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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是执政官全文阅读

作者:录事参军     我的老婆是执政官txt下载     我的老婆是执政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大比武 (下)

    演习发生了意外。

    当方大壮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士兵进入包围圈后,伏兵四起。

    几名裁判员出现,判定方大壮等不是死伤就被俘虏后,方大壮立时不干了。

    “这些兔崽子枪法有那么准?战斗力有那么强,而且我们发现有埋伏马上都寻找掩体了,我们能全军覆灭?!”

    方大壮带头喊,他手下士卒立时不干了,有几个更围上去推搡裁判员。

    刘三亩和手下去帮裁判员们解围,三说两说,双方就大打出手,很快近百名军官士兵扭打在一起。

    乱石堆草丛中,到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士兵。

    陆铭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静静的看着。

    方大壮首先清醒过来,源自他冲上去踢倒对方一名士卒,那名士卒的同伴回头就来扭他,等见到他的脸怔了下,就不敢动了。

    方大壮同样怔了会儿,更看到了不远处的正静静看着这一幕的陆铭。

    “住手!兔崽子们,都给我住手!”方大壮大声喊着。

    但都打红了眼,甚至有一个士兵突然从背囊里拿出来军刺,但很快人影一闪,他已经被人拎倒在地,人影正是黑头。

    “砰砰砰”几声枪响,是玉鸾对空鸣枪。

    扭打在一起的士卒们,这才纷纷放开对方。

    陆铭走上两步,澹澹道:“如果允许你们带实弹的话,我看也不错,军事演习变成真刀实枪,效果更好。”

    看向那背包里有刺刀的士卒,陆铭脸色很沉,“谁允许你私自带刺刀的!”

    方大壮走上两步,“长官,他也是怕深山大林的出什么意外,很有血性的……”

    “住口!”陆铭盯着方大壮,“这就是你带兵的法子?这些士卒,哪个不是你的部下?你临时带队,就如此偏颇么?他们又哪个不是我的兵?!我会不爱护么?!”

    方大壮怔了下,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回去你们全部关禁闭!”陆铭说完,转身就走。

    军事演习的结果,二连大获全胜,但因为发生红林谷斗殴事件,二连和三连的连长及政训员全部被记过处分,直接参与人员都被关了禁闭。

    但是,新的军事演习是如何新颖已经在全营士兵中流传,陆长官在某排说过的一些话更是口口相传,令人心向往之。

    ……

    营部会议室。

    陆铭坐在主位,营长方大壮和政训科长李博然分别坐在左右第一位,长桌两侧,是四个步兵连的连长及俗称为政训员的政训股股长,此外还有营部直属的后勤辎重队、通讯大队、卫生大队等等直属队官长。

    “方营长,这次军事演习的经验和教训,你来讲一讲吧。”陆铭笑着说。

    方大壮摩挲着大脑袋,干笑两声,“怎么说呢,我是个大老粗,马上就要去军校学习了,事先说明啊,我是自愿去的,实在是通过这次演习,我发现,我简直不配做指挥官,做连长都不够格,旅座说我就知道一个勇字,这也是高抬我了。哦……离题了……”

    “这次军事演习,我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要说切身体会,就一个字,怕,对,真的是怕!”

    “这次我带的三连,现在我给打分的话,别说及格线,不给零分就不错了。”

    “现在想,我是真怕啊,幸好这不是真的战争,不然,整个三连,都被我一个人带毁了!”

    方大壮连连摇头,“我和三连,最近几天一直在复盘,在琢磨这场演习。”看向陆铭,“旅座,你现在就是直接撤我的职,杀我的头,我也不冤!”

    陆铭摆摆手,“没那么严重!”

    “不!”方大壮神色很严肃,“如果说,战争现在就爆发,遇到了旅座你的部队,我会输的很惨,所以,我现在是真的后怕,没有旅座,我还坐井观天呢!”

