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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颗栗子     病娇权相的笼中雀txt下载     病娇权相的笼中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中毒

    看到从二楼迎下来的掌柜,楚婉似是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江奕。

    江奕只是微微笑着,熟稔地同掌柜交流了几声,转而让人将那支打磨一半的玉簪拿出来,递于楚婉细瞧。

    “原是想着等你生辰那日再送你的。”江奕说道,神情有些无奈,与楚婉一齐低头打量那支玉簪,“可还喜欢?”

    楚婉摩挲着那支通体纤长圆润的簪子,瞧着簪头镂刻出的莲花,嘴角忍不住上扬,压抑不住心底的愉悦,“喜欢的紧。”

    江奕低低笑了一声,“那便好。”

    既是生辰礼物见过了,外间的雨瞧着也快歇了,江奕便要将人送回府。

    临走到一半的时候,楚婉看了眼远远落在二人身后的小青和江六,忽而眼波流转,望向江奕,“你与我阿兄可有事情瞒着我?”

    看着江奕已然顿住脚步,定定盯着自己犹豫的模样,楚婉心底了然,便继续说道:“我也不需要你们二人告知我你们都瞒了我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可有危险?”

    江奕缓缓吐了一口气,摇头道:“并非婉婉想的那般凶险,只是需要慕怀在诏狱再待些时日罢了。”

    楚婉对上他清润澄澈的眸子,只道了一句,“不要瞒我。”

    江奕失笑,看着楚婉认真的小眼神说道:“此话是真的,没有诓骗婉婉。”

    楚婉将人瞧了一眼,姑且先信了他这一回。

    接下来的时日里楚婉听人说江奕已经拿出了药方子,入宫交给了圣上,圣上大喜,大量赏赐如同流水一般进了江家。

    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城外的那些百姓不必再拖着残躯等死,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唯独楚婉坐在院中,想起尚且没有从诏狱出来的阿兄和那日神情犹豫的江奕,还有至今毫无声响的宫家。

    她只觉得宫家近日有些诡异的安稳。

    这日楚婉难得出门,却又撞上了苍惜语,楚婉眼皮子跳了挑,没等她开口苍惜语就眼睛一亮,朝自己走来。

    “婉婉怎在这?”苍惜语步子迈的大,片刻功夫就走到楚婉身边。

    楚婉见避不过,便含笑同人打招呼,“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

    “那正好我有一事想要婉婉陪我。”听楚婉说自己没事,苍惜语当即顺杆子往上爬道,“江奕让我去瞧瞧城外的那些百姓,看看那药方子有没有效果。”

    “我初来乍到,对于这地儿着实人生地不熟。”

    楚婉下意识看了圈苍惜语身旁,见没有任何下人跟随,不禁有些诧异,“江奕不曾拨给苍姑娘婢子侍卫吗?”

    江奕几时这么小气了。

    苍惜语嫌弃地挥手,“那些个婢子细胳膊细腿的,跟着我能做些什么,至于侍卫我更是不喜欢,倒像是江奕派来监视我似的。”

    一想起江奕挑选的那几个木头似的侍卫,苍惜语心底就来气。

    江奕竟然还能找出比她师姐还要呆的人,而且这一找就是三个。苍惜语不禁心生佩服。

    看到苍惜语面上不加掩饰的嫌弃神色,楚婉掩唇笑了笑,大抵知道江奕这个黑心肠的背地里找了什么人,才将人憋屈成这样。旋即抱着替江奕赔罪的心思说道:“那我陪苍姑娘去吧。”

    跟在楚婉身后的小青一听楚婉要去看望那些病人,眼皮子一个劲打颤,忍不住出声劝道:“姑娘,那儿都是些病人,您——”

    楚婉摆了摆手,“苍姑娘会注意的,你先回府吧。”

    楚婉今日暗处还带了几个暗卫,适才也不需要小青一直跟着。

    而苍惜语见楚婉将自家丫鬟都赶回去了,不禁面色更喜。

    这要是事后江奕知道她与楚婉又单独待在一处,是生气呢还是生气呢?

    想到事后江奕脸色阴沉的模样,苍惜语轻啧了一声,不由得觉得此事更好玩了。

    楚婉带着苍惜语来到城外,看到被简单安置在一起的百姓,苍惜语虽是皱了皱眉,显露出几分不悦,却到底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手脚麻利地吩咐人下去熬煮汤药。

    楚婉亦是在一旁帮衬,尽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嘶。”一个不慎,楚婉的手指贴上滚烫的陶罐,烫的她低低叫了一声。

    原是低头忙活的苍惜语闻声倏然扭头,朝楚婉走来,待看了眼她发红的手指,旋即明白过来。

    楚婉却是歉然地看着替自己处理伤口的苍惜语,她原是想着来帮忙的,却不想成了添乱的。

    “姑娘!姑娘不好了!”忽地,遮挡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一个江家的下人满眼惊慌地跑了进来,“外头有人喝了药之后呕吐不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苍惜语眉梢一扬,眸色冷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有多少人是这样的状况?”

    她熬煮的那些药即便是不生效果也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这当中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下人急的话都快说不清了,“有——有好多。”

    楚婉心下亦是跟着一紧,当下跟着苍惜语出去了。

    两个人刚出去,还未看到那些百姓,就被纷拥而上的愤怒的人群包围了,纷纷义愤填膺地叫着她们给个说法。

    若非有人维持秩序,这些人恐怕都冲到跟前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石头砸到二人身侧。

    苍惜语气的身子直哆嗦,低声骂了句。

    眼看着场面逐渐失控,楚婉拉着苍惜语往回走,却不想有个百姓忽然挣破桎梏,手中亮出柄明晃晃的刀子,冲到苍惜语跟前。

    “苍姑娘!”楚婉大惊失色,电光火石间苍惜语抬脚将来人踹翻在地,面色冷峻,“我可不知一个饿了这么些日子的灾民竟然还会有力气提刀杀人。”

    看到苍惜语无事,楚婉适才慢慢回神,定睛去看倒在地上被侍卫制服的百姓,眉心紧拧。

    那人神色清明,面上更没有一点挨饿的迹象,还有他露出一小截的里衣也是极为干净的。

    这当中定是有什么原委。

第九十二章 赶出江府

    不过单是楚婉和苍惜语发现不对劲也没有用,那些百姓见到苍惜语出手伤人,愈加愤怒起来,侍卫们一时阻拦不住,眼瞧着就要让那些人冲进来,远处忽传来马蹄声。

    几人回头去看,却看到萧平阳策马领着人朝此处赶来。

    楚婉的视线在半空中与萧平阳碰撞,一瞬间,楚婉就皱起了眉,不着痕迹地别开脸去。

    那幽暗的眸子,让楚婉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前世,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在别院苟延残喘的日子。

    萧平阳的到来很快就将这场风波压了下去,并让随行的太医给那些百姓看诊。

    看了眼那些太医,苍惜语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只是未待她开口,萧平阳就拒绝了她,“你不必去了。”

    “为什么?”苍惜语蹙眉不悦道,“即便他们是因为我的汤药出了事情,我也是最清楚这里状况的人。”

    萧平阳睨了人一眼,话中不带一丝情感起伏,“没有原因。”

    说罢,萧平阳撇下人前去维持秩序。

    这时一名跟在萧平阳的侍卫忽然走到楚婉身侧,神情恭谨地对她行了一礼,“楚姑娘,殿下让我护送您回去。”

    楚婉下意识的看向萧平阳的方向,却只看见他挺拔的背影。

    “我知道了。”楚婉淡淡回道,继而侧目看向苍惜语,“苍姑娘可要同我一起回去?”

    苍惜语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眼下这里全权交由萧平阳接管,即便她有心调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倒不如先回去理清头绪和江奕商量对策。

    就这样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到了江府,楚婉和苍惜语到时江奕尚且没有回来。

    苍惜语便领着楚婉前往自己的院落,谁知还没走到,就听见西院传来的闹腾声。

    苍惜语不可遏制地皱起眉,迎面瞧见两个小厮搬着自己一惯躺的美人榻出来,那两人看见苍惜语的时候还楞了一下。

    苍惜语冷冷地撩了撩眼皮,瞧着二人,“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人是知晓苍惜语是不好惹的,当下支支吾吾的只说是江夫人吩咐他们这么做的。

    楚婉闻声亦是眉心蹙起,旋即只听的苍惜语冷哼了一声,跨步朝里走去。

    “夫人,这些都是公子命人准备的,啊!”月儿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替苍惜语说话,可话才说了一半,江夫人就兜头将滚烫的茶水浇下,疼的月儿惨叫出声。

    “不过是跟了她几日,你就忘了这府中的正经主子是谁了吗?”江夫人勾起唇角,冷笑发问。

    月儿捂着被烫的发红的手背,颤巍巍地缩着脑袋,呜呜咽咽地小声啜泣。

    “滚开。”江夫人看着人心烦,索性一脚将人踹开。

    月儿猝不及防地踹了一脚,整个人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接住。

    苍惜语面色不善地将人扶起,抬眸对上江夫人,“你什么意思?”

    江夫人正要说话,却看见紧跟在苍惜语身后走进来的楚婉,一时间更是火上浇油,“不过是叫你在江府住几日,你还真当自己是府上的半个主子不成,什么人都往府上带?”

    苍惜语见江夫人矛头直指楚婉,一时间面色更难看,从城外回来的积压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夫人有这闲工夫在这质问我,怎么不去抽时间管束下自己那侄女,我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那王灵便算的上了?”

    “自家儿子都几番拒绝了,怎么还要唆使自己侄女往跟前凑呢。”苍惜语见站着说话着实累,便寻了张椅子坐下来,翘着腿桀骜不驯地望着江夫人,“这怎瞧上去是上赶着送给人家,人家都不要呢。”

    “放肆!”江夫人气的脸色铁青,狠狠地一拍桌子,旋即屋外齐刷刷地冒进一群侍卫来。显然江夫人此次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将苍惜语赶出去。

    “还不快动手!”江夫人喝道,“将这两个人都给我赶出去。”

    那些侍卫都是得过江奕命令认得楚婉的,一时间谁都不敢出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呆立在原地。

    江夫人见连自家府上养的侍卫都敢不听自己的使唤,不由得怒从心起,气的身子直发颤。偏生苍惜语坐在对遭,看着这一切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如今莫不是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江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扶着椅背站起身,“今日若谁有不肯听令行事,就给我从江府滚出去。”

    那些侍卫一下子正襟危坐,这虽然府上是公子当家,但是夫人一时气性上来将他们发卖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想清楚之后,那些侍卫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苍惜语跟前,低声道:“苍姑娘请吧。”

    苍惜语坐在椅上不动,反倒抬眸冷觑他们,“既是江奕费尽心思说服我师姐请我过来的,这要走也该是让江奕亲自过来请我出去,夫人这话算是什么意思?”

    “给我拖出去!”江夫人气的站都站不稳了,压着怒火低吼道。

    楚婉眉心紧锁,站在一侧,望着眼前一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夫人素来不待见她,眼下她更是不能出声劝说,而苍惜语也是气性上头,一时半会更是听不进去。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正是王灵。

    她状似诧异地环顾了圈满是狼藉的房间,心底却在暗自窃喜,姨母终于被自己说动要赶这个女人出去了吗。

    王灵强压下眉眼的喜色,依偎在江夫人身侧,替她顺着气,“这是怎么了,怎么将姨母气成这样?”

