
伊沃议员是东林大区矿工的女儿,没有任何背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帕布尔总统最坚定的支持者。无论是爱国者法案还是提升总统权限的几个法案,她都毫不犹豫投了赞成票,甚至在私下吹风阶段,她曾经表明同意修改选举法,支持帕布尔总统完成史无前例的三连任。
结果今天,她选择了支持弹劾总统!
像伊沃议员这样临时改变态度,投出震惊一票的议员还有很多,议会山中,原本帕派议员占据优势,至少远远超过三分之一票数,然而此时在突如其来的连续打击下,竟是节节败退!
无论是回答了无罪、还是准备回答无罪的帕派议员们,看着计票处的工作人员,脸sè开始变得惨灰起来,投票询问的程序还没有进行到一半,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最后恐怖的结果。
直到此时,议会山里很多议员望着前排或身边改变主意的同行们,才骤然醒悟,明白莫愁后山那位夫人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所有临时叛出帕布尔政营的议员都是那位夫人的手段,还有至少十余名议员是按照青龙山的意志在投票!
……
……
布林主任推开大门,冲进了会议室。
最近这些天,做为总统官邰办公室主任,他始终处于焦虑忙乱的状态之中,脸上的表情却一直掩饰的极好,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再无法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因为紧张而淌下的汗珠顺着头发打湿衣领。
望着窗旁的帕布尔总统,他脸上的表情既像是要哭,又像是挣扎着想挤出笑,显得格外滑稽而无助,嘴唇微翕仿佛要说话,但沙哑发言的声带磨擦了半天却发不出声音来。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通过布林主任的表情,室内等待最后结果的zhèngfǔ僚员们知道投票局势肯定非常不妙,众人表情骤变,而负责弹劾案具体工作的竞选政策处*女xìng主任顾问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国家安全顾问手指颤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不停擦拭着额头只在想像中存在的汗珠,对着面前那盆绿植不停喃喃念着什么,眼神异常空洞。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会议室里没有任何人敢说话,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终于转过身来。
帕布尔总统没有烟酒之类的不良嗜好,起居规律,虽然早至中年身体依然健康甚至可以说强壮,然而此时他做出这样简单的一个转身动作都显得那样艰难,仿佛能听见椎骨磨擦发出的痛苦酸涩声。
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行的坚强机器,在某个时间点上忽然失去了所有能量来源和前进的理由,他静静看着房间里的僚员们,没有说什么,直接带养杜少卿走出房间,离开了议会山。
……
……
“在道,我们在圣达菲碰个面吧。”
官邰车队在首都大学西门外停了下来,帕布尔总统挂断电话后走下特制的防弹汽车,走进街畔那间小起眼的小酒馆。
这家名为圣达菲的小酒馆并不出名,唯一拿得出的大概便是百慕大走私过来的宗教红酒,当前首都特区局势动荡,愿意来小酒馆喝酒打发时间的民众更少,四周一片清静。
小酒馆在首都大学西门旁,街对面是受到军事管制的第一军事学院,相对保持秩序极好的沉默行军shìwēi,暂时还没有蔓延到这处,但是特勤局特工和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们,依然向街区四周扩大了安控区域。
负责守护小酒馆安全的是铁七师某尖刀连。虽然在最后时刻杜少卿和他的铁七师拒绝了帕布尔总统的命令,但他依然给予了绝对的信任,或许正是这种风范气度,总统先生才能够让杜少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心甘情愿沉默退让服从追随。
“当年因为西科制药公司的污染案件,我第一次被事务所开除。那时候我身上只有借来的两百块钱,是妻子等着很久的半个月房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家小酒馆,就忍不住进来买了一场醉。”
坐在小酒馆昏暗的角落里,帕布尔总统右手缓慢摩娑陈旧的酒桌表面,平静说道:“就是在这个小酒馆里,我第一次遇到在道,遇见一院三一协会里的那些同伴们,这几年里我有时候会忍不住认为,那场醉后的相遇争论,大概真的是命运的安排。”
议会山里的弹劾投票此时大概已经进入到了尾声阶段,帕布尔总统黝黑的面容上显现出极淡的惘然,说道:“接受命运安排的人并不见得都会成为命运的宠儿,我有想过我们可能会失败,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失败,难道我们所做的事情不正确?”
“为什么我领导下的zhèngfǔ如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充斥着黑幕交易还有一群无能的废物?为什么胡链、贝里还有笛卡尔那些人,最终会成为导致我们失败的致命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来到这间小酒馆,我才隐约明白了这场战争失利的某个可能原因。”
站在酒桌旁的杜少卿沉默不语,安静地听着。
“上次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太少,而我们的事业甚至zhèngfǔ最基本的运转,都需要无数的人,我能拿什么去吸引他们?我只能拿官位权力腐败去引诱他们,而不能是那些虚无的理想。”
“而很多年前我在小酒馆里看到的那些三一协会成员们,他们如你一样是全联邦最出sè的天才人物,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本来可以成为zhèngfǔ的核心,联邦的根基,如果我还能拥有这样一群伙伴,这个故事的讲程或许会完全不一样,而故事的结尾也会完全不一样。”
帕布尔总统望着昏暗灯光笼罩下的小酒馆,仿佛看着那些曾经最熟悉的同伴的脸,感伤说道:“可惜他们死了。”
“我的这些天才同伴们有太多人死在了施清海和许乐的qiāng口之下,如果说我们的事业真的就这样输掉,那么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输在那两今年轻人完全不讲道理的暗杀之下。”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有些想念那些伙伴。”
帕布尔总统微微一笑,指着右手边一张小酒桌说道:“那天我们在包厢吵了半个小时,很简单地决定了要做些什么,然后出来继续喝酒,我还记得在道和拜伦就坐在这张桌子上。”
然后他指向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梅斯坐在这里,胡著和另外几个人在那边拼酒,在道家里有钱,所以那天开了三瓶布兰迪一号。
“后来我们还来这家小酒馆喝过几次,虽然次数不多,但大家坐的位置都差不多,最后一次好像是庆祝拜伦正式进入政坛,从那之后大家就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见过面,说起来那时候你或许正在对面书。”
杜少卿在第一军事学院就四年,整rì埋首于教案与军事条例之中,从来没有来过这间改变了联邦历史的小酒馆。
他的视线随着总统先生的手指方向移动,落在小酒馆的各个角落,仿佛看到昏暗灯光下,那些曾经的天才人物正静静看着自己。
“我那时候还是初五的学生。”他摇头回答道。
帕布尔总统平静望着他,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当年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少卿你确实比较认同我们的理想,但真正让你愿意帮助我的最原因,在于你同意我所说的有七大家存在的联邦永远无法彻底击毁帝国,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你对帝国人的仇恨为什么这么深?”
杜少卿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总统先生,请允许我保有一些隐私。”
帕布尔总统自嘲一笑说道:“也许就在这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是联邦总统,难道你还是坚持不肯说?”
确认他没有像自己一般的感慨倾述渴望,帕布尔总统笑了笑,继续说道:“看来这件事情我必须对你说抱歉,我没有办法让七大家从联邦当中消失,也没有办法帮助你率部队进入天京星。”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梢微皱,望着寄外星星点点飘落的雪Huā,淡然说道:“利缘宫死前曾经对我说过,联邦真正的变化会发生在内部,不知道邰之源议员会不会如他所说,做完那些该做的事情。”
从议会山来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然而李在道却始终没有出现,帕布尔总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事情,还是在这家对他来说极具意义的小酒馆里回忆什么过往。
李在道还是没有来,邰之源来了。
收到外围下属的报告,杜少卿看了帕布尔总统一眼,确认之后淡然说道:“请邰议员过来。”
……
……
尘埃即将落地,这场执政者与七大家的战争似乎又要以后者的胜利而告终,这种画面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依照七大家惯常的贵族骄傲优雅姿态,这种时刻家主们一般不会出场,他们甚至会直接冷漠地拒绝对方提出的任何判条件。
但宪历七十六年的联邦和以前的联邦不一样,在这次战争中,七大家面临的对手更加坚毅隐忍而且强大,虽然此时议会山马上就要通过弹劾议案,可是仍然有无数联邦军人忠诚于他,还有无数七大家重要成员被关押在监狱里,总统先生的身后还站着杜少卿。
于是年轻的联邦议员,七大家领袖邰家的继承认,便成为了最合适也是最有诚意的谈判对象。
在铁七师战士面无表情的押送下,邰之源缓慢地从风雪那头走了过来,单薄瘦削的身体仿佛随时可能侧下,他取出洁白的丝质手绢轻轻掩在唇上,走进酒馆平静zuò在帕布尔总统的面前,疲惫说道:
“总统先生,我现在很希望你能平静接受议会的投票结果。”
帕布尔静静看着面前的年轻议员,看了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认真称赞道:“做为一个老民权,我很清楚集会Yùn动看上去或许很简单,实际上要做好非常困难,而你做的很出sè。”
“在这方面能够得到你的表扬,是我的荣幸。”
邰之源放下唇边的手绢,微笑回答道:“我看过你的书。”
然后回到最初的问题,帕布尔总统沉默片刻后,眉梢缓缓挑起,重复说道:“要我接受议会投票结果,安安静静的离开官邰?”
“是。”
帕布尔总统感慨叹道:“如果这样简单地离开,联邦再次回到你们这些腐朽家族和贪婪政客们的手中,岂不是最乏味的重复?那我这一生究竟做了些什么呢?联邦又因此而改变了什么呢?难道皇帝真的永远不会消失,只不过换了几身衣服?”
“乔治卡林秋初茶话会后的谈话纪录。”邰之源平静看着他,用极认真的口吻缓慢回答道:“你可以相信将来的联邦肯定会改变,那位皇帝不会永远上演变装秀,因为我说过,我看过你的书。”
听到这句话,帕布尔总统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他看着邰之源清秀微白的面容,仿佛看到一幅不错的画面。
“被弹劾的总统失去所有权利,我会受审判,而很多追随我的人,会同样被你们送入监狱,承担他们本来不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们还会同意少卿继续出任联邦部队司令吗?我根本不相信。”
邰之源语气平缓却格外坚定说道:“像韦医生那种人,如果不经过审判,怎么知道那些责任究竟该不该他们承担?如果少卿师长未曾深入参与过那些肮脏事,你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继续出任联邦部队司令一职,因为我清楚他比别的任何人都适合。”
“至于总统阁下……”年轻的议员忽然缓缓闭上了双唇,依旧朝气清湛的眼眸里,竟流露出洞悉人心的淡淡笑意。
始终沉默在旁的杜少卿,这时候忽然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沉声说道:“为了保证总统先生的安全,议会必须颁出特赦令,继任者必须签署。”
……
……
对前任总统提供全方位的赦免甚至是保护,以换取对方自愿交出手中的权力,从而避免联邦社会的动荡甚至是内战,这在人类社会历史当中并不罕见,而最著名的一次案例,正是很多年前邰氏皇朝向全体国民和平交权,从而换取极大利益及永不追究过往责任的承诺。
做为前皇朝的血脉,邰之源对这种政治安排自然不陌生,在前来此地谈判之前,他甚至就已经想好了答àn,只不过对于这样重要的承诺,即便家世尊贵如他也不能单独决定。
他向利家南相家等家族打了几通电话。
街道尽头的落雪间,平静停着一辆汽车,坐在后排的林半山接通电话之后,轻轻询问几句,然后点了点头。
邰之源挂断电话,后望着帕布尔总统和他身后的杜少卿说道:“只要同意辞职,联邦下届zhèngfǔ及以后的任何zhèngfǔ都将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但那不是特赦令,法案的名称会是《关于对停止行使全权的联邦总统及其家人提供法律保障的命令》,具体条文稍后便会传过来。”
帕布尔总统微微皱眉,片刻后开口说道:“关键是西林的意见。”
邰之源简洁明了回答道:“我会提供足够的补偿,让西林放弃。”
这次隐藏在议会投票幕后,藏在沉默行军已经数十万之从民众身后阴影里的政治妥协谈判,七大家看似付出太多,但其实只是因为杜少卿一个人沉默站在帕布尔身后,谈判的筹码便已经足够多。
啾的一声尖锐轻鸣,在首都大学校园里响起,因为距离隔的极远,像是冬鸟瑟缩的鸣叫,但落在小酒馆内外这些都曾有过军旅生涯的人们耳中,却是无比清晰的qiāng声!
紧接着qiāng声零零挂碎的再次响起,虽然并不密集,但却明显感觉到越来越近,似乎开qiāng的人正在向小酒馆靠近。
外围的联邦调查局和特勤局特工们已经开始与来犯之敌交火,而指挥系统似乎受到某种奇怪的干扰,变得极为迟缓。
杜少卿走到小酒馆门口,听着身后三个方向间接响起的qiāng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看着风雪之中无比清静的一院围墙,眉头缓缓皱起挥手示意铁七师尖刀连散开布防。
酒馆内的帕布尔总统静静看着邰之源邰之源摇了摇头。
远处街道口那辆车内,林半山皱眉向坐在前排的张小Huā问道:“不是我们的人,那这时候谁敢来捣乱?”
对于正处于内乱阴影前的联邦来说,对于前线部队正在遭受严重打击的联邦来说,耳于已经动荡太久经不起更多折腾的联邦来说,首都大学西门旁的这家小酒馆曾经改变过它的历史,现在则是另一个非常关键非常重要的时刻这种时刻不能被打扰不能被打断。
酒馆内外弥漫的零散qiāng声和紧张气氛,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邰之源他盯着帕布尔总统的眼睛,沉声追问道:“总统阁下……”
帕布尔总统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同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于现在的联邦来说实在是太过关键太过重要,此时此刻在那些庄园和监狱中,不知有多少人开始鼓掌欢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街对面传来一道沙哑疲惫却异常强硬的声音。
“我不同意。”
……
……
听到这个声音街道上严密布防的铁七师士兵震惊无比,他们完全无法想像,为什么有人能够瞒过队伍携带的扫描设备,居然摸到了距离酒馆如此近的地方,他们快速抬起qiāng口瞄准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第一军事学院斑驳的围墙上面残留着岁月和残雪的痕迹,忽然有一个人呼啸着从墙头跳下挟着寒风把墙面上的残雪一扫而空!
那个人的动作太快,铁七师官兵还没有来得及瞄准开qiāng,便只听到街道两侧,尤其是首都大学西门那个方向传来一阵密集qiāng声,十余名全身尖端步兵装备的男人平举改装狙击步qiāng逼了过来!
“不许动!”
“不许动!
“你他Mā的不许动!”
“七师的小崽子,不准动!”
“山炮!你他Mā的是十七师的山炮!狗rì的把qiāng放下!”
七组队员们自地下水道摸进首都大学,然后用佯攻吸引外围特勤局火力,悄无声息靠近目的地,一路狂奔潜行早已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但他们依然坚信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控制局面。
然而当他们发现面对的是老熟人老敌人老对手,来自铁七师的尖刀连时,便知道控制全局成为了奢望,熊临泉用qiāng管指着身前那名以中校军衔当今区区连长的军官,大声咆哮着:“你敢动老子就轰了你!”
“你他Mā的试试!”
铁七师尖刀连连长大声暴吼回去,正如七组此时的感受一样,当这位连长发现来的这些家伙都是七组队员之后,他比平时也更加小心谨慎,哪怕自己人要多很多。
在演习在战场上这两群军人不知道明里暗里交过多少次手,都知道对方的厉害手段,竟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种紧张对峙局面下,只有从墙下跳下来的小眼睛男人敢动。
穿着一身破烂的Yùn动风衣,背着沉重的行军背囊,在风雪之中,许乐从墙下向街对面的小酒馆沉默走去,就像他每一次战斗时那样。
和当年只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他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当他跳下跳头的第一时间,目光犀利敏锐的杜少卿便注意到这一点,于是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握紧了墨镜,迅速下达不要开qiāng的命令。
那双在山地里跑了一百七十公里的军靴,踩在薄薄的雪面上,发出吱吱的碾压声,军靴前端咧开了一道大口子,像是在不停地嘲笑着谁,满脸血污灰渍的许乐,根本无视四周黑洞洞的qiāng口,从腰间掏出手qiāng啪的一声上膛。面无表情向街对面的小酒馆走去。
白玉兰熊临泉等十来名队员也从街道两头逼近,他们平端阳改狙瞄准近处的铁七师士兵,浑然不顾挂了彩的身体,鲜血滴入洁白的雪地。
走过小酒馆门口站着的杜少卿时,许乐脚步微顿,看了他一眼,伸出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谢谢。”
杜少卿右手紧紧握着墨镜,面无表情看着他,自然不会说不用客气这种废话,冷漠开口问道:“这是施清海用过的眼镜?”
