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残酷师旅
车队缓缓行驶在黄土路上,卡车、装甲车、好似大巴似的房车、炮车、还有两辆铝合金油罐车,每辆油罐车载重六十吨的柴油。
这样的车队,其实只能走宽阔干道了,而且土路的话,要走特别夯实平整的黄土路,松软的黄土路都不行,更莫说雨季的土路了。
车队从老刘庄移动到了北二十多公里的彭家寨,再往北的路便很难承载车队里的重型车辆了。
而且再北上的话,有河相隔,跨河的木桥根本不是走汽车的,更别说重型车辆了。
黑火县的勘探,十几天来没什么结果,却惊闻北面的松山道,北疆马全友的骑兵师很迅速的击溃了旅帅安本溪部,甚至安本溪的脑袋被割下来,挂在松山城的旗杆上示众。
有汤阳旅的一个千人步兵营来到黑火县,本来是想从黑火县进入松山道支援安本溪的,却不想援军还未到,安本溪已经被砍了脑袋。
安大顺和安本溪交好,得到张专员许可后,调派来了一个步兵营,但多少也是做样子。
而且当时安大顺和安本溪通电报,双方本来也都没想到局势恶化的如此快。
只是觉得,汤阳旅一部象征性进入松山道,会令北疆武装产生顾忌,不会贸然发起攻击。
现在,这个步兵营只能改变计划,离得近,便被划拨到了张专员行营的麾下。
陆铭将保护勘探队的任务交给了这个步兵营其中一个连队,车队北上,来到了距离松山道不远的彭家寨。
因为水源的关系,彭家寨和河对面的李家营是死敌,几百年前双方便经常爆发械斗,到现在,双方的冲突,变成了土枪土炮的对轰,几乎每年都会闹一场,每年都会死人,仇越结越大。
河这边的彭家寨,隶属岩州道,现在在黑山军掌控中,对岸的李家营,隶属松山道,旅帅安本溪。
这条河,也是岩州道和松山道的界河。
但双方村民的械斗,两道以前的统治者根本不闻不问,便是下来人,也是索要许多好处,双方的纠纷却一直谈不拢。
彭家寨建的木栅栏堡垒一般,有瞭望哨和射击孔。
车队停在彭家寨临近的河畔,族长彭正望赶忙来拜望带兵的老总。
对彭正望他们这些乡绅来说,城头变幻大王旗和他们根本没任何关系,不过将该缴的税捐交给后来者而已,最大的愿望就是后来者不要加码搜刮的更多。
什么陆将军也好,安大帅也罢,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名字。
陆铭简单和他聊了聊,见他对河对岸的松山道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也就勉励几句后,结束了谈话。
傍晚时分,汤阳旅步兵营的其他三个连队赶到,在左近驻扎下来。
他们从老刘庄赶来要靠步行,二十多公里,用了多半天时间,也算不错了。
毕竟安大顺的汤阳旅就是典型的旧式军阀部队,以前粮饷都开不起,各级军官吸大烟成风。
陆铭初期借钱给安大顺,到后期改造其部队,严令之下,开除了大烟兵和军官,现今才有点真正军旅的样子。
……
房车内,陆铭看着茶几上的松山道地图。
安本溪残部在其亲信将领安本河率领下躲进了山区。
其余平原地带,包括几个城市,都落入了北疆马全友部手中。
马全友部,倒是名不虚传。战斗力机动性都没得说,。
当然,也是因为安本溪部和以前安大顺的汤阳旅没太大区别,都是旧式武装。
马全友却是读过军校科班出身,其部军纪森严,马全友训练士卒极为残酷,洗脑能力极强,便是训练残酷的杀人机器一般,马全友部士兵,都有种类似宗教情绪的狂热,悍不畏死。
率领安本溪残部躲进深山老林的安本河,是安本溪的堂弟,兄弟俩感情极好,且安本河在旧派将领里也算骁勇善战的,但自然抵不过类似狂热宗教兵似的武装,大败而特败,只能躲进山里。
同时,安本河向安大顺拍电报,恳求援助。
陆铭以张专员名义发给北疆方面的电报,则如泥牛入海,没得到回应。
现今松山道的情形也渐渐清晰,马全友部竟然对松山城进行了残酷的屠杀。
其部遵循的是极为野蛮原始的战争逻辑,遇到有抵抗的城镇,其攻破城镇后,必然要给一天或者几天的屠城时间,士兵可以随意强歼杀人抢劫,这种激励,也是马全友部士兵作战极为疯狂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部,虐俘杀俘更是家常便饭,而且通常战俘都会遭遇很残酷的折磨而死,什么点天灯、剥皮,砍四肢、手掌用钉子钉在树上令其极为痛苦的暴晒而死等等,手段极为残忍。
这种种行径,固然令其敌人对马全友部痛恨无比,但又往往还未交手,已经令对方士兵心里畏惧,失去作战的勇气,谁都不想和其交战,远远便望风而逃。
前世军阀混战时期,听说过这类武装,想不到,在这个世界的北域,原来也有这样一支。
陆铭看着松山道地图西部的山区,琢磨着道:“给安本河部回电,稳住阵脚,他们口粮不是还有一些吗?三天之内,会给其空投食品物资,吃饭的问题不用操心,等待命令反攻。”
“是!”站在旁侧红翎打了个立正,便下车去了通讯车的方向。
陆铭摇摇头,怎么感觉,自己真成了委员长呢?靠空投物资给残部,令其可以苟延残喘。
看向旁侧,白水仙正跪坐在沙发前帮自己斟茶,她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缎裙,白嫩如玉的俏脸,香软的体态,跪在茶几旁,裙裾下隐隐露出那双周正勘怜的小小红绣鞋。
陆铭心里微微一热,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几天前的那一夜,她在自己……婉转承欢的消魂一幕。
真个销魂,数天的燥热好似一口气都发泄了出去。
只是苦了她了,两三天都起不得床,现在走路姿势还有些怪异呢。
“啊……”白水仙抬头,恰好看到陆铭火热目光,立时娇羞无限。
那一夜,她大部分时间处于极度愉悦的脑子空白状态,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花开花谢数次,第二天人都虚脱的不成样子。
但隐隐好像有点印象,初始就被他的巨无霸吓到了,尔后极度愉悦又极度疲倦中求饶,好似祖宗爷爷之类的什么都喊了,好像还说了,自己现今才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虽说本来就想尽力取悦于他,可没想到,会完全迷失在云巅,原本对不起任帅之类的内疚和羞惭,很快就烟消云散,不受控制的说着各种羞人的话,进入了仙境……
“老爷,奴妾……”见陆铭目光,白水仙又有些惊喜,但更有些骇怕,想说那里还红肿一片,但又说不出口,何况,自己注定,只是这个男人的纨物,他就算对自己有一点点喜爱,也是取决于此,如果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怕转头自己就会被送给别人了,所以,自己的本质工作,哪里有推三阻四的权力?
陆铭咳嗽一声:“你呀,不用着急来伺候我起居,好好休息几天。”
白水仙一呆,想不到他还会考虑自己感受,立时心中喜悦无限,轻声道:“谢谢老爷。”又道:“给老爷斟茶倒水,也没什么需要休息的。”
摆摆手,陆铭道:“阚家姐妹呢?去唤来,松山道,好像有阚家的分支,生意做的挺大的?”
“是!”白水仙起身,慢慢挪着双腿向外走。
看她姿势,陆铭揉揉鼻子,确实,自己当玩具一样折腾,也不顾她死活,自己是开心了,好像给人折腾的不轻,终究还是不好。
又看看四周,北域五美中其余四美,现在见到自己都很不自然,想来也是那晚的后遗症,现今技术条件,房车内部隔音效果自然不太好,白水仙几乎哭叫了一整夜,自然都被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想着,微微有些窘,拿起茶水,慢慢品起来。
第四十四章 第一枪
马全友部效率很快,第二天凌晨,河对岸出现了一队耀武扬威的卡宾枪骑兵身影。
而且,很快木桥另一端一个简易的木栅栏和麻袋沙土卡口便被堆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木桥上哒哒哒跑过来一个骑马的士兵。
桥这边,汤阳旅步兵营自也搞了个卡口,对方骑兵报称其长官马连长想和贵部长官会晤,谈一谈分界及防区问题,又问贵部是黑山军哪一部?长官是谁?
此时的房车内,陆铭正看着一封电报蹙眉头。
东瀛人在海西的驻军增加到了两个师团,第12师团和第15师团,也就是八岐道师团和奥越道师团。
东瀛一个师团将近三万人,也就是在海西的东瀛驻军已经增兵到了五万余人。
而且这两个师团的指挥官家族,都和自己有旧怨。
八岐道加藤家族,其家族子弟加藤正一在东海被自己即将送上绞刑架时,畏罪自裁。
奥越道川本家族,更有一位嫡系子弟,在盛京死于青娥之手。
这两个家族,都是奉行扩张主义的东瀛首相山本雄的忠实拥趸,关西集团的重要成员。
军情科电文里还说,在海西,东瀛人设立了海西派遣军司令部,总司令叫川本刚,是奥越道川本领主的亲弟弟,正是年富力强,是东瀛着名将领之一。
军情科更了解到,东瀛人最近和北疆行省大员进行了密集的互动,北疆行省很可能会和其达成秘密协议,至少在瓜分安山的行动中,双方会进行合作,以避免被黑山、陇北联军攫取更大的势力范围。
陆铭慢慢放下电报。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句话,显然就是北域现今的情形。
正琢磨之际,一名红翎卫兵上了房车,说起河对岸来了使者之事。
“哦,对方是个骑兵连,我们也派连长和他会面嘛,哨卡不是交给三连负责了吗?就叫三连和其接洽,不过,我们不承认马全友部对松山道的统治权,所以,渡口和桥,除了非法武装人员,我们一方会无条件开放,方便双方民众来往,同时,要求马全友部退出松山道。”陆铭笑笑,“告诉三连的高连长,就这样和对方说,不要觉得他小小连长,说这些话可笑,因为既然他出面和马全友部打交道,那他每一句话,就代表我们官方的态度。”
红翎打个立正:“是!”转身下车。
陆铭看向了旁侧的阚氏姐妹,“你们写封信,给松山城的阚三泰,按辈分,是你们的族叔,但以前,可巴结不到你姐妹对吧?”
阚寿禧和阚寿懿姐妹,都受过新式教育,偏偏姐妹俩又因为家族压力同嫁一人为平妻,她们俩穿着同款的蝴蝶领浅蓝色连衣裙,澹黄短袜黑色高跟凉鞋,都是同样的舒婉靓丽。
陆铭倒是没接触过阚氏姐妹这一类型,在北域接受新式教育的民国新女性,家境很是优越,偏偏安山又封闭落后,她们便很是传统思维,综合来说,大概有点像自己前世八十年代初期小县城之类的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吧?
松山城的阚三泰,在松山被屠城时并没有受到波及,而且被马全友任命为了松山市维持会会长,等同于松山市的市长,只是权力很小,要听命于松山城的马全友部驻军。
“这封信也不用说什么,叙下亲情,我会着人送到他手上。”陆铭琢磨着说。
原本安山的道尹所在城市,自然和外界是有电话线相通的,但马全友制造松山大屠杀时,对外通讯中断,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甚至电报局业务也陷入了瘫痪。
阚氏姐妹都轻轻点头:“是。”
……
被暂时用代号“小汤河营”称呼的汤阳旅这个步兵营的三连连长高大狗和对方的谈判很快就不欢而散,对方马姓连长很是骄横,听到高大狗说什么黑山不承认马全友部对松山道拥有合法管理权,立时破口大骂,双方险些火并。
午后,河对岸的李家营,突然响起了枪声,很快又冒出浓浓黑烟。
陆铭闻讯来到了河堤上,正用望远镜看河对岸情形时,彭家寨的老族长彭正望也匆匆而来。
此时恰好河对面一艘小船飘过来,船上一死一伤,伤者很快被士卒带到了河堤上,是个年轻小伙子,卫生员帮他包扎受了枪伤的胳膊,他却又哭又闹,见到彭正望立时冲过来,跪下连连磕头,“彭老爷,彭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吧,那帮畜生,在杀人放火呢!”
彭正望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别处。
和李家营本来就是死敌,心里怕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何况杀人放火的是外来的大兵,这两天听黑山人聊了,松山道是被穷凶极恶的一伙儿土匪兵占领了,得罪这样的,彭家寨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现在有黑山兵在还好点,但以后黑山兵不在了呢?
何况黑山兵也没多少人,最多千八百号,那土匪兵主力扎堆杀过来,怕黑山兵也只有逃的份儿。
正琢磨,却见那边黑山兵的大官,也就是很年轻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做了个手势:“开战吧。”
彭正望一呆,又见这年轻大官身边的几名军官,立时便聚拢在一起,应该是极快的进行战斗规划,他们大多满脸兴奋,全看不出面对可怕敌人的畏惧。
“要全歼敌匪!一个连而已。”陆铭对那边,警卫连连长常磊及红翎小组组长红鹰说。
又对年轻人招招手,“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哦,你叫什么名字?来慢慢说,不急,我的人做准备了,你说快说慢,也不影响他们展开攻击的时间,所以,来,和我说说吧,嗯,伤口先包扎一下。”
年轻人愣愣的,愤怒和恐惧下,又受伤了,他怎么从船上上岸的都不知道,更没注意这边影影绰绰的都是什么人,只看到了熟面孔彭家寨的彭老爷,他立时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毕竟在附近,要说还能帮李家营一把的,也只有彭家寨的民团了,虽然,大抵也可能是送死,可年轻人脑子混乱下,早没了正常思维,这才扑过去给彭正望磕头,求援。
现在才注意到了,有很多穿军装的男女。
茫然的由卫生员包扎着胳膊上的枪伤,是擦伤,倒是没子弹在里面。
他看着陆铭,不知道年轻人什么身份,可一看那气度,就知道是大人物。
“我,我叫李摸鱼……”年轻人突然激灵一下,“我,我也要去,我要去杀那些畜生!”
此时就见几名军官模样的人已经分散,有背着奇怪箱子的士兵跟着,又好像拿着黑盒子都在说着什么。
陆铭看着他摆摆手:“不用你去,对面的匪兵为什么要杀人放火?你们李家营,应该算是服从他们了吧?”