    看着王灵惺惺作态的模样,苍惜语只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当即冷嗤一声,掸了掸自己的衣袍,“这今日赶我出去,来日还不是要求着我回来。”

    江夫人原本才压下去些微的怒火在听到苍惜语的话后更是唰地冒了上来,竟直接操起手边的瓷盏就朝苍惜语砸去。

    苍惜语心底直骂娘,脑袋一偏给躲了过去。可那瓷盏碎在墙壁,飞溅而起的碎片划伤了楚婉的脖颈。

第九十三章 楚婉,我们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鲜红的血顺着白腻的脖颈缓缓滚落,洇进滚了圈锦缎的领子里。

    苍惜语倏然拍案而起,双眸阴冷地盯着江夫人。

    楚婉见势不对,连忙伸手去拉苍惜语,另一只手捂着伤口,“不过是些小伤,一会处理过就好了。”

    苍惜语冷着脸拨下楚婉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冷笑不已地看向对面丝毫不觉得愧疚的江夫人。

    江夫人方才也还是一时怒火攻心,眼下冷静下来看到自己砸伤了楚婉,不免想到了自己那个视线阴沉的儿子,一时间心跳了跳,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带着王灵走了出去。

    看到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嚣张恣意地带着人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江夫人,苍惜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楚婉死死地拉着她,好言相劝,她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苍惜语踢开脚边的狼藉,寻出一个瓷瓶来,抹了点药在楚婉脖颈上,动作轻缓地替人揉开。

    “好在伤口并不深了,应当不会留下什么疤痕。”苍惜语蹙眉盯着那道红痕打量了许久,说道。

    楚婉笑了笑,倒也不以为意,“今日发生的事就不必告知江奕了。”

    “什么事情不必告知我?”楚婉话音刚落,江奕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大抵是今日外出的缘故,江奕穿了一身深蓝绸缎长衫,衣摆处若有若无地浮现出暗色的竹纹,整个人瞧上去更有压迫感了。

    江奕走了进来,环顾了圈屋内的狼藉,方才将视线落到楚婉身上。

    楚婉下意识地侧过脸,想将伤口掩住,却不想江奕伸手按在自己的手上,拨开挡着伤口的那只手。

    看到江奕阴沉沉的像是要吃人一般,苍惜语连忙摆手示意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你那好母亲下的手。”

    江奕眉心紧拧,素来温润的面上此刻瞧不见半点笑意。

    楚婉生怕江奕胡乱猜测,便解释了一下,只说是意外。

    江奕再度看了眼这满是狼藉的屋子,伸手揉了揉眉心,“此事我会给婉婉你一个解释。”

    江奕招来下人将这间屋子打扫干净,又重新添置了些东西后三人方才坐下说起城外遇见的事情。

    楚婉坐在江奕对遭,看到江奕古井无波的神色,不禁挑眉问道:“你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面对楚婉,江奕往往不会隐瞒,当下点了点头,含着些许歉意说道:“这件事情我应该早些告诉婉婉你的。”

    竟让她险些被人刺杀。

    坐在角落里的苍惜语闻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他就愧疚没有早些告诉楚婉,那险些被一刀捅死的人可是自己。

    瞧着苍惜语的小动作,江奕微不可测地扫了她一眼。

    “想来今日过后,城外那些百姓将会交由萧平阳管理,至于施粥和熬制汤药的事情也一应交给他。”

    “皇帝是想借此扶植三皇子的势力?”楚婉听到后眉心轻拧,有些不快。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江奕和他们楚家在出力,怎么眼下倒是全权交给萧平阳处理了,这抢人功劳的事情皇帝做起来还真是熟门熟路。

    江奕点了点头,话中不免带上几分讥讽,“我此前带赫连策回来,虽说是认回了皇室血脉,但是皇帝总归会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而心生忌惮,加之他眼下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得不为百年之后早做打算。”

    一个自幼在自己膝下长大,得文武百官称赞的三皇子和一个刚刚认领回来毫无感情基础的六皇子,皇帝还是分的清的,即便他对六皇子心怀愧疚。

    自江府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婉怀揣着心事,所以走的也不算快。

    正当楚婉穿过一条巷子就要出去的时候,背后忽然窜出一个满是酒气的醉鬼,朝自己扑来。

    楚婉一惊,下意识地避开,却不想半截衣袖被醉鬼拽住了。

    “楚楚。”醉鬼忽然抬起头,一双醉眼朦胧的凤眼半睁着瞧着楚婉,萧平阳俊朗的面上此刻却盈起淡淡的委屈,“楚楚是刚从江奕那回来吗?”

    见这醉鬼竟然是萧平阳,楚婉亦是有些震惊,便没有让那些暗卫出手,“殿下怎会在这?”还喝成这样?

    听到楚婉对自己疏离冷淡的称呼,萧平阳自嘲一笑,松了拽着楚婉的衣袖,“当初不是说好了要同我结亲的吗,为何我们二人却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楚楚?”

    萧平阳死死地盯着楚婉,安静地等着,等着楚婉给他一个彻底死心的答案。

    楚婉亦是平静地回望着萧平阳,心中却掀不起丝毫波澜。

    扪心自问这一世的萧平阳确实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甚至待自己也是极好。可是楚婉到底是经历了上一世的人,她知晓自己嫁给萧平阳后会是何下场,饶是这一世的萧平阳待她千般万般的好,她也亲近不起来。

    “楚婉,为什么?”萧平阳眼眶忽而红了几分,压抑着喉咙间的嘶哑。

    楚婉错开目光,“殿下,眼下的情况对于你我二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她的父亲和兄长并没有因为宫家而死,她也没有和萧平阳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这一切都比前世好了太多,她和萧平阳都该知足了。

    “不好,这一点都不好!”萧平阳压抑着嗓音近乎咆哮地吼道,“我们——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分明该是我的妻子,该和我走在一起,而不是和江奕。”喝多了酒后的萧平阳脑袋有些混沌,说话亦是不比往常条理清晰。

    “楚婉……你是我的。”

    楚婉见自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萧平阳还不能明白,便将跟着的暗卫叫了出来,“你们将三殿下送回府。”

    说完这句话楚婉也不欲去理会萧平阳,转身就要走出那条巷子,却不想萧平阳猛地抬起头,低低地说了一句,“楚楚,我们是不是曾经在一起过?在我府中的园子里饮酒赏月,一同给父皇母妃请安?”

    楚婉心跳猛地停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萧平阳。

    他怎么会记得这些?

第九十四章 皇帝昏迷

    萧平阳看清了楚婉眼底的震惊,忍不住嗤笑一声,轻声问道:“所以楚楚也记得,对吗?”

    不然这一世的楚婉为何会突然改了性,不再同他亲近,反倒和江奕待在一处。

    楚婉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转头出了小巷,朝楚府走去。

    上一世的事情早已经结束,眼下留给他们的是全新的生活,她和萧平阳早就结束了。

    回到楚府后,楚婉忍不住喝了盏凉水,借此压下心底的战栗。

    她现在不禁在想,究竟还有谁也记得前世的事情?

    一连过去了十日,城外那些百姓也得到了治疗,东漾的水患也得到了控制,朝堂上紧张凝滞的气氛也降了下来。

    唯一不好的大抵就是圣上的身体了,这些日子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眼下竟是连上早朝都显得乏力。

    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消息,皇帝竟然招苍惜语进宫为他看诊。

    “母后。”前来给皇后请安的赫连策穿着一身崭新的骑装,眉眼间展露锋芒。

    皇后笑盈盈地让他起身,来自己身边坐下。

    赫连策依言坐下,侧目看向皇后,“儿臣方才去养心殿给父皇请安的时候,那儿还站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皇后只是笑着,“听闻那姑娘是江奕带回来的,医术了得。”

    “那是江奕举荐她进宫为父皇看诊的吗?”赫连策复又问道。

    皇后闻声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摇了摇头,“并非是他,而是贵妃。”

    前日皇帝刚从贵妃宫里出来,就囔囔着要请苍惜语进宫为他看诊。

    不过就皇帝现如今的身子,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过是为他拖延些时间好苟延残喘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后抚了抚赫连策的发顶,笑容有些畅快。

    “苍姑娘还未从宫中出来吗?”楚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奕,皱眉问道。

    “听闻陛下和贵妃将人留住了,说是要留宫小住几日。”听到楚婉提起苍惜语,江奕有些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贵妃?此事竟然还搭上了宫家?

    楚婉愈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起来。

    看到楚婉锁眉沉思的模样,江奕到底还是舍不得楚婉伤神,旋即说道:“皇帝身边安插有我的眼线,再者有个万一皇后也会从中帮衬,婉婉不必太过担心她。”

    楚婉诧异地挑眉,“你几时和皇后有了联系?”

    江奕在皇帝安插眼线这一事楚婉尚且能理解,只是这皇后什么时候和江奕搭上线了?

    看到楚婉惊讶的小眼神,江奕很是好心情地笑了,说道:“皇后憎恶皇帝,我亦是不喜欢他,一来二去倒算是半个朋友。”

    毕竟两个人都巴不得皇帝去死,这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

    苍惜语一连在宫中小住了三日,这三日她每天都在为皇帝看诊,直到第四日的时候出了变故。皇帝突然呕血不止。

    皇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陪同赫连策习武,闻声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就去请太医过去瞧瞧,本宫一会便到。”

    话虽是如此,皇后还是让赫连策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舒适的衣裳后才慢悠悠地朝皇帝寝宫走去。

    皇后到的时候,后宫不少妃嫔都到了,正呜呜咽咽地伏了一地哭着呢,纯贵妃一面哭着一面叫着人把苍惜语拿下,说是她下毒谋害皇帝。

    皇后听得直拧眉,喝止了宫人,“贵妃这是何意?”

    纯贵妃见皇后带着赫连策到了,连忙抹了抹眼泪,哽咽说道:“皇后有所不知,陛下正是喝了她熬制的药才会突然吐血昏迷过去,定是她存了要杀害陛下的心思。”

    皇后侧目扫了眼被迫跪在另一端,面上神情桀骜不驯的苍惜语,淡然说道:“陛下中毒乃是大事,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贵妃何必这么着急下定论呢?”

    听皇后刻意指出自己的焦急,纯贵妃面上一肃,缓了缓心绪,“臣妾也不过是担心陛下的身子,更何况那日在城外的时候,此人的汤药也曾导致百姓中毒。”

    “先将人看押起来,一切都等陛下醒了再另做论断。”皇后没有理会纯贵妃的说辞,拂袖坐在榻上,接过太医递来的汤药,细心照顾起皇帝来,“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自有本宫守着。”

    底下一众呜呜咽咽的妃嫔方才接二连三起身,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唯独纯贵妃咬着下唇愤愤难平地站在一端。

    皇后喂完半盏药之后斜睨了眼纯贵妃,“贵妃还有话要说?”