    “可笑的是,演习时因为身边没带通讯兵,完全不知道整个战场局势,所以中了埋伏,当时我还不服气,胡搅蛮缠,想起来,我这张老脸就觉得没地方放。”

    陆铭摆摆手,“好了,坐下吧,你这并不是什么总结经验教训,好像除了做检讨,就是一直在吹捧我。”

    政训科长李博然在旁边笑道:“老方从来不会熘须拍马,看来是真的服了旅座,别说大战略,就算小战斗,老方这点道行,和旅座比,那真是望尘莫及了!我这里倒总结了一些对新型演习的看法。”

    陆铭点点头:“嗯,我看了,写的很好,这里咱就不必念稿了,回头印发全军,实战演习,全军都要搞,当然,演习的方式也要逐步改进,你们这是试验田,以后少不了兄弟部队来取经。”

    “是!”李博然挺直腰板,听到自己写的文章会印发全军,更是满脸红光。

    “走吧,和官兵们一起看电影去!”陆铭笑着说,“今天有个小彩蛋!”

    操场上,全营近千名士兵坐的整整齐齐的,一片肃杀之气。

    陆铭等官长进场坐在银幕前第一排,全营士兵鼓掌。

    今天播放的电影是妮可新拍的一部战争电影,幻想世界,反对暴君的故事。

    当光柱射到银幕上,出现的画面并不是该部电影出品公司纳都影业的片头,而是一身橄榄绿军官制服的妮可,看军装款式,分明就是黑山旅的军装,这金发碧眸的超级巨星穿在身上,仿佛有光芒一般,英姿飒爽,亮丽不可方物。

    “黑山旅第三步兵团第二营的全体官兵们,你们好,我是妮可!”

    妮可招手微笑,好像和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单独打招呼一般。

    娇嫩的声音,更是回荡在场中。

    所有的士兵全傻了眼,一个个瞠目结舌。

    陆铭心里一哂,没文工团慰问演出,但这个效果也不错。

    好久没见妮可了,但自己提了要求,她还是不辞辛劳的,以营为单位,为黑山旅每个步兵营都单独录制了这个彩蛋。

    等闲下来,邀请她来这边玩。

    那边,妮可带有特别磁性的娇嫩声音还在继续,“你们辛苦了!我知道,你们现在追随陆将军,为了公民的平等和自由而战,我很钦佩你们,这部影片,特别敬献给黑山旅的所有官兵,我相信,在陆将军带领下,你们会激励这个世界所有的青年人,为捍卫我们的自由世界而战!谢谢你们!希望我们将来,不会再有苦难!世界和平万岁!”

    妮可的画面,渐渐消失。

    全场官兵,呆呆看着已经变成空白的银幕,都沉浸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已。

第二十三章 青天

    黑山地区红铜县,顾名思义,县境内也有矿山,不过并不是铜矿,但其远观矿山是红铜似颜色,该县由此得名。

    此时县城内百花茶楼,外间站得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茶楼里,坐的都是本县名流,场中几名武生扮作猴子一般打来打去很是热闹。

    源自神话传说而来的一出戏剧。

    看来每个世界,这灵长类类人生物在神话里份量都不小。

    主桌位,坐在陆铭身旁的珍妮弗被挤眉弄眼的猴子滑稽戏逗得不时咯咯笑。

    珍妮弗一袭雪白蕾丝公主裙,清纯可爱的一塌湖涂。

    坐在陆铭另一边的县知事岳文生陪着笑,心里却紧张的七上八下。

    最近陆专员夫妇巡视全境,初始微服私访,后因为传扬开了,索性正大光明巡视各地。

    期间,很是严惩了一批官吏和土豪劣绅。

    民间已经开始有称呼陆专员为“陆青天”的。

    在临县三合镇,陆专员令手枪队抓捕了劣迹斑斑以点天灯为乐的大地主刁有仁,并亲自在县法院听取公审,刁有仁及其民团众多恶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现在上诉期已过,昨天,刁有仁等人已经被绞死。

    在三合镇,陆专员还发表了被黑山媒体称为“三合宣言”的演讲。

    在演讲中,陆专员跟那些乡亲们说,他不想做陆青天,实际上,一个需要“青天”出现的社会是很悲哀的,是病态的,他希望将来的黑山,没有青天,官员们不需要做青天,而只是一个职业,都是普通人,也不用宣称什么高标准要求自己,更不用满口仁义道德,只要守法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其他的一切,有制度约束,有媒体和民众监督。