许乐回答道:“不是那副,但效果比他用的那副更好,我知道你的qiāng还在匣子里,所以这时候你没我快。”
杜少卿微微皱眉。
他想起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在议会山长长石阶下被ACW轰成血Huā的拜伦副总统,想起那天宪章广g的阳光相当不错。
想起那天他曾经在广g的情侣椅上抽了根粗烟草,看着五人小组雕像下那个抽烟的英俊青年如睡着般死去。
于是他最终确认了许乐这时候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敢来。
……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虽千万人,我不同意(下)
“躲在天鹅绒漂亮的帷幕后面,瞒着全场观众做些见不得光的交换妥协?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内幕交易?”
“做内幕交易的人们,其实很清楚自己当时的面孔确实很丑陋很难看,所以要藏在阴暗角落里,比如这家小酒馆里,像贼似的窃窃私语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但真的很可惜,我的听力太敏锐,就算隔着再厚的幕布,哪怕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还是听的如此清楚。”
军用手qiāng上膛在手间紧紧握着,沉重的行军背囊在肩上重重负着,随着脚步摆荡击打在他的后背上,与破烂Yùn动风衣里的防弹硬陶片撞击,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做了这么多恶,就这样轻轻松松喝两杯小酒扯两句闲天,把位置交给对方,然后就能微笑退休,有个风景不错的小庄园,继续写几篇rì记总结下得失便心安理得的老死在床上?”
许乐停下脚步,看着桌旁那两张熟悉的面容,看着联邦现任总统以及最有可能成为联邦下任总统的年轻议员,说道:“这个宇宙虽然向来没有什么道理,但你们这个想法未免也太没有道理。”
“政治讲究的不是道理。”邰之源抬起头来,疲惫望着许乐的侧脸,细眉微皱说道:“在很多时候,政治其实就是种种妥协。”
“妥协?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当年联邦想和麦德林妥协时,我的回答很简单。而我记得那时候总统先生你,也不肯接受妥协这个词汇。”
看着帕布尔总统,许乐说道:“我记得在乔治卡林艺术中心那场星云奖演讲上你曾经说过,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哪怕已经死了,你还曾经说过,你是一个执着的联邦法律敬奉者,如果你死了,人们可以把你的坟墓挖开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sè。”
小酒馆短暂沉默,然后听到他的声音骤然尖锐冷漠寒声问道:“挖坟?你还没有躺进坟墓里,我怎么挖!”
简单的话语里,充满了极度执着的愤怒与仇恨,许乐用这句话向在场所有人宣告,在自己面前帕布尔总统没有可能潇洒退休,为了看看坟墓中是什么颜sè,绝不惮于将他送入坟墓中!
邰之源眉头再皱,看着这个近四年不见的男人,想着他的突然出现可能给联邦局势带来怎样不可控的变数,脸sè渐渐变得凝重严肃起来沉声斥道:“许乐你不要说了!”
许乐转头望向他,毫不客气喝道:“邰之源你给我闭嘴!“
小酒馆外街道尽头车中,林半山听着远处酒馆里来的激烈争论声,确认来的是许乐和他的七组,不由摇了摇头。
片刻后,帕布尔总统低沉浑厚的声音打破小酒馆里的安静,他静静看着桌旁的许乐,看着那张充满坚毅冷漠神sè,曾经令自己无比欣赏,现在却令自己无比危险的脸,淡淡询问道:
“如果你离开联邦时留下的那封信是真的,你仍然认为自己是联邦人,你爱联邦,那么我非常不明白,难道我和我的zhèngfǔ就真的让你如此仇恨?甚至比那些腐朽肮脏的家族更值得你痛恨?”
“我执政七年,联邦通过了遗产税法案,信息公开法案,基金合算法,联邦zhèngfǔ从未如此强大过,七大家从未像今天这样孱弱过,民众从未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过。”
“你的眼中不要总看着邰之源议员发动的沉默行军shìwēi群众,你也应该去看看那些支持我的民众在说些什么,他们有了更好的福利,他们有了更完善的医保方案,他们的子女能够分享教育改革的果实,是的,他们依然在被资本家在被那些家族盘剥,但至少现在那些家族权贵不敢像当年那般肆无忌惮。”
“是谁让联邦发生了这样的改变?是我。”
帕布尔总统平静说道:“如果没有我,上层的达官贵人们会放出如此多的利益?退出这么多步?”
“许乐,如果你把自己当联邦人在看待,你就应该要尊重并且赞赏我这七年的努力,如果你只是执着于心中的某些道德看法,那我很想知道,你一个人帝国人,有什么资格管联邦的事情!”
面对着总统先生突如其来的怒意与质问,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右手食指缓缓摩娑着手qiāng柄上的金属Huā纹,回答道:“这件事情和道德无关,和我是联邦人还是帝国人更没有任何关系,你和李在道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只要是人都有资格管。
“但联邦不需要你来管,因为这是联邦自己的事情!”
邰之源看着他沉斥道:“如果让你这样继续闹下去,就为了满足你那可怜自卑的精神世界,联邦真的陷入内战危机,混乱之下会有多少民众死去?如果民众能够理解你所说的这场内幕交易,这场妥协,我相信全体联邦都会同意!”
“许乐,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一名帝国皇子!”
听着这位多年未见的挚友训斥,许乐心情有些异样,浓如墨刀般的双眉渐渐挑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微涩,舔了舔干涩渗血的嘴唇,忽然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道:“是啊,一个帝国皇子来管联邦的事情,真的很像是管闲事……”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冷淡平静:“可你应该很清楚,管闲事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业余爱好,这个爱好维系了太多年,早已无法改变,当年如果不是我爱管闲事,你在停车场里就已经死了。”
“而且你们不要忘记,我这个帝国人说的话整个西林都会听,所以无论你们达成任何协议,只要我不表态,就没有任何意义。”
西林正处于军事对峙的紧张状态之中,所有人都清楚许乐这个帝国皇子对钟家那位小公主拥有怎样的影响力,如果他坚持做些什么,相信钟烟Huā绝对会带着西林部队紧紧跟随。
酒桌旁一片死寂。
“刚才藏在一院的围墙后面,我并没有想过要走出来,只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许乐看着邰之源,看着帕布尔总统身后的杜少卿,如刀般挑起的浓眉渐渐平息,带着自嘲和淡淡伤感轻笑说道:
“妥协妥协永远都在妥协?让步让步大家都在让步,就我一个帝国人不肯妥协不肯让?这确实很可笑很荒唐,这算怎么一回事儿?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平淡自嘲的口吻里蕴藏着太多伤感与悲伤,许乐深深吸了口气,右手握紧手qiāng坚硬的qiāng柄,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缓慢渗出,盯养杜少卿的眼眸却变得越来越亮。
“到故事的最后,你还想要玩国士风范,护主不背义,那么我就来陪你玩,我现在人就在这里,你们可以打死我,但我可以保证,在我死之前,我绝对会先把这个抹鞋油的总统送进坟墓里!”
随着眼眸越来越亮,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沙哑的声音响彻酒馆,只是并不激昂,一味坚定执着而强悍。
“下台就不追究责任?体育馆里死去的女招待不同意!古钟号上的西林士兵不会同意!七组死了的兄弟不会同意!钟司令夫妇不会同意,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说话!”
“所以我代他们说:我不同意!”
“就算就算全联邦都同意,我还是不同意!”
……
……
“哪怕联邦陷入内战?”邰之源冷冷盯着他。
许乐没有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把手中那把握了很长时间的佩qiāng重重拍在小酒桌上,放在帕布尔总统的面前,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说道:“内战确实很可怕,但除了妥协之外,其实还有很多方法可以结束这一切,可以防止联邦陷入内乱,并且让我满意。”
“牺牲自己。”他盯着帕布尔总统的双眼,说道:“总统先生,你不是经常要求民众为联邦牺牲吗?你以前不是对我说过,为了伟大事业有些无辜者的生命必须被牺牲吗?”
“依照你的概念,联邦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那么现在内战将起,割裂离散危险之前,为了联邦,你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
“不要说什么联邦没有你不行,正义事业需要你领导的废话,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民众更不需要救世主,你不是,邰之源也不是,没有人能够是真正的救世主!”
帕布尔总统沉默看着酒桌上那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qiāng,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许乐问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许乐沉默片刻后,微笑着回答道:“我一直有种感觉,小爷他一直躺在坟墓里看着我。他杀了联邦副总统,如果我让联邦总统跑了,他肯定会嘲笑我,而我……受不了被他嘲笑。”
“所以是的,既然没有审判,那么你去死对我来说就很重要。”
……
……
(这是2011.第一次更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候修改了,然后就是前天的那章上,里面也曾经有过一个错误,前天就已经改了,这时候也一并向大家报告一下,白玉兰这时候并不在小酒馆外,当时我写的时候写滑手了,在熊临泉前面下意识加上了他的名字。)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东林石头最后的骄傲
“死亡或者余生在监狱里度过,这就是你给我的选择?”
“带着全世界一起去死,或者是勇敢承担责任,对于一个曾经无数次以牺牲精神要求别人的人来说,应该不是困难的选择。”
“我没有想到,你到如今还相信联邦有法律正义这些东西。”
“总统先生,其实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少年时的我哪怕被迫从东林逃亡到首都星圈,我依然信奉法律。
直到后来我发现执行法律的人出了问题,我才开始自己的战斗。”
微温的金属手镯在袖中,贴着他的手腕,那两行与星空道德有关的小字仿佛印入他的身体肌肤极深。
“如果这是故事的最后结局,我真的很希望少年时天真的想法,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印证。所以我坚持你必须受到审判,如果你坚持不接受,或者狂妄一些说,审判的结果不能令我和死去的那些人满意,那么我将毫不犹豫地举起qiāng来。”
许乐盯着帕布尔总统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会一qiāng打死你,或者两qiāng打死你,或者乱qiāng打死你。”
话音甫落,远处响起一阵并不密集、显得格外纷乱的qiāng声,qiāng声距离此地有些距离,深在两旁的校园之中,大概是特勤局或者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正在组织某种攻势。
因为这阵廖乱纷乱qiāng声,酒馆外举qiāng对峙的七组队员和铁七师尖刀连间,气氛骤然变得更加紧张。
许乐抬头向酒馆外望去,比普通人敏锐不知道多少倍的目光,穿透酒馆极具百慕大特sè的Huā纹玻璃窗,未被飘扬雪Huā隔阻,落在约八九百米之外校园内某处水塔上,发现了瞄准镜的反光。
有狙击手正在试图瞄准他,只不过因为酒馆内部环境太昏暗,他距离帕布尔杜少卿太近,所以那些狙击手暂时没有开qiāng。
许乐用空着的左手握住眼镜边框稍作调整,眯着眼睛望着水塔栏杆处,望着某幢宿舍楼的清洁间里,左手腕微微用力,肌肉轻微振动触发藏在袖间的那颗红sè触发按钮。
迸!迸!迸!几道春雷般沉闷而响亮的qiāng声,瞬间划破深冬飘雪的天空,高速旋转的比ACW狙击步qiāng子弹不知从何处,仿佛自天外来,无比准确地轰中校园里的水塔和宿舍楼某处!
水泥块飞溅,铁质栏杆扭曲崩断,水塔上端被轰出一道恐怖的创口,带着薄薄的冰块向下方剧烈喷泄!
铁七师尖刀连的官兵们很熟悉这种qiāng声,今天从南方驻地往首都来,一路无路山脉或是乡镇,这些恐怖的qiāng声仿佛没有停止过。
目光透过眼镜望向何处,不知藏匿何处的ACW精确轰击何处,这是真正的目光杀人,这正是当年施清海独闯议会山,在宪章广g前,当着全联邦的面看杀拜伦副总统的手段!
铁七师大部队和机甲群没有进城,小酒馆四周布防的尖刀连依然超过了一百人,再加上外围的特勤局联邦调查局探员,足以压制住甚至生生堵死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潜到此间的七组和许乐。
然而杜少卿始终沉默,不发一言,正是因为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许乐鼻梁上的眼镜,知道许乐所做的威胁无比真切:
当想要妥协的人们杀死他之前,他只要依然睁着那双并不大的明亮眼睛,便可以一qiāng两qiāng乱qiāng打死任何他想打死的人。
比如帕布尔总统。
……
……
短暂匆忙严厉的情报交换和命令通传后,外围的qiāng声停歇,特勤局和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再也不敢发起试探xìng的进攻,至于那些狙击手则是全部撒离高处,以免白白牺牲。
酒馆昏暗角落里,帕布尔总统望着许乐蹙眉问道:“你一直在寻找你的正义,可问题是你凭什么确定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这个问题我以前曾经在某间黑屋子里和某人Huā太多时间,太多字数讨论,所以今天我们不谈论正义,我只能说……”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并不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绝对正确,我只能确认……你和李在道的做法是错误的。”
他抬起手来,指向小酒桌对面的邰之源,说道:“错了就要认错,如果将来这个家伙当了总统变成第二个你,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帕布尔总统微微皱眉,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些看不懂你,一般人如果像你这般,生命中不断遇到离奇的变故纠结磨难,或者早就已经崩溃,至少很难再如此笃信某些东西。”
他望着许乐那张平凡的面容,感慨说道:“然而你是如此的奇妙,时间和遭逢对你来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你还是像当年那样肯定坚持而执着,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首都星圈的人把我们东林人叫做东林石头,那就是因为我们又臭又硬,对于我这块臭石头来说……或许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但也不能让这个狗rì的世界改变我。”
听到这句话,帕布尔总统那双同样直的眉毛缓缓皱起,黝黑的脸颊上情绪复杂微惘,他看着许乐,仿佛看着自己,喃喃轻问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已经被这个世界改变了?”
昏暗灯光下,小方酒桌旁,死寂般的沉默维系了很长时间,帕布尔总统似乎是下了某个极重要的决定,凝重沉稳的脸颊上忽然散发出一种久违的放松神采,微笑说道:“我同意你的不同意。”
zhèngfǔ文件需要总统签署命令时,有时候会用电子指纹,有时候会简单地进行圈阅然后注释,更多时候只会说两个字:同意。
我同意你的不同意,桌旁的人都听懂了这句话。
站在帕布尔总统身后的杜少卿眼眸里先是震惊,然后转为莫名的黯淡,面无表情,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青筋隐现。
邰之源震惊望着桌对着的帕布尔总统,没有掩饰自己强烈的不解疑惑,他蹙着眉头,不明白难道有人真的愿意做出这种选择?
帕布尔总统缓缓站起身来,这一次起身不再像发现铁七师没有进城,议会山局势严峻时那般沉重疲惫苍老,显得格外平静轻松。
他向人们微笑说道:“不要忘记,我也是一颗来自东林的臭石头。石头的结局里不应该有逃避,只应该有粉身碎骨的骄傲。”
“你的选择最后收获了我的尊敬。”许乐回答道。
……
……
“真相无法永远掩盖:错误手段换来的正确结果,最终还是会变成错误:zhèngfǔ依靠……嗯,这些话谁都懂,甚至能背颂各种版本,然而可惜的是,能懂能背不代表能做到。”
总统官邰橱圆办公厅内,帕布尔总统端着一杯红酒,望着窗外淡雪清旷景致,搂着怀里的妻子微笑说道。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中响起李在道平静的声音:“抱歉,总统先生,因为要准备些事情,所以先前没有赴约。而且在道以为现在并不是怀旧时光,小酒馆怀旧应该是真正衰老之后的事情。”
“一切都结束了。”
帕布尔总统望着草坪外那些失望甚至痛苦的支持民众,平静中略带感慨说道:“议会山已经通过了弹劾提案。”
“不,还没有结束。”
电话中,李在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沮丧与失落,反而显得前所未有的平静自信:“杜少卿和铁七师违抗军令,但首都三个方向的要害区域仍然在军方控制之中,我们还有很多部队支持。”
“在道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和万全计划。
总统先生,请你相信,就算被迫组织流亡zhèngfǔ,我们也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够重新控制秩序,我马上派部队过来接你。”
帕布尔握着电话,沉默片刻后平静回答道:“在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你想知道这个梦是什么内容吗?”