    纯贵妃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凤体,不如还是由臣妾照顾陛下吧。”

    听纯贵妃这般一说,皇后不禁勾唇笑了起来,“贵妃有心了,先下去吧。”

    纯贵妃见皇后将话都说死了,只得起身出去了。

    望着纯贵妃离去的背影,皇后轻嘲地笑了。

    这要是让纯贵妃伺候,这皇帝指不定哪日就龙驭宾天了。她眼下可都是为了陛下着想,她还要让他多活几日,亲眼看看自己宠信多年的贵妃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思及此,皇后面上的笑容柔和了不少,她招手唤来赫连策,“策儿先守在这儿,若是陛下醒来策儿便说是自己一直在照顾他。”

    赫连策闻声颔首,皇后则是去了看押苍惜语的偏殿。

    看押苍惜语的宫人都是皇后手底下的人,适才都得了命令,并没有刁难。

    看到突然出现在偏殿的皇后,苍惜语微微眯眼,同人行礼请安。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坐着与自己说话。

    “你既是江奕带来的人,那本宫自会设法保你周全,只有一点,你不可出这偏殿。”

    出了偏殿,自己能不能护住她就另说了。

    苍惜语会意颔首,斟酌着开口,“陛下中的毒可解了?”

    毕竟她的脑袋可是和皇帝悬在一起了,这要是一个弄不好皇帝没了,她也别活了。

    “太医们都来瞧过了,想来是性命无虞。”皇后说道,继而含笑盯着苍惜语,“只是你为陛下把脉的这段时日,可有觉得陛下的身体不妥?”

第九十五章 萧平阳亲政

    苍惜语心下有些震惊,这段时日里她自然能够发现皇帝身体亏空的不合常理,像是中毒所致。可皇后眼下询问她的语气像是一早就知道皇帝身体亏空的原因。

    这……

    苍惜语犹豫了片刻,垂眸说道:“草民医术不精,并未发现陛下的身子有何不妥之处。”

    皇后眸色深深地凝视着苍惜语,须臾笑了起来,“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已是不俗,不必妄自菲薄。”

    说着,皇后又嘱咐那些宫人好生照顾苍惜语,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苍惜语方才知道皇后算是对自己除了戒心。

    “苍姑娘且先好好在这休息,若是有什么缺的或是宫人伺候不够尽心的尽管来与本宫说。”皇后含笑说道,周身气势雍容华贵,颇具一国之母的风范。

    苍惜语起身谢过皇后,又送了皇后出门。

    皇后回去寝宫的时候皇帝还未醒来,赫连策正守在一旁。

    皇后瞧了眼躺在榻上,胸脯微微起伏的皇帝,眼中划过一道幽暗的光,她抬手招来赫连策,“策儿若是累了便坐着歇会吧。”

    左右守着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倒是晦气。

    赫连策乖巧地依着皇后坐下,抬眼看向皇后,敏锐地发觉皇后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母后?”

    皇后寻声低头,柔柔笑着看着赫连策,“怎么了策儿?”

    “母后是不是有话要与儿臣说?”赫连策问道。

    皇后先是一怔,继而失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策儿可想出宫待一段时日?”

    “出宫?”赫连策微微拧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宫。

    莫不是宫中即将有大事发生?

    赫连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似是看出了他心底的顾虑,笑着说道:“不过是出去透透气,若是策儿不想也无妨。”

    赫连策心知皇后话虽如此说,可心底里大抵还是想让自己出宫避避的。

    “儿臣已有多日未曾见过江奕,眼下倒也想去他府上小住一段时日。”赫连策会意说道。

    听到赫连策提出想去江奕府上,皇后心底也安心了不少,至少江奕能好好护住他。

    午后,江奕正同楚婉坐在一处说着话,忽然就听见下人通传,说是宫里来人了。

    眼下这个紧要关头谁会过来呢?江奕忍不住地蹙眉,却还是和楚婉出门迎接。

    二人刚出小院,就瞧见在下人指引下朝此地走来的赫连策。赫连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乌发拢作一个马尾,归在脑后。在听见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后,漠然地抬起小脸看去。

    待看见来人是江奕后,赫连策指尖微动,身后跟着的宫人会意上前,呈上几个包裹,恭敬说道:“殿下要来江府小住几日,这里面是殿下的行囊。”

    江奕以极缓慢的速度扫过面前的几个包裹,继而眉心轻轻跳了跳,最后才看向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赫连策,斟酌着开口,“你——”

    “这是母后的意思。”没等江奕把话说完,赫连策就将人打断了。

    乍然听见是皇后的意思,江奕虽是蹙了蹙眉,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命下人替赫连策收拾出一间干净的院落出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奕安置给赫连策的院落与苍惜语的是紧紧挨着的。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赫连策出宫小住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后宫,纯贵妃那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和秘密进宫的宫望坐在一处商量对策,忽地收到这个消息,二人皆是一惊。

    “莫不是皇后察觉出了什么?”纯贵妃涂着殷红丹寇的指尖掐住一支水嫩的花茎,娇嫩的花朵颤巍巍地坠下几片花瓣来,最后歪着脑袋倒在一处。

    纯贵妃瞥了一眼,嫌弃地掷在地上。

    宫望眸子昏暗,沉吟半晌,“也不无这个可能。”

    “眼下楚家的楚慕怀尚且身处诏狱不得出,楚家的另半块虎符也算是废了。”宫望阴狠一笑,说道,“眼下就算让皇后察觉出什么也无妨,左右皇帝也算是醒不来了,任凭他们这些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花来了。”

    纯贵妃听到宫望的话,心底亦是生出野望,不免长吁了口气,“兄长说的极是,这天下总归是阳儿的。”

    若不是那皇帝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不肯放权,她又何必和兄长谋划这一切。

    日子一晃又是三日,这三日里皇帝不醒,朝会亦是不能如期举行,一众朝臣更是乱成一团,想要拿出个章法来。

    这时候便有人提议让皇子亲政,这前两个皇子皆是碌碌无为的草包,后面几个除却六皇子又都是些家世低微的,适才首当其冲的就是萧平阳和赫连策二人。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刚有朝臣提出这个想法,皇后便让人放出风声,只说赫连策年纪尚幼,亲政一事还轮不到他。

    这般一来,这亲政的人选就只剩下三皇子萧平阳了。

    看到朝堂上日渐增多要求三皇子亲政的呼声,纯贵妃半倚在榻上,神情很是快活。

    她的阳儿终于能够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了,不枉她和兄长苦心谋划这么长时日。

    “你还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雕木头?”赫连策挑眉看向安然坐在椅上,手执刻刀细心雕刻一小截木头的江奕。

    江奕闻声抬起头,笑着拂去肩上的落花,将东西放下,“殿下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赫连策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掀起衣袍在江奕对面落座,“眼下前朝后宫都处于宫家的掌管,除却陛下的寝宫尚且有母后在,闲人轻易进不去以外。”

    “嗯。”听着赫连策的话,江奕也不过是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专注地雕刻着那半截木头,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赫连策见状不禁有些恼,“命都快没了,你怎么还看着那截木头呢。”

    这要是真让萧平阳坐稳那个位置,他可不觉得宫家会放过他们这些人。

    江奕指腹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木头,一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怎敢将我忘了

    赫连策看到江奕突如其来的发笑不禁后背一阵寒战,江奕是傻了不成?

    江奕却是想起那日街上楚婉盯着一个木制的人偶出神的样子,适才他才想着做一个和楚婉模样相似的人偶来,好讨她欢心。

    一想到楚婉届时看到这个人偶时喜不自胜的神情,江奕忍不住轻笑出声。

    “再过半月有余便是婉婉的生辰了。”江奕一面雕刻着小木人,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赫连策闻声将人看了一眼,只听得江奕继续说道:“我希望婉婉能快快乐乐地过一个生辰,这些糟心事需得在她生辰前处理干净。”

    说话间,赫连策看见江奕又是利索的一刀下去,忍不住眼皮子颤了颤。

    行行行,合着他江大公子是为了让自己心上人好好过个生辰这才肯出手料理这些是非。

    纯贵妃自认后宫一切都在自己掌握当中,对于那个被皇后护着不准自己动手的苍惜语也就没了什么执念,没过几日就将人放回来了。

    苍惜语一回来就听说自己隔壁院子住了个小孩,忍不住拧起眉。

    她最烦小孩,江奕这厮是不是故意的。

    没等苍惜语回房间洗漱换身衣裳,隔壁院子的那小孩就出来了,穿着身簇新的锦袍,眉眼疏离,看见她时也不过淡淡地扫了一眼。

    苍惜语亦是很快错开视线,准备回房洗漱,她那呆子师姐得知她在京都的遭遇,眼下正往这赶呢,她可不想被师姐撞见自己的狼狈样。

    “那个谁你过来。”苍惜语前脚刚踏进门槛,余光瞥见那个小孩对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苍惜语眉心一拧,没有理会他,反手就将门摔上。

    赫连策看着苍惜语昂着下颔目中无人的态度,也止不住蹙眉,这江奕府上的丫鬟脾气怎么这么臭。

    苍惜语沐浴一番,又将衣裳换了下来,这才觉得通体舒畅。她一面拢着半干的头发,一面推门出去,准备在院中吹会晚风,却不想这一出去又撞见那小孩,眼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苍惜语一皱眉,“你看着我做什么?”

    听到苍惜语毫不客气的话语,赫连策心下也是极不爽快,反唇相讥道:“眼睛长我自己身上,我爱看什么看什么,你管的着吗?”

    “呵。”苍惜语也是冷笑一声,甩了手中巾帕,“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眼瞧着二人针尖对麦芒,周遭弥漫满了火药味,一点就炸的时候,楚婉和江奕忽地过来了。

    苍惜语和赫连策齐齐转身看向来人,待看清江奕眸子别有深意的笑意时,苍惜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就说江奕这厮是故意的,眼下还带着楚婉来看她笑话。

    “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两个皆是臭着脸,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一大一小,楚婉斟酌着开口。

    “没什么。”赫连策生硬回道。

    到了这时他若还认为眼前那个臭脾气的女人是江奕府上的丫鬟那是真的傻。

    苍惜语这是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楚婉,“婉婉怎么来了?”

    苍惜语这声亲密的称呼自然无可避免地又被江奕瞪了一眼,苍惜语不以为然,反倒面上笑容更胜。

    楚婉含笑说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在一刻钟前醒了,殿下可要入宫去看看。”

    听见自己的父皇醒了,赫连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微微蹙眉,“此事可有瞒着宫家和纯贵妃?”

    楚婉颔首,“他们暂且不知。”

    赫连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那我入宫一趟。”

    送走赫连策后,江奕带着楚婉来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在那里楚婉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楚慕怀。

    楚婉心中一喜,还不待她发问,楚慕怀就咧嘴笑着朝她走来,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婉儿。”

    二人分开时,楚婉看到楚慕怀身上穿着的劲装和腰间的佩剑,不免蹙眉,“阿兄是要去做什么?”