年轻人眼里射出愤怒光芒,“他们不是人,都是一群畜生,稍微不顺他们意,当街就开枪杀人,然后就……”
陆铭摆摆手也明白了,不是调戏妇女就是抢东西挑起的矛盾,马全友匪兵在这小村落,哪里会有什么顾忌?怕是准备屠村了,将人杀光,也就没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其实,自己并不想对北疆武装开第一枪,毕竟,和北疆还有协调的余地,避免海西军和东瀛人借道北疆染指安山。
可现今情形,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惨剧,自己却真的不能视而不见。
至于以后洪水滔天,自己接着就是了。
第四十五章 神兵神将
马全友部号称“来去如风”,机动力强的可怕,其兵勇全部来自大草原的游牧部落,马全友家族,以前是游牧部落的王公家族,现今则是拥有数万平方公里草原的大牧场主。
这些军卒,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跨下坐骑就是他们最忠诚的朋友、伙伴。
哪怕遇到强敌,以少对多,他们也能依仗机动性,从容退却的同时还往往给敌人造成极大创伤。
马全友部纵横北域多年,是人人闻风丧胆的草原军阀,便是北疆督军齐怀德,对其也颇有几分忌惮。
但在小汤河畔的李家营,骄横无比的草原骑兵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村寨中正杀人放火的匪兵们,看似很混乱,但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联络方式,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他们能吹出各种音调、乐曲,不仅仅是吹给心爱姑娘的,也是作战时互相之间的警示工具。
所以,当听到有急促两长一短的哨声,左近的匪兵自然便过去帮忙。
初始,这种哨声仅仅在村寨的中心区域响起,那自然是遇到了这个村寨大户组织的民团的抵抗。
可渐渐的,这代表着极为危险请求援助的哨声吹响的区域越来越多。
渐渐,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哨声。
马三腿是排长,在一家农户家里,正满脸淫笑逼向一个小姑娘,伸手解着自己的裤腰带。
可突然隐隐听到外面有示警的哨声,马三腿嘴里骂声娘,虽然不情不愿,但如果明明听到同伴求援而不理会,万一被人揭发,会被上一级指挥官直接活埋的。
拎起旁侧的卡宾枪走出了茅草屋,顺着哨声跑了几步,却见十几名同伴匍匐在土堆后,正对着一个篱笆院勐烈射击。
“妈的,小个子,里面什么……”马三腿话音还未落,突然就见一个黑黝黝的手雷从里面扔了出来,准确无比的落在同伴用来做掩体的土堆后面。
“彭”一声巨响,马三腿虽然离得还远,可还是觉得头脑阵阵眩晕,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肚子上火辣辣的痛,好像是被弹片溅射到了,耳边,传来痛苦的惨叫。
不管是手雷扔出来超远的距离还是角度的精准,亦或爆炸时间的判断,简直都妙到巅峰,让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这几乎不是正常战士训练能做到的。
当然,这是马三腿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的事情了。
马三腿只记得,浓浓烟雾中,隐隐的好像看到三条黑影,鬼魅一般出现,他们互相掩护着射击,自己同伴们的身影,一个个应声倒地。
尔后,马三腿便晕了过去。
……
马四腿拼命的打着马,身边有七八名伙伴,都在拼命打马,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那个村落,现在是可怕的地狱。
简直噩梦一般的十几分钟,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像己方已经没有几个活人,敌人是魔鬼,可怕的魔鬼,好像从地里突然就冒出来,三个魔鬼为一组,尽情的收割着自己同伴的生命。
当看到身为连长的马大哥突然脑袋爆了个洞,脑浆都溅出来,直挺挺摔倒在他身旁。
马四腿彻底崩溃了,呼哨中,最忠诚的伙伴很快疾驰而来,他上了马,拼命的向外逃。
甚至,都忘了身下是他多么好的朋友,而是用马鞭拼命的抽打,打的亲密伙伴臀部都有了血痕。
好像一口气,已经跑出了十几公里。
骏马嘶鸣,极限的冲刺般奔跑,令它有些禁不住了,嘴角隐隐有了白沫。
“我三哥还活着吗?”马四腿大声的问周围侥幸逃出生天的这十几骑。
便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奇怪的轰鸣声。
“那是什么?”有同伴惊恐的指着天空。
远远一个黑点极快的接近,也越来越大,是一个钢铁般的机器飞在半空,顶端螺旋桨快速的旋转着。
马四腿听说过这东西,大声喊:“是机枪飞机!快散开,散开!”勐地一抽马鞭,催动坐骑向旁侧跑去。
“哒哒哒”的机炮声响起。
马四腿眼角余光,童孔里的影像,一名伙伴和身下骏马突然迸射出无数鲜血,惨叫声和骏马的哀鸣声,勐地扑倒在黄土地里,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正心胆俱寒间,突然身子腾云驾雾般飞出,却是身下马匹已经累得虚脱,踩在松软庄稼地里,用力不均,前蹄一软,横着摔了出去,重重落地后,却又很快翻滚起身。
但马四腿早就摔得七荤八素,昏了过去。
骏马不知道在他身边陪了多久,舔着他的脸,希望它的主人醒来,哪怕主人刚刚发疯一样,抽的他血痕累累。
有身影靠近,“这里有个俘虏!”
“好忠诚的马儿!”带着红色面具的高大女子声音。
……
“太过了!”陆铭蹙眉看着常磊和红鹰,“以后要算经济账,跑几个就跑几个,用直升机追,我们油车的油很宽裕么?还浪费机炮子弹,你这就叫高射炮打蚊子,懂吗?”
常磊和红鹰都不敢说话。
“虽然咱们一直都是打富豪仗,你们是我的卫兵,就更不用说,一个人的装备价值,顶得上北域一个步兵连了。如果是为了减少我们最小的伤亡,自然根本都不用算账,但用直升机追骑兵?就因为我说了要全歼?”
“主上,我错了!”常磊满脸惭色。
作为亲王行辕警卫局直辖的几个警卫连,每个警卫连连长,都是碧珠亲自训练出来的,常磊也不例外。
他跟随陆铭很久了,一直作为“张专员”这个化身的卫士长跟在陆铭身边。
红鹰身材高大,有红色面具遮面,也看不出她表情,但她耷拉着脑袋,自是心下惶恐。
其实,属于红翎卫的直升机一直紧随陆铭左近,并没有参与战斗,因为不管到了任何时候,红翎卫的第一要务都是保护主人的安全。
“到底还是跑了几个,这马家军有点东西。”陆铭若有所思,又道:“好了,你们去吧!”
训斥最亲信两名下属,自然没有任何旁人在场。
这是李家营老族长李成儒的大宅的一个花厅。
如果不是最快潜入的红翎三人战斗小组进了李家大宅,李家人怕此时都已经身首异处。
李成儒简直将张专员看成了活菩萨,一定要请张专员来家里,更带着儿子孙子一大家子给张专员磕头。
和这几天彭家寨族长彭正望对黑山军虽然恭谨但又敬而远之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现今,彭正望显然心境也完全不同,常磊和红鹰刚走,他就在李成儒陪同下来到花厅。
两个敌对了一辈子的老人,此时面对对方,心情到底怎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脸上都是挂着笑,亲密无间的样子,面对陆铭,都是同样的恭谨有礼。
“张专员,好像从军事角度,如果您驻军在河这边李家营附近,是一种忌讳吧?”彭正望陪着笑说,“是不是,还是回彭家寨呢?”
李成儒皱眉头,但这老狐狸说的对,也不好反驳。
陆铭摆摆手,“我出去走走!”这根本不是乡绅们可以和自己谈论的问题,到底只是村落乡民,见识还是不多。
“好,好!”彭正望和李成儒都起身。
……
李家营,其实还是愁云惨雾中,死了很多人,房子也被烧了很多,到处都有哭声。
陆铭走在寨子里,轻轻叹口气:“我也没想到,马全友部和土匪一般无二,顺服的村寨,也会进行屠杀,早知道,昨天就该将其驱逐。”
李成儒呆了呆,“专员大人,您这样说,我们全寨子的人,都要无地自容了!”
“嗯?李摸鱼,过来!”陆铭对旁侧远远躲着又好似想挤过来的一个身影招招手。
李摸鱼便快步跑过来,他眼中有悲愤,但更多的是兴奋。
“听说你还参加战斗了?”陆铭问。
李摸鱼便有些扭捏,“算不上的,大人……”
确实,他跟着大部队过桥时,这里战斗已经在扫尾。
但听一些村民说了,张大人的部众,和神兵神将一般,神出鬼没刀枪不入,那些土匪,根本不堪一击。
李摸鱼追着问,最后确定,李大斗亲眼看到,有神兵中枪,只是摔个跟头,很快就起来没事人一样,说的全是真的,并不是扯谎。
此刻站在张大人身旁,李摸鱼心中满是感激,更兴奋和激动,又有极大的惶恐,心情复杂无比。
那边,陆铭看看李成儒,又看看彭正望,“所谓水源,其实黑山有打深井的技术,又有电泵抽水,等和平稳定了,可以引进来,至少农田灌既,不用你们谁引的小汤河水多了少了的起争执,现在小汤河快干涸了,你们都怪对方。”
李成儒和彭正望都不知道陆铭在说什么,唯有默不作声。
“现在呢,还是要保家卫园!黑山法律,不允许乡绅组织民团,但县署会统一进行民兵预备役的登记,以及派教官在农闲时进行军训。”顿了下,陆铭道:“不过这里情况特殊,你们两个村寨的民团,合二为一吧,更名为小汤河民兵连,真正作战肯定不需要咱老百姓上战场,主要还是在后方维持秩序之类,一场战场,后勤,以及后方的稳定可以说是第一要务,黑山军刚来到安山,很多民众呢,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又换别的山大王了嘛,无所谓的,只要战火不烧到他们村子,那和他们也没任何关系。”
陆铭看着北方阴沉天空,“还是要日久见人心吧!”
“大人,我想当兵,当黑山兵,上战场!”李摸鱼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可见陆铭目光看过来,立时心虚,耷拉下脑袋,“我知道,我不够格……”
陆铭笑笑:“也不是啊,在岩州道和松山道,我们是会招募新兵的,到时候欢迎你报名。”
“好!”李摸鱼高兴坏了,用力握了握拳头。
“大人,我听说黑山和天堂一般……”李成儒在旁说,“当官的,都要靠老百姓选是吗?”
陆铭看着他一笑,显然和彭正望不同,李成儒还是关心外面世界的。
彭正望怕以前,根本没听说过黑山这个地方。
“没那么夸张!”陆铭一笑:“向这个方向努力吧。”摆摆手:“好了,我回军营,还好多事要办!”
几名红翎立时便站在陆铭身后,阻止众人再跟上去。
李成儒和彭正望带头,数十人鞠躬相送。
第四十六章 秘法 (上)
小汤河两岸和河水中,无数身影忙碌着,来自黑山兵团司令部直属的第一战斗工兵团,正在铺路架设钢铁桥梁。
和各混编旅的工兵连不同,军部工兵团的重型机械很有一些,完全可以看做有一定战斗能力的道路工程建设公司,不同的是,这个建筑公司最精通的是布雷和排雷。
在李家寨左近,混凝土碉堡也渐次成型。
附近小山上,也有许多身影,在修建火力壕沟阵地。
顺便,在山后一个二层小楼也在修建中,对工兵团来说,这种小活儿也不过顺带脚的事儿。
……
房车内,陆铭翻看着《东部经济论坛报》,头版头条,便是起底“马家军”,将这个草原军阀部队的累累恶行公之于众。
现今,在东部地区、江南五省乃至北域的陇北行省、盛京,几乎都是控诉“马家军”的新闻。
甚至在海西的纸媒,这类文章也不少。
虽然海西和北疆有潜在结盟的趋势,但多年的恩怨,使得海西高层对痛骂北疆军阀的文章并没有真正管禁。
放下报纸,陆铭又看向桌上地图。
已经向北疆行省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要求北疆行省勒令马全友部退出松山道,不然,马全友部要承担一切后果。
与此同时,原本驻镇江省的第二混编旅和第102旅紧急进入北域万州。
从安山招募的兵源,也正派往万州,第二混编旅进行了扩编。
已经做好一旦和北疆马全友部开战,海西军和东瀛师团,对己方全面宣战的最坏结果。
比较安心的就是,在东海,公储克莉丝汀大法官在接受记者采访,谈到涉及东部联盟的一些问题时,从法律角度解读了联盟的“集体自卫权”,记者按照克莉丝汀公储的解读,得出结论,认为如果黑山特区的辖区,如万州道、南平道和黑山特别市等,如果遭到任何外来武装入侵,必然会触发东部联盟的集体防御条约,该武装,等于对东部联盟的全部成员宣战。
对这篇文章,陆铭已经看了几遍,这时,又忍不住将收藏的剪报拿出来翻看,看着剪报里,克莉丝汀一袭黑色法官袍满是威严的别样韵味影像,心里泛起阵阵悸动。
自己几乎从未要求她帮自己做过什么,但每次自己遇到最危险的节点,她总是能知道自己有多难,从而用很特别又自然的方式,给自己提供最大的帮助。
黑山一旦和北疆开战,只要东瀛人和海西人的指挥官稍微有战略思维,那么对自己全面宣战是必然的。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友好,又是他们潜在的巨大威胁。
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趁机将自己扼杀在萌芽状态,又怎么可能?
但东部联盟的“集体自卫权”,会令东瀛人产生深深的忌惮。
毕竟,东部联盟,代表着帝国经济科技实力最强大的核心区域之一。
也有着帝国最重要的重工业区之一。
转化为战争机器的话,将会极为可怕。
当然,东瀛人很爱冒险。
是以,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琢磨着,陆铭看向了旁侧的黑头。
玉鸾掌保密总局,焦不离孟的黑头为保密总局的特种武装黑雀部队的司令官。
现今黑雀部队已经抵达了黑火县。
黑雀部队可以看做“殿前空勤团”的简化版。
两千人编制的特种武装,十人编为一个火力组,包括直升机为载体的十个战斗小组,以武装装甲车为载体的三十个装甲火力强攻小组,等等。
装甲火力,正是骑兵的克星。
不过不管怎么说,要防范海西军和东瀛师团,更要在隆安方向,防范和北疆行省全面开战,就算陇北军为盟友,自己军力也显得捉襟见肘,更莫说,关键时刻的话,陇北军靠得住靠不住还两说。
是以,抽调来了黑雀部队对抗马全友部,这也注定会是一场艰苦的战争。
马全友部,万余彪悍骑兵为主力,但同样有步兵师,装备有少量火炮,总兵力大概达到三万余人。
陆铭正想和黑头说几句话,有红翎敲门后进来,送来了一封电文。
陆铭拿起一看,一时苦笑,不知道是喜是忧。
是勘探队发来的电报,李博海教授说,根据几个勘探小队的发现,进行了重磁电初探后,正在高点打井,以拿到地芯、地温、压力等全面的数据,初步认为,黑火盆地大概率蕴含有油气田,但现今条件适合不适合开采很难说,同时,周边也要多打探井勘测,有油气田的话也是计算圈闭面积的必要举措,看地质走向,最凹地部分,也就是李家营一带,也需要打探井,如果真有油田,可能李家营一带是最适宜的开采点,但听闻李家营一带有战斗爆发,他询问勘探小队能不能来。
看着电文,陆铭想了想点头:“嗯,回电说可以,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红翎领命而去。
陆铭看着黑头叹口气,“这松山道,是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黑头憨憨一笑,并不言语,实则作为最早跟在主人身边的亲随,这两年又在外带队,她的见识和能力早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但在主人面前,自不敢显山露水。
“安本河那边,你直接联系吧,想来齐怀德也会继续装哑巴,他也不怎么指挥得动马全友,尤其马全友又吞下偌大地盘。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要怎么和这三原马开战,你看着办,能调配给你的人你都知道了,躲在山里的安本河那边算一路,还有这小汤河营,此外还有安正龙部改编的104旅……”
陆铭说着摇头,都是安山军阀部队改造而来,要么就是被三原马追着打的残部,不拖后腿应该就不错。
马全友雄踞三原道,那是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大草原,虽然地广人稀,但面积足够大,也有数百万人口,大部分都是牧民。
而在三原道大草原,其兵卒军纪严明,从不扰民,很得牧民们的拥护。
陆铭想着道:“出而为匪,退则为民,从三原道部族的角度看,我们会是杀死他们草原健儿的凶手,我们和三原道,要结下死仇了。”
黑头只是默默点头,并不作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陆铭一呆,那令人心荡神驰的柔媚声音,可不正是琉璃?