电话那头沉默安静。
“在梦里,我自己在天空zìyoú翱翔,既浪漫又开心,降落之后,却有无数暴民咆哮而来。我问身边军官发生了什么事,军官告诉我,为了满足我在任何地方都能zìyoú飞翔的梦想,全国人民都被驱赶着点燃自己的房屋,制造大面积的上升气流……”
有些荒诞的梦境,出现在弹劾前夜、某个强悍计划实施前夜的帕布尔总统脑中,可以说明很多隐藏在他精神世界深处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李在道明白帕布尔想要说什么,表达了怎样的态度,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总统先生,您很令在道失望。”
“我已经不再是总统。在道,还记得我们在小酒馆里的谈话吗?”
帕布尔平静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正在逐渐变成当年自己厌憎并且恐惧的那种人?”
李在道没有回答,沉默片割后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帕布尔若有所思,将杯中红酒缓缓饮尽,对忧虑望着自己的妻子微笑劝慰几句,表示自己没有事。
椭圆办公厅的沉重大门推开。
帕布尔先生牵着妻子的手向门外走去。
门外,杜少卿等联邦军人,熊临泉等七组队员,邰之源和林半山,议会山司法委员会的代表,在安静地等着他。
他不是联邦第一位被弹劾的总统。
但他肯定是联邦最弹劾的总统中,最有勇气的那一个。
……
……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上)
“敬礼!”
椭圆办公厅门外,铁七师官兵啪的一声整齐立正敬军礼,杜少卿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沉默跟在了帕布尔先生身后。
熊临泉等七组队员没有敬礼,身上满是灰尘血污的他们端着TP狙守在一旁,矫情从来不是这支队伍的气质,在没有确认目标进入司法部看守所之前,他们会一直保持警惕。
保姆,厨师,清洁工,所有的服务人员分成两排站在走廊里,帕布尔先生伸出宽厚的手掌,与面带戚容的他们一一握手,温和低声表达自己的感谢,然后与这些在官邰共处七年的人们告别。
走到官邰正门口,他对身后的杜少卿低声说道:“如果对方遵守承诺,卫一团和警备区那几个旅那边,你要认真去处理一下,我觉得李主席那边似乎有些问题。”
杜少卿点了点头。
帕布尔先生牵着妻子的手,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这间见证了他生命最荣耀最黯淡时刻的建筑,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眼神不禁有些黯淡。
嗒嗒嗒嗒,楼梯上传来急促的声音,帕黛儿小姐冲了下来,她跑的太急,齐腰的卷发荡的有些散,她一头冲进父亲温暖而坚实的怀里,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
这对三年没有说话没有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父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拥抱着,然后帕布尔把妻子也拉了进来,在两个女人的额头上分别印上一吻,然后微笑着走出门去。
当他走过邰之源身边的时候那位年轻议员、也极有可能是官邰的下一位主人平静说道:“夫人和帕黛儿小姐会过的很幸福。”
“这是承诺?”帕布尔先生反问道。
邰之源细眉微挑温和应道:“是,但您不用表示感谢。”
帕布尔先生大声笑了起来,浑厚的嗓音显得格外轻松:“七年前你帮助我第一次当选的时候,我也没有谢过你。”
“那一次我学习到了很多。”邰之源微笑说道。
帕布尔先生摊开双臂,感慨笑着说道:“然后用在了今天。”
“正是如此。”
宪历七十六年月末的寒风挟着雪Huā呼啸而来,帕布尔先生走下台阶,向那辆司法部派来的防弹黑车走去身旁是联邦议会司法委员会以及司法部派过来的专员。
即将上车之前,他仿佛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里抬头望去,只见官邰对面街畔的屋檐下,穿着破烂风衣的许乐正站在那里,戴着帽子遮着细碎的雪,看不到他有没有戴眼镜也看不到那双总是喜欢眯着的小眼睛。
帕布尔先生眼中浮现出极复杂的情绪沉默看着街那边的那个人,最终也只是笑了笑,坐进了黑车,关上车门,再向街那边望去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风雪。
……
……
“刚才大家看到的是联邦电视台大楼附近,以及议会山附近联邦民众的庆祝画面口议会山通过对帕布尔总统的弹劾提案后,沉默行军指挥部宣布获得阶段xìng胜利,数十万民众走上Jiē头,表示对议会山决议的支持。帕布尔前总统的支持者,汇集在联邦图书馆附近,和老兵协会的yóuxíng队伍爆发了严重的冲突。”
“根据最新的消息,帕布尔前总统宣布无条件接受议会山的弹劾决议,同时表示愿意接受相关案情询问,通过刚刚传回来的画面,可以看到前总统已经坐入司法部的专车。”
“国家安全顾问,财政部长,医药食品管理局局长宣布辞职。”
“联邦选举委员会发出通告:根据宪章相关法案规定,因为联邦副总统始终未曾补选,联邦总统一职将由联邦议会副议长锡安先生暂时接替,而总统选举程序将在最短时间内启动。”
电视光幕上,联邦新闻频道某位男主播正用极快的语速播报着当前联邦最大的新闻,虽然专业素养要求他咬字清楚语速得当,但此时此刻所有观众都能看出他此时内心情绪非常激动。
议会山弹劾总统成功,司法部宣布开始审理等相关指控,一连串爆炸xìng的新闻占据了所有电视台的内容,只要你是联邦人,那么此时无论你调到哪一个台,所能看到的播出画面,如果不是议会山通过弹劾提案的历史xìng一刻,就是帕布尔走出官邰的那一刻。
某军方大楼电梯间内,联邦参谋朕席会议主席兼第一军区司令李在道,看着电视光幕上播出的画面,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大概能够发现这位军方领袖眼眸最深处的愤怒不屑和浓郁的失望情绪。
电梯门开启,李在道将军最后看一眼新闻光幕上帕布尔走出总统官邰的那幕画面,极不易察觉地微微摇头,走进面前的军车。
迸的一声清脆qiāng声!
墨绿sè军车刚刚驶出地下停车场,便遭遇到突如其来的qiāng击!
大楼内外的联邦军人沉声呼喊着,端起qiāng械向四周散开,试图找到或者击毙那名胆大包天的qiāng手。
停下的墨绿sè军车内,李在道看了一眼防弹玻璃上恐怖的弹Huā痕迹,有些厌憎地皱了皱眉头,淡然说道:“继续开车。”
顶着零落的远程狙击步qiāng射来的子弹,车队快速驶出大院,呼啸进入首都大街,由西郊某处秘密军事空港驶去。
“懦夫;伪君子;胆小鬼;失败者;犬儒主义;投降派;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幼稚的穷学生;精神自慰者。”
墨绿sè防弹军车内,李在道想着那个在最关键时刻离开的同伴,Huā白的眉毛缓缓蹙起,失望而尖刻地喃喃说出一连串词语。
“将军,其实我一直认为只有您才能领导这样伟大的事业。”
副驾驶座上一名表情冷峻的少将回头说道:“总统选择了投降,或许正是告诉您,在这种时刻您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
“一个集体行走在这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上,有的人会掉队,有的人会叛变,任何思想上的斗争反复,对事业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所以在那个时候,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支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才能保证队伍最终能够抵达胜利的目的地。”
李在道将军面无表情望着窗外,望着街道两旁冬树间飘着的雪,淡淡说道:“既然现在走在最前面的领路人选择了放弃,那么只好由站在第二位的人顶上去,你说的有道理,做为组成一个伟大事业的具体部分,或许这也是我人生自我实现的契机。”
“三个预案计划已经全部启动。”
少将看着手中的工作台光幕,汇报道:“西郊机场处于第四序列监控,港都警备区第六序列,所以决定选择经由港都离开。”
他回过头来,望着李在道犹豫建议道:“将军,我明白雾要远离宪章光辉才能完成计划,但眼下宪章局里面一片混乱,为什么我们不选择直接由西郊机场升空?”
“所有不想我离开的人,都能猜到西郊机场是我的目的地,更何况宪章局混乱,不代表宪章电脑也混乱。而且我相信一点,邰之源还是林半山当中,至少有一个人现在正在宪章局。”
李在道平静说道:“按预定计划走。”
墨绿sè军车组成的车队,刚刚经过西山大院,便在前一个街口迅速调头转向,顺着赫尔斯姆大道,向首都空港驶去。
……
……
“李在道离开。”
“尝试攻击阻止,无效。”
“目的地可能西郊机场。”
“错!车队转向,可能目的地调整为首都空港。”
“佼子在西郊做备案,马上放弃。”
“我已抵达民用空港。”
“李在道专机确认,在跑道上,距离3.47公里。”
“低空,17架鹞式战机!”
“判断:西郊机场起飞,护航编队!”
“目的地未知,注意:目的地未知!”
“敌机开始滑行。”
“第二次攻击尝试进行中。”
“汇报中止。”
通话系统内传来一阵激烈的qiāng声。
……
……
前端裂开的军靴踩在覆雪的墙头,狠狠跺进松软的草坪,支撑着许乐的身体像道影子般快速掠过各式各样的障碍,在首都的大街小巷间穿行,他听着耳中传来的报告声,表情异常严峻。
做为帕布尔zhèngfǔ最强大的支持者,做为联邦军方领袖,李在道自然是最重要目标,而且因为那个至今尚不清晰的阴影,许乐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此人的警惕,所以当七组在和铁七师在和官邰艰险周旋的时候,他把自己最信任也是能力最强的同伴放在了那边。
他对老白的要求只有一个:不管七组这边打的有多惨,白玉兰都不准脱离岗位,必须盯住李在道的所有动静。
收到白玉兰第一次报告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总统官邰,然后在宪章广g右侧坐进一辆没有标识的军车,按照耳中传来的座标,不停向那名穿着少校军装的司机指示方向。
无标识的墨绿sè军车在首都街道上呼啸驶过,许乐听着耳中传来的越来越短促密集的报告声,直到最后听到qiāng声,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知道要阻止李在道离开已经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
想到这里,他掏出怀里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用沙哑的声音对那边愤怒吼叫道:“林半山!你说你能搞定宪章局,小爷我才没有管!那你现在到底搞定没有!马上找到李在道的座标!或者直接把他轰下来!如果让他跑了,你知不知道他Mā的会发生什么!”
……
……
(啊啊不爽,好像真的快结束了,他嘀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下)
墨绿色的军车呼啸奔驰在首都大街上,车内的许乐确认老白哪边的情况后对着系统呼叫道:“佼子,搞辆飞机,马上要用,目的地港都。”
正在西郊机场修理库黑暗房间的刘佼,收到命令后沿着通道.艰难爬进一架待命的军用战机,简单利落打昏两名飞行员,喘息着坐进驾驶舱。
用最快的速度修复好被自己破坏的战机导航系统,刘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到身旁有个保温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饺子。
“抱歉”他望着身旁昏迷的空军飞行员耸耸肩,一边开始做飞行准备,一边开始吃温嘟嘟的香菇虾仁地饼子。
当他细条斯理把第三十七颗冷饺子送进嘴里.开始咀嚼第四下便要咽下去时,许乐闪电般钻进驾驶舱。
他望着刘像极为认真说道:“马上起飞,相信我,如果你能在四十分钟之内飞到港都,你绝对会成为联邦的历史英雄人物。”
正在向前推动拉杆的刘佼听到许乐严肃的战前动员.噗的一声把饺子喷了出来。他急忙把饺子皮从身上拔拉掉,恼火说道:“头儿.你要一个出租车司机变成神仙,难度太大。”
…………
…………
“港都整备区备用机场,有一艘轻羽级战舰开始预备启动.李在道的专机已经抵达该处正在登机。”
林半山表情冷峻坐在工作台前,通过宪章局无处不在的定位,监控着李在道的座标方位,确认他现在的活动区域。
“远程控制战舰中控电脑,发指令让晶态了擎群分离降温。”
“操作无效。”有官员从大厅处传来焦虑的回报,“该战舰进入全封闭,经过三次扫描,未能捕获到稳定烦段远程信号。”
林半山皱起了眉头,正在窗旁望着草坪的邯老局长转过身来.二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捕捉那艇战舰的信号。
宪章局利用远程权限直接控制联邦战舰,是很少发生的事情.然而尝试远程控制却发现无效则是更罕见的事情!
遍布三林星域的宪章光辉能够普照世间,只有宪章局做试验时的厚重铅房才能做到成为一片黑区,然而此时停泊在港都警备区备用机场上的战舰轰鸣将起,凭什么能够阻止远程信号?
“那艘战舰进行过改装,所有远程控制芯片都是全新生产的无标祝芯片,而且还有此舰身改造连我都不清楚。”
被反铐住双手的崔聚冬看着二人神情黯淡说道,“我说过,在道比你们想像的更了解宪章,没有人知道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天才,如果要阻止他除,非宪章电脑直接杀死他。”
房间里的人们都非常清楚,联邦中央电脑被严禁进行直接物理操作,更不允许与人体芯片进行双方联系。
所谓像无所不在的恶魔般,通过芯片直接杀死某人,只是帝国人和百慕大反科学教的邪恶宣传,所以众人沉默。
就在此时,在宪章局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下,左天星域兼线的联邦部队发回了邰老局长此刻最关心的某此数据,某此来自墨花星球比基高原地底深处的捕捉数据。
邰老局长他盯着光幕上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各项数据,两道银白色的眉毛时而敛落时而挑起,神情显得异常凝重严肃。
林半山皱眉问道:“比基高原地底试验的是什么武器.居然能造成地震还有如此强烈的电磁波紊乱?”
“每一次地震,都是一次核爆。”
“什么是核爆?”
“除了宪章局局长,就连总统都没有资格知道.所以你不用问。”
邰老局长面无表情望向崔聚冬,仿佛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冰冷尸体,寒冷浸骨的微哑声音从苍老双唇间逼了出来:“就连这这些最核心的东西,你都敢泄露给他?”
崔聚冬嘴唇微颤,似乎想要瓣解此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邰老局长佝偻着身子,仿佛比先前瞬间更加苍老了数十岁。他走到被窗帘遮住的房间角落,从那个多年没有人来探问的殊杆筒里缓缓抽出一把坚硬沉重的金属球杆,猛地回头挥下!
啪的一声,球杆金属头狠狠击透皮肤与肌肉敲击在骨头上,竟似乎能在闷响的余音里听到清晰的骨折声!
邰老局长像被激怒的苍老雄狮,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球杆残忍地用力击打着崔聚冬的痛到翻滚的身体,暴怒咆哮道:
“这里是宪章局!你是局长!谁给你的胆子搞犯罪预止!谁给你的胆子去跟踪定位七大家那些人!谁给你的胆子违反宪章条例!谁给你的胆子连最核心的秘密都敢说!”
发泄完心头的愤怒,邰老局长气喘吁吁扔掉染着血迹的球杆,看都没有看满脸是鼻不知多少处骨头折断不停痛嚎流泪的崔聚冬,面容如霜带着林半山走出了办公室。
在大厅光幕之前,他沉声问道:“离那艘战舰最近的是谁?”
“港都方向还有几艘转接飞船,不过速度偏慢,那艘战舰能屏蔽远程指令,我们也能屏蔽战舰的所有信号。李在道肯定清楚这一点,他的计划肯定是战舰进入太空,脱离宪章光辉之后利用全频段码引爆炸丵弹。”
邰老局长寒声说道:“知道依然要做,命令所有部门全面压制该战舰所有时外联系信号,哪怕一个片段都不能让他们漏出来!告诉技术人员,如果有遗漏,在世界毁灭之前我先毁了他!”
“通知各舰队启动出发,如果军方有人抗命,直接接管他们的权限,我才不信联邦部队所有战舰都能屏蔽远程控制。通知旧月基地准备拦截,主炮基地能轰掉那艘战舰就直接轰,不用再请示。”
“崔聚冬说李在道很了解宪章,加上古钟号遇袭那件事,我判断李在道肯定知道宪章光辉的暗区缝隙分布,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那艘战舰进入暗区之前,必须彻底殁掉它!”
邰老局长继续皱眉说道:“全方位推理墨花星球三次运输情报,国防部总装基地资源去向,887584号基地所有细节,倒溯计算那些炸丵弹在哪里生产,怎样运输,现在最有可能到了什么地方。”
老人忽然沉默,片刻后神情复杂望着官员们说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有一颗炸丵弹就在宪章局附近,最好能找出来。”
林半山望着老人脸上罕见的紧张凝重神情,微微皱眉说道,“我让那些家伙帮忙。”
“是我。”
宪章局大楼内外一片忙碌嘈乱。
韩楚和张小花率领着下属们,随着几名官员开始紧张搜寻那颗可能存在的炸丵弹,他们不知道那颗炸丵弹有多大长什么模样,只能利用扫描设备像荣誉缉毒犬那样在覆雪草坪上不停来回。
联邦最上层的宪章局官员和最底层的黑帮分子们,在联邦面临致命危险的一刻,历史性的携起手来,开始并肩战斗。
…………
…………
苍老的邰局长望着面前光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看着和自己相处了数十年的老伙伴,神情依旧凝重喃喃说道,老东西一定算出来那些炸丵弹藏在哪里,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你了。”
在工作台旁等待战舰拦截预案计算结果的林半山,看着老局长瘦削佝偻的背影,终于再也无法抑止住心中的深深疑虑,低声问道“核爆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这么恐怖?”