    楚慕怀二不拉几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说道:“父亲将虎符给我了,李副将等人也还在等我。”

    眼下京都全权在宫家的掌管当中,皇帝昏迷也是宫家下的毒手,他们一行人自然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宫勤王了。

    忽地想到了什么,楚慕怀看着楚婉说道:“未免宫家起疑,我今早已经给父亲递去消息,让他通知赵家,赶在明日闭城之前出京。”

    “婉儿你今日也不必再回去了。”

    不然他起兵的时候,楚家和赵家就该被宫家拿捏作威胁他的把柄了。

    楚婉颔首,却是将视线看向江奕,无声地询问。

    他们这些人都不回京都,那江奕呢?

    面对楚婉的视线,江奕笑着摇头,“宫家暗中有人盯着我,若是我不回去,他们会起疑的。”

    楚婉忍不住拧起眉,那便是留江奕一人在城内了。

    看穿了楚婉的担心,江奕俯身捏了捏楚婉的耳垂,“我还要陪婉婉过今年的生辰呢,怎会出事。”

    话虽如此,楚婉心中仍是放心不下,颦蹙着眉心看向江奕,“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非得他以身涉险不可吗?

    江奕摇头。

    眼见着太阳日渐西坠,薄暮的余晖遍洒山野,二人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看到起身准备回城的江奕,楚婉忽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在江奕笑盈盈望着自己视线中,一字一顿说道:“你若是回不来,我便将你忘的一干二净。”

    江奕眸子骤缩,反握住楚婉的手腕猛地一用力,楚婉一时不查,被人扯进怀里。

    再抬头时,楚婉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婉婉方才说什么?”江奕擒住楚婉的下颔,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压着声质问:“婉婉怎敢将我忘了?”

    饶是江奕心知楚婉是在逼他平安回来,可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他就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楚婉不躲不避,对上江奕黝黑的双眸,趁着他弯腰看着自己的功夫,忽地踮起脚恶狠狠地在唇上咬了一口,“若是不想我说那话,你就好好地回来见我。”

第九十七章 因果报应

    偌大的寝殿里,燃着些微白烟,散发出浓厚的香气好借此驱散殿内浑浊难闻的气味。

    皇帝嘶哑着睁开眼睛,喉咙仿佛让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他死死地在榻上挣扎着。可殿内的那些宫人也只是束手束脚地垂首站着,即便是看见他醒了,也无人迎上去伺候。

    皇帝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强撑着坐了起来。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三两宫娥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皇帝看着朝内走来的皇后,眼底升起了希冀的亮光。

    皇后看了眼榻上挣扎不断的皇帝,面色平静地屏退下人,只身朝皇帝走去。

    “呃呃——”皇帝拼命地从嗓子眼里发出几个单调嘶哑不成调的音,见皇后不理解,又奋力指了指那些宫人。

    他要杀了这些宫人。

    皇后静静地看着皇帝在榻上挣扎,须臾端过随身女官呈来的汤药,勺了一口送至皇帝唇边,也不管那药是不是还烫的。

    皇帝无力地瘫在榻上,借着脑后迎枕的依靠才得以支起半个身子。他眼歪口斜地望着皇后,费力地咽下一口汤药。

    皇后像是没有瞧见那顺着脖子往下流的汤药一般,兀自又勺了一勺往皇帝唇边送。

    皇帝抗拒地盯着她。

    皇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停住手,将那药碗递给女官,“既然皇上不想喝药那便算了,本宫与皇上说会话吧。”

    说着,皇后替皇帝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看到皇后如此反常的举动,皇帝眼中满是戒备,又从嗓子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

    “陛下是在怕臣妾吗?”皇后微微笑着问道,指尖轻柔地拂过皇帝脸庞,“可是给陛下下毒导致陛下昏迷不醒的分明不是臣妾而是纯贵妃啊。”

    皇帝兀地瞪圆了眼睛,唔唔地叫着,上半身僵直了挣扎,一双眸子死死地盯住皇后。

    皇后方又扫了眼这昏暗的宫殿,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恐怕还不知道吧,眼下满朝文武都盼着陛下早日宾天,好让三殿下继位呢。”

    看到情绪愈发激动的皇帝,皇后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陛下素日不是最宠爱纯贵妃与她的孩子吗,眼下却是叫他们母子二人反咬一口。”

    忽地,皇帝奋力地伸手攥住皇后的衣角不放,一双眸子几乎要从消瘦凹陷的眼眶中瞪出来。

    皇后低头瞧了一眼,忽地轻笑一声,“陛下眼下知道着急了,当初嘉贵人被宫家害死,臣妾的孩子也因为纯贵妃而死的时候怎不见陛下如今日一般。”

    “那时陛下是如何说的来着?”皇后状似回想往事,盯着皇帝缓缓说道:“哦,臣妾想起来了,那时陛下说纯贵妃和宫家是冤枉的,他们都是无辜的。”

    她那尚且不足月的孩子和清清都是死有余辜。

    “有一句话臣妾今日终于信了,那便是因果报应。”皇后面上漾着笑意,温柔地注视着皇帝。

    看到皇帝眼中惊怒交加的神情,皇后心底舒畅不少,好整以暇地拂开皇帝攥着自己衣袖的手,将其塞回锦被下,说道:“陛下且先再清醒一会,好歹也让策儿见见你,尽一尽孝心。”

    皇后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女官就领着赫连策进来了。

    看到赫连策的一瞬间,皇后面上才露出真挚的笑容,柔和地对着赫连策招了招手,“策儿过来。”

    赫连策乖巧地走到皇后身边,待看见病床上的皇帝睁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时,赫连策顿了顿,继而面无表情唤了声“父皇。”

    “我知道陛下一直以来更中意萧平阳。”皇后忽然说了一句,右手轻轻抚着赫连策的手背,“可是本宫却更中意清清的孩子。”

    “陛下,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毒——毒妇!”皇帝近乎嘶哑地从嗓子眼里逼出这两个字,继而浑身脱力地倒回榻上。

    闻声皇后也不过轻笑一声,“臣妾方才不是说了吗,给陛下下毒的是纯贵妃,眼下代替陛下亲政的也是三皇子萧平阳。陛下怎么还怨恨上我和策儿了?”

    看到皇帝别过脸去不愿再看自己,皇后也不恼,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赫连策的背,“不过陛下放心,臣妾会让陛下再多活几日的,毕竟楚家和江奕还要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来为陛下肃清朝堂呢。”

    皇帝猛地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你——你们——”

    才说了几个字,皇帝就剧烈地喘息起来,面色一阵发青。

    “陛下眼下信任江奕,可待自己百年之后还不是要让他死于宫家之手,至于楚家,若是他们再不动手为求自保,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皇后缓缓说道,“说起来,有今日这局面不过都是陛下自找的。”

    若不是他一味宠信奸人,大肆铲除功臣,又怎会逼得楚家反了。

    见自己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皇帝也被自己气的个半死不活,皇后施施然起身,拉起赫连策,“这儿的味道难闻,策儿我们走吧。”

    二人转身的时候,身后榻上躺着的皇帝又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满殿的人对视熟若无睹,恭送皇后和赫连策出去。

    二人刚出去,就撞见了从外间进来的江奕,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江奕和皇后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张明黄色的绢帛落进了皇后手里。

    皇后微微抬眼,看向江奕,江奕只是抿唇轻笑,低声道了一句,“子时三刻。”

    皇后紧紧捏着手中的那张明黄色绢帛,另一只手牵着赫连策快步朝中宫赶去。

    “皇后娘娘这是刚从陛下寝宫出来吗?”二人正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迎面却撞上了纯贵妃。

    许是觉得皇帝没几日好活了,纯贵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的妆容都娇艳了几分,大抵是为了提前庆祝她那好大儿登基。

    赫连策只觉得皇后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不免抬眸看向纯贵妃,说道:“母后身子不适,还望纯贵妃不要挡住母后回宫的路。”

第九十八章 本宫曾答应你的母妃

    纯贵妃闻声不免挑了挑眉,“皇后娘娘怎么好端端的会身子不适,可要去请个太医回来看看。毕竟陛下还要靠皇后娘娘照顾呢。”

    皇后另一手捏着那块绢帛,无法伸出来,只能松开牵着赫连策的手,掩唇轻咳了几声,“有劳贵妃关心,不过是老毛病犯了。”

    “皇后娘娘可要保重凤体,正巧臣妾宫中有一味药,不如皇后娘娘去臣妾宫中取来。”纯贵妃笑吟吟地望着皇后说道。

    皇后皱了皱眉,只说了句不必了,便打算绕开纯贵妃回宫。

    看到脚步明显较往常匆忙的皇后,纯贵妃虚虚眯起眼,盯着皇后的背影,忽然问道:“皇后娘娘手中可是拿了什么东西?”

    皇后闻声脚下步子一顿,转身微抬下颔,盛气凌人地看向纯贵妃,“贵妃是在质问本宫吗?”

    瞧见皇后如此姿态,纯贵妃下意识地垂眸,讪笑道:“臣妾不敢、”

    皇后冷哼了一声,牵着赫连策快步离开御花园。

    看到身形走远的皇后,纯贵妃方才愤愤难平地搅着手里的帕子。

    得意什么,那皇帝都快要死了,阳儿也要登基了,届时她看她这个皇后还怎么翻的出浪花。

    “母后?”看到一回宫就挥退下人,牵着自己走近寝殿的皇后,赫连策不解发问。

    皇后坐在椅上,轻吁了口气,取出那块被自己用力攥在掌心的明黄色绢帛。

    “这是——”赫连策眉心一跳,从皇后手中接过打开,内里却是一道盖了玉玺的圣旨。

    而圣旨的内容更是让赫连策心惊不已,里面写的竟然是废黜纯贵妃和萧平阳的身份,立他为储君。

    皇后欣慰地瞧着那道圣旨,“江奕倒是个有本事的。”

    “策儿,你且将此物藏好了,今夜子时会有人接应你出宫。”

    赫连策三两下将那圣旨卷起藏好,皱眉看向皇后,“母后此话何意?莫不是不和策儿一起离开?”

    皇后摇头,“我们二人一同出宫太过明显。”

    看着明显不愿意听自己话的赫连策,皇后失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本宫是皇后,即便他们有那心思也要顾忌颜面,是不会贸贸然对本宫出手的。”

    “而且本宫也曾答应过你的母妃,要好好保护她的孩子。”想起那个在雨夜里为了自己奔走去请太医的姑娘,皇后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策儿不会让我食言的,对吗?”

    赫连策抿紧唇瓣,没再说话。

    夜半子时的时候,赫连策换上了一身小太监的服饰,趁着夜色来到冷宫。

    看到前来接应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江奕和江六时,赫连策还是不免挑眉,“你还未出宫?”