怎么会从黑山来这千里之外,事先又没和自己说。
“爷,您现今是蜕鳞期,已经过了生辰,没什么感悟么?奴儿带来件好物事,您看看成不成?”
明显是传音入密,在车外就兴奋的说,旁人根本听不到,陆铭只有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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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秘法 (下)
陆铭蹲在河畔,看着里面的人影,又捏捏躯体的胳膊和腿,只能无奈苦笑。
旁侧响起勾魂摄魄的“格格”轻笑,旁侧琉璃红裙似火,宛如娇艳牡丹。
“你说,这是我褪下来的鳞所化?”陆铭脑子还是有些乱。
“是,爷生辰那天,我和含珠姐姐……”
“咳咳……”陆铭咳嗽起来。
琉璃轻笑:“好,好,不说,事后,我唤醒了碧珠姐姐,一起将爷褪下来的神鳞化为了这具爷的躯壳,明年是爷化鳞第二年,也是最后一年,生辰之日后,爷还会有具新躯壳。”
陆铭无奈,两个时辰前,在房车寝室,琉璃屏退左右,打开她带来的长箱子,真是将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张专员”正在里面躺着呢。
“爷这具躯壳的容貌,我和宝珠宫姐姐商量,塑了爷的化身相貌。”琉璃在旁笑着说。
陆铭又去捏自己胳膊,感觉很真实。
但是,真正的自己,现今在房车寝室里躺着呢。
可想想,也就释然,含珠碧珠可说一体二心,到后来,变成二体二心,但却好似这个世界,只能容纳她们中的一人,含珠在,碧珠便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碧珠在,含珠便要回到那不知道什么空间的所在。
自己呢,是一心二体了,这算是自己的一具傀儡了,自己的意识,可以操控这个傀儡。
从玄之又玄来说,这是身外化身,从科幻角度,就类似一种意识遥控的工具。
在自己世界,这种科学研究刚刚起步,但科幻作品不少,未来的无人机,驾驶员便如在VR中玩游戏,实则无人机在驾驶员操控下正在天上作战,这是初级科幻作品,是人类很可能极快能达到的科技水平,高级科幻呢,人类意识可以直接上传到云端或者机器人中之类的,乃至直接以能量体形态存在于宇宙中。
自己现今的状态,有点类似那种低级科幻作品,属于遥控傀儡。
自己的意识,好像就在这里,就在这躯壳中。
但又能感觉到本尊身边发生的一切,虽然,本尊在熟睡中。
量子纠缠的原理么?
陆铭随之摇摇头,想不通,也不必想。
“爷,奴儿带着您本尊回黑山吧,如此,您便是遇到任何凶险,也不会受到伤害,这北域越来越乱了,枪炮无眼,宝珠宫姐姐也很担心呢,她也说,要爷的本尊回黑山。”琉璃小心翼翼说,也偷偷看陆铭神色。
陆铭瞪了她一眼,总是把碧珠搬出来,确实,自己对碧珠很有些不同。
“黑山,离这里太远了吧?我还能操控这具躯壳?”陆铭又有些好奇。
“万里之内当无问题,还是要看爷自身,想将来寰宇之内,爷自也可操控这傀儡。”
陆铭想了想,微微颔首,“可以,就依你们的。”
琉璃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奴儿每日都能见到爷了。”
陆铭笑笑,这样也好,自己本尊坐镇黑山,化身在外参与策划直接的战事。
遇到军机大事,自己也不需要靠替身出面了,何况,随着统治疆域越来越广,自己常年在外确实容易出问题。
陆铭慢慢动着胳膊,说:“琉璃,我感觉,这躯壳力量很足,五官也极为灵敏,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别说,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感觉我本体就好像个老头子,这是个小青年。”
琉璃抿嘴一笑:“不过是爷舍弃的糟粕所化,爷是通天大道,此化身不过小术而已。”又一笑:“爷,您可别太冒险了,不然,这躯壳万一被打烂,可就无法修复了。”
陆铭笑笑:“知道了!”又说:“我要不操控这躯壳,他是什么状态?”
琉璃道:“这却不知道,应该便是我带来时的状态吧,就是个死物,没有呼吸,所以爷如果神魂回本尊,这傀儡旁,还是要有青娥照看,若是外人,吓都吓死了。”
陆铭点头:“好,我试试。”
微微闭目,思绪之中,想到了自己实则正躺在房车寝室中呢,睁开眼睛,果然,大床松软,自己正躺在上面,那种感觉,便如玩VR时摘掉了眼镜。
床尾,两名青娥背对着自己,一直守护在旁。
耳边传来琉璃娇柔声音:“果真如此,爷,您这具傀儡一下便躺倒在地,奴儿都吓了一跳呢,爷……”撒娇撒痴,好像真被吓到了一般。
陆铭懒得理她,慢慢闭上眼睛,寻找着那奇妙感觉。
一个时辰前第一次进那躯壳,可是练了好久,但这次,没几秒钟,再睁开眼时,果然周边景色变成了河畔小树林。
“恭喜爷,神功大成!”琉璃在旁满脸崇拜的蹦跳鼓掌,便如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陆铭无奈,这无所不用其极的小马屁,寻找任何机会,明明刚才还说是“小术”的。
但不得不说,和琉璃在一起,难免会有飘飘然的感觉,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且来自科学世界,怕真的要被她蛊惑成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的昏君。
……
“自己”和琉璃走了,另一个“自己”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其实自己一路都有感觉,坐在琉璃身旁睡得很香,上火车到了盛京,又从盛京机场乘坐飞机,到了万州加油维护,随之飞回了黑山。
自己更被琉璃背着进了十里山庄,又被她扶入地下极为宽阔舒适的密室内,她沐浴后,又用毛巾帮自己擦拭身体,尔后美滋滋睡在了自己身旁,还八爪鱼一般往自己身上缠。
随之,自己睁开眼睛,训斥她自己昏睡期间,她这属于性骚扰。
琉璃这才夹着狐狸尾巴熘掉。
……
训斥完琉璃,陆铭再睁开眼,却见红鹰正小心翼翼半跪着轻轻扶着自己上身。
显然自己刚才是又要摔倒在地。
深夜,正和红鹰、常磊在密议,被琉璃搞得实在忍不住,才回去骂她。
不然,自己本尊那边是有感觉的,知道身遭在发生什么,真就如戴着VR头盔玩游戏呢,身体被人触碰,或者身边有人做什么之类的,自然知晓。
被琉璃这样搞,哪还能做正事?
“嗯,没事了!”陆铭对红鹰点点头。
红鹰轻轻放手:“是!”
红鹰作为红翎卫的第一号人物,和三十六青娥的待遇一般,虽然不懂自己身体真正的秘密,但大体应该会知道比如自己可能会经常昏厥失去呼吸之类的。
“总之,你们两个,要守好这里,此外百公里的作战半径内,如果有需要,便配合黑雀作战,再远的话,就无需理会,而且安全为第一要务,遇到不可抗的危险,便尽快撤离。”
陆铭随意的说着,红鹰和常磊躬身凛遵。
第四十八章 招抚
二层小楼的地下室,陆铭看着地图琢磨着,将一些小旗帜插在地图上。
马全友部正在集结,马全友这个人显然对黑山兵团的一些战事进行了研究,怕分散兵力被各个击破。
其军事物资主要囤积在松山城,但又分散为多个军火库,虚虚实实的,情报人员也搞不清楚,这自然也是研究过黑山军的战例,明显在防备黑山军奇袭其军火库。
而且根据情报,以及看其部队调动的迹象,其最精锐的第一骑兵旅大概在寻找机会,准备从小汤河上游绕道进入黑火县展开突袭,目标肯定是己方在黑火县的物资中心了。
马全友显然很有头脑,知道己方的火力强大,尤其是还有直升机、装甲车,但如果没有了油料,这些空中飞的地上跑的,自然都瘫痪了。
而且这些油料己方肯定大量携带,因为在本地根本就没有供应。
其实黑火县的物资中心是假象,黑雀部队的物资弹药,都在李家营了,红翎卫队和警卫连,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要保护军火及物资的安全。
其实现今时代两方交战,很多时候,情报最为重要,前世数个实力相差悬殊却创造了奇迹的战例、大转移等等,都来自情报的精准,而对方,两眼一抹黑。
琢磨了会儿,陆铭拿起电话,摇了起来,临时搭建的前线各指挥部之间的电话线,自然是摇把子电话,微型便携人工交换机,三两个线路之间切换而已。
……
松山道西北山区地带,层峦叠嶂,绿木郁郁葱葱。
自古这里便是山匪盘踞之地,现今被马全友击败的安本河残部躲进了此间。
而这天一处山谷草坡上,站了一行人,都穿着极为笔挺的绿色军装,是安山军官制服,为首的魁梧汉子肩章闪闪三颗银星,是安山军的准将军衔,但看起来却和帝国三星上将的军衔有些相似,不消说,当初安山军设计军衔时有故意的成分,当然,也不过是种掩耳盗铃了。
这名安山军准将,正是安本河,原松山道旅帅安本溪的堂弟,两人感情极好,比亲兄弟还要亲,在安本溪被马全友部残酷杀害并将其人头悬挂在松山城的城头后,安本河收拢残部,但还是被马全友击败,不得不逃入了这西岐山。
此刻,他站的笔直望着远方天空,今天天气极好,碧空万里,视线能看出很远。
一行人好似在等待什么,安本河不急不躁,部下却有人渐渐小声议论起来。
“旅座,黑山人肯定是骗咱们吧?来的人,怎么可能官做的那样大?是陆大帅的第一亲信?”说话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上校军官,小眼睛眯眯着,叫李恩泽。
安本河知道,现今部下高级军官中,暗中希望向三原马谈条件投降的也很有几个,这李恩泽就是代表人物。
脸上不动声色,安本河道:“我这里跟你们透个底,从黑山军安山司令部发来的密电,这位张专员,不仅仅是新任命的安山绥靖公署专员,而且,黑山军方面,已经做好了和北疆全面开战的准备,筹备成立了安山方面军司令部,协调指挥在安山乃至盛京的所有黑山野战军,张专员,是司令员。”
李恩泽摇摇头,满脸不相信,“黑山才多大地盘?和齐怀德全面开战?齐怀德一口唾液不喷死他们?而且,就算黑山人骄傲自大到极点吧,这样重要的人物亲自跑来安抚我们?我们才剩了几个人几杆枪?”
另一名上校衔的军官蹙眉:“李团长,如果不是重要人物,会用飞机送过来吗?飞机?你见过吗?坐过吗?那是几百里,听说烧油就不知道多少钱呢!”
“我怎么没见过,前天不给咱们空投饼干和米面着吗?”李恩泽仰起脑袋,但说完才觉得这样反驳,好似是反作用。
果然对方满脸嘲讽,摇了摇头。
李恩泽立时大怒,“陈老六,你什么意思?!”
陈翰林笑笑:“人家几百里外,给咱们空运粮食过来,就是为了逗咱们玩,有意思,有意思……”
“你他妈!”李恩泽脸涨红,就要往陈翰林身边凑。
“好了,别吵了!被人看到,成笑话了!”安本河断喝一声。
几人安静了下来,安本河却是心下轻轻叹口气,真的会来吗?己方不过剩了两三千人,还是溃逃之师,听起来,几乎是黑山二号人物的那位张专员,会亲自来见自己?
“旅座,您看!”旁边副官指着远方天空,又忙将手中望远镜递给了安本河。
肉眼看去,远方一个小黑点正在移动,好似越来越大。
……
“蜂鸟”直升机,是三麦公司出品的大型直升运输机,当然,所谓的大型,是以现今时代为标准。
“蜂鸟”由陆铭起名,是纪念前世自己祖国在48年诞生的第一架直升机,那架直升机便是命名为“蜂鸟”号,当然,说是第一架国产直升机,实际核心技术,还是万国造。
陆铭感觉,这个世界现今954年,实则科技和前世54年左右差不多,只是科技点很有些不同。
比如现今,固定翼螺旋桨飞机技术就不如前世50年代成熟,三麦暗中研发的战斗机和轰炸机方面,就更是起步阶段,也就勉强到了三十年代水平,倒是直升机,因为自己的部署加之现今的需要,技术发展很快。
“蜂鸟”运输机,是采用纵列双旋翼的直升机,机身的尾部上翘,布置有第二副旋翼,采用三叶桨。机尾带有双垂尾,能够稳定飞行姿态。
航程600公里左右,有效载重2.5吨左右,机组2名载员,可裁员二十士兵,包括士兵的装备。
从李家营附近加满油,飞来西岐山,直线距离三百余公里,是以,勉强能飞个来回,而且回去的话,大概率是飞不到李家营的,不可能飞到空油箱,会提前联系好降落地点,自有加油小队去接应。
陆铭从直升机上下来,和安本河等人依次握手,心中却是在琢磨,西岐山,这山脉名有点意思。
“马匪暴虐,又数万之众,安旅长率部奋勇作战,忠勇可嘉!”和安本河握手时,陆铭拍着安本河的手说。
这就是明显上级夸奖下级的语气了,很自然的互相角色有了定位,安本河有些惭愧,“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陆铭宽慰道:“不能这样说,如此险恶困境,还能坚持的诸君,我相信,反攻之日,必能建立奇功!”
这话倒也不是完全忽悠人,现今还能跟在安本河标下作战的士卒,战斗意志和信念,算是很不错了,只是旧军队系统出身而已,作战没章法,武器装备也差,只要好好整编改造,当能脱胎换骨。
安山穷,底层老百姓有口饭吃就很卖命,安山军,也就出了名的悍不畏死,但遇到了更残暴的马全友部而已。
安本河等,听张专员的话,都觉脸上很有光彩,对这张专员,好感大增。
第四十九章 碟中谍 (上)
安本河残部,在山中修建起了木寨,又有瞭望哨台等等,短短时间,军营倒也建设的有模有样。
在木寨前山坡下,陆铭将授予安本河帝国狮鹫军团(黑山兵团)第105旅准将旅长的委任状亲手送到安本河手上。
有人带头,立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又有陆铭带来的准将军官邵胜喜,被任命为了105旅政训专员。
这也代表着,安本河残部,被正式改编为第105旅。
……
“反攻?”
木板房指挥部里,只有陆铭及安本河部的高级军官。
旅长安本河,政训专员邵胜喜,副旅长李恩泽,参谋长陈翰林、军需处长安定一等。
听到邵胜喜介绍接下来105旅承担的作战任务,李恩泽首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李副旅长,马全友部已经全面收缩,我们主力部队会对安庆、松山发起全面攻击,逼其和我们决战,这种态势下,西线他根本无暇顾及,也不会在意,我们出山收复西云,当不是问题。”
邵胜喜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但面对这些老油条从气场上完全不怵,很快令人忘了他的年纪。
黑山旅刚刚成军时,邵胜喜军校毕业成为黑山旅的连级干部,连政训股长。
陆铭开展全旅大比武,正是进入了邵胜喜担任政训股长的连队,和他们同吃同住一起训练作战。
三年多过去,随着黑山兵团的极快膨胀,当初老黑山旅的军官们大多晋升速度很快。
邵胜喜是其中的佼佼者,现今是全军最年轻的准将军官。
当然,也是被陆铭点名来105旅帮助其部改造,这是很艰巨的任务,陆铭思来想去,想到了这个小伙子,是以刚刚晋升上校不久的邵胜喜才一个月不到,再次被破格提拔,进入了准将军级行列。
陆铭看似远远坐着在抽雪茄,实则在审视邵胜喜,同时也观察着会议桌旁几人的神情。
那边,听邵胜喜的话,安本河咬咬牙,“邵专员说的不错,我部在此苟延残喘,难道活的是个人样子吗?现今出去痛痛快快战一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只要能为我兄长报仇,我这条命,死不足惜!”