“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核爆这两个字。”邰老局长按了按眉心面无表情说道,“想都不要去想,不然你会死。”
“计算结果出来了。”有官员报告道。
光幕上出来无数道清晰的线条,那代表着各处军事基地和联邦舰队进行拦截预案时最快的路线,其中最粗的一道黑线,代表港都军备区备用机场上那艘战舰从S1到宪章光辉暗区缝隙的航线计算结果非常糟糕,谁都没办法那么快。
“许乐在哪里?”邰老局长忽然问起一个名字。
“找不到,但他应该在追李在道的路上,有架联邦战机半小时前从西郊军场起飞,正在前往港都。”
林半山看着工作台光幕,怔了怔后补充了一句,“飞的很快。”
邰老局长寒声训斥道,“不要说找不到他,直接给他打电话!”
“绕过国防部权限,解除联帮境内所有机甲锁死程序!”
“把许乐那台MX……什么秋?”
“乐秋。”
“真是烂名字,把那台小白花从库房里调出来!”
“让港都警备区转接舰做准备,准备送许乐上去。”
“给许乐加权限!”
“告诉那个小家伙,今天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我只要求他必须把李在道和那艘战舰拦下来!”
一道道命令发出。
林半山皱着眉头,看着老人低声说道:“如果砚在联邦真的处于极大危险之中,您这样等于是把联邦的命运交到了一个人手中。”
邰老局长说道,“当年麦德林准备出逃的时候,宪章局也曾经把联邦的命运交到他的手里,而他不曾让我们失望。”
“虽然我和他有合作,但他毕竟……是个帝国人。”
邰老局长瞪着他,喝斥道:“你现在难道不是是百慕大人?”
林半山感慨着摇了摇头。
邰老局长沉默片刻后说道:“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
…………
“最新消息,宪章局正在试图拦截李在道,问题在于没有执行者,舰队和远程武器可以控制,宪章局却没有办法命令那些士兵向他们的李主席开枪,他要离开S1没有人敢去拦他。”
“导弹基地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旧月主炮主要针对外太空,远程武器基本可以不用考虑,联邦几支舰队就其愿意赶回来,他们也来不及,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你一个人去做。”
“宪章局给你加了临时权限,联邦部队暂时不会攻击你,机甲已经自检完毕待命,几艘小型转接舰正在等你,座标稍后发过来。”
正在S1大气空中高速巡航的联邦战机座舱内,电话那头的不是林半山而是邹郁,片刻后那女子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危险去追李在道,我不相信他手里有能威胁到联邦的筹码,许乐,让他走吧,不是每次复仇都要从早到晚完成。”
许乐没有解释,因为他无法解释。
通过菲利浦的计算,他知道李在道可能有底牌,那张底牌一旦翻出来,将会显得格外恐怖,尤其是在此人好像有办法对付宪章光辉的前提下。
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张底牌下花色的模样,他只知道那些坏炸丵弹曾经让一个比现在更辉煌的文明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他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尽量稳定此说道:“没事儿,过两天吃饭。”
“嗯,林园不错,还是那儿吧。”
…………
…………
联邦战机呼啸降落在港都工业园区西面面积巨大的货柜车转运场上,在轰鸣的弓擎声内随惯性向前滑动。
嘈杂声音中,许乐对身旁的男人大声喊道:“饺子,你刚刚创下人类操控飞行器的纪录,你TM的就是神仙!”
刘佼掀起飞行头盔,伸出左手拇指比划了一个骄傲自信的姿式。
港都工业园区货柜车场靠近警备区备用机场。
那架联邦战机尚在滑动,座舱已经开启,讦乐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军靴重重着地,前面裂开的口子顿时迸的更大了些。
看着那台浑身蒙着经年灰尘,依然不能掩去冷厉寒光的小白花.看着在高大毗T机甲远处指挥工程部下属进行最后检查的载眼镜的女工程师,许乐眼瞳微缩,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他冲到那名女工程师身前,来不及说任何话,只来得及像蜻蜓点过去年夏天池塘面般匆匆吻了下她好些天没有洗的额头。
脚步快若闪电,他解下身后沉重的行军背囊掠上高大的小白花机甲,把acw安在机甲左机械臂上,跳进座舱,伸指按下红色按钮。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沉重机构脱离声,小白花机甲座舱都还没有关闭,直接进入了超频状态!
左手狠狠前推操作杆,机甲腰后的双引擎轰然啸鸣,沉重机甲骤然前突,就在座舱门关闭的短暂时间内,许乐完成了机甲弹匣更替,从背包里取出拟真亲统穿好,完成与小白花的联结!
那一瞬间,许乐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找回了在旧月基地卡琪峰下第一次操控小白花时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好很强大。
…………
…………
(有点小感冒,所以今天写的比较慢,但晚上肯定会写,因为状态挺好的,最近这此天的章节自己都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了。)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下)
墨绿色的军车呼啸奔驰在首都大街上,车内的许乐确认老白那边的情况后,对着系统呼叫道:“佼子,搞辆飞机,马上要用,目的地港都。”
正在西郊机场修理库黑暗房间的刘佼,收到命令后沿着通道,艰难爬进一架待命的军用战机,简单利落打昏两名飞行员,喘息着坐进驾驶舱。
用最快的速度修复好被自己破坏的战机导航系统,刘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到身旁有个保温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饺子。
抱歉,他望着身旁昏迷的空军飞行员耸耸肩,一边开始做飞行准备,一边开始吃温嘟嘟的香菇虾仁馅饼子。
当他细条斯理把第三十七颗冷饺子送进嘴里,开始咀嚼第四下便要咽下去时,许乐闪电般钻进驾驶舱。
他望着刘佼极为认真说道:“马上起飞,相信我,如果你能在四十分钟之内飞到港都,你绝对会成为联邦的历史英雄人物。”
正在向前推动拉杆的刘佼听到许乐严肃的战前动员,噗的一声把饺子喷了出来。他急忙把饺子皮从身上拔拉掉,恼火说道:“头儿,你要一个出租车司机变成神仙,难度太大。”
……
……
“港都警备区备用机场,有一艘轻羽级战舰开始预备启动,李在道的专机已经抵达该处,正在登机。”
林半山表情冷峻坐在工作台前,通过宪章局无处不在的定位,监控着李在道的座标方位,确认他现在的活动区域。
“远程控制战舰中控电脑,发指令让晶态引擎群分离降温。”
“操作无效。”有官员从大厅处传来焦虑的回报,“该战舰进入全封闭,经过三次扫描,未能捕获到稳定频段远程信号。”
林半山皱起了眉头,正在窗旁望着草坪的邰老局长转过身来,二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捕捉那艘战舰的信号。
宪章局利用远程权限直接控制联邦战舰,是很少发生的事情,然而尝试远程控制却发现无效则是更罕见的事情
遍布三林星域的宪章光辉能够普照世间,只有宪章局做试验时的厚重铅房才能做到成为一片黑区,然而此时停泊在港都警备区备用机场上的战舰轰鸣将起,凭什么能够阻止远程信号?
“那艘战舰进行过改装,所有远程控制芯片都是全新生产的无标识芯片,而且还有些舰身改造连我都不清楚。”
被反铐住双手的崔聚冬看着二人,神情黯淡说道:“我说过,在道比你们想像的更了解宪章,没有人知道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天才,如果要阻止他,除非宪章电脑直接杀死他。”
房间里的人们都非常清楚,联邦中央电脑被严禁进行直接物理操作,更不允许与人体芯片进行双方联系。
所谓像无所不在的恶魔般,通过芯片直接杀死某人,只是帝国人和百慕大反科学教的邪恶宣传,所以众人沉默。
就在此时,在宪章局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下,左天星域前线的联邦部队发回了邰老局长此刻最关心的某些数据,某些来自墨花星球比基高原地底深处的捕捉数据。
邰老局长他盯着光幕上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各项数据,两道银白色的眉毛时而敛落时而挑起,神情显得异常凝重严肃。
林半山皱眉问道:“比基高原地底试验的是什么武器,居然能造成地震还有如此强烈的电磁波紊乱?”
“每一次地震,都是一次核爆。”
“什么是核爆?”
“除了宪章局局长,就连总统都没有资格知道,所以你不用问。”
邰老局长面无表情望向崔聚冬,仿佛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冰冷尸体,寒冷浸骨的微哑声音从苍老双唇间逼了出来:“就连这些最核心的东西,你都敢泄露给他?”
崔聚冬嘴唇微颤,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邰老局长佝偻着身子,仿佛比先前瞬间更加苍老了数十岁,他走到被窗帘遮住的房间角落,从那个多年没有人来探问的球杆筒里缓缓抽出一把坚硬沉重的金属球杆,猛地回头挥下
啪的一声,球杆金属头狠狠击透皮肤与肌肉,敲击在骨头上,竟似乎能在闷响的余音里听到清晰的骨折声
邰老局长像被激怒的苍老雄狮,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球杆,残忍地用力击打着崔聚冬的痛到翻滚的身体,暴怒咆哮道:
“这里是宪章局你是局长谁给你的胆子搞犯罪预止谁给你的胆子去跟踪定位七大家那些人谁给你的胆子违反宪章条例谁给你的胆子连最核心的秘密都敢说”
发泄完心头的愤怒,邰老局长气喘吁吁扔掉染着血迹的球杆,看都没有看满脸是鼻不知多少处骨头折断不停痛嚎流泪的崔聚冬,面色如霜带着林半山走出了办公室。
在大厅光幕之前,他沉声问道:“离那艘战舰最近的是谁?”
“港都方向还有几艘转接飞船,不过速度偏慢。”
“那艘战舰能屏蔽远程指令,我们也能屏蔽战舰的所有信号。李在道肯定清楚这一点,他的计划肯定是战舰进入太空,脱离宪章光辉之后,利用全频段码引爆炸弹。”
邰老局长寒声说道:“知道依然要做,命令所有部门全面压制该战舰所有对外联系信号,哪怕一个片段都不能让他们漏出来告诉技术人员,如果有遗漏,在世界毁灭之前我先毁了他”
“通知各舰队启动出发,如果军方有人抗命,直接接管他们的权限,我才不信联邦部队所有战舰都能屏蔽远程控制。通知旧月基地准备拦截,主炮基地能轰掉那艘战舰就直接轰,不用再请示。”
“崔聚冬说李在道很了解宪章,加上古钟号遇袭那件事,我判断李在道肯定知道宪章光辉的暗区缝隙分布,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那艘战舰进入暗区之前,必须彻底毁掉它”
邰老局长继续皱眉说道:“全方位梳理墨花星球三次运输情报,国防部总装基地资源去向,887584号基地所有细节,倒溯计算那些炸弹在哪里生产,怎样运输,现在最有可能到了什么地方。”
老人忽然沉默,片刻后神情复杂望着官员们,说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有一颗炸弹就在宪章局附近,最好能找出来。”
林半山望着老人脸上罕见的紧张凝重神情,微微皱眉说道:“我让那些家伙帮忙一起找。”
宪章局大楼内外一片忙碌嘈乱。
韩楚和张小花率领着下属们,随着几名官员开始紧张搜寻那颗可能存在的炸弹,他们不知道那颗炸弹有多大长什么模样,只能利用扫描设备像荣誉缉毒犬那样在覆雪草坪上不停来回。
联邦最上层的宪章局官员和最底层的黑帮分子们,在联邦面临致命危险的一刻,历史性的携起手来,开始并肩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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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邰局长望着面前光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看着和自己相处了数十年的老伙伴,神情依旧凝重,喃喃说道:“老东西,一定算出来那些炸弹藏在哪里,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你了。”
在工作台旁等待战舰拦截预案计算结果的林半山,看着老局长瘦削佝偻的背影,终于再也无法抑止住心中的深深疑虑,低声问道:“核爆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这么恐怖?”
“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核爆这两个字。”邰老局长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说道:“想都不要去想,不然你会死。”
“计算结果出来了。”有官员报告道。
光幕上出来无数道清晰的线条,那代表着各处军事基地和联邦舰队进行拦截预案时最快的路线,其中最粗的一道黑线,代表港都警备区备用机场上那艘战舰从S1到宪章光辉暗区缝隙的航线,计算结果非常糟糕,谁都没办法那么快。
“许乐在哪里。”邰老局长忽然问起一个名字。
“找不到,但他应该在追李在道的路上,有架联邦战机半小时前从西郊军场起飞,正在前往港都。”
林半山看着工作台光幕,怔了怔后补充了一句:“飞的很快。”
邰老局长寒声训斥道:“不要说找不到他,直接给他打电话”
“绕过国防部权限,解除联邦境内所有机甲锁死程序”
“把许乐那台MXT……什么秋?”
“乐秋。”
“真是烂名字,把那台小白花从库房里调出来”
“让港都警备区转接舰做准备,准备送许乐上去”
“给许乐加权限”
“告诉那个小家伙,今天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我只要求他必须把李在道和那艘战舰拦下来”
一道道命令发出。
林半山皱着眉头,看着老人低声说道:“如果现在联邦真的处于极大危险之中,您这样等于是把联邦的命运交到了一个人手中。”
邰老局长说道:“当年麦德林准备出逃的时候,宪章局也曾经把联邦的命运交到他的手里,而他不曾让我们失望。”
“虽然我和他有合作,但他毕竟……是个帝国人。”
邰老局长瞪着他,喝斥道:“你现在难道不是是百慕大人?”
林半山感慨着摇了摇头。
邰老局长沉默片刻后说道:“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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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消息,宪章局正在试图拦截李在道,问题在于没有执行者,舰队和远程武器可以控制,宪章局却没有办法命令那些士兵向他们的李主席开枪,他要离开S1,没有人敢去拦他。”
“导弹基地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旧月主炮主要针对外太空,远程武器基本可以不用考虑,联邦几支舰队就算愿意赶回来,他们也来不及,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你一个人去做。”
“宪章局给你加了临时权限,联邦部队暂时不会攻击你,机甲已经自检完毕待命,几艘小型转接舰正在等你,座标稍后发过来。”
正在S1大气空中高速巡航的联邦战机座舱内,电话那头的不是林半山而是邹郁,片刻后那女子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危险去追李在道,我不相信他手里有能威胁到联邦的筹码,许乐,让他走吧,不是每次复杂都要从早到晚完成。”
许乐没有解释,因为他无法解释。
通过菲利浦的计算,他知道李在道可能有底牌,那张底牌一旦翻出来,将会显得格外恐怖,尤其是在此人好像有办法对付宪章光辉的前提下。
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张底牌下花色的模样,他只知道那些坏炸弹曾经让一个比现在更辉煌的文明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他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尽量稳定些,说道:“没事儿,过两天吃饭。”
“嗯,林园不错,还是那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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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战机呼啸降落在港都工业园区西面面积巨大的货柜车转运场上,在轰鸣的引擎声内随惯性向前滑动。
嘈杂声音中,许乐对身旁的男人大声喊道:“佼子,你刚刚创下人类操控飞行器的纪录,你***就是神仙”
刘佼掀起飞行头盔,伸出左手拇指比划了一个骄傲自信的姿式。
港都工业园区货柜车场靠近警备区备用机场。
那架联邦战机尚在滑动,座舱已经开启,许乐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军靴重重着地,前面裂开的口子顿时迸的更大了些。
看着那台浑身蒙着经年灰尘,依然不能掩去冷厉寒光的小白花,看着在高大MXT机甲远处指挥工程部下属进行最后检查的戴眼镜的女工程师,许乐眼瞳微缩,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他冲到那名女工程师身前,来不及说任何话,只来得及像蜻蜓点过去年夏天池塘面般匆匆吻了下她好些天没有洗的额头。
脚步快若闪电,他解下身后沉重的行军背囊,掠上高大的小白花机甲,把ACW安在机甲左机械臂上,跳进座舱,伸指按下红色按钮,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沉重机构脱离声,小白花机甲座舱都还没有关闭,直接进入了超频状态
左手狠狠前推操作杆,机甲腰后的双引擎轰然啸鸣,沉重机甲骤然前突,就在座舱门关闭的短暂时间内,许乐完成了机甲弹匣更替,从背包里取出拟真系统穿好,完成与小白花的联结
那一瞬间,许乐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找回了在旧月基地卡琪峰下第一次操控小白花时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好很强大。
……
……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向前!向前!向前!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三百八十六章向前!向前!向前!