    江奕轻轻笑了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小人偶递给赫连策,“劳烦殿下将此物带给婉婉。”

    这是他今日刚完工的,为免今日过后奔波将它弄丢,江奕只能将它托付给赫连策。

    赫连策撇了撇嘴,虽然面上瞧上去十分不情愿,可还是将这个小人偶好生藏好。

    江奕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看向江六,吩咐道:“送六殿下出城吧。”

    “你不随我一起离开?”赫连策这才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奕。

    江奕摇头。

    楚慕怀等人还需要他留在宫中做内应,他不能离开京城。

    眼瞧着江六催促自己干净离开,赫连策咬了咬牙,忽地从腰间扯下一枚平安符,塞进江奕掌心,很是别扭地说道:“这是我母后为我求来的,你——你小心点。”

    他也不是担心江奕,只是怕江奕出事了楚姐姐会难过才这样做的。

    江奕有些意外地瞧着静静地躺在掌心里的平安符,须臾一笑,“那便先谢过六殿下。”

    赫连策不耐烦地冲江奕摆了摆手,揣着圣旨和那个小木偶火速出了城。

    离开城门后没一会,赫连策就看到一辆疾驶出城的马车,随着江六的一声暗号,那马车倏忽停下,从里头蹦出个人来。

    赫连策借着朦胧月色定睛一瞧,却是个身穿蓝袍的年轻公子。

    赵瑾瑜笑呵呵地朝江六走来,“怎的这般巧?”

    江六无心同他废话,拎着赫连策窜上了马车,“人可都到了?”

    赵瑾瑜谨慎地环顾圈四周,确认没有人尾随后才跟着上马车,“阿姐和楚伯父等人走在了前头,眼下想来也快到了。”

    伴着车夫的低喝,马车飞快地朝前驶去,赫连策则是被江六死死地箍住身子,像是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就要被甩出马车外一样。

    赵瑾瑜坐在一侧,笑盈盈地盯着赫连策瞧,忽地说了一句,“这就是六皇子殿下么?倒是生的可爱。”

    赫连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人夸过他可爱,大多都是夸他俊俏、

    如今乍然被赵瑾瑜这么一说,赫连策小脸有些挂不住,旋即冷下脸道:“住嘴。”

    被赫连策乍然训斥了一句,赵瑾瑜也不恼,反倒更开心了,借着赫连策被江六搂着的功夫伸手掐了把他的小脸蛋。

    脸颊上传来的轻微痛感让赫连策一怔,继而恶狠狠地瞪向赵瑾瑜。

    好不容易马车驶到了京郊,赵瑾瑜来不及舒展下身肢,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赵瑾瑜踉踉跄跄地从马车上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看到赫连策大爷似地昂首挺胸从马车上下来,路过自己身边时还不忘冷哼一声。

    站在门口目睹全过程的楚婉和赵念初皆是眉心一跳。

    赫连策一见到楚婉就取出那个小人偶递给楚婉,“这是临走时江奕让我带给楚姐姐你的。”

    “呦,江奕给的呀。”不等楚婉说话,站在楚婉身边的赵念初却是啧啧有声,满眼挪愉地看着楚婉。

    楚婉垂眸含笑接过,神思却被拉回几日前她与江奕在街上闲逛的景象。

    那时她只当江奕说亲手给她雕刻一个是玩笑话,没曾想他却是放在了心上。

    楚婉伸手抚着与自己模样相似的小人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虽是才分别一日不到的功夫,她却是已经开始想江奕了。

第九十九章 解脱

    大齐在当今皇帝的治理下,虽是表面上看上去一团和气,实则暗里早已被蛀虫钻空,犹如一刻中空的大树。

    眼下皇帝昏迷不醒,萧平阳这个乳臭未干的三皇子接管朝堂,虽然有宫家在背后施以援手,可大齐上上下下对此不满的大有人在,更别提还有大大小小的藩王。

    一时间大齐风云涌动,不少人都嗅到了变天的意味。

    其实说来萧平阳无法完全使众人信服,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手上没有握着绝对的力量,单凭一个皇子的身份很难让人心诚归服。

    这时宫望和纯贵妃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驻扎在京城百里开外的三十万人马,那原是归楚家人调动的。

    可眼下楚慕怀都还在诏狱待呢,皇帝更是半死不活地吊了口气,这三十万人马归谁自是不必想了。

    正当宫望想着如何调动那三十万人马时,忽有探子来报,说是那原本安安静静驻扎在城外的三十万甲士一夜之间齐刷刷地拔营朝京城赶来。

    宫望忍不住瞪眼,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萧平阳,莫不是他暗地里下了什么命令?

    接到宫望的视线,萧平阳无声地摇头,他从未有过什么命令,至于那些人为何会有异动他也不清楚。

    想到那些远在封地上蠢蠢欲动的藩王,宫望心下一紧,咬牙吩咐探子回去细瞧,看看到底是谁在调动这些人。

    将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宫望复又看向萧平阳,说道:“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殿下登基继位的事情也该早日提上议程了。”

    回头他便去寻几个官员联合起来造个势,届时萧平阳登基继位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看到两眼迸发出火热光芒的宫望,萧平阳并未多眼,只是漠然垂眸,食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一枚玉扳指。

    继位?呵。

    楚慕怀早些年的时候也在军中历练过一段时日,所以眼下调动起人马来倒也算是得心应手,不过两日有余的功夫,乌压压的三十多万人就压在城门外。

    宫中的宫望和纯贵妃在得知领兵的人是楚慕怀后,第一时间派人去了诏狱,得到了却是人早就丢了的消息。

    宫望气的为此杀了不少人,纯贵妃亦是在自己宫中泄愤打骂宫人,一时间宫里宫外人人自危。

    “他们楚家是不是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说什么一心只为大齐,实则还不是要做一个乱臣贼子!”宫望气急败下地站在殿下叫骂,萧平阳坐在御案前,闻声只微微勾起唇角,露出轻嘲的弧度。

    “舅舅难道没有听说吗,他们楚家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萧平阳看着宫望轻声说道:“如今看来,真正的乱臣贼子恐怕是我们。”

    宫望嘴里的话一噎,盯着萧平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萧平阳疲倦地看着眼前随意堆叠的奏章,眉宇间隐隐有解脱之意。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古怪地笑道:“江奕是否尚且在城中?”

    宫望不明觉厉的点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萧平阳不似往常,反倒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萧平阳勾起唇角,对着一侧的内侍吩咐道:“宣江奕入宫,本宫有话要同他说。”

    内侍立马照做下去了。

    宫望看着眼下行事有些陌生的萧平阳,忍不住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萧平阳打断了,“舅舅且先下去吧,本宫想去瞧一瞧父皇。”

    无奈宫望只能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行了一礼后便出宫了。

    如今皇后借着老毛病犯了的源头也不去照顾皇帝了,每日里只叫个太医去请脉,灌点汤药拖着时间罢了。

    萧平阳到的时候,宫人皆是惶然望着他,纷纷伏地请安。

    萧平阳也不开口叫他们起来,擦着他们走过,来到皇帝病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皇帝眼下是清醒的,看到许久未见的三子,皇帝怒目圆睁,呜呜咽咽地想要说话,却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所幸萧平阳也不是很想听他说话,自顾自地在皇帝身边坐下,盯着他的瘦削凹陷的脸颊说道:“父皇病了这么些日子,朝中臣子每日都有人委婉询问儿臣父皇是否还健在。”

    听到萧平阳的话,皇帝怒火攻心,脖子拼命挺直,想向上挺起,最终却只能无力地砸回枕头上。

    看到皇帝动作,萧平阳无动无衷地望着他,“父皇总是说最喜欢的便是母妃和儿臣了,可是儿臣却觉得父皇最爱的是那张冷冰冰的龙椅。”

    感受到皇帝的震怒,萧平阳微微错开视线,喃喃自语道:“父皇喜欢,母妃也喜欢,舅舅也喜欢,可唯独儿臣不喜欢。”

    “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问过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只一味地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我身上。”

    “可做这世间的九五之尊有什么好呢?”萧平阳讽刺地盯着孤零零躺在榻上无人问津的皇帝,“临到最后还不是落的个不得善终。”

    说完这句话,萧平阳估摸着时间江奕也快到了,便起身朝殿外走去。

    说来他和江奕也算是两世的情分了。

    萧平阳离开寝殿的时候,外头的天色昏昏沉沉,零星落着几滴小雨。萧平阳站在台阶上等了片刻就看到撑伞缓缓朝此处走来的江奕。

    江奕亦是孤身一人,穿着一身落拓青衫,一头乌发挽在脑后。

    似是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江奕将伞面抬起,就看到萧平阳负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对上萧平阳的注视,江奕微微一笑,几步走到萧平阳身前,与他平身站着。

    “殿下宣臣入宫可有要事吩咐?”

    望着时至今日还神情平稳,滴水不漏的江奕,萧平阳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楚慕怀都领着三十万将士堵在城门口了,江奕你也别同我装了。”

    江奕收起青绸伞,须臾眸子微弯,“殿下想说什么?”

    望着江奕脸上熟悉又陌生的神情,萧平阳好像在一瞬间又看见了前世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江丞相了。

第一百章 只要婉婉喜欢

    萧平阳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江奕,你也是多了一世记忆的人吧。”

    萧平阳此话并非是质问,而是笃定。

    江奕抬眸看着萧平阳,面上笑容渐消。

    若是这一世的萧平阳他还可以忍受,可眼下萧平阳却告诉自己他也有前世的记忆。如此说来,前世婉婉在他府中遭受的冷遇,苦难,还有最后的身死他也一并记得。

    即便他最后成功报复了萧平阳,让他后半生都只能在病榻上度过,可他也终归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看到眼前漠然不语,只用一双近乎无情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江奕,萧平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因为这样楚楚这一世才不肯选我,而选了你?”

    江奕瞧了人一眼,声线古井无波,并无半点起伏,“殿下错了,婉婉选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你。”

    他和楚婉的缘分比萧平阳想的还要早。

    “你凭什么这么说?”萧平阳不知被江奕那句话戳中,猛地揪住江奕的衣领,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双眸猩红地逼视着江奕,“若不是楚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不愿再与我亲近,她本该是我的皇子妃!”

    江奕神情怜悯地望着萧平阳,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倘若婉婉这一世依旧嫁给殿下,那之后呢?殿下会如何待她?”

    “宫家从来都容不下楚家,殿下和婉婉还不是上一世的结局。”

    “分明护不住的人,却还要强硬地抢到手。”江奕平静地说道,“殿下并非是喜欢婉婉,而是在害她。”

    “在亲手扼杀她。”

    “你给我闭嘴!”萧平阳怒道,揪着江奕的衣领用了几分狠劲,江奕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面上却仍是那番风轻云淡的神情,“我没有!”

    “殿下是因为被我说中了才恼羞成怒吗?”江奕微笑着看着萧平阳,面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萧平阳怔楞了一瞬,猛地深吸一口气,将人松开,压着声说道:“你若是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江奕环顾了圈周围佩刀侍卫,又看了眼被自己激怒的萧平阳,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即便殿下今日杀了我,婉婉也回不到殿下身边,城外那三十万将士亦不会退兵。”江奕掀起眼皮将人看了一眼,嘴角依旧悬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其实他当初是给萧平阳留了一线生机,只当看到二人从小的情分上,可眼下在他得知萧平阳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后,他突然就不想留他性命了。

    婉婉的命,他要他们所有人来偿。

    “江奕,你究竟从何时开始策划了这一切?”萧平阳压着阴沉沉的眸子,注视着江奕。

    从他一步步获得圣宠,再到皇帝身体衰败,最后诱使宫家的人主动篡位。

    江奕也不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垂首轻笑了一声,缓缓吐出口气来,“从我这一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

    “殿下,你们欠婉婉的总归要还回来,不是吗?”