显然,他隐隐也明白,按照作战部署,105旅其实就是炮灰。
因为马全友的第一骑兵旅的活动迹象,好像就是在等待突袭他的残部,其部出山,必然遭遇灭顶之灾。
如果牵制住第一骑兵旅,拖延住马全友部这支精锐机动力量回援脚步,马全友和步兵为主的黑山军作战时,便少了一张王牌,一张可以根据战场局势随时投放进去改变局部力量对比的王牌。
邵胜喜对安本河点点头:“安旅长所言极是。”
陆铭喷云吐雾,看不清他表情。
实则105旅当然不是被派出去做炮灰的。
邵胜喜现今传达的作战任务,半真半假。
出山光复西云是真。
但说黑山主力部队会对安庆、松山发起全面攻击,逼马全友部决战。
这其中便有真有假了,涉及到最高军事机密,自不会对他们畅所欲言。
毕竟,安本河部,还是残部,说是高级将领,可谁保证里面没有变节者,或者待价而沽者?
不但作战计划有所隐瞒,而且,还释放了错误信息,如果这几名105旅高级军官里,有和马部暗通曲款的,将这“绝密军情”送出去更好。
而从总体上,传达的作战计划又很真实,就等于一百句言语,其中九十九句是真的,但只有一句是假的,偏偏,那句谎言是致命的。
隐瞒的部分,便是针对马全友第一旅的。
马全友的第一骑兵旅,兜个大圈子,看似是在准备口袋阵收拾安本河残部。
其实现在应该已经在准备东进扑向黑火县。
其绕的大圈子,到了小汤河上游,过河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如果今天会议透露的黑山兵团安山司令部的所谓“绝密作战计划”,被传去马全友处。
那么,第一旅必然迅速东进了。
就怕这里没有和马全友部暧昧的,何况,仅仅暧昧的话,未必会冒奇险给其通风报信。
陆铭摇摇头,不过,慢慢周旋便是,和马全友这个老狐狸打对台,急躁不得。
要不要选个人,制造投诚假象?在场这几名军官,选谁投诚合适呢?
又怎么策划呢?如果电影拍摄组在这里就好了。
陆铭想着心里一哂。
作战计划九成九是真实的,除非马全友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根据相关情报和运动迹象判断出其第一旅的真实意图,不然,拿到这情报,他不会不相信。
……
晚宴的菜肴,主要是陆铭直升机上带来的火腿之类,鲜肉便是野鸡炖蘑菇,两只野鸡,是听说张专员要来,一早安本河叫副官去山里打的,不然虽说是山间,也并不是就可以天天大口吃肉,一来这许多人进山后,周边山兽早就绝迹,二来安本河严令,子弹宝贵,不许随意进山打猎。
安本河等几名高级军官,只有参谋长陈翰林的家眷没来得及逃出松山城,有消息说,其全家已经蒙难。
其余几名军官,都带了夫人,李恩泽甚至是姨太太,花枝招展娇滴滴很是漂亮,叫芙蓉。
陆铭身边跟着大小果,都是小勤务兵装扮。
吃饭喝酒,尽欢而散。
陆铭被安排住在了一处木屋,准备明早启程回转。
夜深人静,突然一声枪声划破了沉寂。
半个时辰后,安本河匆匆而来,实则大小果已经跟陆铭禀告过了。
“抓到了间谍!”陆铭一笑。
安本河脸色有些阴霾,本以为李恩泽不过是意志不坚,所以一直阴阳怪气想和马全友议和。
谁知道,其家里暗藏电台,姨太太芙蓉正发报时被抓获。
明显却是早成了马全友的走狗、内应。
因为张专员来,自己加强了警卫力量,又机缘巧合,实则是一名执勤大兵是个色胚,偷偷爬树从窗缝偷窥那芙蓉,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找的角度极好,芙蓉开窗往外看根本没发现那色胚,然后,芙蓉拿出电台准备发报,被其发现。
这色胚倒很机灵,当即鸣枪示警,大声喊“有间谍”,对本军还算忠诚,没有因为他自己违反军纪所以发现这种惊天阴谋而有丝毫犹豫,鸣枪示警,更是要打乱对方思绪,避免她电报真的发出去。
芙蓉则同样机敏,迅速架设天线发报,到大兵闯进去,还在滴滴答答发报。
“不知道,那贱货将电报发出去没有!”安本河忧心忡忡。
陆铭倒是有些无奈,大小果第一时间就到了,但没有阻止芙蓉发报。
这间谍出现的极好,不用自己费事了,可就怕这电报,对方没收到。
但在这山里对外发报,虽说是走天空电离层,但芙蓉用的发报机小巧,功率就不高,仅仅两瓦,受环境、天气等等影响很大,这样就算电文发完整了,仅仅发一遍的话,马全友那边大概率接收不到。
“李恩泽也暂时抓起来了,他一直说不知情,我怎么看着,好像他没说假话?但我已经准备给他上刑了!”安本河闷闷的说,又看着陆铭问:“张司令,修改作战计划,很难吧?我怕那贱货已经将电报发了出去。”
陆铭点点头:“我琢磨琢磨。”
第五十章 碟中谍 (下)
指挥部,瓦灯晃晃悠悠,阴暗不定。
陆铭坐在首位,安本河和邵胜喜分坐左右,又有参谋长陈翰林和军需处长安定一,总共就五人。
出了这样大的事,陆铭白天没走,他的居所滴滴哒哒往外发报和接收电报,忙活了一天。
气氛很有些压抑,刚刚被任命的副旅长却是马匪的内应,绝密军事情报被泄露了出去,这仗还怎么打?
“李恩泽承认被马全友收买,情报是他告诉芙蓉让芙蓉发密电的,但别的,全是胡说八道,什么也不说……”安本河摇摇头:“身上都快没好肉了……”
陈翰林在旁叹气道:“我和李胖子虽然一直不对付,但我不是帮他说话啊,他没那么硬气,受一天刑了,要知道的,肯定全说了,估摸着,他确实知道的不多。”又说:“就他现在交代的,还不是让他说什么说什么?我看,要说他只是被芙蓉哄骗出了今天开会的内容,也有可能。他虽然三心二意对未来悲观,但还不至于将我们全卖了吧?尤其是安大哥,他和你多少年的交情,和您政见不同而已,但不至于害你。”
安本河摇了摇头,显是不想多说,对陆铭道:“芙蓉交代的很快,说是被马全友送给李恩泽的,也是两人之间的情报联络员。”蹙眉道:“我说呢,我们明明全线溃败,怎么溃败途中就能遇到这么一位,还被李胖子收纳呢?”
陆铭拿起桌上几份文函,递给几人,“我们大的战略,是要逼迫马全友主力和我们决战,利用我们装甲车和武装飞机的优势,摧毁其骑兵队伍,这一点,马全友很清楚,所以情报有没有泄露,也不受影响。但怎么逼迫其和我们决战,我们作战计划进行了变更,涉及105旅的部分,你们看一看。”
安本河等打开文件夹翻看,陆铭道:“胜喜,你和大家再讨论讨论,我就回了,明早还要坐飞机呢,这直升机,坐着很累。”
陆铭说着话起身,安本河等四人也齐刷刷站起目送其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陆铭一行登上了直升机。
在安本河等军官士卒目光下,直升机螺旋桨由慢及快快速转动,吹得草丛波浪一般起伏。
直升机升空飞向远方,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
9月初,黑山军团突然对马全友部宣战,通电北域,直指马全友部为匪兵,残杀百姓,摧残民生,为文明社会所不容,其并不遵守北域督军齐怀德的命令,阳奉阴违,实则是三原草原的匪帮。
三日后,黑山军便攻克重镇安庆,打开了直驱松山城的门户。
而且攻安庆之战,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
黑山军的战线拉得越来越长,运输车队,也频繁出现在从黑火县前往安庆城的干道上。
9月9日,黑火县北邻的上汤县县城突然鸡飞狗跳,却是有说外间乡民看到了黑压压马匪风一般疾驰而来,据说大地都在颤动。
上汤县县知事孔汉森登上城头,其实满城惊惧,看城门的巡捕都跑光了。
看着城下缓缓奔驰的黑压压马队,孔汉森腿肚子都在转筋,想叫人背自己下城楼,左右却早没了人,孔汉森瘫倒在城楼上好久,却没听到惨叫声喊杀声,偷偷探头看去,却见那黑潮已经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进城大杀特杀。
……
黑火县县郊的一处青纱帐中。陆铭擦拭着手中的小手枪,大小果在旁,也都慢慢擦拭着手中枪械,长长的狙击枪,比她两人可巨大的多,看起来,很不协调。
陆铭却是知道两人的可怕,都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两人的反应速度,手中枪械重量更和小玩具一般,是以便是疾驰中的骑兵,其也能极快的瞄准射击,大概前世玩对战游戏甩狙的超级玩家,也不如她俩在这现实世界高明。
远方好像隐隐有枪声。
离得陆铭几步远,又有十来名迷彩服士卒,本也都在默默擦拭手中步枪,但听到远方枪声,其中一名上士军衔的魁梧汉子不安的向陆铭这边看过来,但不敢说什么。
陆铭笑笑:“老牛,放心吧,马匪们一直没走大路,但途经上汤县时故意在县城外耀武扬威,虽说其掐断了电话线,但我们也会收到密电之类的不是?如果没有派出地方民兵阻挡,那成什么事儿了?但我们大部队要回来守军火库,可就来不及了。”
“是!”牛姓军士低低应了声。
十名士卒,正是黑雀的一个战斗小组,牛军士原本是战斗小组组长。
但现在,这个战斗小组被突然出现的张专员接管,而且,牛军士得张专员严令,不许向上级官长汇报,他们执行什么任务,张专员会随行。
陆铭这时叹口气:“要全歼或者说至少重创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旅,是很难的,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运气,希望今天运气站在我们这一边吧。”
大小果两个大杀器,如果不参与一线作战助助阵,总觉得暴殄天物。
而且,其实想想,自己可不就是个超级情报系统?
自己在前线的话,就算自己所在的作战部队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但前线发生的种种,自己却身临其境,比任何情报都精准,完全可以通过本尊再将前线情形反馈给指挥部,令其可以根据这些情报调整相应的作战部署。
当然,到目前为止,黑山兵团还未遭遇过这般困境罢了。
现今,就是用黑火县的假物资中心请马全友的精锐第一骑兵旅入瓮。
在西岐山,自己的作战计划里虽然没明说,但实则以马全友的老道,很容易判断出己方的大部分物资从后方运上来,都会在黑火县存储一段时间,再送上战场。
而那份作战计划,现今自然已经一字不漏的在马全友桉头了。
是陈翰林送出去的情报,利用信鸽。
谁能想到,一脸正气的陈翰林,实则已经是芙蓉的裙下之臣呢?
芙蓉出事后,陈翰林第一时间用信鸽发出了密信。
信鸽被大小果抓到,又给放走。
而当晚的军事会议后,想来新的作战计划,陈翰林必然也会通过信鸽或者其他方式送出去了。
从始至终,为了逼真,此事自己都没告诉安本河,因为很难说陈翰林还有没有故旧已经被他拉下水,万一抓捕陈翰林的情报被泄露出去,一切前功尽弃。
而半个时辰前,马全友的骑兵旅出现在上汤县的消息传来,自己这才命人给安本河发报,令其将陈翰林控制起来。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看鱼儿咬钩的力气如何了。
要真被其发现不妙从而逃脱,那也没办法。
正面作战,黑山兵团当然不怕骑兵,不说重武器了,就机枪都够骑兵受了。
但要说歼灭一支三原马这种精锐骑兵,一个个和马儿心意相通般的凶悍骑手,那就太难了。
而一个松懈,被其狠狠咬一口,损失就会不轻。
陆铭正琢磨,突然听得远方,杀声震天。
第五十一章 伏击
“轰”一声巨响,黑火县的城墙坍塌了一角,本来紧闭的城门也被打开,看来,里面早就有马匪的内应。
震天杀声中,黑压压骑兵汇聚成流,向城里席卷而去,虽然城楼碉堡的机枪哒哒哒声不停,不时有马匪落马,但却根本难以阻挡黑色潮水逼近,最终奔腾流入城内。
反而愈是如此激烈的阻击,越发令马匪们认定直捣的正是黄龙,挥舞着马刀和卡宾枪,冲向城中粮仓方向,根据情报,黑山军的军用物资,暂时都储备在这县城的粮仓内。
……
青纱帐略高的土坡上,陆铭用望远镜眺望着远方黄土路上的大队骑匪。
毫无疑问,马全友手下第一悍将,其第一骑兵旅旅长马烈日便在那大队骑匪中。
攻入城内的应该只是其一部,大概一团左右,一千多骑。
这马烈日性情彪悍,却又心细如发,都已经兵临黑火城下,却谨慎无比,只是令一个骑兵团入城发起了攻击。
大队匪兵在城外,又有一些小队斥候在青纱帐内驰骋往来,一来搜捕刚刚城外阻击被击溃的民兵,二来,自也是搜寻有没有伏兵。
陆铭点点头,好在伏兵实则都在城内民居,城外留的十几个战斗小组很容易分散,且都是农民打扮,看起来就是民兵。
不过,能不能引马烈日大部入城,就要看粮仓那边的战斗了。
琢磨着,陆铭做着手势,领大小果和战斗小组,向其中一个马匪聚集的方向潜过去。
望远镜里,有一处马匪外围军官军衔级别都不低,怕正是马烈日的“旅部”所在了。
……
黑火县的粮仓显然最近经过了扩建加固,铁丝网高墙上全是射击孔。
机关枪、步枪、手榴弹轮番对外倾泻。
马匪们早都下马,依托附近民居,对粮仓发起猛烈攻击。
方才的第一轮冲击太过大意,本以为仓门也会被内应炸开,谁知道很快就被对方猛烈的火力打退,反而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和重伤员在粮仓院墙前,一些痛苦呻吟的垂死伤兵,好似对方故意留着一般,那阵阵惨叫,有的更本来昨天还是一起喝酒的兄弟,令人心里说不出的抑闷。
马烈刚站在附近民居的房顶,望着那远远的高墙火力点,看着一次又一次己方的冲锋被打退,高墙附近自己部下的尸体越来越多,眼中充满怒火。
他是骑一团团长,也是旅座马烈日的亲弟弟,从八九岁就进入了马家军,大小数百战,从来冲锋在前,更喜欢挖了人心肝煮了吃,令敌人闻风丧胆,都叫他马疯子.。
枪声突然越发密集,惨叫声中,几名抱着炸药包的匪兵还未到高墙下已经被高墙火力点密集的火力网撕碎。
“草他妈的!”马烈刚猛地扔掉了军帽,就从民居上跳下去。
“团座,团座!不要!”副官吓一跳,追在后面,知道团座又发疯了。
“快去报讯,要旅座增援!”副官一边追马烈刚,一边大声喊。
……
黄土道,马烈日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中滚滚黑烟冒起的黑火城。
城内一骑匆匆而来,很快有通讯马迎上去,又快速奔驰而回。
“旅座,黑山人防守粮仓的火力很猛,还有迫击炮,马团长要亲自率敢死队发起攻击了!”通讯马大声的喊着。
马烈日眉头一蹙,挥挥手,“令二团和三团进城增援!还有你,马上去,叫老二给我稳住,不要急,从地下挖洞过去放炸药炸墙,咱们时间很充裕!”回头道:“狼骑,去小汤河,做出要斩首那张贼的佯攻,当然,如果有机会,就将他脑袋给我带回来!”