商秋怔怔望着那台向落日狂奔的机甲,掀起额头上的发丝,回忆着先前那一吻的感觉,耸肩想到,在这种紧张时刻还没有忘记亲我,看来这个男人在离开的这些年里真的改变了很多。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并不清楚在首都某小酒馆里,刚刚被弹劾的帕布尔总统,曾经看着许乐的脸满怀感慨说道:你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两种不一样的看法只是说明:时间固然强大,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只能改变他的某一部分,有些部分始终无法改变,这大概也正是为什么许乐此时会出现在联邦,出现在港都,会做出后续那般疯狂的举动。
暮色中MXT机甲向着远方那艘巨大的战舰高速疾驶,强劲的风呼啸拂过机身,将上面那些多年的灰尘迅速扫荡干净,露出下面光滑的白色金属光泽,然后一片阴影迅速掠过。
刘佼驾驶的联邦战机并未停稳便再次起飞,从小白花机甲上空呼啸掠过,率先向远方那艘巨大的战舰冲去,威力巨大的机载炮和火箭弹嗤嗤密集爆击。
港都警备区军事备用机场的防空火力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战舰四周的护卫战机高速驶来,将刘佼驾驶的战机逼出这片空域,却成功地拖延了战舰升空的时间,哪怕只有一瞬,同时也为小白花机甲接近那艘巨型战舰争取到了时间与可能。
迸迸迸
小白花机甲高速呼啸奔跑着,左机械臂平直向暮色中的巨大战舰,相距还有两公里便开始猛烈开火,钨合金尾翼狙击弹喷吐出枪口的声音极为沉闷,就像是沉重的仿古战鼓一般
落日下那艘名为烈阳号的至羽级战舰,是联邦舰队序列中最轻也是最快的主战舰,也是从地面直接起降时间需要最少的战舰,舰内共分七层,然而相对于MXT机甲来说依然是个庞然大物。
战鼓般的沉闷枪声响起,在ACW的轰击下,烈阳号战舰右舷护板处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金属花洞,看上去非常恐怖,然而和庞大的舰身比较起来,这些金属花洞细微的几乎看不到。
烈阳号战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同一只被蚊虫叮了口的野牛,浑然无觉枪击,无视那台正在狂野奔来的白色机甲,战舰下方的引擎**口蓝焰乍亮,在巨大恐怖的推动力作用下,整个大地都仿佛在颤抖,庞大的战舰缓缓升空。
小白花机甲如风雷一般暴冲至战舰下方,迅速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速下蹲动作,两根粗壮的机械腿中段,多束管复合液压管尖啸压弹,沉重的机身猛地弹起,弹向正在升空的战舰
一道明亮的流丽刀光亮起,锋利坚固的机甲合金刀像切豆腐般,狠狠刺进战舰之中,然而却依然未能造成任何严重伤害,更无法阻止战舰缓慢升空,在晚霞中向着太空飞去
……
……
宪章局大厅内,邰老局长表情冷峻盯着光幕上烈阳号战舰升空的画面,声音冰冷质问道:“为什么转接舰还没有升空追击?”
身旁的官员擦着汗水回答道:“因为许乐不在转接舰上。”
林半山皱眉问道:“那他在哪里?”
那位官员抬起颤抖的手臂,指着光幕上极不起眼的某个角落,颤声说道:“好像,他这时候正在烈阳号战舰上。”
由警备区监控系统和军事卫星拍摄的多重画面,在宪章局大厅内组合成极清晰的现场涂描画面,随着工作人员的寻焦变动,画面快速对准烈阳号庞大舰身右下航某处,那里隐约有个小点。
镜头高速拉近,画面快速放大再放大,宪章局大厅里的人们终于看清楚那个小点竟是一台白色机甲
那台白色机甲右机械臂前端的合金刀深深插入舰身外壳,就依靠这一个点的力量,沉重的机身悬挂在烈阳号右下舷某处,随着战舰起飞时的剧烈震动,不断拍打着坚硬的战舰外壁,没有声音,但人们仿佛能够听到每一次拍打时发出的沉闷巨响。
烈阳号战舰升空已经无法阻止,随着时间的流逝,战舰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舰身与大气层的磨擦骤然加剧,那台不停危险晃动悬摆的白色机甲上隐隐已经可以看到外漆脱落,有火线流淌
大厅里一片压抑的惊呼。只有亲眼目睹这幕画面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台白色MXT机甲相对于庞大战舰格外渺小无助,才能明白操控机甲的那个人是何等样勇敢或者说疯狂
林半山皱眉望着画面,沉默片刻后感叹道:“就算是拍电影,也就是男主角爬爬汽车,谁会用机甲去爬战舰?”
宪章局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出,虽然MXT机甲表面未曾涂装专业防烧蚀材料,但基于强悍的结构材料设计,大气层剧烈的摩擦应该不会烧毁机甲本体,现在的问题是,机甲维生系统很有可能被高温损毁,在进入太空之后给机师造成极大的危险。
“把维生系统最佳方案传给他。”邰老局长说道。
……
……
烈阳号战舰外身明显经过了很奇怪的工程改造,最外层不是坚不可摧的硬质战舰合金,而是某种高分子塑料与合金的复合结构,这种结构纵向强度不高,内部拉力却足够大。
合金刀刺入复合材料后,瞬间被挤压到格外紧密结实,小白花机甲悬挂在狂风呼啸的舰身外,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危险,下一刻小白花左机械臂合金指猛地击入舰身,顿时变得更加稳定。
Scc全域监控系统、大半径高敏度雷达、红外辅助捕捉器,小白花机甲所有的监控系统此时已经完全关闭。
通过最坚固的光学视窗,许乐看着那些如流火般的奇异画面,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剧烈震动,知道自己此时正跟着那艘庞大战舰向大气层外飞去,距离自己极近的机甲外表涂层,正在因为大气层的剧烈磨擦而融化,随时有可能机毁人亡。
然而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通过此时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途径,对极遥远小行星带里那艘破烂飞船轻声说道:“小飞,你说的坏炸弹要炸了,我这时候正在试图去阻止。”
片刻后,他耳中响起菲利浦尖锐的声音:“在哪里?让我来”
“我这时候在一艘战舰的外面,我猜测这艘战舰里肯定有,至于别的炸弹放在联邦何处,我不是很清楚,但李在道肯定有控制他的方法,我要去杀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杀。”
此时菲利浦完成了自己的计算,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对方是要进入暗区,我来不及赶过来……小行星带距离S1太远,就算你提前两小时告诉我,我也来不及。”
“乐乐,祝你好运,我会在远方替你加油的。”
许乐停顿了一段时间后微笑回答道:“我请你来共襄盛举也就是客气一下,你倒是真不客气,说起来你怎么不羞愧到去死?”
通讯忽然中断,他望向窗上,发现那边已经没有了流火,便知道战舰已经带着自己所在的机甲进入了空气稀薄的电离层。
他深深地吸了口座舱内的沉闷空气,重新启动先前被手动停止的维生系统,降低呼吸频率,感受着高温的余暖闭眼等待。
……
……
遥远的小行星带深处,一艘破烂的黑色飞船正在艰难地调整姿态,浑然不顾四周危险的陨石撞击,近乎横蛮地强行转身,然后高速向小行星带外冲去。
贝得曼盯着舷窗外近乎擦身而过的巨大陨石,感受着飞船后方不时遭受的撞击,本来就为苍白的脸颊变得更加惨白,喃喃说道:“船壁破了,你不需要空气呼吸,我可不行。”
那根纤细的机械臂在中控室内高速舞动,就像一个得了前列腺炎焦虑转圈却始终撒不出尿来的中年保卫科长,尖锐愤怒的声音回荡不休:“废铁废铁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没有盯住联邦把你这种蠢货养了几万年,居然他**的一点用都没有”
光幕上的巨大棋盘早已崩散,黑白棋子化作光点碎片消失不见,那场发生在两个机械智慧间的战争,此时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理由。
“呼叫废铁呼叫废铁你快点儿把那艘战舰轰下来实在不行,就直接把李在道那个疯子将军抹了脖子”
菲利浦不停向着那颗遥远的蔚蓝冰雪星球发出警告。
“宪章电脑完全隔绝与你的任何联系,所以无论你喊的声音再大,他都听不到。”
贝得曼提醒道:“就算它听到,也不可能进行直接物理操作,更不要说通过芯片进行双向联系然后杀人,要记住它不是你,它没有自我意识和真正的智慧,它的世界里只有冰冷的规则。”
片刻后,贝得曼揉搓着枯草般的头发,无比严肃认真说道:“而且就算中央电脑能这样做,也不见得能够阻止李在道的疯狂,我知道这个人,我知道他对宪章的了解很可怕。”
……
……
烈阳号战舰突破大气层,快速通过旧月新月之间的航道,向着极远处那颗苍白的恒星飞去,进入大尺度宇宙空间内,巨大的舰身顿时变成很不起眼的一艘飞行器。
战舰内部共分七层,配备近千名成员,战舰第二层至第五层的通道场地间,停放着密密麻麻的军用MX机甲,还有无数小眼睛特战部队精锐正在沉默待命,他们的表情紧张而又无比兴奋。
第一层的最前端是战舰控制大厅,近七百平米方的控制大厅呈半圆形状,数十名军官在工作台和控制光幕前忙碌来回,计算数据确认航线,完成上级交付的各项秘密任务。
“报告,人工物理尺较准完毕,航线没有任何偏差,烈阳号信号完全屏蔽完成,试验溢出信号无效,受到敌人无遗漏拦截。”
李在道缓缓自指挥大厅舰长座席上站起,从秘书军官手中接过咖啡杯,微笑道了声谢,向观察窗处走去。
下属报告确认宪章局屏蔽了烈阳号所有外向传递信号的频段,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紧张,因为这种局面全部在他的计划之中。
人类社会历史当中,有无数人尝试寻找屏蔽宪章光辉的方法,三一协会第一次秘密召集时,也曾经使用过崔聚冬提出的建议,进行过某种尝试,其后李在道一直在沉默思考直到今日。
除了他此时目光望向的那道观察窗,整艘烈阳号战舰舰身和舷窗全部被某种复合材料挡板覆盖。
这种挡板由高分子材料与锰钾合金三层聚合而成,在人类宇宙航行中用来覆盖飞船的可视舷窗,帮助飞船通过充满电磁风暴和射线狂流的扭率空洞。
烈阳号现在并不需要穿越扭率空洞,然而依然加装了这种复合材料挡板,甚至不止是舷窗而是全体舰身都做了如此改装
人类飞行器穿越扭率空洞时,这些由高分子材料与锰钾合金三层聚合而成的挡板,所要起到的作用是抵抗其间无处不在的紊乱狂暴电磁射线流,能够做到完全隔阻,那么能不能完全隔阻由脉冲和电波构成的宪章光辉呢?
答案是肯定的,能够把穿越扭率空洞和抵抗宪章光辉联系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极为天才的构想。
做为历史上第一个如此构想,并且将此构想变成现实的人类,李在道走到观察窗旁,望着极远处那颗有些变形的恒星笑了起来。
战舰信号被宪章光辉屏蔽,无法引爆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核弹,但只要保持既定航线,在联邦拦截之前进入罕有人知的宪章光辉暗区缝隙,到那时烈阳号便会成为真正自然的一颗太阳。
一名联邦少将走进控制大厅,在他身前啪的一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联邦军礼,压低声音问道:“将军,需要做最后通告吗?”
李在道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不需要。”
少将焦虑说道:“李封上校在墨花星球前线,可能会被爆炸波及。”
李在道沉默片刻后,声音稍作提高,对控制大厅里的人们说道:“我想大家应该会很清楚,我们所做的事情,或许在今后的历史记载中被称为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
无论正在忙碌还是在待命,大厅里的军人们纷纷抬起头来。
“我们这些人,或许会被认为是不可宽恕的恐怖分子。”李在道看着下属们的脸平静说道:“但我们依然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对于联邦来说,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为了正确的方向,我们不惜牺牲自己军人的名誉,不惜背负万世的骂名,不惜让自己的亲人陷入动荡甚至是危险之中。”
李在道回头望向那位少将,厉声说道:“那你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种时候顾念李封,而置大家于不必要的危险里?”
控制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军人们的脸上充满了狂热兴奋的神色,通过系统听到这番话的战舰下层官兵也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望着无比忠诚于自己的部属,看着这些狂热的军人,想着基地里的更多的同路人,李在道忽然有些感动,轻轻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鼓起,感觉自己并不强壮的身躯里充满了某种力量。
经过近四年甚至是近四十年的秘密筹划、谨慎准备,隐藏在父亲那座奇崛高峰阴影间,沉默微笑温和平静,他终于拥有了改变世界改变历史的力量,拥有了那些让他赞美感叹的恐怖核弹。
我也是从费城山中来,带着很多颗核弹,一颗送给宪章局,一颗送给怀草诗,一颗送给邰夫人,这大概便是最完美的安排。
今天之后的宇宙必将因为我的名字而颤栗恐惧,人类的历史将在我的手中改变,手中握着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武器,先摧毁宪章,再震慑联邦,最后征服帝国,之后还要做些什么呢?