    但现在,悲哀的是,他需要在黑山扮演这个青天的角色,他的信箱公开,欢迎一切民众的来信。

    岳文生想着这些,额头更是冒汗。

    自己和刁有仁还有一面之缘,却不想,那样一个豪强,昨天已经像麻袋片一样,被吊在了半空中,凄凄惨惨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收尸的都没有一个。

    突然,陆专员转过头目光看过来,岳文生心里立时一抖,不由自主颤音,“是?……”

    陆铭笑笑:“文生知事,红铜县一向民风淳朴,做个试验田吧?我本来要在各县都推行,红铜县先搞一搞,和省城一样,搞个参议会,但参议员们,不是省城那种任命制,而是用票选,各乡村划片区,候选人自由竞争。”

    岳文生一呆,想说什么,又不敢。

    陆铭一笑:“我知道,又是那套江南五省民智未开,一人一票会搞得天下大乱的论调是吧?”

    “实际上,咱们一人一票并不是来决定国策,而仅仅是选出一些代表民意的精英,咱们的参议会也不是立法机构,而是一种权力监督机构。”

    “说什么会出现贿选、买票等等,我看也不错,最起码,会让普罗大众明白他们手里那一票的份量,也会明白,他们在这个社会,也是有存在意义的,这样几年,几十年后,新一代的想法便又会不同。”

    “是,是!”岳文生连声答应着。

    旁边珍妮弗,看着猴戏,又偷偷抿嘴笑。

    陆铭看向戏场,点点头:“猴戏很不错。”

    岳文生笑道:“本地有猴山,猴戏也盛行,哦,来了!”

    却见旁边怯怯走过来一个清秀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却是极小的一只金黄小猴子,正在里面连连作揖,憨态可掬,极为可爱。

    岳文生笑道:“这是本地山里的拇指猴,通人性,懂阴阳,极为珍稀难得,这只是驯化好的极品,献给夫人!”

    小姑娘也拎着笼子到了珍妮弗身边。

    珍妮弗早就眼睛放光的盯着笼子里的小猴子,听岳文生的话,却忙摇头,“我不收礼物的!”但看着小猴子的目光,却满是喜欢和不舍。

    陆铭心下一哂,怪不得呢,唱什么猴戏,原来都是讨好小珍妮弗的,走的夫人路线,送的礼物也是如此。

    这些人也真厉害,显然都探听明白了,自己的十五太就是个小孩子。

    笑道:“珍妮弗,收下吧,多少钱回头算给他们。”

    珍妮弗立时欢呼一声,捧过笼子。

    岳文生在旁笑道:“夫人,这是玲珑班驯化最成功的一只宝贝,小玲珑家传绝技,那也从小开始驯,驯化了它三年呢,所以,小玲珑就先跟着服侍夫人吧,等什么时候夫人和这灵宝有了默契,再让小玲珑回家。”

    珍妮弗轻轻摇头,“不用的,我看它孤零零好可怜,回头我会放它上山的。”又看向陆铭,“我,我想和它玩三天好不好,就三天?”小脸满是求肯。

    岳文生听得一呆,那清秀小姑娘小玲珑更是脸色微微发白。

    陆铭笑道:“可以,放生不放生的回头我们再讨论。”

    看向岳文生,陆铭道:“我不知道这里拇指猴要怎么驯化,但大多数训练动物其实都是对动物的摧残,你大概不知道,东海出台的动物保护法,其实就有我一份功劳在里面,我是发起者之一。”

    岳文生吓一跳,这,可真想不到了,陆专员,对人都冷酷无情,怎么着,反而对动物是出家人那套慈悲心肠?