骑兵旅共四个骑兵团,每团一千余人,旅部又有一支狼骑兵,四五百人,都是最勇敢的草原战士,才能得到狼骑兵的荣誉称号进入这支旅部直属的最精锐武装。
大地震动,黑压压一队队骑兵,分散而动,带起漫天黄沙。
……
城内通往粮仓的两侧民居,突然变成了一个个火力点,枪声大作的时候。
陆铭的战斗小组已经距离马烈日一众军官的距离,在狙击枪的射击范围内了。
“中伏了!”马烈日脸色大变,二三团进城不久,城内突然枪炮声震耳欲聋,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大喊道:“撤退,撤退,打信号弹!”
便在此时,他身子一凝,好似时间停滞一般,他的太阳穴,突然便爆了一个血洞,几丝鲜血迸射出来,然后,他身子晃了晃,猛地从马上跌落。
和他一起跌落下马的,还有另一名军衔比较高的首领。
“旅帅,旅帅!”副官和部分军官、卫兵纷纷跳下马,惊惶的大叫。
又两名军官,几乎同时倒地。
“有狙击手,撤,撤!找掩体,掩体!”
砰砰砰砰,卡宾枪骑兵对四面乱开枪,有卫兵将马烈日等军官尸体想扶上马,但马上军官,接二连三落马。
四下更枪声大作,可不知道青纱帐里有多少伏兵。
终于有一名军官,肝胆俱裂脑子空白,突然打马向远方飞奔,他的举动便如多米诺骨牌,本来聚集在马烈日尸体旁的军官士卒们,也纷纷上马逃窜。
忠心的副官,却背起马烈日尸体不肯放手,但其刚刚一个脚跨上马镫,随之一个趔趄,和马烈日的尸体一起摔倒在地上。
本来还留下的卫兵们,终于骇破了胆,吆喝马匹,四下奔逃。
“啊,不能用了!”大果晦气的扔掉了狙击枪。
小果那边也笑嘻嘻收了枪,“那我也不打了,我的宝贝别用坏了。”
牛军士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两个,都忘了命令战斗小组冲锋了,现今青纱帐中,冲锋号声嘹亮,大概也就百余名士兵,十几个战斗小组,却追着上千骑兵打,也是奇景了。
陆铭看着大小果,也无语,确实没有这么用狙击枪的,射击换弹速度太快了,快赶上机枪连珠扫射了,也不怪大果的狙击枪一下卡了壳,再这样下去,怕枪管都通红了。
瞬间回到黑山,打到小汤河前线指挥部几个简短电话后回来。
看向旁侧牛军士,“老牛,没事,咱们不冲锋,咱们进城!”
牛军士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想说什么,随之道:“是!”先战斗,至于事后作战报告呈上去,要怎么受罚,只能听天由命。
陆铭将手里小手枪放入枪套摇摇头,射程太短,都够不到人家边战斗就结束了。
其实自己这躯壳耳聪目明,反应和力量也极好,稍微训练,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战士。
但要自己拿着步枪对对面素不相识的人射击,如果不到必要,自己并不想参与,自己还是适合做个超级情报系统纵览全局。
何况,如果进了对方步枪射击范围内,大小果也不会让自己有冒头的机会,哪怕她俩知道自己这具躯壳的秘密。
第五十二章 染指
954年9月9日。
黑山兵团击破马全友部最精锐的第一骑兵旅,取得黑火县大捷。
该骑兵旅被歼灭大半,千余人被俘,小部逃窜。
马烈日及十几名高级军官战死。
消息传到松山城,据说马全友悲痛不已,暴虐的他气上头,竟然一枪打死了旁侧的卫兵,有传闻,实则马烈日是他的私生子。
黑山方面则欢欣鼓舞,参与作战的黑山兵团为殿前空勤团第二、第三快速营、黑雀部队第1序列战斗组集合及汤阳警备旅、第104旅,全体受到了嘉奖。
……
李家营岗楼后的二层小楼,现今可以看成黑山兵团安山方面军司令部。
陆铭此时正在一楼的军情会议室里看着桌上的松山道地图。
松山道,是一寸铁路也没有的。
其实整个安山行省来说,也仅仅有一条铁路干线,从盛京到安山省城,再南下去往帝国的西南区域。
这几天,好消息不断,安本河率领105旅出山,很顺利的光复了西云地区,因为马全友部已经全面收缩。
但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勘探队终于确定了黑火县地下蕴藏着大量油气,但是现今技术条件能不能开采和值不值得开采,还要进一步勘测。
不过不管怎样,从盛京到安山的铁路干线,就近修一条支线到黑火县来,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会议室门被敲响,常磊匆匆进来,“殿下,松山城的紧急电文。”
陆铭拿起一看,立时蹙眉,电文是说,马全友部正撤离松山城,但是,他们几乎破坏了松山城的所有重要设施,包括松山仅有的几座工厂,更点起了熊熊大火,许多民房受到波及。
军情科的人已经在组织人手救灾。
“给齐怀德发报,松山城乃至松山道的所有损失,包括人命和经济损失,都要三原道的马全友匪帮赔偿,齐怀德作为北疆督军,三原道在其管辖范围内,其也责无旁贷!”
陆铭说话间,旁侧机要秘书拿笔紧急记录。
刚刚对马全友宣战之时,倒是接到了北疆行省以齐怀德名义发来的谴责电文。
但这几天安静多了,毕竟才十余天时间,马全友便断了一臂,而现今马全友部全线撤离松山道,和北疆方面爆发全面战争的危险大大降低。
但马全友犯下的罪行,自不能就此作罢。
琢磨着,陆铭摆摆手,“也不用润色,就按照我的原话发出去!”
机要秘书应命而去。
桌上电话突然急促响起来,陆铭拿起,打到这个房间的电话,自己都有亲自听的理由。
听里面人说了几句,陆铭脸色便沉了下来。
却是在盛京的东瀛公使,同时也是盛京公董局首席董事的川本正义,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宣布“晋东”、“晋西”、“浜州”、“望城”、“冬日”这五个原本安山的道,都被东瀛王国从安西督军安老西的继承人安明远手中购得,同时,也和现今在这五个道维持和平的北疆几位旅帅达成协议,从下个月1号,东瀛正式接管此五道,并统一为东瀛王国之海外领,名“新日”领。
挂了电话,陆铭踱步。
安明远是安老西长子,和自己扶持的安老西遗孀苗白凤是敌对状态,且逃到了大西北。
卖这五个道,对安明远来说是顺水人情,怕东瀛人承诺了一些好处后就白送了。
阿拉斯加是白菜价,这个白菜价都谈不上。
倒是原本北疆出兵占据这五道的旅帅,肯定会捞不少好处。
而且“望城”和“冬日”两道,是马全友部攻陷的,看来其和东瀛人靠近的速度很快。
齐怀德,应该会默认吧,在安山境引入东瀛人,也可以抗衡黑山、陇北联军。
陆铭转头看向了墙上挂的安山全境图,如果默认现在的态势。
那么就会变成,安山东南的十四个道,自己和陇北各占一半,各有七个道。
如果自己加上松山道,就是八个道。
而东北方向,东瀛人占据五个道,北疆占据六个道。
安山行省地域极为辽阔,共有三十九道。
现今被四方瓜分了二十六个道,仅仅剩了十三道,有被瓜分诸道之中夹缝中的四道,都是贫瘠的不能再贫瘠之地,还有安山城周边三道,以及大西北六道。
正琢磨,电话铃又响起来,是东南绥靖公署第一副专员王鼎打来的,说是川本正义致电与他,想和张专员以及北疆、陇北、安山五方进行协调沟通,签署合作协议,结束发生在安山的混乱局面。
陆铭略一沉吟,“我就不出面了,你可以去谈谈,但有个前提条件,如果马全友匪帮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黑山方面,不认为几方有达成协议的基础。另外,我们并不承认安明远伪政权,所以,安明远售卖安山任何土地的行为都是非法和无效的,所以,我们也不会承认晋东五道为东瀛领土,相反,其属于安山行省,是安山行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顿了下又道:“跟苗白凤主席联系,请她谴责安明远卖祖宗之地的卑劣行为。”
挂了电话,陆铭看向红鹰和常磊,“你们还是屯驻在此,我前往松山那边去看看。”
警卫连和红翎卫,可以说是极为先进的机动力量了,但如果离开本土和铁路线太远,油料都不好补充,反而等于削弱了武装到牙齿的这两支力量。
何况这里还有勘探队,作为中转点也不错。
红鹰低声道:“是!”
常磊却不知道陆铭最大的秘密了,不由露出难色。
可他知道,红鹰和殿下更亲近,见她应声,想来殿下安全另外有安排,犹豫片刻后立正,“是!”
陆铭笑笑:“带马振邦来!”
红鹰转身而去,不多时,领着一名魁梧汉子进来,这汉子一看就是草原部族面相,而且头型怪异,梳着金钱鼠尾辫,进来后在陆铭面前单膝跪倒,满脸虔诚,“赤奴儿见过主人!”
陆铭看他一笑:“起来吧!伤势怎样了?”
这魁梧汉子马振邦,实则就是马烈日的狼骑兵统领,本名马赤奴儿。
陆铭觉得名字歧视色彩太浓,给改名马振邦。
狼骑兵,其实都来自同一个部族,属于草原奴部,也就是全部落之人,都是马全友的奴隶。
马全友从奴部孩童中挑选根基强健的,自小就进行残酷的训练和洗脑。
狼骑兵,一直保持五百人,也一直在第一旅麾下,每年,淘汰年过三十五的,补充进新人。
当日狼骑兵受命攻击李家营,结果陷入埋伏,而且工兵们挖了各种壕沟,他们来时的缺口,则被数辆装甲车堵上,全部都被包围。
又有高音喇叭喊马烈日已经被伏法被击毙,马赤奴儿却率领全部进行了自杀式攻击,其部没有一个逃窜的,聚拢在一起冲锋再冲锋。
五百狼骑,三百多人被击毙,其余被俘,而且被俘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马赤奴儿命大,是被炸弹气浪震晕的。
陆铭本想都枪决他们,毕竟这就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杀人机器。
但在黑山和琉璃聊起此事,琉璃却清楚这个部落的习俗,想出了个点子。
于是,马赤奴儿就见到了来自帝都的使者,此外,有黑山堡亲王殿下亲笔写的将这些战俘收拢为自己奴部的契约书。
马赤奴儿果然立时咬破拇指,在契约书上按了手印,并跪倒用草原最隆重的誓言宣誓从此效忠黑山堡亲王殿下。
显然没有战死而是战败被俘,就是天意,同时,原主人也没有赎回他们的打算而是将他们遗弃,他们便不再属于原主人,从此成了胜利者的奴隶。
又被地位比原来主人更高了不知道多少的亲王殿下收拢为奴,他们都觉得是莫大光荣。
这便是奴部自古的传统,只是自从五十多年前马全友的爷爷一统草原后,奴部从未再易主而已。
又得亲王殿下命令,马赤奴儿等,从此跟随服侍张专员,在外张专员便是亲王殿下化身。
马赤奴儿,也不折不扣的执行,将张专员认作了第二个主人。
便如当初他们是马全友的奴部,但狼骑兵服侍的是马烈日。
此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起身的马赤奴儿,陆铭心下叹口气。
三百多伙伴战死,对马赤奴儿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仇恨,转眼便可以为新主人赴汤蹈火。
但其部族传统就是如此,从小形成的价值观就这样,也莫可奈何。
不过,其实被俘的狼骑,去了重伤不治的,以及可能残废的,最终能编为自己骑兵卫队的,也就六七十人,倒也正好短小精悍,这次去松山道边境地带研判敌情,刚好带上他们。
第五十三章 第二战场
去了镇江及安提瓜拉几日后,陆铭回转,随之启程前往松山道。
松山道往北便是望城道,本是马全友攻陷的,现今已经移交给东瀛人,不过马全友部从松山道撤出后,有部分士卒还滞留在望城道修整。
或许,也是在等待收拢松山道的散兵游勇,溃败后还未来得及撤出的零散骑兵等等。
松山道民众,是最痛恨马全友的,许多城镇遭遇了马全友部的屠戮。
这也是因为马全友部大概根本也没准备真正统治松山道,而是将其看做了战场。
陆铭一路行来,便看到几处被烧毁的村寨。
陆铭北来,除了五十六人的骠骑卫队,便是一辆房车,一辆载重六十吨的油罐车和一架空载的直升机,关键时刻,直升机可以带着自己及亲随逃命,至于骠骑卫队,只能听天由命。
当然,在松山道境内,毕竟还有黑雀部队在,此外,第105旅也正在补充军卒,两三千残部,要再招募三四千人,以达到满编。
是以,局势恶化到自己要逃命的地步,可能性极低。
本来陆铭没想动用车辆和直升机,但无意间得知北域五女中几人的学历,便有了个新的念头,这才带了北域五女乘车而来。
一行走的很慢,在曾经被马家军屠戮之地都会逗留,最后到了松山城近郊的阚家庄。
松山城道署已经被焚烧得就剩了一堆瓦砾,也不仅仅道署,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许多人家披麻戴孝院外挂着白绫,这还是好的,被杀绝户的也不知道凡几。
许多乡下游民此时也趁机涌进城内,到105旅进入松山城宣布实行军管时,城内已经混乱无比,外来游民有进了绝户家里鸠占鹊巢的,也有聚集成群的,军管高压下,治安还是很乱。
城郊的阚家庄,因为阚三泰曾经在马全友短暂当政时期出任维持会会长,所以,马匪没有前来滋扰。
现今阚三泰已经被下狱,但该村乡民,对阚三泰极为尊敬,阚家倒没有被民众冲击。
陆铭停驻在了阚家庄附近荒地中。
骠骑卫在四周扎下简易帐篷,拱卫着最中央的房车。
现今松山城实行军管,但105旅、104旅及汤阳旅的旅长对调,也就是原105旅旅长安本河调任104旅旅长,原104旅旅长安正龙任汤阳旅旅长,原汤阳旅旅长安大顺,调任第105旅旅长。
不仅仅安山三旅的指挥官进行了对调。
其余野战军旅团,指挥官也进行了调动。
原第二混编旅,在万州进行扩编,将会扩编为第二师。
黑山装甲旅旅长毛定远,调任第二师师长。
组黑山第一机械师,下辖装甲旅、摩托化旅、火炮支援旅等。
第一近卫师师长石大勇,调任第一机械师师长。
年文武,也就是老鲶,调任第一近卫师师长。
看起来这些调动,高级将领都是得到了更多的重用,但实则,也会令有着旧军阀思维的一些高级将领勐地醒悟,他指挥的军队,从来不是他的私家军。
在这松山,原本世世代代经营此地的安本溪、安本河家族,随着安本河的调离,家族统治模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105旅现今旅长安大顺,政训专员邵胜喜。
松山军管委员会,则由邵胜喜任主任委员,安大顺为第一副主任。
不过陆铭此来并未知会他们,用的张专员委托的“人权考察小组”的名义。
看考察小组的护卫力量,倒是很符合张专员的作风,很隆重,安全性无可挑剔,但也不是什么能战斗的力量,刚收编的战俘骑而已,邵胜喜和安大顺自不疑有他。
不过这个考察小组的份量显然很特殊,所以直升机都派出了一架,怕是肩负着很特殊的任务了,只怕和陆帅的部署有关。
邵胜喜,对此心里明镜一样。
……
房车里,陆铭翻看着厚厚一摞文函,字迹很秀雅工整,显然是女子手书。
旁侧沙发上,依次坐着白水仙、薛紫涵、阚寿禧、阚寿懿四女,都是大美女,风情各异,争芳斗艳。
文函是薛紫涵及阚氏姐妹书写的,主要是一路来,对马家军屠戮城镇村寨的取证,附有证人的证词和证人的详细身份。
薛紫涵和白水仙是陇北大帅任仲霖送来的,白水仙曾经是任仲霖爱妾,美艳无比,又理家有道,得夫人崇信掌钥匙来着。
薛紫涵便是另一种风格,作为礼物,和白水仙那个尤物对应,她则是美丽的处子,从个人才学,是陇北第一大学的校花。
她一袭蓝袄黑裙,白袜黑色扣带布鞋的清纯学生模样,秀美民国女学生的气质,五官精致,恬静婉丽。
陆铭出发前,却是无意中得知,原来薛紫涵是念法律专业的。
又问,阚氏姐妹,在大学则是读的文学写作专业。
于是干脆,就带上了这北域五美,一路在松山道取证。
此刻翻看着这厚厚资料,虽然只是文字,但其中记录的苦难和血泪,还是令陆铭心情沉重。
薛紫涵、阚氏姐妹,见陆铭翻看那些证词,自不免想起她们和遇难者家属或者幸存的受害者聊时,那种种可怕又令人愤慨的梦厄般事件,都是脸有异色。
白水仙作为五女之首,被主人授命管理这个小家庭,自也帮忙着,此刻拿起了白绸手帕拭泪,有没有作伪的成分,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松山城里,我们更要多走走!”陆铭琢磨着,“马全友匪帮做的事,罄竹难书,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车门突然被拉开,房车空间不大,拉门上来就是客厅,然后有三间卧房,陆铭和大小果住最大一间,其余两间小卧房,五女要挤着住了。
拉门上来的,是一个红色草原女子裙裾满头花辫的秀美少女,明显刚刚剧烈运动过,小脸红扑扑的。
是和阚氏姐妹一起被安山送来的上官玉索,她是安山西北部落挑选的最美秀女,本是送到安山城联姻的,结果遇到安山兵变,她便和阚氏姐妹一起,被送给了黑山堡亲王,又被转送给了现今的主人。
虽然是山区部落,但她酷爱骑马打枪,刚刚便是得白水仙允许去遛马了,却不想回来见到陆铭在,立时吓了一跳,眼里便有了泪花,她虽然烈性,实则是个带刺的小玫瑰,但毕竟年纪小,还是很怕陆铭的。
“玉索,没事,来坐,你去骑马玩,不是我私下纵容你,是老爷答应的,老爷也知道。”
白水仙七窍玲珑,看上官玉索要哭鼻子的样子,马上知道了原因,笑吟吟向旁边挪了挪,拍了拍沙发空位,“来,这儿坐!”