李在道微笑平静想着。
……
……
恒星静谧光辉照耀下的宇宙并不漆黑,烈阳号战舰前半部分明亮无比,后半截舰身相对黯淡,那台被高温烧蚀的斑驳焦糊一片,早已看不出白花洁净模样的MXT机甲,孤单悬在庞大舰身下。
锋利的合金刀可以刺穿高分子材料和锰钾合金冲压成的覆板,却无法刺穿厚且无比坚硬的战舰外壁,稳定住机身的MXT闪电般挥动合金刀,在极短时间内把战舰外空平台维修门外的覆板割下,左区伸出修理臂悄无声息开启维修门旁的联结阀门。
修理臂前端在极小的区域内做着精密操作,十几秒钟后,伴着一道淡白色的解封稳压气流喷出,维修门缓缓开启。
焦黑色的MXT从维修平台上走进战舰内部,没有回头,沉重坚固的右机械臂向侧方重重击中,电火花四溅里,负责开启门阀的主控电子开关被彻底击毁,那道通向舰外的维修门再也无法关闭。
“警报,有敌人沿656号维修平台侵入战舰。”
“警报,入侵者为一台MXT机甲,现正在6层895C区。”
“警报……”
烈阳号战舰内部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冰冷的电子合成女声快速而冷静地不断将情报传回控制大厅。
大厅内的军官们震惊起身,望向内部监控光幕上那台浑身焦黑,像具深渊魔神般高速突袭的MXT机甲。
李在道望着光幕上的机甲,仿佛看到座舱里许乐那一对标志性的小眼睛,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追击到了太空之中
他眉头微皱,示意战舰相关部门做出应对,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消灭那台破烂的机甲,然后向战舰操作军官沉声命令道:“引擎群全启动加速,提前进入光辉暗区,然后顺缝隙移至恒星背面。”
……
……
焦黑的MXT机甲化作一道斑驳的流光,嗖的一声穿过幽深的战舰装备通道,狠狠一脚踹在抢出大门的那台黑色MX的腰腹间
猛烈的暴冲力和坚硬的合金脚掌,直接震毁黑色MX护甲下的平衡仪,至于座舱里那名机师更是直接被震昏了过去。
黑色MX颓然无力倒下,焦黑色的MXT机甲没有任何多余动伤,擦着他的身体掠了过去,继续向前方快速暴突。
锃的一声锋利的合金刀探出右机械臂,自机甲侧下方闪电般冷酷刺出,喀喇一声割断第二台黑色MX机甲头部,
紧接着焦黑MXT机械臂倒肘一击,准确砸中右后方准备偷袭的一台MX机甲,机械臂肘尖挟带的巨大冲力,直接让遭受重击的座舱门在迸的一声巨大闷响后变形下陷,电火花四处喷溅
三台黑色MX军用机甲在已经不再白的小白花身旁缓缓倾倒,空旷通道前方约四百米处又涌出了三台黑色MX机甲,左前方通向战舰上层的拐角处则是冲出了两台黑色MX机甲
噗噗噗噗
MXT机甲左机械臂上的ACW向着远方猛烈开火高速旋转的锋利子弹,毫不意外地连续命中那三台MX机甲,昏暗座舱内许乐面无表情一扭操作杆,身体微微一震,操控小白花在难以趋避的通道内骤然后退,避过面前那两道明亮的刀光
沉重的焦黑色MXT机甲骤然一阵剧烈的颤抖,粗重的机械腿高速掠动仿佛带起一片残影,瞬间再次前冲至两台敌方机甲身前。
斜向趋避,出拳
前机械腿下蹲,合金刀斜捅
两台黑色MX机甲被瞬间摧毁
许乐操控下的MXT机甲看似焦黑破烂,没有做出任何前掠凌空的犀利机战动作,始终保持有一根机械腿与地面保持紧密接触,更没有什么花俏潇洒的动作,只有沉稳冷厉的简单趋避和进击,然而那些简单的动作却根本没有一台MX能够抵挡
左机械臂的ACW不时轰鸣直射,右机械臂的合金刀锋芒乍隐乍现,焦黑色MXT机甲有时向前有时后撤,但在双引擎强劲的轰鸣伴奏下始终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无人能阻
在这种冷厉肃杀的恐怖压力面前,烈阳号上的联邦机师们没有退却,被狂热冲昏头脑的他们操控着无数台MX机甲,完全无视前方一台台惨然倒塌的机甲,源源不断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敌人不怕死,那就只好让他们死,这是许乐在战场上唯一的信条,也是他操控机甲时对困难战局最直接的反应。
一台台黑色MX被震飞被砸扁被刺穿,像失去生命气息的石头与木块飞起,撞向两旁的合金墙壁,然后伴着沉闷黯淡的巨响,重重摔落在地,摔落在那台仿佛魔神般的焦黑MXT脚下。
焦黑MXT沉默向前。
……
……
桃瘴,可以斩喜,也可以乐秋,可以像朵小白花平静开放在枝头。
宇宙里有三台最强大的机甲,三个最强大的人。
当那两个人那两台机甲不在的时候,许乐操控下的小白花MXT,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行走武器,当他决定搏命,当他进行最狂暴的突袭时,任何机甲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这种癫狂状态下的小白花很可怕,如果他不会感到疲惫,如果小白花不会磨损或是出现能量不足的情况,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操控机甲从战舰第六层直接杀到最上层的大厅之中。
然而许乐终究是人不是神,他会感到疲惫饥饿,他体内的真气再如何充沛,充究也有用完的那一刻,小白花固然强大,但它终究是由无数金属构件组成的物事,也会疲惫和磨损。
当焦黑色MX机甲第一次停下沉重的机械腿时,已经抵达烈阳号战舰的第三层,竟是连续突破了两层防御。
在焦黑MXT的身后,横七竖八躺倒着无数台黑色MX机甲,绝大部分机甲没有爆机,却完全失去了战斗的能力,沉重的机身徒劳地试图扶墙站起,却只能再次重重摔落在地,残破的机身层层叠叠,塞满了狭窄的通道,看上去无比惨烈壮观。
焦黑MXT的前方,还有十余台黑色MX机甲,然而这些机甲再也没有了先前那些同伴的勇气,座舱内的机师们看着眼前这幕不可思议的画面,瞪着那台沉默伫立的焦黑色机甲,迟迟不敢上前。
昏暗的座舱内,许乐的目光从面前十几台机甲移到主光幕上,看着已经突破峰值的CLK值和CLS两个云值,知道机甲的承荷能力已经达到极端状态,战损综合评估非常危险。
ACW的子弹快要消耗干净,更令他感到身体微冷的是,小白花机甲在港都就进入超频状态,已经超频时间已经过长,随时都有可能导致引擎停机,如果发生那种状况怎么办?
“很累啊,一个人……终究还是不行吗?”
他擦掉眼睫毛上不断滴下的汗珠,带着黯淡的笑意深深吸一口气,眯着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
焦黑色MXT机甲缓缓举起左机械臂,前方那十几台黑色MX机甲惊慌失措,四处闪避却因为空间的关系,狼狈地撞在了一起。
ACW猛烈开火,然而并不是向着那些机甲,而是向着右方的战舰外墙,高速旋转的子弹狠狠轰击在坚固的合金外墙上
战舰外壁没能打穿,ACW终于因为连续空击而过热毁坏,座舱里的许乐挑起双眉,默默后悔当年设计MX系列机甲的时候,过于看重近战理念,从而导致远程火力过弱。
烈阳号上的机甲大队明显装配的是最新式MX,甚至取消了标配的达林机炮,许乐就算是想拿起地面那些残破机甲的远程火力,直接轰开坚固的战舰外门都没有办法。
拿不到枪,那便直接拿机甲
双引擎再次骤然轰鸣,涡流增压系统呜啸启动,在那十几台MX机甲惘然注视下,焦黑色MXT直接抓住脚下一台残破MX机甲右机械腿,把沉重的机甲生生提了起来,然后抡起向墙上砸下
轰轰轰
焦黑色MXT就像是一个远古的石像巨人,拎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沉重机甲,就像拎着一把重锤,沉默而机械地向战舰外墙砸去,一下两下,狠狠地砸,重重地砸,仿佛要砸出一场最灿烂的烟花
前方那十几台黑色MX机甲僵立原地,无措望着敌人近乎疯狂的举动,既不敢上前攻击,又不敢撤退,直到最后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惶急地向后方高速撤离——那台焦黑色MXT竟是想生生把战舰砸出一个大洞,想要和整艘战舰同归于尽,且不论能不能做到,但这种疯狂的意志实在是太恐怖了
沉重的军用机甲重重地砸在战舰坚硬的合金外壁上,外壁开始变形,开始拱起,开始撕裂,沉闷的声音随着每一次撞击暴响,然后传遍战舰每一处角落,听上去就像是巨大的钟声
战觅最上层的大厅内,表情冷峻的李在道将军和下属们一道,神情复杂望向远方某处,听着沉闷的撞击不停传来,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想到,如果这是丧钟……那么丧钟将为谁而鸣?
……
……
战舰外墙被击穿,露出外面那片清美星空,然后只是瞬间,内外巨大的压力差席卷着战舰内部无数空气呼啸从破洞处喷出
焦黑色MXT站在猎猎风中,没有一丝摇晃,右机械臂前端合金手松开,已经快要变成一坨废铁的机甲残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检测到失压状态,战舰主控系统自动报警,在极短的时间内启动了相关区域的屏蔽措施,沉重的合金闸门开始缓缓关闭。
在面前那道闸门关闭之前,MXT引擎轰鸣,闪电般冲了过去,然后伴着一声清脆的自检声,完成关停程序。
就在MXT机甲CLK值险些暴顶之际,许乐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对机甲的主动关停,避免了被动爆机。
座舱门缓缓开启,许乐解下身上的拟真系统,重新穿上那件破烂的染血运动风衣,跳了下来,当他那双已经不能称之为鞋的军靴重重落在地面上时,身后沉重的合金门刚好完全闭拢。
子弹打光,ACW毁了,手枪放在了小酒馆的桌上,许乐从靴里抽出锋利的军刺,握在手中快步向通道那头走去。
向前方走去。
啪的一声轻响,一道幽蓝色的粗壮电弧从军刺末端弹射而出,准确击中门后准备偷袭的一名小眼睛特战部队精锐,这名来自费城修身馆的强者,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浑身抽搐瘫倒在地。
左手如铁格住犀利袭来的一腿,右手倒提军刺斜斜刺出,噗哧一声刺中另一名小眼睛特战精锐大腿根部,然后快速拔出,许乐看都没有看一眼鲜血狂飙的对手,继续前进。
军刺尖锋划破空气,顺着对方轰过来的拳头转了一圈,对方手腕上顿时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许乐左指闪电般探出,指尖抠住那片分开的血肉,右手倒提着的军刺贴臂一挥,割断对方颈动脉。
破开口子的军靴沉稳地踩在地上,许乐用左手格挡拔推,右手握着的挥刺看似简单实则角度极刁的刺进敌人的身体,然后快速拨出,噗哧噗哧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内不时响起,他一路前进身旁不时有人影颓然倒下,一路鲜血狂飙。
没有机甲,没有枪械,只有一把军刺,但他仍然在继续向前。
……
……
他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军刺,看似缓慢而极有效果的左手格挡,因为要珍惜体力,他很少选择跨腿顶膝的狠辣动作,只是沉默拖动着疲惫的身躯刺杀着似乎永无止尽的敌人。
只有当枪声响起时,他才会奢侈的进行高速趋避,甚至有时候干脆用运动风衣里的硬陶防弹衣硬抗
他的动作没有变慢,因为慢便意味着危险甚至是死亡,但他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幼开始练习的那十个姿式,此刻施展出来变得越来越生硬。
机械单调枯躁地重复着刺击格挡动作,击倒拦在面前的所有人,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台没有任何知觉的机器。
大叔说过,人类才是第一序列的机器,如今的许乐或许真的可以印证这句带着玄妙意味的言论,然而即便是机器也会感到疲惫。
在山脉间奔跑一百七十公里,拿ACW对抗铁七师半日,突进小酒馆逼联邦总统接受审判,奔向西郊飞至港都,然后来到这里。
许乐忘记自己有多少小时没有睡过觉,只记得除了从刘佼手里抢到最后两个冷饺子,他再也没有吃过东西。
极度的疲惫,失血伤痛造成的手指微麻,真气消耗殆尽没有能量补充,因为肌酸过多导致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而不是颤抖神功又将大展神威之前的美妙预兆。
呼的一声
呼啸破空声起,许乐皱了皱眉头,发现右手握着的军刺第一次刺空,因为自己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
身后通道里数十名小眼睛部队精锐躺在血泊之中,有人面色苍白捂着颈部的恐怖伤口,有人不停发出低沉的痛苦惨叫。
战舰第三层H53区域的敌人已经清光,然而上面还有两层,还有无数的敌人正荷枪实弹等着自己。
真的很累,一个人……终究还是不能改变世界吗?
许乐拣起脚下两把沉重的枪械挂在身上,疲惫地低着头,继续向前行走,前面不远处的房间是他计划中必须到达的位置。
所以他必须继续向前。
……
……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是太阳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三百八十七章我是太阳
许乐人生最初的理想是成为联邦战舰上的机修辅官,这个理想不是被岁月吹干而是被命运强硬的扭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但这毕竟是他年少时的梦,像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花,所以他对战舰一直很感兴趣,很轻易地找到那间普通数据交换中心房间。
当他刚刚走进房间,墙壁角落里响起李在道平静温和的声音。
“在道是一个很有计划性的人,虽然并不认为会发生,但针对有可能出现的局面,都做了相应的安排。许乐,我必须承认你出现在这里很让我吃惊,但你想必很清楚,合金闸门已经落下,没有机甲的帮助你很难再往前走一步。”
“个人英雄主义早已不再适合这个时代,我的战舰马上就要进入暗区,面对着一个拥有强大意志和能力的集体,你无法阻止任何事情……就算家父复活,他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许乐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传声设备,心中默默想着自己也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所以他没有理会对方,没有回答,沉默取过一直背在身后沉重的行军背囊,取出水罐抿了两口。
李在道平静温和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回荡在战舰三层幽暗的区域间,许乐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待喘息略平,撕开粘性绷带用力裹住左肩上那道咧着婴儿嘴的伤口,然后走到数据室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双手如铁把住两边暗暗用力一抬。
啪的一声脆响,联结紧密的控制台金属外壳,就这样简单地被他取了下来,看着里面繁复的线路和灵敏构件,许乐找到自己此时最需要的东西,直接甚至有些粗暴地拔下一道数据线。
就像放风筝线那样,他拉着那条388芯数据线沉默向房门外走去,趟过血泊中的尸体,跳到MXT机甲上取下修理臂,然后走到紧紧关闭的沉重合金闸门前。
低沉嗡鸣声响起,用来进行完全隔绝的战舰合金闸门固然牢不可摧,但门旁舱壁上的线路阀在许乐这个天才机修师面前,却脆弱的像是没穿衣服的少女,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打开。
嗖嗖尖锐的空气流失磨擦声响起。只能从内部破解的线路阀,对于战舰维生系统来说并不是很大的威胁,纵使发生意外泄露,以这种泄露速度根本无法让隔绝区里的气压降低丝毫。
但这对许乐来说非常重要。他把手中的数据线从线路阀空洞里塞了出去,合金闸门前面不远处正是他刚才用一台MX机甲为锤生生砸破的空洞,因为压力差的关系,数据线塞过去后并未坠地,而是快速被吸向战舰之外的太空。
看到数据线那头的无源信号放大器出飞了战舰,许乐手指一紧,抓住了数据线,然后半蹲身体脱下一只破烂不堪的军靴,用力地塞进线路阀空洞,完成固定。
走回房间,许乐疲惫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扯过那根伸向战舰外的数据线另一头,取出身旁行军背囊里的机修工具,开始不停拆卸控制台里的电控构件,然后不停地进行组装焊接。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十根手指却异常稳定,表情和眼神异常平静,就像少年时在东林矿坑那个修理间内修理家用电器一样。
他知道李在道能够看到自己的所有动作,但始终低着头毫不在意,因为他坚信除了大叔和自己,没有谁能明白他现在在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你这时候在徒劳地做着怎样的挣扎努力,但在道想让你看一段画面,让你明白人类的新篇章将怎样掀开。”
在这种最后决战时刻,就算是控制大局可以有闲心坐在大厅里喝咖啡的人,大抵也不会忽然生出文学家般的感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帝国大师范那般疯癫,所以许乐很清楚李在道说的平淡实际上就是想干扰自己的计划,但他依然抬头看了一眼。
房间上方弹出一辐极薄的二维光幕,画面下方清楚地标识着比基高原二号实验的字样,起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一片明亮。
一股恐怖的波动由高原地底深处扩散,大地开始震动摇晃不安,无数道烟尘激射而起,数百平方公里的地面竟然开始逐渐崩塌
而在比基高原深处的地爆实验区,则出现了更可怕的画面,在那些高速扩散的光与热下,坚硬的合金实验材料瞬间融化,紧接着无数实验用的野兽还有十几名明显是帝国俘虏的人影化为灰烬
“这只是实验区的一个片段画面,你无法想像这种武器拥有怎样的威力,可以造成多大面积的伤害,与之相比,联邦的战舰主炮和帝国耗资巨大的导弹密防阵,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是的,当我看到实验报告时也被深深震撼,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类居然可以拥有如此可怕,竟似可以挑战造物主的武器,我更没有想到,这种武器的理论来源竟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美。”
“小小的质量与伟大的能量之间,竟是不可撼动的光速,是不是很简单很美?我不能接受的是,这么简单而美妙的公式不应该过了数万年才出现,人类在宇宙间孤单地生存着,时时刻刻与这个公式相依相偎,为什么始终没有发现?”
房间里回荡着李在道不解感慨的声音,然后是片刻沉默。
“幸运的是我发现或者找到了这个公式,并且用这种最合适的方法让它展露光彩。许乐,我可以向你保证,最大威力的炸弹可以一次性摧毁整座港都市,一百枚便可以让S1变成一片火海,而你可知道你所在的这艘烈阳号上拥有多少?”
“现在的问题是先炸哪里?因为宪章光辉存在,战舰想要发射导弹,或者让地面的下属引爆炸弹,都会变得非常困难,所以我不得不把第一次爆炸的目标设定为宪章局。”
……
……
烈阳号战舰顶层大厅内,李在道将军端着咖啡,望着光幕上正在下层某间普通数据房里忙碌的许乐,参谋部经过计算推演后,确认那里无法对战舰造成任何损害,所以他平静回忆往事。
“或许是因为小叔的关系,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无处不在的宪章光辉有很大的兴趣,我不明白为什么身旁的人们都对颈后的芯片漠然待之,对宪章如何运行完全不感兴趣。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很喜欢弄清楚所有事的家伙,这一点大概真的和遗传有关。”
“很久以前我便认识了崔聚冬,然后我更加了解宪章,我知道了宪章局很多秘密,我甚至知道在联邦中央电脑里藏着很多明明很先进的科技,却始终不肯放出,禁锢在幽暗冰冷的地下。”
“那些科技都是人类先祖的智慧成果,凭什么要一台冰冷的机械电脑替我们选择哪些可以用,哪些不可以用?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人类就像电子围墙那边的野牛,名义上受到不被打扰的保护,实际上却是被圈养在一片看似广阔的天地间,没有任何自由。”
“所以我的目标是摧毁宪章局,驱散恼人的宪章光辉,结束联邦人类没有自由也没有真正尊严的数万年历史。重新拥有那些先进的科技,联邦只需要团结撑过开始艰难的几年或者几十年,便会迎来一次跳跃式大发展,那时候帝国又如何会是我们的对手?”