    “疯子。”萧平阳脸色铁青地看着站在雨幕下,容貌清丽却带着几分妖冶的江奕,“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上辈子江奕连命都不要都要将自己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眼下更是让自己陷在危险境地里,只为将上辈子伤害过楚婉的人连根拔起。

    听见萧平阳说自己是个疯子,江奕也不恼,只从喉咙间发出一两声闷笑,“疯子也好,什么人都好,只要婉婉喜欢。”

    “殿下你说呢?”临到这个时候了,江奕还不忘在萧平阳心口上捅上一刀,提醒他楚婉这一世不再喜欢他的事实。

    天色愈发昏暗,原本丝丝缕缕的小雨眼下连成一片,连绵不断地砸在玉阶上。

    一抹暗色的云裳浸在水中,衣裳的主人死死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公主?公主?”看到自前殿回来就直奔纯贵妃寝宫的箫媛,跟在她身后的宫人都是一头雾水,却也不得不紧跟上去,生怕这个祖宗闹出什么事来。

    箫媛脸色苍白地挥退宫人,甚至连纯贵妃宫里的人也一并都轰了出去。

    “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箫媛白着一张脸将殿门关上,转身朝殿内走去。

    “哎呀,这雨怎么下的没完没了的。”赵念初拧眉小声嘀咕,但还是被身后走来的楚婉听见了。

    楚婉撑着顶油纸伞走来,闻声在赵念初身边站定,好笑地看着她,“自阿兄走后,你每日似乎都要抱怨上一遍。”要么是今日的天气太晒了,要么便是今日这雨太折磨人了,总归会有赵念初不顺心的地方。

    赵念初被楚婉说中了心事,一时间如玉的面上蒸腾起薄薄的红晕,伸手就去掐楚婉。

    二人笑着玩闹了一会,忽地就听见下人禀报,说是有个青衫女子站在门口找人。

    楚婉挑了挑眉,女子?

    赵念初亦是不解,二人旋即走到府门口,只见一个面容姣好,只是看上去有些呆板的姑娘站在府门口。

    楚婉不禁问了句,“姑娘要找谁?”

    青衫女子看着楚婉,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找我师妹。”

    说完青衫女子见楚婉和赵念初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不由得又补充一句,“她叫苍惜语。”

    青衫女子似乎是怕二人还不能理解,于是连着带比划给她们两个人解释了哪个苍哪个惜哪个语。

    楚婉默然,须臾请青衫女子,顺道差小厮将最近闭门不出的苍惜语唤来。

    她说苍惜语这几日怎么异常的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楚婉将人请到正厅,又询问了姓名,正巧这时苍惜语姗姗来迟,看到坐在上首的苏盼目光闪了闪。

    苏盼却是高兴的,当下自座位上起身,眸子晶亮地望着苍惜语,叫了声师妹。

    不同于苏盼,苍惜语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人,轻咳了声,“师姐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听闻你在京中遭人诬陷,我便匆匆拜别师傅赶过来了。”苏盼虽是面容清秀婉约,可说话时却显得呆板了些。

第一百零一章 江奕失踪

    “多谢师姐关心。”苍惜语干巴巴地说了句,“眼下我已经无事了。”

    苏盼亦是咧嘴笑了笑,一双蕴着秋水的双眸盈盈望着苍惜语,“无事便好,那我与师傅也可以放心了。”

    苍惜语盯着人瞧了一会,忽又问道:“师姐打算何时回去?眼下京都不算安稳,师姐留在这只会平白让师傅担心。”

    苏盼眨了眨眼睛,“师妹几时回去,我便几时回去。”

    既是京都危险,那她也不可能将苍惜语一人留在这里。

    苍惜语闻声脸上神情瞬间垮了,一时间显得很是疲惫,瘫坐在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便随你吧。”

    苍惜语连师姐都不打算叫了。

    苏盼乐呵呵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麻烦楚姑娘她们再备房间,我与师妹你住一处就好。”

    看到整个人都炸毛了的苍惜语,楚婉抿唇轻笑。

    自楚慕怀陈兵城外,宫家自然安排了禁军防守,楚慕怀并不想过多伤及百姓,只是慢慢围困着这座城。

    这日,楚婉和苏盼几人来到城外,原是想来瞧瞧如今形势如何,顺道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的上忙的,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一股冲天而起的浓烈黑烟。

    “那是——”楚婉盯着那股浓烟,心跳漏了一瞬。

    与此同时,浓烟四起的皇宫内,萧平阳冲进漫天而起的大火,想将那个站在大火中疯狂痴笑的女人拉出来。

    “母妃!”冲天的火势阻挡了萧平阳的脚步,他望着一点点被大火吞噬的人影,目眦欲裂地大喊。

    江奕方才被一根燃烧的柱子砸中,额头湿漉漉的往下滴着血,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望去。在他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瞧见萧平阳朝他跑来。

    纯贵妃纵火焚烧皇宫的事情没一会时间就传开了,与此同时江家的大公子江奕和三皇子萧平阳齐齐在这场大火中失踪。

    距离大火过去已有三日,宫家彻底抵抗不住,任由楚慕怀带着那三十万人马长驱直入。

    “阿兄,还没有江奕的消息吗?”这几日里楚婉一有时间便会往皇宫跑,可那除了坍塌大半的废墟就只剩一摊风一吹就飞走的灰烬。

    有宫人在那当中发现了几具尸首,有皇帝和纯贵妃还有几个内侍,却独独不见萧平阳和江奕的影子。

    楚慕怀这段时日也很忙碌,先是整顿宫中禁卫,还有便是要安顿那三十万将士,顺道还要忙里抽空去寻找他那好兄弟江奕的下落。

    楚慕怀脸色有些难看,道:“我已经命人挨个去询问当日在附近的宫人,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总不可能萧平阳和江奕两个大活人人间蒸发了吧。

    楚婉眉心紧锁,眼底一片青黛,自江奕出事后,她就没能睡个好觉,每每梦中景象都能将她惊出一身冷汗。

    楚慕怀看了眼楚婉,叹了口气,“既然没死,那便还有一线生机,婉婉你也别太着急了。”

    楚婉看了眼堆在楚慕怀眼前桌案上的卷宗,知晓楚慕怀并不比她轻松,在同楚慕怀又说了几句话后便打算离开。

    正巧这时赵然走进来了,他一进来就将视线落在了楚婉身上,惹得楚婉将人多看了几眼。

    赵然走过来匆匆行了一礼,视线还大半落在楚婉身上,“方才有个宫女说曾在大火中看到两个人走出来。”

    楚慕怀倏然瞪圆了眼睛,楚婉亦是攥着手腕,强忍心中震颤。

    “那人眼下在何处?”楚慕怀问道。

    赵然连忙说道:“人就在门外,公子和姑娘可要叫她进来?”

    楚婉颔首,没多时,那个小宫女就被赵然带了进来。

    她战战兢兢地走来同二人行了一礼。

    “你别怕,叫你进来只是想问问宫里着火那天你可有看见两个人从大火中离开?”楚婉耐着性子安抚道。

    宫女犹犹豫豫地点头,那日突如其来的大火她原是想跑的,可又想到自己的伙伴也在附近,旋即折了回去,却不想远远地看到两个身影慢慢挪了出来。

    听宫女说完,楚慕怀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可有看到他们两个往哪个方向去了?”

    宫女摇了摇头,忽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记得其中一个像是被另外一人扛着离开的。”

    楚婉闻声微微蹙眉,“那应当是江奕了。”

    若是江奕还清醒着的话一定会设法联系他们,只是眼下他们都不知道萧平阳为什么要带走江奕。

    既然知道二人的确还活着,只是不知去向,楚慕怀心底好受了许多,当下赏了锭银子给宫女。

    宫女欢喜地接过,三番谢过后方才离开。

    “宫家眼下已经倒台,宫望也在府中自尽身亡,萧平阳孑然一身能够去哪?”楚婉忍不住说道。

    楚慕怀摇头,须臾叹了口气说道:“萧平阳既然没有放任江奕死在那场火中,那定然眼下也不会杀他,或许是将人藏在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我会让人沿着京城周围寻找的。”楚慕怀说道。

    楚婉颔首,转而看向楚慕怀,“辛苦阿兄了。”

    楚慕怀嘿嘿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你是我妹妹,江奕又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楚婉出了殿门,迎面看到牵着赫连策朝这走来的皇后,楚婉垂首行礼,并无半点僭越之意。

    皇后笑盈盈地让女官扶起楚婉,“楚公子可是在里面?”

    楚婉点头说是,“皇后娘娘和六殿下是来找阿兄商量事情的吗?”

    自皇帝死后,皇后虽是还在服丧,面上却总带着笑意,虽有臣子见了觉得不妥,可谁又敢出声说句不是呢。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本宫瞧着策儿该寻个师傅教导本领了,适才想着来找楚公子,不知他是否愿意教导。”

    说完,皇后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赫连策,忍不住叹了口气,“策儿这孩子倔,本宫先前为他寻的几位武学师傅他都不喜。本宫想着他素日与你们楚家亲近,才出此下策。”

    听着皇后在楚婉面前揭自己短,赫连策冷冰冰的小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拽了拽皇后的衣袖,“母后。”

第一百零二章 失忆

    皇后会意地瞧了人一眼,“好好好,本宫不说了。”

    楚婉看着二人相处融洽的模样,心底也松了口气,此时皇后忽地又说了一句,“不过说来本宫近日还真有一桩烦心事。”

    楚婉微笑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请讲。”

    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眼下纯贵妃已死,宫家也没几个人剩下,萧平阳更是不知所踪,可这宫里还剩下个箫媛。本宫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虽说宫家密谋给皇帝下毒,纯贵妃又放手烧了宫阙,连带着没几日好活的皇帝一起烧死在里面,这桩桩件件单一件拎出来都够诛九族的,可偏生箫媛也算是皇帝的血脉,是赫连策的皇姐。

    这皇帝一死,她这个做母后的若是连带着箫媛一起杀了,恐怕又会引来非议。可是这长久在宫里住着,也不像一回事,更别提眼下没哪家公子愿意娶她。

    提及箫媛,楚婉眸光微闪,须臾说道:“皇后娘娘可以在京中置办处宅子,派几人看守着她。”

    既然箫媛没死,那萧平阳会不会回来找他这个唯一的皇妹?

    对于楚婉的建议,皇后沉思了片刻,“你说的倒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我会同人商量的。”

    这商量,自然也就是前朝的那些老臣们了。

    这皇帝死了,原本继位有望的萧平阳又失踪了,眼下就剩六皇子赫连策了。因着赫连策年幼的缘故,朝臣们表面上虽是同意他继位,可私心仍是不服,总会使些绊子。

    皇后等人也看的清楚,奈何眼下时局不稳,只能暂且隐忍下来,只等着朝纲稳固后再对这些人动手。

    既然皇后提起了箫媛,那楚婉自是要派人去看着她的。

    距离江奕和萧平阳失踪过去了十日有余,楚婉和楚慕怀依旧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反倒是监视箫媛那的暗卫得了个消息。

    “你说箫媛有可能在自己宫中藏了个人?”楚婉皱眉看着暗卫。

    暗卫点头,“属下这几日观察,发现那偏殿总是封着的,只有三餐会让人送进去,而箫媛亦是经常进去,待上许久才出来。”

    楚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楚慕怀,“箫媛藏在宫中的人会不会是萧平阳?”