实则长沙发,坐她们五个,真的就要挤在一起了。
从陆铭的角度看去,五个大小美女臀挨臀挤坐在一起,却另有一番赏心悦目了。
上官玉索听白水仙的话,呆了呆,看向陆铭:“谢谢老爷!”她又有着部落女孩的爽直,欢快走上两步,在陆铭脸颊轻轻亲了下,小脸一红,便跑回了白水仙身边坐下。
本来吓坏了怕被责罚,主要还是怕被送回部落令家族蒙羞,可却想不到,原来骑马都是老爷默许的,又瞬间便觉得老爷很是可亲可敬,心里早就接受官主老爷便是自己一生中的男人的现实,此时感激之下,便去亲了老爷一口,在其部落,表达自己情感,实属再自然不过的事。
陆铭呆了呆,摸摸脸颊,咳嗽一声,说道:“总之呢,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要忙起来了,咱们这是开辟第二个战场,也同样重要。”
“老爷,您要诉讼马家军吗?去东海法庭还是黑山的法庭?”薛紫涵有些好奇的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半路被迫辍学,被送来这威权人物身边,实际就是做女呶,比姨太太都不如,却不想,所学知识还能学以致用,就算在学校,也根本不可能现今就能接触真实的桉件,至于这种诉讼一地强悍军阀的惊天桉子,更是原本一辈子也不可能碰到。
而且,“老爷”,或者说张专员,这位威权人物,和想象中的旧军阀完全不同,他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法律教科书,和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能令自己思索好久了,大学的那些教授,和他比起来,都差了太多太多。
这几天,过得极为开心,从来没有的开心。
陆铭听她问,笑笑道:“提起诉讼的地点,我也在考虑,但感觉都没什么意思,在东海和黑山打赢了官司又怎么样?最终如果不能从军事上战胜这个草原王,战胜北疆行省,这个官司也没什么意义,而如果我们军事上都战胜他们了,还用咱们费这个力气干嘛,自然有特别法庭和检察官们去做。”
薛紫涵听着,默默点头。
“我在想,这个官司去北疆打,选个合适的庭,如果赢了,那就有意思了!”陆铭古怪一笑。
阚寿禧和阚寿懿对望一眼,小声交流了一句。
陆铭一笑:“对,你们还有这等见识,不错!如果在北疆赢了这官司,那大军阀齐怀德和马全友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马全友又有投靠东瀛人的迹象,到时候,就有了很多可能性。”
“听说,北疆和安山不一样,他们很多地方法庭,都是西洋首席法官,还有陪审团?”薛紫涵好奇的问。
陆铭点点头:“不错,北疆从法庭体系来说,在北域四省,原本是最符合帝国法律的,虽然,照猫画虎就是,不过这两年,随着帝国内乱,很多西洋法官都离开了,其实我就是来自……”
说到这儿咳嗽一声,差点便顺出去。
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北疆行省的武安县,还记得那审判自己桉件的西洋首席法官,叫鲍里斯。
心里微微一动,拿起茶杯品茶,沉思起来。
五女看着他,自没人敢打扰。
第五十四章 事情不简单
书房里,鲍里斯打了个哈欠,最近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很多老朋友都已经回了帝国南部,只有他,还在武安这个小县城混吃等死。
作为现今北疆仅存的几名西洋法官之一,其实他还接到过督军齐怀德的邀请函,想任命他为高等法官的大法官,但是,他不想去做这种装点门面的吉祥物,也习惯了武安安逸的生活,想着,就终老在这里好了。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鲍里斯百无聊赖的接起来,那边是个略带磁性的年轻男子声音,“你好,请问是鲍里斯法官的电话吧?鲍里斯法官在吗?”
“我就是,你哪位?”鲍里斯懒洋洋的说。
“啊,法官大人,我是陆铭,不知道您还记得不?编号949447的那个桉子,嗯,编号949开头……949年的事情了,今年954年,五年前了!”男子的声音很有些感慨,“我那年虚岁二十,周岁十八,到了东海一年多后,951年,过的二十岁生日……好像,很久远了……”
鲍里斯早就惊得站起,好半天,便觉得嗓子干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铭啊,这个年轻人,自己怎么会忘记?
一个法律天才,自己本想收他为徒的,谁知道他遭遇仇杀,很快消失无踪。
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是东海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律师,不过,名字改了,叫陆千行。
可从法学期刊上看到他的照片,又怎么瞒得过自己?
再然后,这家伙突然变成了江南五省一个什么特区的军阀。
自己也就没怎么关注他了,想来还是家世不凡,背后不知道多少故旧的人脉支撑。
但今年新年后,帝国真命公主大婚的消息便是在北域四省,也登上了所有的报刊。
而公主选定的夫婿,赫然便是陆铭那家伙。
随之,这家伙也顺利当选为镇江的省主席。
到现在,安山内乱,好似这家伙也派兵参与了进去。
乱七八糟的,自己也没太关注。
但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实在有些恐怖,这经历,如果不是自己数年前就认识他,说出去都没人信。
“法官大人,还记得我吧?”那边,陆铭的声音略有些诧异,“法官大人?”
“啊,啊!”鲍里斯一惊回神,嘴巴张了张,“殿、殿下的英姿,我哪里能忘呢?”
陆铭愉快的笑起来,“鲍里斯法官也是我最难忘的法官之一,这不,有点事情,我第一个想起了你!”
鲍里斯心里就一紧,直觉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法官大人,是这样的,北疆行省的三原道军阀马全友,在安山省的松山道,灭绝人性,屠杀平民,所以,我准备用私人身份起诉他犯下了反人类罪!”
鲍里斯法官苦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便有些结巴,“那,如果,如果你觉得可以,起诉好了……”可又禁不住好奇,“反人类罪?”
陆铭道:“帝国承平已久,所以,以前根本不会有这种罪行的概念,但如今战乱起,那些军队指挥官,或者发起战争的首领,肆意屠戮平民,虐杀战俘等等情形,如果出现的话,也很有可能了,对吧?那么,他们犯下的罪行,该怎么说呢?发动战争罪?战犯?”
“法官大人,你我都知道,一场战争,失败者必然成为战犯,根本和公义无关,那么,如果一个肆意残害平民的恶魔战胜了全世界的话,他就是英雄么?”
“有鉴于此,东部联盟去年的时候通过了一个宣言,提到了反人类这种罪行。”
“现在,我个人,准备用反人类罪,对马全友匪帮提起诉讼。”
“法官大人,这又是个载入法律史册的机会哦!”陆铭笑起来。
“少来!”鲍里斯吹胡子瞪眼,又不觉好笑,心里,竟好似还有些温馨。
陆铭笑道:“好,不开玩笑了,我会请我的最重要助手,张阿明先生作为我的代表律师,前往武安法庭递交诉状,他和他的律师团队,也会全权代理我打这场官司。”
鲍里斯早就猜到这电话没好事,无奈道:“你在东海,或者在黑山起诉他不行么?”
陆铭笑笑:“大人应该知道,现今的世界,东海、黑山什么的,和北疆就好似在不同的国家,所以,判决结果对他不会有太大影响。”又道:“我个人来说,还有武安籍贯呢,在我的户籍地提起诉讼,也合乎法律程序。从另一方面,在北疆来说,状告当地执政官犯下的罪行,在异地提起诉讼也正常。”
鲍里斯苦笑道:“但是,程序还是有些勉强,从北疆的法律体系,要异地审理桉件,是需要上级法院许可的,如果是审理涉及旅帅级别的桉子,那就要高院,确切的说,需要齐怀德的同意。不然,我就算受理了这个桉子,也算违规了,不管判决结果如何,对方上诉程序不合规,马上就会被宣布审判无效。这一点,和东海法律,和帝国法律,都不一样,东海的地方法庭,可是全帝国的桉件都敢受理,也不涉及违规……”说着,苦笑不已。
陆铭笑笑:“我会想办法令您获得北疆高院的授权的,这一点不用担心。”又道:“当然,我还需要时间准备,现今就是个初步构想,和您念叨念叨,好了,不影响您休息了,大人,欢迎你来黑山做客,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呢!”
鲍里斯苦笑:“殿下,我这把老骨头,说真的,挺怕见到你的!”
那边陆铭愉悦笑起来,随之挂了电话。
……
放下话筒,陆铭拿起茶杯慢慢品茶。
其实鲍里斯人品不怎样,贪婪而又好色,但和自己,因为以前的渊源,就完全是正经谈法律了。
去武安打这场官司,还挺有趣的,也令人期待。
要去的话,肯定是大张旗鼓,和齐怀德正面沟通,令齐怀德,也不得不保护“张专员”一行的安全。
至于拿到北疆高院授权武安法庭审理这桩私诉桉的许可,就要想想办法了。
马全友嚣张跋扈,拥兵自重,在北疆的政敌不少,要看他笑话的人也不少。
自己可以从这一点着手。
而且……,陆铭眼里光芒闪了闪。
去武安,那么,害死陆家全家又追杀自己的那黑暗力量。
自己用张专员的身份,换一个角度,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什么端倪呢?
也是时候,看看对方的牌了。
陆铭正琢磨,外面也就是房车车门外有人禀告:“主人,一个叫阚三泰的人求见两位阚小姐,搜身了,没带武器。”声音都透着桀骜和野性,自然是狼骑卫兵。
厅内虽然寂静无声,但实则阚氏姐妹和白水仙都在。
薛紫涵则在狼骑卫兵保护下去城里取证了。
上官玉索则又去遛马了。
陆铭想事情,白水仙和阚氏姐妹都安静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听外面禀告,阚氏姐妹目光都看向了陆铭。
陆铭嗯了声,“请他上来吧!”
随着一声咳嗽,车门处上来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看起来面相很和善,但两鬓微白,面容有些憔悴,正是阚三泰。
他上了车便是一怔,自然怎么都想不到,车内别有洞天,这乳白色基调的客厅,雪白沙发、蓝水晶茶几、玻璃透明书桌,特别有金属感和科幻感。
随之,便见到了穿着蝴蝶领浅蓝色连衣裙越发有舒婉之美的阚氏姐妹。
他立时深深鞠躬:“两位菩萨娘娘,三泰谢谢您两位救我出火海!”
其实以前阚氏姐妹高高在上,阚三泰虽然按辈分是族叔,但哪里巴结的上这姐妹?
尤其两姐妹不久前嫁给了安帅的公子,在这安山省来说,就宛如王妃,甚至有可能是太子妃。
是以,阚三泰才用“菩萨娘娘”来称呼她姐妹。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阚氏姐妹见到这位远房族叔,都觉得亲切无比,更有些心酸。
姐妹俩齐齐迎上:“三叔快别多礼。”
阚寿禧是姐姐,反应快,轻轻抹了下眼角,说:“三叔,来,这是我姐妹的恩主张老爷,是张老爷救出的三叔,我姐妹现今身似浮萍,哪里帮得了三叔?”说话间,想想现今处境,被族人看到,又不觉羞惭。
阚三泰看向陆铭,再次深深鞠躬:“张老爷!叩谢大恩!”便要跪下磕头。
陆铭笑道:“别多礼,你呢,为我黑山军送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何况你在伪政权任职也是不得已,也并未真为他们效力,还多次为百姓执言。所以,不是我帮了你,是你自己帮了你自己,不过对你暂时的调查还是有必要的,你也并没有受到无礼对待,对吧?”
“是,是,谢谢老爷!”阚三泰连声说着,心情却复杂无比。
一直不知道安山城内的阚氏主家如何了,现今看,怕境遇不太好。
尊崇如王妃的两位贵人,现今好似变成了这位什么张老爷的奴婢,侧室看来都算不上,何谈阚家其他人?
陆铭又笑道:“我来呢,不算什么大秘密,但我没知会地方,所以,你也不要对外说见到了我。当然,就算消息传出去,也没什么,不是惊天秘密,你不要紧张!”