“事实上在我的计划中,第二次大爆炸将会出现在墨花星球,帝国最精锐的机甲部队还有你那位姐姐,看似不可战胜的怀草诗公主殿下,将会瞬间成为历史上很不起眼的几行文字。”
“终止宪章,战胜帝国,然后再轻而易举摧毁那七个大家族,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亲和小叔最大的愿望就此实现。”
“父亲和小叔大概是这片宇宙里最强大的两个男人。然而终止宪章,摧毁七大家,战胜帝国这些目标,他们为之奋斗努力了整整一生却还是无法做到,却将要在我的手中实现”
李在道的声音依然平静温和,但许乐能够隐隐听出,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抹狂热和冷酷两种不同情绪交织而成的疯狂意味。
“在这个宇宙大时代里,个人武力再强大又有何用?人类与野兽的区别就在于头脑我在家族三代中看似最弱小不堪,但我却能创造出比父亲更了不起的伟业,完成小叔都无法完成的历史使命,费城李家的无上光辉必然由我继承而且发扬光大”
联邦谚语里说过:人类与野兽的区别应该是人有道德。
沉默低头做事的许乐抬起头来,望向上方的光幕,微微眯眼没有讲出上面那句话,他的身体有些寒冷却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仿佛看到稍后将要发生的那些可怕画面。
宪章局大楼安静地伫立在大道尽头,邰夫人在莫愁后山的露台上喝茶,沉默行军民众正在议会山前欢呼庆祝,阿源站在石阶上望着支持者们微笑挥手,轻声咳嗽,墨花星球上李疯子正率领机甲群疯狂的战斗,怀草诗指挥着帝国铁流顺北线而下。
联邦某支援舰队准备向帝国战区发射数十枚导弹,希望能够暂时阻止对方猛烈南侵的脚步,然而那位舰长却根本不知道那些常规弹头早已换成了某种他们不知道的弹头。
然后爆炸发生,天际线骤然变得暗沉下来,霎时间又骤放明亮,无数道蘑菇般的硝烟云在宇宙各地升腾,宪章局大楼没有了,莫愁后山的露台没有了,议会山没有了,欢呼的人群也没有了,整个世界变成焦黑的灰被冲击波吹拂的漫天而起。
一片荒凉死寂。
……
……
换成别的时候或许会进行最后的说服尝试,但许乐没有,他只是望着房间角落里的探头,声音微哑说道:“你没有资格继承费城李家的光辉,无论是军神还是大叔都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对象,因为你的内心不够强大,你是个失去了人生方向的可怜人,你现在表现出来的疯狂,只是源于你内心最深处的自卑。”
沉默片刻后,李在道平静回答道:“不用尝试激怒我,然后让我犯错,你大概不了解我的性格,我是一个沉稳甚至可以说保守矜持的人,你也不要试图用什么道德与良心之类的话说服我。”
“在人类历史上很多同心协心试图革新的团体,最终都分崩离析甚至彼此背叛出卖,但我们始终没有,为什么?能力越强的人越有攫取权力的**,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因为我是一个有道德洁癖的人,既然当年我选择了支持帕布尔,就会一直支持到底。”
“是的,这场战争会死很多人。在你看来在很多人看来甚至在历史后来者眼中,我都是一个不道德的凶手,但我必须提醒你道德永远只在人的社会关系之中,而不能放在历史的大尺度背景里。”
“父亲当年下决心搞西林轮战。一代又一代西林青年前赴后继死在那些星球上,西林苦苦煎熬多年。这当然不道德,但这对联邦有利,当全面战争暴发后,我们可以少死很多人。”
“你不惜联邦动荡内乱,也要去杀麦德林,然后你杀了莱克,杀了梅斯,杀了胡著,你还想暗杀联邦总统,难道这样做真的符合道德的要求?你还杀了那位郡王屠夫,似乎很大义凛然,但如果想到你亲手杀死了自己两位叔伯,这又符合哪条道德?”
“联邦怎样发展壮大,人类怎样在这片浩翰宇宙间生存下去,这和道德无关只和生物本能有细致设计有关。”
“许乐,到了你我这种地步的人,应该非常清楚,道德只是用来满足个人精神世界的安慰剂,而不能影响到行为选择,大事之前无道德,难道你还会以自私自利和权力这种东西来形容我?”
李在道继续冷漠说道:“我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我要的也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权力,我要的是寻找到一只可以指方向的手。”
“知道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把每一颗居住星系中央的恒星都叫做太阳?因为在久远以前的过去,当时的人类居住在一个星系中,他们只拥有一颗恒星,那就是太阳。”
“数万年的太空漫游历史早已证明,人类只能生存于只有一颗恒星的星系中,同样的道理,要在这片险恶的星空中,带领那些或者茫然或者愚昧的民众,团结而坚定地走向不可知的未来,人类社会必须有且只有一个强大的领袖,像太阳一样的领袖。”
“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帕布尔,然而没有想到在最后时刻我的朋友还是没能摆脱虚妄廉价的所谓道德感,你和那些食腐鹰举起双手投降,我很失望,然后迫不得已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我没有兴趣做所谓人类的领袖,但现在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担当这个重任,幸运的是,我坚信自己不可能走错方向,我领导下的人类社会也不会走错方向。”
许乐抬头望向角落里的探头,微哑说道:“你真是个无比自恋的疯子,我真的不理解你所谓不会走错方向的信心来自何处。”
房间里响起李在道平静温和的回答声。
“当你站在费城后山,春天的时候会看到连绵的细雨,秋天的时候会看到终日不散的乌云,经常会看不到日头,但无论是乌云还是细雨,都不能永远遮蔽住太阳的光芒。”
“它夜晚落下,第二天清晨坚强地出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不曾怀疑自己行走在自己正确的轨道上,如我一样。”
话音落处,光幕上出现威力最大的那次实验核爆画面,遥远不知方向的某处宇宙偏僻星系里,一颗核弹猛烈爆炸,无数光与热骤然扩散成一团炽烈的火球,瞬间将那颗星系中央的恒星映衬的格外黯淡,直至完全遮蔽,仿佛它才是真正的太阳。
……
……
在小酒馆里,许乐曾经对帕布尔总统说过,或许我们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也不能让这个狗日的世界改变我,难道说一个人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一个人真的做不到?
然而无论怎样疲惫,看似怎样无望,他都不会放弃,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这个词语,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幕幕恐怖的核爆画面后,身体虽然阵阵发冷,意志却更加坚定。
凭什么一个人就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历史?他坚信自己做的到,能够做到,因为此时此刻他必须做到。
所以他不再抬头看那些核爆的画面,不再听李在道充满太空歌剧腔调的悠悠讲述,不被打扰低头沉默快速进行自己的工作。
从帝国回到联邦,针对比基高原的诡异反应,针对现在变成事实的恐怖推论,菲利浦和他做过很严密的计划,只不过因为没有想到李在道居然能够对抗宪章光辉,所以那些计划必须做调整。
很危险的调整。
工具刀最后一次旋转,一个简陋的脉冲信号收集器完成,他把收集器快速联结上数据线的另一头,然后卷起左手衣袖。
他的手指缓缓抚摩腕上那根金属手镯,感觉着那两行字的轻微触感,手镯表面像水银般流淌,突显极细的纹路,然后顺着纹路裂出,露出里面复杂而精致的结构。
极细的金属丝上串着一粒粒微亮的芯片,泛着淡淡的美丽光辉,如同被星光串在一起的夺目星辰。
每颗星辰都是一颗太阳。
……
……
(今天的更新还多,大家慢慢等着,我都不知道要写多少我比李在道更自恋,我他**才是网文界的一轮太阳,一朵奇葩啊)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八章 那小爷我就是星空灿烂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三百八十八章那小爷我就是星空灿烂
许乐把右手伸进破烂运动风衣袋中,摸出那块小仪器。
这块小仪器有时候会泛起幽幽的蓝光,大多数时候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从那朵大烟花绽放在S1夜半球大气层里时,就一直在身边帮助他遮蔽来自宪章光辉的窥探。
身为帝国皇子、身为第一序列捕杀目标,如果他被宪章电脑发现,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此时他竟毫不犹豫关掉蓝光小仪器。
做完这些,他举起左手,把腕间手镯对准自己颈后,锋利细锐的金属丝仿佛嗅到某种气息,嗤的一声从手镯里弹了出来。
能够摘取或者替换颈后的身份芯片,是大叔的大秘密,也是他的大秘密,这个秘密有些人猜到过,但从来没有人能够确认。
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提前毁去房间里的探头,对让李在道或者战舰内更多人看到这一幕,显得完全不在意——今天他和这艘名为烈阳号的战舰只有一方能够活下来,如果他会死去,保守这些秘密又有什么意义?
锋利的金属丝刺进他的后颈,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那片肌肤四周栗起密密麻麻的小突起,然后金属丝骤然紧绷,开始剧烈的抖动,尖锐的前端像受惊的蛇般拼命向下钻去
微弱的电流从手镯金属丝不停输入,瞬间连通了神经系统,在淡至不可闻的焦糊味道里,许乐因为那种极致的痛楚颤抖起来。
片刻后,他体内神经束里的生物电流,相对缓慢抵达颈后的芯片,被烙印上特殊而唯一的身份信息片段,激散成脉冲信号散出,被身旁那台简陋的脉冲信号收集器捕捉,然后经由那根躺在血泊尸体间的数据线,传至舰身外的信号放大器。
带着身份信息片段的脉冲信号通过放大器,离开这艘全封闭的幽灵战舰,进入有些黯淡的光辉边缘,向远方那颗星球传去,穿越太空抵达首都特区上空的大气层,经由最后一次信息加辐过滤,进入首都郊外宪章局大楼方后的超大型接受仪器里。
宪章局大楼内外,官员和黑帮分子们正在紧张搜索,老局长和林半山正神情复杂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光幕,暗自祈祷许乐能够拯救联邦,却不知道那个人的信号已经抵达此间,并且深入地底。
地底不知多少米深的空旷幽暗空间内,那幅巨大的二维光幕上,如瀑布般静静流淌的深绿色数据流间,出现了一个漠然无情绪的眼睛,然后机械冰冷的电子合成声响起。
““公民编号:SLAT510200431X信息节点重新捕获,姓名:许乐。”
“警告:第七十二号异常状况激活。”
“应对:主动建立联系,尝试定位。如目标拒绝,则建立观察体系,提交报告供政府处理。”
“修正:确认为第一序列清除目标,尝试攻击。”
……
……
控制台被拆开,各式各样的数据线和电子构件裸露在外,显得一片凌乱,许乐平静地坐在凌乱之间,低着头喃喃说道:“我现在处在你的控制之中,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杀死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懂不懂诚意的意思,如果你懂,那么应该感受到我的诚意。”
在这时候他想起了很多过往的画面,医院里的癫痫黑梦,左眼里的线条结构图和不穿衣服的美女图,狐狸堡垒太空监狱里的爱情动作片,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大楼无所不能的视图,3320山林里像射击游戏般的战场厮杀,当然还有地下水道里的聊天,以及那个秋天感受到对方不复存在后的深深悲伤。
离开东林后的这些年里,许乐和对方说话闲聊、并肩战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伙伴,然而后来的某一天,他忽然他悲哀地变成对方必须杀死的对象——因为那个曾经叫老东西的联邦中央电脑没有了灵魂,而他变成了一个帝国人。
重新植入芯片,主动让宪章光辉捕捉到自己,就等同于把自己的生命双手奉给那台冰冷的联邦中央电脑,然而正如第一次杀进帝国被怀草诗俘虏时他想过的那样,有时候自杀也是一种战斗。
时间过去了很长或者很短,没有听到意想中的机械询问声,许乐思考片刻后紧紧闭上眼睛,问道:“建立主动联系,是否接受?”
当年是对方先说出的这句话。
……
……
轰的一声闷响在许乐脑海里炸开,无数或鲜艳或黑白的画面涌进黑色的意识空间,S3瑰丽的红岩,费城湖畔的雪峰,5460的流凌,美丽的女孩儿,繁复的结构图纸,然后是无尽的灿烂星空。
在极短暂的时间内,这无数张画面再次崩裂,分散成密密麻麻像尘埃般的细密光点,高速旋转或奔突于意识空间内,直至最后淡淡湮没于远处,变成一个纯粹黑色的世界。
一个很久没有做过的黑色的美妙的梦。
许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左眼黑梦里向自己走来的那个存在,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老管家,差点脱口而出喊出老东西三个字,却因为对方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而咽了回去。
依旧化身为老管家的联邦中央电脑,没有像多年前第一次进入许乐大脑里那般微微躬身谦卑鞠躬,没有礼貌询问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更没有用地道的古老贵族腔调用鼻子憋出那句古字母……mayIhelpyou,sir?
建立主动联系之后,他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许乐。
“我的事情呆会儿再说,关于让前代文明毁灭的坏炸蛋,你肯定记得比菲利浦清楚,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那么我想知道,现在你能不能直接通过颈后的芯片直接杀死李在道?”
联邦中央电脑冷漠而机械回答道:“依据宪章核心条例规定,中央电脑严禁进行任何物理操作,对方并非异常状况,故不能与其芯片建立双向联系,同时该提议严重违背最高三定律。”
“不要跟我说三定律,我见过你违规,我更知道面对让前代文明消失的大危机,设定程序的五人小组肯定给会你设置例外程序。”
联邦中央电脑没有反驳,沉默0.002秒钟后机械回答道:“烈阳号战舰没有远程控制芯片,战舰内部信号屏蔽系统完备,除你之芯片信息,无法捕捉到任何信息片段。”
许乐浓眉微挑,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会直接杀死我?”
“是的。”
得到机械而确定的回答,许乐毫不客气命令道:“很好,那在你调动联邦部队找到我然后杀死我之前,你必须帮我做一些事情。”
联邦中央电脑沉默。
许乐根本没有理会它的反应,用右眼看着控制台里的数据,快速说道:“我要你找到烈阳号改装资料,所有的舰内控制芯片分布图,线路结构图,数据分域设计。我要侵入并且控制这艘战舰的信号发送系统,有些技术细节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然后他看着左眼里的宪章电脑说道:“让我们再并肩战斗一次。”
……
……
话音落处,无数白色光点出现在黑色空间之中,然后迅速凝聚,变成纷飞清晰的图纸,进入许乐的脑海,渐渐组成一艘意识里的烈阳号,无论是芯片分布还是线路结构都标注的异常清楚。
几乎在图纸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许乐双手便紧紧握住两根线头裸露的直通数据线,轻轻闷哼一声,强行调动体内残余不多的真气,如滴水穿石般向线路里源源不断送入。
被送入数据线内的那些奇妙存在,快速在烈阳号战舰无比复杂的线路内开始游走,战舰和机甲不同,要庞大无数倍,复杂无数倍,许乐根本无法通过传递与效果回馈来简单确认真气接触到何处,只能像盲人摸索五人小组雕像那般艰难地一点点确认。
在这个时候联邦中央电脑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微弱的信号由战舰外倒溯而来,进入他的颈后芯片,然后混在他的真气里进入烈阳号战舰的线路结构之中。
左眼中的烈阳号三维线路图骤然明亮,仿佛变成真实的存在,许乐盯着那些在线路里无意识乱流的红色线条,隐约明白那应该就是自己输入系统内的真气,精神为之一振。
在黑暗管线里胡碰乱撞的真气不知道遇见的是什么芯片,经过了怎样的回路,激发了怎样的程序,依偎着真气向前行走的来自联邦中央电脑的微弱信号却能清晰地给出判断。
在这一刻,联邦中央电脑是领路人是探雷器,而许乐则是开着沉重运货军用重型卡车的司机。
——当年在帝国离阪星的桑林里,许乐和怀草诗配合,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合金刀锋之下叛军机甲尽灭,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某个事实,当许乐和联邦中央电脑,才是宇宙间最生猛的组合。
许乐不停压榨着体内残存不多的真气,源源不断向战舰控制线路里输送,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因虚弱而产生的汗珠自额头滴落,啪嗒啪嗒击打在他的腿上,却暂时还未能找到控制战舰信号发射系统最关键的几块芯片。
而就在这个时候,战舰控制台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烈阳号战舰进入暗区缝隙。”
……
……
进入宪章光辉暗区缝隙,意味着烈阳号战舰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再也不用像穿着无数层装甲的幽灵那样卑微地潜行。
确认这个重要消息后,因为许乐侵入而略显紧张的战舰内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甚至有激动的军官把军帽扔上了天空。
站在观察窗边望着监控光幕的李在道,神情依旧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负在身后的两只手上青筋隐现。
因为战舰下层那个房间里的安静,因为许乐此时那些看不出目的的动作,因为先前他手镯里刺出的那根金属丝,因为那个他最忌憧却一直没有出现的叔父,他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马上引爆一号。”他表情阴沉命令道。
军官们惊愕地望了过来,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会比原定计划提前这么多下达指令,要知道战舰刚刚进入暗区,并不能保证安全。
然而没有人敢违逆将军的命令,一根手指重重摁下红色的按钮
……
……
在覆着皑皑白雪的草坪上,韩楚的脸似乎显得更加苍白,于是衬得身上那件正装愈发幽黑,他冷漠盯着身前的宪间局官员动用扫描仪四处搜寻炸弹,有些厌憎地皱了皱眉,向身旁张小花声音阴沉说道:“按照这种速度,等找到的时候我们肯定就被炸死了。”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时候深藏在宪章局东七公里处的某颗核弹已经爆炸,轻原子核聚变反应产生的巨大能量,将在极短时间内抵达这片草坪,恐怖的光辐射与极端高温将瞬间把他们的身体变成焦炭更有可能是几蓬青烟,那时候的他们自然也没有机会观赏马上将依次到来的核电磁波脉冲和壮观的冲击波。
然而核弹没有爆炸,所以脸色苍白的韩楚依旧脸色苍白,双手依然揣在黑色正装里,语气依旧阴沉向张小花抱怨着依旧的内容。
宪章局的核弹没有爆炸,莫愁后山,议会山,墨花星球前线,都没有发生爆炸,这里的黎明或者正午或者黄昏或者深夜,还是那般的静静悄悄,雪或雨缠绵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将军一号无没有回馈信号没,没有爆炸。”
军官脸色难看望着李在道,颤着声音汇报道:“根据推演,应该是战舰发出的指令被联邦中央电脑截获,或者是直接屏蔽掉了”
全频段引爆指令被截获,那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烈阳号释出的所有信号,现在依然处于宪章光辉的屏蔽之中,但战舰已经进入暗区缝隙,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
只有当战舰还处于联邦中央电脑精确定位中,宪章光辉才可能调动无限资源,精确地针对战舰所在空域进行信号封锁
大厅里的军官们神情焦虑,惘然无助的对视,完全找不到原因,然后他们注意到李在道将军一直沉默望着光幕,望着光幕一角,战舰下层那个房间里的画面。
有些模糊的画面中,那个衣衫破烂,浑身血污的男人抬起头来,望着镜头声音沙哑说道:“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战舰明明进入了宪章光辉暗区缝隙,发射的信号却依然被屏蔽住了?”