    除此之外楚婉很难再想象箫媛能在自己宫里藏什么人。

    楚慕怀沉默片刻后道:“我即刻带人将她宫殿围住。”

    楚婉叮嘱道:“阿兄切记小心行事,勿要打草惊蛇。”

    楚慕怀应下了,匆匆带人过去了。

    箫媛正在偏殿同背对着自己的人说话,却突然听到外面起了一阵喧闹。她面色一凝,正要起身去看,殿门就被人破开,楚慕怀沉着张脸逆光站着。

    箫媛忽然就慌了,她下意识地起身遮住身后的人。

    楚慕怀冷冷地将人扫了一眼,“让开。”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这时被箫媛挡在身后的人站了起来,穿着一身落拓青山,墨发半挽,一双凤眸含笑看人。

    楚慕怀倏然瞪圆了眼睛,失声叫道:“江奕。”

    江奕听见声音,看向楚慕怀,虚虚眯起眸子,面上依旧是温和轻松的笑容,“你是何人?”

    楚慕怀惊了一下,上前几步拨开箫媛,攥住江奕的肩膀,“不是,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和婉儿都快要急疯了。”

    江奕眉心微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位公子你在说些什么?婉儿又是何人?”

    这名字他怎的听上去好生耳熟。

    楚慕怀定定地盯着江奕的眼睛,确信他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后一手刀将人劈晕了,在箫媛的尖叫声中将人扛回大殿。

    楚婉正坐在殿中等着楚慕怀消息,却不想等来的是楚慕怀和一群太医。

    楚婉旋即起身,“阿兄是受伤了吗?”

    楚慕怀看着满眼担忧的楚婉,几番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说道:“婉儿,你——你切莫不要伤心。”

    楚婉心底咯噔一下,双手忍不住攥紧,嗓音艰涩,“发生了何事?阿兄但说无妨”

    “江奕找回来了,只是他眼下失忆了。”

    楚婉微微张嘴,像是有些惊讶。

    楚慕怀看着楚婉眼中复杂的神色,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带着人去了内殿。江奕正躺在榻上,一众太医围着他检查。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楚婉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了过去,确信他并未受什么重伤后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太医,“他怎么样了?”

    为首的一个年长太医皱眉盯着江奕,“这位公子的脑袋应该是被重物砸中,适才会骤然失去记忆。”

    “除此之外他可还有别的伤口?”楚婉追问道。

    太医摇了摇头,“只有些轻微烧伤,姑娘不必担心。”

    “不过他的记忆若是想要恢复恐怕要费些时候。”

    楚婉闻声却是释然一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躺在榻上的江奕,轻声说道:“记不得便记不得了,总归我和他还有时间。”

    她会一点点地填补江奕记忆的空缺。

    一边的楚慕怀听到楚婉说的话有些惊讶,“婉儿你不想江奕想起来了?”

    楚婉摇头,“随缘便是。”

    江奕前两世的记忆并不算好,如果能够就此忘却也算是件好事。

    太医离开后,楚婉便守在江奕的床榻前,天光愈渐黯淡,夜晚很快笼罩整片大地。

    一片黑暗中,楚婉忽然看到眼前的人动了动,发出声轻微响声。

    楚婉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江奕?”

    榻上的人似有所感,“是公主吗?”

    楚婉身子瞬时僵住了,她沉默地点起蜡烛,重新看向江奕。

    江奕茫然地望着楚婉,“姑娘是?”

    虽是早已料到江奕看到自己会是这般场景,楚婉还是觉得心底像是空了一块。

    “我叫楚婉。”楚婉坐下来笑盈盈地望着江奕,看的江奕心中升起别样的感觉。

    下意识地,江奕脱口而出,“我和姑娘是不是曾见过?”

    楚婉只觉得江奕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二人第一世初识的样子,带着些青涩。

    “自是认识的,毕竟我们二人日日都在一处。”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信你

    江奕似有些惊奇,不免多眨了下眼睛,“日日都在一处?”

    楚婉没有理会江奕面上的震惊,端起温在食盒里的肉丝粥,递到江奕面前,“想不起来也无妨,先用晚膳吧。”

    “可……”江奕想了想,还是先接过碗,最后才看向楚婉,“可是公主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知我和姑娘又是何关系?”

    听到江奕说萧媛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楚婉的眸色倏忽就变了,泛着些冷锐光芒。

    但是想到江奕还在自己面前,楚婉硬生生压下心中不快,自怀中摸出一只小木偶和一枚白玉佩,“你还认得这些吗?”

    江奕错开那小木偶,反倒伸手拿起那枚玉佩,抵在掌心摩挲了片刻,莞尔一笑,“这可是我曾经的物件?”

    见江奕对自己的东西还有些残留的记忆,楚婉到底也放了点心,点头道:“这是你家中传下来的,尔后你又转赠于我。”

    既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赠予旁人,江奕心中便明白楚婉对于自己来说定然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更何况在靠近楚婉时带给他的隐隐约约熟悉感。

    “所以公主说的是假话?”江奕翻手收起玉佩,那双凤眸温润含笑,好似三月春风拂面而过般的温柔。

    江奕静静望着楚婉,等待她的回复。

    楚婉点了点头,“箫媛心悦你多时,能编造出这样的话也不出人意料。”

    江奕若有所思地点头,视线又环顾了圈周围,“那我为何会在宫中?”

    楚婉将江奕只身一人留在京中,好和楚慕怀等人里应外合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江奕看上去又几分诧异,但还是没有多问。

    楚婉又同他交代了些近日发生的事情,避免他一问三不知的窘境。

    待楚婉说完,回头看眼天色,也是不早了,楚婉便准备起身离去。

    只是楚婉刚刚站起身,衣袖就被榻上坐着的江奕拽住了。楚婉低头看他,却见他轻咳了一声,似有些尴尬。

    江奕忙松开攥着楚婉衣袖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还没回过神呢,这手就已经伸出去了。

    好在楚婉并没有多嘴询问,只冲人微微笑了笑就出去了。

    江奕的视线紧紧地黏着楚婉的背影,脑海中似有什么画面一晃而过,却又难叫他捕捉到。

    翌日清晨,楚婉尚且还在睡梦中,就听人来报,说是箫媛在江奕殿门口大喊大叫,闹着要将人带回去。

    因着楚慕怀等人今日都出门料理事务去了,宫人们一时无法,只能来找楚婉。

    楚婉这些日子都是歇在宫中的,适才离江奕暂住的宫殿也不算远,不过一会功夫就到了。

    楚婉到的时候,箫媛正反手将一个小宫人打倒在地,那宫人捂着红通通的脸颊,委屈地含泪,敢怒不敢言。

    楚婉见状不由地皱了皱眉,“三公主是在闹哪般?”

    看到楚婉走过来,箫媛身上的气势瞬间降了不少,但是眸中也漾起怨愤,“把江奕还给我。”

    “还?”楚婉只觉得好笑,她诓骗江奕自己是他的妻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能说出还这个字未免也有趣了些。

    看到楚婉突然发笑,箫媛只当她是在嘲笑自己,旋即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楚婉,江奕已经答应与我成亲,眼下他是我的。”

    “霸占别人的东西让你很有成就吗?”箫媛质问。

    说话间,殿门被自内打开,江奕穿着身落拓青衫缓缓走出。

    箫媛的眼睛倏然就亮了,直直地盯着江奕,忍不住放软声调唤他,“江奕。”

    江奕听见声音,旋即朝箫媛看去,勾唇微笑,面上神情一派柔和,“公主。”

    不知怎的,楚婉看到江奕对着箫媛笑盈盈的样子犹如心底扎了一根刺,即便心知江奕眼下失忆了记不得她,可她还是难受。

    楚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江奕朝箫媛走去。

    箫媛亦是朝楚婉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楚婉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那边的箫媛拉着江奕不知往何处走了,有宫人前来请示楚婉是否要将江奕拦住,楚婉也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楚婉瞧了眼二人走远的方向,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那边方向忽然传来了箫媛突然拔高的声调,“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的……”

    楚婉微微皱眉,却因着相隔有些远,她也未能听清二人讲了些什么。只看到没一会功夫江奕就回来了,眉眼带笑地望着自己,箫媛失魂落魄地站在假山旁,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江奕。

    还不等楚婉发问,江奕就走过来说道:“我不信旁人说的,我只信你说的话。”

    楚婉一愣,下一瞬就听得江奕继续说道:“你可以陪我出宫看看吗?我想找回我的记忆。”

    楚婉下意识地对上江奕那双澄澈温润的眸子,内里没有铺天盖地的疯狂和阴鹜之色,好似一汪清浅的池水。

    楚婉心中划过什么,眸子微弯,“好啊。”

    站在二人身后的箫媛看到江奕主动和楚婉说话的一幕,只觉得无比刺眼,当下愤然冲上前。

    江奕下意识地侧身将楚婉挡住,看向箫媛,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我的这里告诉我,我并不喜欢公主,所以公主说的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话应当是骗我的。”

    说话间,江奕指了指自己的心。箫媛愣在当场,继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看到脚步踉跄,整个人如同失了三魂六魄一样的箫媛,楚婉微微蹙眉,让宫人跟上去,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江奕却是回首看着楚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我们还去吗?”

    楚婉失笑,颔首应道:“去的。”

    二人乘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宫,眼下京都内乱刚平,四处都需要维护,是以街上虽有不少行人,但是却不似往日的繁华。

    饶是如此,江奕还是很感兴趣地左右看着。

    没一会,楚婉就看到江奕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楚婉跟着他停下来,顺着江奕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一间书斋。

第一百零四章 穷困潦倒江公子

    江奕饶有兴趣地盯着书斋的牌匾,转而回头看向楚婉,像是在等她开口自己才进去。

    楚婉注意到江奕的视线,睫毛轻颤,须臾说道:“若是喜欢便进去看看。”

    江奕面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快步朝内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江奕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楚婉,面上笑盈盈的,看上去像是在等她。

    楚婉嘴角微微上扬,跟了上去,二人并肩走进那间书斋。

    内里的小厮见到有客人到了,旋即殷切迎了上来,询问两个人是否有什么需要的,但都被楚婉婉拒了,她陪着江奕安静地停在琳琅满目的书架前。

    楚婉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江奕了,一心沉迷于诗书,待人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这是江奕最初的模样。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江奕乍然回神,看到楚婉还在身边陪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歉然说道:“我在这待的是不是有些久了,你可有等的累了?”

    楚婉笑着摇头,目光落在江奕手中握着的一册书上,那是本诗册,“要买这本吗?”