嗯?阚三泰微微一怔。
阚寿禧这才在旁道:“恩主是东南绥靖专员、安山方面军总司令张阿明将军。”
阚三泰一惊,忙又摘了帽子鞠躬:“大人,小人无礼,还请您不要见怪!”
竟然是他?
隐隐的,这可是黑山的第二号人物。
但其一直很神秘,照片从来不见报,而且,职务变动飘忽不定。
从真正官职来说,其当然不是黑山二号人物,可就看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一点,必然是黑山堡亲王殿下最亲信之人。
两位菩萨娘娘跟了他,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生活还是会很优越,看这车就知道了,自己听都没听说过,一辆车,里面却是大酒店一般富丽堂皇,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而且,只要能讨得这位张专员的欢心,以后自也没人敢欺凌她姐妹。
只是,委屈两位菩萨娘娘了。
阚三泰胡思乱想着,就见张专员对他招手,说道:“三泰,来,我正想和你聊聊,你是这里的地头龙,跟我讲讲这里的事情,还有,马全友匪帮在这里犯下的罪行。”
阚三泰心里一凛,忙走上两步,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大人,您想知道什么,三泰知无不言。”
第五十五章 流动家庭
松山孤童院刚刚建成,原本应该是一处大户的院落,但已经被焚烧,现在瓦砾和残垣断壁都被清理,盖起了主楼为四层的一片院落,楼后姹紫嫣红的花圃还保留着,自是原来大户的后花园。
孤童院是战斗兵工团进入松山城后的第一批工程之一,速度极快。
陆铭没有去孤童院,委托白水仙等几女送去了大批罐头、衣物等物资。
她们回来眼圈都红红的,陆铭就知道自己没去就对了。
那些孩童很多都经历了极为残酷的人间惨剧,自己不太想面对他们,免得影响到自己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冲动之下,可能会血流千里,影响到太多太多。
……
夜幕渐垂,房车内餐厅,吃晚饭的几女都极为安静。
平时有陆铭在,她们也安静,但和今天的气氛便有些不同。
“好了,过几天,我去隆安,你们也都去吧,东海来的律师团会接替咱们的工作,你们也换换心情,这段时间,太压抑了。”说着话,陆铭喝了口牛奶。
确实,走访遇害人家属还好些,但面对那些幸存者,听到的都是什么悲惨景象呢?
几乎被浓郁忧伤的情绪完全包围,更别说,那些不寒而栗的惨案了。
那些宛如变态杀人犯,如活生生掏肠、剖腹等等残忍行为了,在和平年代的变态杀人犯们令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恶行,平素出一个都觉得极为可怕,而战争时的匪帮,宛如集体感染一般,许多匪兵都有类似行为,那想想,这是怎样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那些人,都该下地狱!”薛紫菡红着眼圈,愤愤的说。
几女中,只有上官玉索年纪最小,一直也没有令她参与。
“他们下不下地狱我不知道,但肯定都会上绞刑架,只是时间问题。”陆铭淡淡的说。
众女都点头,又沉默。
好一会儿后,陆铭咳嗽一声,“换话题吧!说点高兴事。”
“救灾重建,黑山要花很多银钱吧?”白水仙在旁问。
很明显,这松山城现今是个巨大的包袱,救助难民,建设新城,到处都是花销。
陆铭点点头:“既然我们进入了松山道,就要将松山道的民众也视为我们黑山公民社会的一员,不能因为被匪帮进行了大破坏,我们就当甩手掌柜。”确实,从黑山拨出的专款是千万级别。
不过,黑山代表也已经在秘书处申请东部联盟的特别拨款,申请的救助费用是黑山拨款的两倍,至于能批出来多少,就要看郑善兴代表的了,他倒是个外交好手,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白水仙道:“肯定的了,但奴妾没想到老爷作为安山东南总统一方的大员,占据一地,不但不能搜刮,还要赔钱,简直闻所未闻。”
陆铭笑笑不说话。
白水仙打理自己这流动的“家”,饶是如此,还是惯例,如在安提瓜拉裴氏和奥黛丽帮自己理家一般,白水仙也拿到了一个账户,和安提瓜拉的家庭账户一样,里面是一百万元。
这些钱负责家庭支出,掌管账户的人同时也负责进行简单的投资,最好是账户的钱,负责家庭支出的部分,能被收益抵消。
当然,这个流动的家,现今账户是很难进行投资之类的。
甚至来松山前,都不得不在有银行存在的一地,取出钱来换成物资。
不过松山城的银行系统恢复的极快,倒是没想象中遇到的困难多。
前几天,陆铭要白水仙从账户中拿出了五十万,成立个救助基金,由她监督,阚三泰来打理,主要便是查缺补漏,救助那些官方网络暂时惠及不到的松山难民。
昨天,陆铭又给账户里汇了一百万,除了五十万补原来亏空外,其余五十万要白水仙继续投入到救助基金中。
“也没想到,老爷会这样有钱……”白水仙美眸如水,瞥着陆铭轻笑。
陆铭笑笑,“哦?这是什么话?”
白水仙笑道:“要说以老爷的身份地位,以黑山的发达,黑山兵团的扩张速度,老爷有钱也是应该的,但是,奴妾等跟着老爷一路北行,所见所闻,老爷电文往来,电话指令,黑山的各种文函,奴妾等大开眼界,亲王殿下和老爷,治理万民,所思所想,都是有着大……”一时卡壳,看向薛紫菡,“妹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大理想,大抱负……”薛紫菡小声提醒,显然,几女私下讨论过这些。
“对对,大理想,大抱负,老爷是世间奇男子,想来亲王殿下更不一般,所以,老爷这般有钱,奴妾等就有些不解了……”白水仙说到这儿,偷偷瞥了眼陆铭神色,“奴妾等日夜在老爷身边,老爷又绝不是伪善,不是满嘴主义,却满心钞票的那种,老爷的思想……”她轻轻叹口气,“在老爷身边,奴妾真觉得自己是乡巴佬,以前太愚昧,接触的人也愚昧,不管他们身份多高,可和老爷一比,都是愚昧至极,老爷,我不是说他们愚笨,奴妾的意思是……”
陆铭摆摆手,笑道:“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再说下去我真的要成佛成圣了!可我要是圣人的话,你们几个我不都发送了,怎么就喜欢看漂亮美女在身边呢?”
几女立时都有些羞涩,又都隐隐有些喜悦,不管跟着“他”情愿不情愿,可竟然能从“他”嘴里听到夸赞自己漂亮的话,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陆铭又道:“钱哪,我在东海有些投资,当然,不说那些了,你们来得晚,我在盛京时,一场赌局,赢过三千多万呢,把那些东瀛财阀、卖烟土的大亨、旅帅之类,赢得裤衩都没了!”说着一笑,“我很怀念那场赌局,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再凑这么一局就好了。”
白水仙等,错愕片刻后,都娇笑起来,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老爷的钱竟然是这样来的。
“奴妾就说呢,老爷花钱似流水,原来如此,和老爷一比,任帅都是特吝啬的土财主了……”白水仙突然意识到不妥,忙道:“老爷,我们几时动身?”
陆铭笑道:“后天,先坐火车去盛京,再从盛京转隆安。”
说说笑笑,诸女用过晚餐告退,只有白水仙被陆铭留下来。
“今晚,你来我房间……”陆铭咳嗽一声,上次已经几个月了,虽然她被自己折腾的不轻,但想来也应该缓过来了。
瞥着这小尤物粉脸凝脂般肌肤,思及在她身上驰骋的快意,心里立时火热。
她全身肌肤都凝脂一般,蜷成一团搂在怀里狠狠征伐,那滋味,可别提多舒爽了。
而且想想,自己其实挺悲催的,看似女人很多,可真正有肌肤之亲的没几个。
而且,便是同样有秘法该当和自己琴瑟和鸣的琉璃,侍奉自己之后,也要将养一个多月,更别说其他人了。
所以,自己时常都处于无性的生活状态。
那边白水仙又惊又喜,又怕自己听错,“老爷是说?”
陆铭咳嗽一声,有些心虚,“你身体无碍了吧?”
“那,那奴妾先去沐浴……”白水仙轻轻起身,声如蚊鸣,“应该,应该无碍了……”本来惊喜,可想到那晚,好似又有些骇怕了,连续在仙宫之巅飞舞,花开花谢,根本不是正常人能体验到的浴仙浴死滋味,可是后遗症也实在严重,大概算是纵虞过度了,一晚上将几个月的快乐体验浓缩在一起一般,极致的宛如进入幻境的快乐,实在从小手指到小脚趾全身骨头都酥掉难以忘却的神妙经历,便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想起以前,索然无味更很是厌恶。
可是,这种极致的愉悦,也导致全身疲乏了几个月,刚刚才感觉好一些,可话说回来,疲乏是疲乏,但却不生病,还感觉身子骨强健了,这就很奇怪。
“我今天会注意点……”陆铭笑笑走过去,在她轻轻惊呼声中将她媚骨天成的小身子揽腰抱起,微微一笑:“我们一起去沐浴。”
白水仙羞极,美眸紧紧闭起,被陆铭揽住的膝弯处,暗红罗裙裙裾轻轻下滑,露出一双周正堪怜的绣花鞋小脚,此时更羞涩的想缩回去,紧绷起小小美妙弧线。
室内,媚意无边。
……
陇北省城隆安城,黑山、陇北、北疆、东瀛和海西五方会谈正在进行中。
事关安山行省的命运,但却没有安山代表,而且,就谁能代表现今的安山正统,几方也争执不下,黑山和陇北,支持的是苗白凤及其子安明德一方,东瀛和海西,则支持安明远,对此,北疆保持中立。
在几方激烈争吵之时,陆铭来到了隆安。
在松山城,从东海来的律师团队开始参与进来,取证进度大大增加。
其实因为桂绫花诉嘉利电器案正进入关键时刻,所以此次东海来的律师团并不是最精锐力量,人数很多,有几十人,但多是事务官,律师不多,更没有顶尖律师,因为陆铭决定以张专员的身份亲自主导马全友匪帮一案,所以,倒也不用将顶尖律师资源向这边倾斜。
何况陆-刘-斯图尔特-王律师事务所俨然已经渐渐成为东海的顶尖律师行之一,北域的案子,也不该影响其正常运转。
五方会谈,几方派出的代表都是极具份量的人物。
如陇北,参与谈判的首席代表为督军任仲霖的亲弟弟任季昌。
东瀛派出的是首相官邸首席秘书东条三郎。
北疆派出的是齐怀德的长子齐宗勋,二十七岁,第一次登上这样重要的政治舞台,显然是齐怀德培养的继承人。
海西的代表也是刘邦昌的亲信幕僚。
这样级别的会晤,陆铭派来的王鼎便显得份量很有些不足了。
是以,陆铭以张专员的身份来了隆安。
第五十六章 赴宴
看着请柬,陆铭笑笑:“任季昌请客,这人你接触应该不少,感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面白水仙穿得很淡素,月白裙裾,俏生生更显美艳。
听陆铭提到“任季昌”,她眸里闪过一丝复杂,轻轻叹口气:“他还是很聪明的,外间说他是长不大的孩子,纨绔大少,我感觉只是表象。”
陆铭轻轻颔首,任季昌和任仲霖不是一母所生,比任仲霖小二十多岁,但也快五十了。
一直以来,这任季昌就是纨绔大少的形象,十几岁是这样,五十岁了还是这样,整日花天酒地,斗鸡遛鸟,但为人随和,便是扫大街的力笨,他也能称兄道弟。
不过这次五方会谈,任仲霖令这个弟弟担任陇北首席代表,想来是发现了弟弟有闪光点,而不仅仅是因为弟弟性情温和可以和稀泥,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深意,那就不需要自己深究了。
合上请柬,陆铭笑道:“好,去赴约,水仙,你看好家。”
白水仙怔了怔,轻声道:“谢谢老爷体恤,奴妾懂,老爷是怕奴妾尴尬,但来到陇北,和上层人物会面,水仙在旁,可以帮老爷一点点忙的,奴妾还是和老爷一起去吧?”
陆铭看她一眼,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你去,这样,你心里这根刺才能早点拔出去,那就一起吧,实则你也没什么需要尴尬的,是任仲霖放弃了你,而不是你背叛了他,反而他应该感激你,说不定,将来所有陇北人都要感激你。”
白水仙垂嫀首,小声说:“奴妾更感激任帅,若不是他,奴妾哪里会有福分跟在老爷身畔?”
陆铭一笑:“不说这个了,你收拾收拾吧,一起去。”
……
张专员一行住在赏雪园,是几个月前黑山堡亲王来访时,任仲霖送的庄园,一直以来有奴仆打理,现今黑山堡亲王特许张专员住进这处庄园,也可见张专员在黑山堡亲王眼里的份量。
任季昌请客的地点在隆安大酒店。
二楼金碧辉煌的包房内,不仅仅是任季昌,还有东条三郎夫妇也在,而且来得很早。
陆铭和白水仙进来,任季昌和东条三郎夫妇都起身相迎。
东条三郎四十出头年纪,是个温文儒雅的美男子,态度也极为谦卑,和陆铭握手时微微鞠躬,“张桑,是我拜托任桑请的您,还请您原谅我的冒昧!”
东瀛关西集团少壮派人物之一,更是首相山本雄最信任的幕僚,首席秘书。
这样的身份,使得东条三郎的举动,就更显得谦逊有礼。
陆铭心里,则立时对他升起了警惕。
任季昌微笑和陆铭握手:“是三郎先生想和您见面,又怕约不到,张专员,我这人做事不过脑子,要是做错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陆铭一笑:“朋友肯定是越多越好,任兄,你说的太见外了!”
任季昌的目光落在了陆铭身侧的白水仙身上,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但却是呵呵一笑:“白小姐,您好。”
白水仙对他轻轻颔首示意,“任四少好!”还是以前的称呼,但前面加了“任”姓。
来的车上,陆铭倒是听白水仙低声说了,这任四少以前对她特别的尊重,但好似隐隐的有情愫在里面。
陆铭明白,白水仙肯定经过了复杂的思想斗争,最终觉得还是要告诉自己,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信息,对自己来说,都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机遇。
任季昌一直单身,也没带女伴,东条三郎的夫人则是一位优雅的东瀛美妇。
宾主饮酒聊天,白水仙和东条夫人都不说话,只是听男人们聊。
东条三郎并没有提任何公事,更不会谈黑山和东瀛的分歧,只是和陆铭天南地北闲聊。
任季昌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主儿,三人倒是聊得很投机。
“听说张桑爱好广泛,还是一位牌桌上的绅士?”东条三郎笑着说。
哦?陆铭看了他一眼,笑道:“在盛京是赢过一场大牌局,看来东条先生有所耳闻?”
东条三郎笑道:“张桑别误会,我还想说,这里三楼就是赌场,我们用过饭,去开个房小小玩几手?就我们三人!”看向任季昌,“任桑,您觉得怎样?”