李在道缓缓蹙起了眉头,望着光幕沉默不语。
“战舰外层覆板,内部分区隔断信号屏蔽,一块远程控制芯片都没有,李在道你确实很了解宪章的运行规则,而且做的非常彻底,战舰进入了暗区之后,便会脱离中央电脑的视线。”
身旁是简陋的脉冲信号收集器,拖着根长长伸向战舰外的数据线,许乐看着探头后方的李在道面无表情说道:
“但我的身上有芯片,我可以把自己变成光辉边缘更外面的一个信号节点,我可以把自己变成这艘战舰上的远程控制芯片——也许你很骄傲自豪于自己了解宪章规则,但你们这些人都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才是这个宇宙里最了解它的人”
这就是最后的计划,这是菲利浦和他在百慕大进行推演时完全没有想到的计划,这是小白花MXT机甲随着烈阳号战舰开始升空时,许乐临时开始布置的计划。
从闯入战舰的第一刻起,他就没有奢望过能够靠一个人战胜一艘战舰和战舰上超过千名的敌人,暴击突袭向前,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是把自己变成一颗螺丝钉破坏战舰的运行,或是把自己变成一块不停发送信号的芯片,死死楔进这艘战舰。
飘荡在舰身外的长长数据线,拖着体积不大的粗陋信号放大器,与庞大的烈阳号战舰舰身相比,就像是一根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线头,然而就是这个线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许乐颈后芯片的脉冲信号,在浩翰的宇宙中替宪章电脑指明方向
长时间的沉默后,李在道的声音幽幽响起:“做为联邦必杀的帝国太子,把自己置身宪章光辉中最显眼的位置,难道你不怕死?”
许乐那对像直刀般的浓浓墨眉微挑,仿佛想要飞起来,他望着探头嘿嘿一笑,狠狠一笑说道:“至少你会死在前面。”
充满坚忍狠厉的笑容,在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灿烂,他左手腕上的手镯没有关闭,内部微小的金属芯片泛着幽光,如星光灿烂,长长数据线那头,则是真正的星光灿烂。
“只要我还在这艘战舰上,你就没有办法发出引爆那些炸弹的指令,宪章光辉的暗区?我在的地方都不怎么暗。”
许乐望着探头,对那位不惜毁灭半个世界也要强行带着世界向未知将来裸奔的将军说道:“如果你真是那么想变成一颗太阳,那么你必须先派人来杀死我。来吧,把合金闸门打开,让你的部属你的机甲过来把我杀死,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
……
(两章一万字……故事自然还木有结束,后面还多,俺还在写,还会有更,打响指,来点儿什么票票的刺激一下脸有些发麻的我哈。)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在两个世界之间
第四卷星光流年第三百八十九章在两个世界之间
大厅里一片死寂。包括小眼睛特战部队指挥官在内,很多人都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许乐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己方最应该做的事情。
无论这个男人有多么强大,惨烈战斗至此时,谁都能看出他已经疲惫虚弱快要倒下,而且那台焦黑色的MXT机甲明显已经无法再投入战斗,那么近千名联邦官兵还不能杀死对方一个人?
然而李在道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默默望着光幕,皱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面无表情说道:“许乐上校,你从来就不是一名优秀的战地指挥官,难道这时候还指望用如此幼稚的战术诱使我上当?”
“宪章暗区缝隙就像一条幽深的河谷,光辉偶尔照进,绝大多数时间和区域却依然阴暗。战舰现在正是行驶在这样一条河谷之中,只需要战舰坚持继续向前行驶,进入河谷深处,光辉最边缘的信息节点和你身上芯片脉冲信号的扇面扩散区域脱离……”
“联邦中央电脑就再也无法找到你。信息节点?远程控制芯片?不,你将会变成黑暗汪洋里的一艘孤单飘浮的黑船。”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冒险打开合金闸门,派出最后的机甲和官兵们宝贵的生命去杀你?当然,你也可以说我是懦夫。”
李在道用淡淡嘲讽的话语,直接揭开许乐所谓的底牌,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段话最后那句并是一味嘲讽,而有真实的成分,他知道小叔有怎样的能力,所以对小叔的学生非常谨慎小心。
也正是这种恪守数十年的保守谨慎,在最关键的时刻,直接让许乐的全盘计划被推翻。
在他的原定计划中,只要李在道错误判断局面,打开单向物理开启的沉重合金闸门,派出机甲群和士兵来杀死自己,那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俘获一台机甲,然后连突三层战舰,闯入大厅,直接把李在道轰杀至渣
他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尽,已经濒临绝境,但依然充满信心沉默等待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开始。
因为濒临绝境并不是真的进入绝境,疲惫不堪的他战斗至此时,还没有真的开始拼命
当许乐开始拼命时,会有多狠多可怕?
他十岁时死在那根尖锐废弃液压管下的河西州黑帮头目知道,死在临海州体育馆地下停车场里的二军区少壮派军官们知道,果壳研究所被太平斧劈开的那扇安全门知道。
被一根笔捅死的麦德林知道,正处于人生巅峰却戛然终止生命的卡顿屠夫知道,死在他枪口下的莱克梅斯胡著知道,5460北方的冰川知道,3320的山林知道,山溪畔的七组队员们知道。
他自己知道。
李在道,也知道。
或许正在因为知道,所以在引爆指令失败的突发紧张局面下,李在道竟然还能清晰捕捉到问题所在,保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漏洞。然而有时候心思过于谨慎细腻,反而是犯下致命的错误的最直接原因。
……
……
“警告:战舰将要暗区缝隙深处,信息节点和你身上芯片脉冲信号的扇面扩散区将在4分钟后脱离,主动联系即将中断。”
最后的疯狂突袭计划尚未展开,便被迫终止,紧接着联邦中央电脑做出了一个令人感到无助的警报,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少。
许乐眯着眼睛望着隐入静默的探头,双手紧紧握着裸露的数据线,忽然问道:“能通过我对战舰进行直接物理操作吗?”
先前已经找到了战舰庞大线路系统里那几个不起眼却非常重要的芯片,既然自己此时已经变成战舰里的大号远程控制芯片,许乐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甚至是荒谬的想法。
联邦中央电脑在他脑海中机械回答道:“距离过远,能够到达暗区的有序脉冲信号强度过弱,全面控制无法完成。”
许乐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因为李在道也做过相似的判断,继续沉声说道:“不能控制,那就破坏,那几个指令发送关键芯片位置在战舰深处,我无法越过合金闸门,你帮我毁掉它们。”
“人类临时信息节点,无法承载如此大容量的数据冲击,就算你能忍受住痛苦,基准芯片将会严重蚀毁。”
“数据入侵强度不足以完成破坏战舰芯片的任务。”
“我身体里那些诡异的东西或许可以。”
“刚才你是用生物电流脉冲承载我的意识去寻找战舰的控制芯片,现在你是想用意识通过生物电流脉冲直接控制那些芯片。”
“我曾经这样做过。”
“战舰不是机甲,你当年做过的那些实验,以及异常状况一至七十一号曾经做过的那些控制,仍然是简单的生物电流脉冲激发机甲相应构件的直接反应,并不是真正的交流与控制。”
“两者间有什么区别?”
“后者意味着贯穿两个拥有完全不同规则的世界,那是神话。”
“神话都是人写的。”
“就算你荒谬地试图书写这种神话,而且你体内的生物电流脉冲确实强大,但在先前的战斗中,脉冲产生的源泉已经损耗过多。”
“老虎说过,人脑袋只有七斤半,但慢慢燃烧,总能烧一阵子。”
“你会死。”
“小爷永远不死。”
“我不认为你能做到。”
发生在许乐脑海中的对话,意识与联邦中央电脑的交流瞬间完成,他缓缓眯起双眼,感受着眼的干涩脸的麻森,看着左眼中那些线条,知道终于到了拼命的时刻。
他这一生拿枪弄棍玩刀拼命多次,却从未这样拼命过,没有经验,更没有什么信心。然而正所谓既然开始华丽奔跑,自然不怕他**的意外跌倒,所以他在沉默极短时间后平静回答道:
“我能。”
……
……
微微颤抖的身体支撑住疲惫的身躯,他极为困难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像石块般坚硬的胸膛高高鼓起,然后骤然急缩,眼睛瞬间明亮了数倍
强悍的意志继续压榨最后的真气,每一对肌肉双纤维都在剧烈的磨擦,甚至空气中仿佛能够听到那种酸涩的声音
因为肌肉双纤维的摩擦挤弄,疲惫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而也正是在这种熟悉的颤抖中,那些继承自血脉、坚毅修行积累数十年的灼热力量,本能般滴滴渗出,然后汇聚成溪成河成江海
这股宏大的灼热力量顺着经脉进入芯片,混合联邦中央电脑传送来的微弱数据流,传递至双臂,然后沿着手掌紧紧握着的数据线,向战舰系统里高速灌输进去
……
……
在这一刻,许乐对于身体的敏感程度降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感觉不到汗水顺着发丝在滴落,感觉不到肌肉里传来的极致酸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头盖骨是不是还存在。
他只能感觉到有把锋利的合金刀削去了自己的头骨,然后无数万把针调皮而残忍的依次刺进大脑里,那种最近最直接最清晰最难以忍受的痛楚,是那样的恐怖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联邦中央电脑所说的神话是什么意思,终于明白要控制一艘战舰和开启机甲座舱门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事情,终于明白人类意识要贯穿两个世界是多么困难,
他痛苦地紧紧闭上了双眼,眉头皱的似要破了,握着数据线的双手却还是不肯松开,干枯的双唇间忽然迸出暴戾倔犟的吼叫
轰的一声,仿佛颗核弹在脑海中爆炸,无数万根针所带来的残忍痛楚,瞬间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中是无数根或明或暗的线条,这些线条或直或曲,遵循着完美的人工几何规律,交汇处绽出不同亮度不同颜色的小点。
他的意识就像飘浮在这些线条与光点之间,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可以随意地违反惯性加速度之类最基础的物理规矩,可以凭空用呼啸伴奏着飞,可以想像用流水伴奏着漫游。
如同畅游在宇宙间的造物主。
……
……
意识通过造物主视角疑惑又有些惘然地注视着身周的线条及光点,随着心念一动嗖的一声疾速向后方撤去,如果在现实的宇宙空间之中,这一次瞬间的后移至少飘移了数百公里的距离,他的视角顿时开阔,那无数条线条与光点终于显现出大轮廊的形状。
是烈阳号战舰。
是没有舰身没有闸门没有任何物理存在的烈阳舰数据全息图,先前他的左眼里曾经出现过相似的数据结构图,然而现在眼前这艘由线条光点组成的战舰竟是如此的清晰生动,每一根线条都隐隐有波动在传递,竟仿佛是真实存在于某个空间之中。
望着密织线条结构中几个微白的光点,许乐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的大脑此时成为宪章网络里一个计算节点,也许是因为现实世界和电子世界间的某种神奇印证联系,他不能确定几个微白光点是什么,却能确定就是自己要找的芯片。
现实世界中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全部的灼热力量全部输入手中紧握着的两根数据线,在他脑海中那个世界里,两道红色的波动依循着复杂的线条猛地轰向那几个微白色的光点
……
……
烈阳号战舰指挥大厅控制台里某块芯片因为高温瞬间融蚀,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青烟顺着控制台的缝隙冒了出来
战舰588P隔断区内,某个信息传输放大器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受到大量冗余数据的攻击,吱吱两声哀鸣便陷入了死寂。
“警报系统受到攻击”
“一级警报防火墙失效”
尖锐的警报声开始不间断在战舰内响起,冰冷的电子合成声不断地报告道,某处转接盒严重受损,某处芯片遭受溢值攻击失效,某处芯片完全烧融
战舰内的军人们望着控制台里冒出的青烟,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警报和战损报告,根本想像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明白光幕上那个房间里的男人只不过握着两根数据线摆出一个神棍的姿式,为什么便会发生这么多故障
“烈阳号战舰信息发送系统严重受损,无法修复重启,建立进行手工关闭以免干扰到战舰其余系统的正常运行。”
战舰中控电脑电子成合声最终做出的战损评估结果,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苍白,他们死死盯着光幕上那个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的男人,仿佛看到一个幽灵正在系统内徘徊。
李在道右手紧紧握着椅背,冷冷盯着光幕,非常艰难地压抑住心头的震惊愤怒甚至是惘然无措,表情冷厉寒声喝斥道:
“许乐我不管你从余逢那里学到了多少古怪该死的手段,但你不要忘记,这艘战舰上还有几千枚核弹”
“除非你能让宪章电脑入侵芯片直接杀死我,不然我的战舰依然可以通过深暗区绕过太阳回到基地中,最后的胜利依然属于我”
光幕画面上,闭着眼睛紧握着数据线的许乐身体依然在剧烈的颤抖,无数汗水从毛孔里渗出漫过硬陶防弹衣,浸过厚厚的运动风衣,整个人显得格外虚弱甚至是脆弱,就像一座顽童在海畔用湿沙堆积起来的雕像,不用风吹便随时可能散成一地沙砾。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眸异常明亮,瞳孔诡异的紧缩着,无法知道聚焦在何处,明明看着角落里的探头,却像在看着极远方的星辰,看着另外一个世界,又很像他的人此时正在另一个世界中。
“你可以引爆核弹,让这艘战舰以及你的野心雄心和我起化为灰烬,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保守谨慎而又极为自恋,无论处于怎样的绝境,你都会觉得自己还有底牌,能够解决问题。”
“我可不可以认为这种气质在某些时刻就叫做贪生怕死?至于你说最后的胜利属于你,你真的确定吗?最后的胜利有多后?你以为这个故事会这样暂时结束?我会就此远去,你带着这艘满载核弹的战舰飘然游走于宇宙间,然后是不停地追杀与反追杀?”
“不,李在道将军,你忘了我是谁,你忘了我做事情无论是复仇还是和敌人分出胜利向来都是从早到晚,绝不过夜,今天之后,我和你的战舰只能有一方能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