    江奕点头,叫来小厮正打算付钱,可一掏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钱。

    江奕轻咳了一声,薄面上泛起熏红。

    “这本诗册店家可能为我先留着,我改日再来买下。”

    小厮原是见二人衣着打扮皆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哪曾想却是个连银子都掏不出来的穷酸货。小厮一改先前的殷勤,不耐烦地夺过江奕手中的诗册,“去去去,买不起还进来看什么,快点出去,免得影响我们做生意。”

    江奕手中骤然一空,目中闪过不知所措。

    这时楚婉自荷包里掏出锭银子,啪地按在桌案上,抬眸看向小厮。

    待抱着那册诗文出了书斋,江奕面上还是过意不去,低声说道:“这册书的钱我来日会还给你的。”

    头一回瞧见这样和自己说话的江奕,楚婉只觉的新鲜,忍俊不禁地说道:“好啊,那就先记下了。”

    听楚婉说完,江奕又郑重其事地点头。

    他一定会好好温习,争取考个功名,然后还债。

    楚婉强忍笑意,又带着人来到二人经常去的酒楼,吩咐小二上了些江奕爱吃的点心酒菜。

    看到忙忙碌碌来回奔波上菜的小二,和自己眼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珍馐,江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没钱。”

    楚婉好笑地将筷箸塞进江奕手中,“不用你出钱,只当是我请你的,快吃吧。”

    哪曾想江奕收起筷子,温和的面上透着些肃然,“我不知曾经的我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不能一直用姑娘你的钱,这不是正经人家所为。”

    看到江奕突如其来的正经,楚婉愣了一愣,江奕他是不是哪里想茬了?

    而这时江奕已经懊恼地低下头,开始反思自己过去。

    看这位姑娘熟练的姿态,自己往日里应当没少用她的银子,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江奕开始盘算起自己到底该还楚婉多少银子,连白糖糕送到嘴边都没有注意。

    余光瞥见突然出现的白色糕点,江奕下意识往后一避,抬眼看去却是楚婉歪着脑袋举着白糖糕看着自己。

    “不吃么?”

    不知是楚婉熟稔的话语无法让自己拒绝,还是自己心中隐隐叫嚣的欲望让自己下意识地想去亲近眼前的人,江奕试探地张嘴咬住了楚婉递来的白糖糕。

    见人顺从地吃下去后,楚婉笑眯眯地盯着江奕。

    江奕好乖啊。

    若说之前的江奕是个笑里藏刀,时不时就要发一会疯的小狼崽子,眼下的江奕应当是只温顺绵和的绵羊。

    “我——”江奕红着脸吃完小半块白糖糕,犹犹豫豫地望着楚婉,“我和你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楚婉心道。可楚婉面上仍是盈着笑意,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啊,你以前便喜欢这样,如今不喜欢了吗?”

    坐在楚婉对面的江奕一噎,俊俏的面上旋即又红了几分。

    “喜……喜欢的。”许久,楚婉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奕小声说了一句。

    带着她清浅香味的接触,他极喜欢。

    闻声楚婉却是有些诧异地挑眉将人看了一眼,往日里江奕可从未说过喜欢自己这样亲力亲为,大多时候都是江奕伺候她的多。

    合着失忆后楚婉还能发掘江奕更多隐藏的喜好。

    二人用完午膳出去,江奕提出想去江府看看,能否唤起他的记忆。

    响起江府上的王灵和江夫人,楚婉不禁有些头大,但是转而对上江奕真诚的目光,楚婉将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我陪你回去。”

    江奕眸底闪过喜悦,跟着楚婉走着。

    二人正走着,迎面突然撞来一个男子,若非江奕眼疾手快将楚婉拉住,恐怕楚婉眼下都要摔在地上了。

    江奕皱眉回首,下意识地叫人去追。

    楚婉此时正巧抬头看向江奕,看到江奕面上熟悉的神情不禁一怔。

    这时一阵哭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一个半人高的孩子哭着跑了过来,抽抽噎噎地问二人有没有瞧见一个跑过去的黑衣男人,他抢走了自己的荷包,里面是他给他妹妹抓药的钱。

    江奕看着男孩,忽地蹲下身子,从怀中抽出方帕子,柔声安慰起来,“那贼人已经有人去追了,想来一会能抓到。”

    男孩依旧是抽抽噎噎不止,江奕却是不胜其烦,甚至还拿出了酒楼里买来的白糖糕递给男孩,借此安慰他。

    等到侍卫抓住那贼人,江奕亲手将荷包送还给男孩,“快些去抓药吧,你妹妹还在等你。”

    男孩抽了一抽,断断续续地同江奕道谢,“大哥哥你人真好。”

    江奕莞尔一笑,将手里剩余的白糖糕一股脑地都塞给了男孩,叫他带回去给自己妹妹也尝尝。

    等到江奕站起身,回头去看楚婉时,却看见她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江奕又不禁慌乱起来,下意识说道:“对不起,我擅自把你买来的东西送出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蹊跷

    楚婉闻声亦是一怔,她只是不知道江奕何时这么喜欢孩子了,却不想又叫他想岔了吗。

    江奕见楚婉垂眸不作声,只当是她不高兴了,轻声问道:“婉婉生气了吗?”

    楚婉下意识摇头,下一瞬却意识到什么,有些错愕地望着他,“你叫我什么?”

    “婉婉呀。”江奕回道,顿了片刻后道:“不知怎的,一看见你就想这么叫了。”

    楚婉眸中闪过错愕,“你可是想起些什么?”

    听楚婉这么一问,江奕抿唇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曾见过一些零散的画面,旁的就想不起来了。”

    楚婉倒也不觉得失落,毕竟她也没指望江奕这么快就能恢复记忆。

    “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来就是了。”楚婉微微笑着说道。

    总归她和江奕还有数不清的时间和漫长的一辈子。

    想起江奕之前说想回江府瞧瞧,楚婉便领着人回到江府。

    前些时日京中大乱的时候江府有人护着,适才没有出多少乱子。只是江奕失踪的消息传到府上,也不见江府上下为此奔波寻人,反倒照旧地过着日子。

    楚婉到的时候,江夫人正摆了一桌子的酒菜,院中还有乐师舞姬衣袂翩翩地起舞奏乐。江景明坐在江夫人下首,王灵亦是在席间,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楚婉和江奕并肩走来的时候,席上众人一时间还未能反应过来,尤其是江夫人,看见江奕的一瞬面色一下子就青了。

    江景明却是有些惊讶,“哥,你没死?”

    楚婉冷眼扫过席上众人,并未做声。

    江奕却是笑盈盈地看向江景明,“你就是我弟弟么?”

    江景明微微瞪眼,江奕这是怎么了?傻了不成?

    江夫人却是懒得再多看江奕一眼,随意地摆手,示意下人再多备一副碗筷,“既然回来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江奕扫了眼下人新增添点一个座位和一副碗筷,面上不禁盈起困惑,“为何只有一副?”

    下人一听,身子颤了颤,连忙说自己再去准备。却不料江夫人这时候拍案而起,“你莫不是还想将她带回来和我平起平坐不成?早些时候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也就罢了,眼下你还要和楚家的人纠缠不清,你倒不如入赘楚家得了。”

    江夫人仗着气性说了一长串,可话音落下心底难免有些虚,下意识地去看江奕反应。

    往日她若是这般闹腾,江奕定是摆出那冷冰冰的笑脸,让人带她回院子里待着,然后变相地软禁她。可眼下江奕不仅没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而且瞧上去有些不解。

    看出江奕眼中的困惑,楚婉掩去眸子的冷骛,说道:“江夫人向来不喜欢我,我便不在此久留,你同他们说会话吧。”

    说完,楚婉就要转身出去,却被江奕揪住了衣角,清亮的眸中满是不解,“为何要走?”

    楚婉正要解释,却听得江奕继续说道:“你不是说我是江家的家主,江家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

    楚婉听到这里眼皮子颤了颤,下一瞬她就看到江奕别过脸,清隽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傲气,“再去备些热菜,将席位摆到我院中。”

    这些人他看了便心生不快,还是不要待一起的好。

    一侧的下人喏喏应了声,正要下去却被江奕叫住了,他想了想报了几道菜名,都是午膳时他留意楚婉爱吃的。

    另一遭的江夫人已经摔了筷子,怒目而视江奕。

    江奕对此熟若无睹,顺手牵过楚婉,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可否带我去我的院落?”

    他不识路。

    楚婉忍笑,带着江奕在身后三个人刺眼的注视下翩然离去。

    午膳用的有些撑,楚婉略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转而和江奕说起江家的事情来。

    江奕也搁了筷箸,若有所思地盯着楚婉,听她同自己说着江府上下的事情。

    冷不丁的,江奕问了一句,“既然我和江景明都是她的孩子,那她为何独独待江景明好些,却不待见我?”

    方才那一碰面,江奕便知道自己那位母亲是不喜欢自己的,甚至看着自己的眼中还带着厌恶。

    江奕只是失忆了,却不是成了傻子,他不懂既然自己才是江家做主的人,那江夫人怎么说也得待自己和颜悦色一些才是,可为何会是这般?

    楚婉听到江奕的问题,只是抿了抿唇,眸色沉沉。

    江奕的问题,她也不能回答他。早些时候她以为江夫人不待见自己和楚慕怀是因为她本不待见江奕,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和江奕来往的楚家。可是如今细细一想,她却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甚至还有哪里说不出的蹊跷。

    不过想到江奕方才问自己,为何江夫人只喜欢江景明却不喜欢他的问题,楚婉忍不住出声安慰,以免江奕心中难受。

    江奕听到楚婉安慰的话语后却是微微发笑,“我早已过了需要父亲母亲关注的年纪,我眼下最渴望的不过是好好温习,然后博个功名。”好还了欠楚婉的债。

    看着说这话时两眼止不住放出光芒的江奕,楚婉不禁委婉地提醒他,“眼下已经过了三年一次的科举,而你应当也不能再参与了。”

    江奕大惊,有些意外地看向楚婉,道:“可是我先前犯了什么事,方才不能参与科举?”

    楚婉神情复杂地将人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你眼下已经官居正三品,为先帝所授的翰林学士。”

    江奕眸中明显闪过愕然,显然不敢相信楚婉所说的。

    楚婉没打算再给失忆的江奕更多刺激,便没有再多说。正巧这时赵然过来寻她,说是楚慕怀有要事和她说。

    楚婉只得匆匆往楚府赶,离开江家的时候楚婉撞见了正从外面进来的江六,瞧上去也是脚步匆忙的样子。

    见到楚婉,江六便停下脚步,眸子里迸发出亮光道:“楚姑娘,我家公子真的回来了吗?”

    楚婉点头,转念又想到江奕如今的状况,便祝福江六若有觉得江奕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可以来楚府找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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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相的笼中雀介绍:
“让我看看她的脸。”他嗓音虚弱,可唇边依旧悬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他舔了舔干裂洇血的唇瓣,重复了一遍。可是刑场一片喧闹,无数菜叶石子如雨点般砸在他的身上,无人在意他在说些什么。
绳索落下,他悬在半空,剩下的半截话永远咽在喉间。
唯独一旁看守的衙役摸了摸鼻子,想起这位大人往日的传言。
这满城的人都知道这位权相大人对三皇子的侧妃倾心不已,可就在半个时辰前,三皇子府也传出了丧钟。
“婉婉,两世误我,你当如何?”病娇权相的笼中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娇权相的笼中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娇权相的笼中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