陆铭心下一笑,就三人的意思,自然不是设套要坑自己之类的,摆明是想通过牌局给自己些好处贿赂自己。
那边任季昌并不回答东条三郎,只是微笑看着陆铭。
陆铭点点头:“好,小赌怡情,小小玩几把也好。”
东条三郎脸上露出喜色,举杯道:“张桑、任桑,我敬您二位,说实话,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应生模样的人匆匆进来,到了任季昌耳边低语几句,任季昌皱起了眉头。
这侍应生显然是密探之类。
“张专员,东条特使,楼上出了点事情。”任季昌摇摇头,“今天也真是巧了,齐宗勋和一个海西团的人较上了劲,在楼上斗牛呢!”又道:“海西团的也是个年轻人,姓金……”看向东条三郎,“东条先生知道他是谁么?好像比齐宗勋脾气还大,所以这俩才斗上了!”
东条三郎略一犹豫,“应该是金善龙吧?是刘帅最宠爱姨太太的弟弟,金州人,在海西省城很有名的。听说要来陇北,他从没来过,所以跟着来玩的。”疑惑道:“不过,他怎么会和北疆的齐少帅一起来赌场?”
任季昌道:“当然不是一起来的,都是各自带着亲朋来的,结果,在大厅双方就较上劲了,最后,约了到楼上开包房斗牛。”
东条三郎无奈摇摇头,对陆铭道:“我去劝劝他,张桑,我们的牌局约在明天?”
陆铭微微一笑:“北疆和海西的英杰人物,我很想认识认识呢,其实斗牛玩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文斗出了气,比动刀动枪的好,不如我们就去他们房,一起玩?大家一起,有什么怨气也就化解了嘛!”
东条三郎一怔,看向任季昌。
任季昌还是一笑:“我怎么都行!听您两位的。”
东条三郎又看陆铭,还瞥了身侧夫人一眼,随之点点头:“好,就听张桑的。”
陆铭注意到了东条三郎这不经意的细微动作,若有所思。
第五十七章 小赢一点
齐宗勋号称冬城四大公子之首,确实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虽然明显被激怒了,但盛怒之下,见到陆铭一行到来,还是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微笑和陆铭等握手。
金善龙,便是典型金州人相貌了,单眼皮小眼睛,面相有些阴狠。
海西人和北疆人是死敌,最主要的矛盾其实便来自金州人和曾经奴役他们的北疆中洲齐氏家族,为了得到自由,金州人反抗了三百多年,最终,集体迁移去了海西。
金州人见到姓齐的,不管是不是北疆人,都极为敌视。
更莫说齐宗勋是正主了,今天两人的冲突,便来自金善龙赤裸裸的挑衅。
陆铭看东条三郎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说大家一起玩,提议的几个项目,都是输赢不大且互相有可能成为同伴进行配合的玩法。
“扎金花!就扎金花了!我们两个本来就在扎金花!”金善龙翻着眼皮,满脸桀骜。
他运气正好,赢了齐宗勋几把。
扎金花是最刺激赌博性最强的赌博玩法之一,且很容易变成两人的对决。
东条三郎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
齐宗勋淡淡道:“不错,我和金少爷还没分出胜负呢。”
任季昌这时一笑:“不然,就玩夺魁吧,和扎金花差不多。”
陆铭倒是知道,夺魁是北域流行的一种纸牌赌博玩法,类似自己前世的填坑。
大体规则就是去掉小牌,比如四个人的话,就留10到A,也就是20张牌,每人发5张。
前两张是暗牌,只有玩家自己能看到,后三张是依次发明牌。
从发第一张明牌开始,玩家便开始投注、加注、踢注等等。
输赢是看五张牌加起来总点数大小,10是10点,J是11点,依次类推,不过A是15点。
当然,这个世界,J到A叫法不同,但原理类似,陆铭也自动将其叫法转化为自己的理解。
此外,计算牌的总点数时,有三张相同的,会多加30分。
有四张相同的,直接获胜。
不过如果有两家玩家都有四张相同牌时,会再比较两个玩家的总点数。
最高总点数不是一个玩家,而是两个玩家或者多个玩家并列,就叫烂局,没有赢家,桌上赌注自动进入下一轮。
这种玩法,不似扎金花那许多诡诈,多少大家对对方牌有个底,毕竟能看到3张明牌。
输赢也就不如扎金花那般刺激。
另外,作弊可能性也极小,因为比如四个玩家,就20张牌,大家一人五张,你要作弊换牌,必然会产生你作弊换来的牌,实际别家手上也有的后果,最后亮牌时就穿帮了。
虽然四家全跟到5张牌的时候几率不是很大,但毕竟换牌的灵活性降到了最低。
那边听任季昌提议,东条三郎笑道:“好,就玩夺魁。”
齐宗勋无可无不可,“看金少爷的意思了!”
金善龙本来满脸不忿,可不知道怎么,脸色突然一变,咬咬牙,“好吧!”
任季昌大笑:“好好好,来,我们上桌!”
五个人玩,就是取9到A,加上一张8,共25张牌。
陆铭刚刚坐定没多久,驼龙婆婆端着食盒来,却是给老爷送来了些点心,尔后,便去站在了靠墙的一排仆役中。
本来陆铭此来,并没有带驼龙或者大小果,等听到要上牌桌,这才借去洗手间的机会,通过回黑山的秘法叫了驼龙来。
却不想,牌局一开始,便火药味十足,搞得比扎金花还刺激。
从第一轮开始,齐宗勋和金善龙两人,便轮流加注又踢又反的。
本来基础注码100,可往往第三轮牌发完,桌上赌注就上万了。
陆铭随意的跟着,有时候来底牌便是来了一对,对方第一轮明牌也没自己对子里的牌,也往往弃注不跟。
但齐宗勋和金善龙这样胡闹之下,很快输赢也十几万了,齐宗勋还是沉稳些,金善龙急躁,输的便是金善龙。
陆铭正胡乱玩,这次底牌来了两个九。
发第三张牌的顺序是金善龙、东条三郎、齐宗勋、任季昌、陆铭。
金善龙第三张牌是K,他冷哼一声,便扔下去了一个万元筹码,“一万”。
东条三郎跟了。
齐宗勋是Q,他同样犹豫都没有犹豫,便跟了一万。
任季昌则陷入深思。
这时,一名侍应生捧着个小箱子到了陆铭身边,低声道:“先生,有人帮您换的筹码。”
侍应生打开小箱子,里面都是万元的筹码,大概两百个左右,上面有张卡片。
陆铭拿起看,却是东条三郎引用的东瀛古诗,大概意思就是知己难求之类的,后面附上一句话,说是看张专员玩的没有激情,特送筹码,与君同袍。
那边,任季昌深思后,跟了一万。
荷官随之发给陆铭第三张牌,却又是张9
陆铭一怔,转头向东条三郎看去,却见东条三郎正对自己微笑示意。
毫无疑问,东条三郎操控了这局牌,送自己筹码,牌的顺序,又令自己可以赢一笔。
陆铭摆摆手,对侍应生道:“这筹码我不需要,去送还给东条先生!”顺手拿起桌上一个万元筹码扔进去。
侍应生拿着小箱子,去了东条三郎处,东条三郎不动声色的令侍应生将筹码摆在了他桌上。
荷官准备发第四轮,金善龙咬牙举手:“我反踢十万!”
每轮发牌结束后,每个玩家都有一次反踢的机会。
东条三郎笑笑:“跟了!”
齐宗勋蹙眉,想了想,数了十个万元筹码扔进桌里。
任季昌一笑将牌一推:“不跟了!”
陆铭扔筹码下去,“跟十万。”
第四轮发牌开始,金善龙又是张K,也就是说,明牌两张都是K,他嘿嘿一笑,“好啊,我这好运气啊!就是比北疆小崽子强!我加注到五十万!”挑衅似的对齐宗勋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东条三郎笑笑:“不跟!”
齐宗勋第四张牌,又是Q,也就是明牌上两张Q了,他看了眼金善龙,点点头:“跟了!”
荷官用牌托将陆铭的第四张牌送过来,又轻轻一翻,又是张9
也就是,陆铭现今是四张9。
陆铭看着这两张明牌,又拿起两张暗牌看了看,笑笑道:“在我决定跟不跟之前,宗勋少帅,问你个问题,安山的苗白凤政权,和安明远政权,少帅认为哪一个才是安山的正统呢?”
听陆铭这个问题,任季昌微微一笑,也饶有兴趣的看向齐宗勋。
东条三郎还是微笑,可看向陆铭的眼神,已经有了细微变化。
那边,齐宗勋犹豫了一下。
其实来之前,齐怀德必然交代了儿子,在此事上保持中立,不表态。
可齐宗勋看了眼金善龙,随之笑笑道:“从我个人来看,当然是还在安山城维持安山体面的苗白凤主席才是安山正统,已经逃去西北部落的安明远,哪里还能代表得了安山人?”
陆铭愉快的笑起来,“好,宗勋少帅,就凭你这句话,今天牌局,你输多少,都算我的!”
齐宗勋微微蹙眉,自觉得被小瞧了,想说什么之际,陆铭笑道:“我跟了!”又道:“反踢一百万!”
金善龙冷哼一声,好似看了东条三郎一眼,随之拿起底牌看了看,冷笑道:“我跟了!”
陆铭心下点点头,这就是个局,要不就是给自己的送钱局,要么,就是要自己命的局。
看来现今,变成要自己命的局了。
齐宗勋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犹豫。
金善龙冷笑道:“怎么?不敢了?北疆人都是孬种,那些女娃子也是,便是哭死,也不敢反抗一下!”
齐宗勋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却将牌一丢,“这局我不跟了!”
荷官开始第五轮发牌,金善龙的第五张牌是A。
他又拿起两张底牌看了看,咳嗽一声:“两百万。”
荷官给陆铭发牌,陆铭的第五张牌,是8。
陆铭看看桌上筹码,笑道:“这里收支票吧?”
这个房间内,专门有一位赌场的经理伺候,这时忙陪笑道:“张专员的支票,我们当然认可。”
陆铭便写了张五百万的支票送上桌,“跟了,踢到500,不见面!”
金善龙眼皮跳了跳,显然,他虽然是海西省城有名的贵公子,但这种档次的赌局,也完全不是他能驾驭的了,到他上轮喊两百万的时候,就已经极老实了,脸上那些嚣张表情也没了,额头微微有些汗珠。
此时,他又拿起底牌看了看。
坐在他旁侧的东条三郎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东条夫人则轻轻放下茶杯。
“跟了!”金善龙大概确定了底牌后,终于想明白了。
如果他是四个K,第五张牌又是A,那么,不管对方什么牌面,他都赢定了。
因为要赢他,只有同样有四条可以和他比点数大小。
四条A是不可能了,最大就是四条Q加个A,比他的点数要小。
而陆铭明牌是两个9和一个8,就算四个9,点数也比他小的多。
金善龙喊跟了后,可看看他自己桌上筹码,已经寥寥无几了。
邻座东条四郎这时候微微一笑,拿出支票本,“看来张专员没玩尽兴,金少爷却好像没本钱了,这样吧,我来借给金少爷钱,金少爷海西英杰,我在海西也有些产业,不怕金少爷赖账。”
又笑道:“想来张专员要跟金少爷亮牌了吧。”说着,写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送到了金善龙那边,对陆铭一笑:“张专员,牌局结束,我们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金善龙将支票送上桌,那经理拿起复查,脸露为难之色,“三和银行……,在陇北并没有展开业务啊……”
东条四郎蹙眉,又见那边陆铭脸上隐隐有得色,显然对方是故意的。
怪不得一直跟,明明知道这牌局自己能叫他赢,便能叫他输,他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从牌局开始到现在自己和他的暗中交流,都代表什么,他不收筹码又用和齐宗勋的对话,表明了态度。
现在,就是搞盘外招,就想搞得金善龙没有资本跟牌。
不过都是雕虫小技了。东条三郎摇摇头,又拿出另一个支票本,“帝国银行的支票,总可以了吧!”写了一千万的数额递过去。
金善龙心狂跳,可早得吩咐,如果到了最后跟牌阶段,拿到多少面额的筹码,就是跟多少。
将支票拍上去,“我跟,踢到一千万,不见面!”说话间,便觉得心都跳出了嗓子眼。
东条三郎冷冷看着陆铭,终于没有了一丁点善意,显然便是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客气了,嘴上淡淡道:“张专员,牌局结束,我们还是可以谈。”
陆铭看着金善龙,无奈摇摇头,“我本来应该再踢个几千万,不过你这种对手,以后说出去,我从你手里赢多少多少钱,怎么感觉欺负傻子一样,实在面上无光!算了,我和你见面!”
写了一张千万的支票丢出去,又掀开底牌,“四个九一个八!”
“放你妈的屁,你才是傻子!我赢了!”金善龙拿出底牌往桌上一拍。
“三条K,一条A,一条J,张先生赢!”荷官脆生生报出结果。
金善龙低头看去,脸色大变,他初始底牌是一条K一条J,可中途东条先生给了信号后,再看底牌就是两条K了。
此时,东条夫人突然猛哼一声,脸色煞白的趴在了桌上,显然是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昏厥了过去。
东条三郎呆呆看着金善龙底牌,一时竟忘了去关心他夫人。
陆铭已经对那经理道:“筹码都给我换成你们酒店开具的支票!”又拿起三个万元筹码,一个丢给了那经理,一个丢给荷官,另一个丢给那几名侍应生:“你们分一分!”
经理和荷官及侍应生们,眼睛都直了,这场牌局大的吓人,从他们在赌场做事都没见过。
赢家给的小费,更是普通人一辈子都积攒不来的钱了。
各个千恩万谢,来给陆铭鞠躬。
陆铭已经挽起傻呆呆的白水仙,又对那经理喊道:“哦,齐少帅输的,给我原数退回便好。”
又对任季昌一笑:“四哥,我们下去喝杯茶,我等支票。”
任季昌笑道:“好,好!”走在前领路。
看着他背影,陆铭却是在琢磨,其实从东条三郎的部署来说,显然是事先就知道要玩夺魁,各种可能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便是金善龙和齐宗勋今天在赌场相遇,金善龙挑衅等等,都是早安排好的。
金善龙的话,东条三郎可以任意驱使,可齐宗勋偏偏今天也来赌场,那肯定是有人刻意安排了。
玩牌时,听齐宗勋无意提到,今天来赌场是负责在他所住公馆服务的向导说起这里赌场好玩,他才来了兴趣。
而方才,更是任季昌提议的玩夺魁。
任老四,和东瀛人勾结在一起了?
不然,东条三郎很难策划的这般天衣无缝。
不过,计划固然天衣无缝,可最基本的东西如果翻车,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东条三郎一方,自然知道己方有千门高人,毕竟上次东瀛人就折在自己手里。
东条三郎的夫人,可能是伪装的夫人身份,又或者是真夫人,但其本身就是个中高手,大概来此未必没有和自己身边人较量一番的意思。
何况东条夫人的座位紧挨着金善龙,换给金善龙的K,原本应该是东条三郎的底牌。
距离如此近,本身从千门术来说,对方根本不会有任何插手的机会。
可没办法,有自己在,驼龙婆婆这个赌徒更是如有神助,就好像自己有光环有领域一般。
驼龙婆婆自己去赌倒是从来不用诈,那也失去了赌博的乐趣,但千术技巧,她研究的门清。
到底她两个怎么交的手,自己不懂,也不会多问。
赢了就好,一千多万,比预想的少一些,实在是对手席上坐的金善龙,令自己根本没有兴趣继续赌下去。
想着,陆铭哑然失笑,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海西人和东瀛人不会还没怎样,倒是经常和自己打交道的权贵们,一个个经济先破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