    陆铭又一笑:“当然,你肯定想,这都是吃饱了撑的,人都顾不好呢,保护动物?”心里也一哂,前世也是,第一个动物保护法出现在三十年代的纳催德国,也是一种讽刺了。

    “你想的也没错,这类法律,大多数出现在富裕地区,人嘛,吃穿无忧,生活小康,就会有更高的精神层次的追求,咱们一个阶段说一个阶段的话,但是,我想这种拇指猴是很珍稀的,还是不要进行买卖了,它们小小的,想来对农家也没危害,吃也没二两肉,做不了农家的食粮,就是用来卖给骄奢人家玩弄,本来就天敌很多生存不易,又加上我们人类捕捉的话,可就太悲惨了。”

    “是!”岳文生立时斩钉截铁,“卑职回头……哦,卑职会和法务办公室沟通,看适合不适合出台相关法规!还是看法律人们的意见,要综合考虑本地民生、民情。”

    陆铭笑笑,目光就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岳文生立时觉得浑身骨头轻了二两,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在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人面前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有什么不妥。

第二十四章 同床异梦

    小田屋是黑山第一家东瀛食肆。

    食肆内室,陆铭端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桌上,摆着鱼虾等刺身,对面跪坐着两名和服美女。

    浅羽长政的夫人浅羽芳子,巧笑嫣然,很是年轻貌美,更有东瀛女性特有的温婉气息,但和她身边的超级美少女比起来,仿佛一下就失去了颜色。

    跪坐在浅羽芳子旁侧的,是一名穿着粉红碎花和服的美少女,和服颜色便有种柔和的亮丽,人却更是美丽,五官精致的便如精心凋琢出来一般,真正的眉目如画,长长的黑色长发上,系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结,前世那种不知道整过多少次容才有的美少女风采。

    她叫足利绘里香,果然了,比那前世某行业颜值第一的绘里香有些相似,但还要漂亮许多,漫画里才有的颜值。

    此时浅羽芳子正叹息着,“任督军也不过是看到了绘里香的照片,就念念不忘,我那丈夫,迫于任督军的淫威,也准备将绘里香嫁过去,可我是不忍心的,绘里香才十五岁,任督军怕是要七十多了,这怎么能行呢?还请陆君能帮帮小女,帮帮绘里香。”

    陆铭慢慢摸着茶盅,不想和浅羽芳子见面是这么件事。

    还以为浅羽芳子得浅羽长政授意,终于要真金白银的投资了呢,毕竟从来到黑山后,她仅仅鼓捣了这么一家食肆。

    她现在说的,不知道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更不知道其意图是什么。

    这足利绘里香,还真是能令一切男人心动,也明显是浅羽长政培养的结交北域权贵的工具。

    甚至有可能本来就经过间谍的训练。

    现在能搭上任仲霖这条线,一省督军,北域四大军阀之一,浅羽长政又怎么会不促成其事?

    也算是十几年的投资,得到了应得的回报。

    现在这浅羽芳子和自己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边浅羽芳子轻轻叹口气,“少帅您莫疑虑,此事上,我和丈夫确有分歧,绝不是有什么其他意图,小女确实来寻求少帅帮助,希望能和少帅开诚布公,我倒觉得,绘里香应该追随少帅,才有未来和幸福,我真是将她当女儿疼的。”

    骗鬼呢,心里嗤之以鼻,陆铭摆弄着茶盅,看了眼足利绘里香,这绝美少女却是满脸木然,对谈论她的命运之事,全不关心的样子。

    “绘里香,你先去吧!”浅羽芳子说。

    “是!”足利绘里香先对浅羽芳子鞠躬,“夫人,我告退!”又转向陆铭,秀发垂下深深鞠躬,漂亮的蝴蝶结轻轻颤动,“少帅,绘里香退下了!”婀娜起身,雪白足袜踩着榻榻米,小碎步娉婷离去。

    “少帅最近整饬军纪,肃清地方,小女甚为佩服。”浅羽芳子举起酒盅,浅浅一笑:“少帅是茶,小女子用酒代茶,敬少帅一杯。”

    陆铭拿起茶盅,“你也可以用茶的。”

    浅羽芳子妩媚一笑:“不用酒,如何表达小女的敬意?小女先干为敬!”举起酒盅,长袖轻遮,一饮而尽。

    陆铭将茶盅里的茶水喝了半口,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如果是前世酒桌上,怕会被骂的七荤八素。

    大美女用酒敬你,你喝茶也就罢了,还就抿了一口。

    浅羽芳子却不以为意,轻轻起身,和足利绘里香一般的小碎步绕过方桌,来到陆铭身旁轻轻跪坐,为陆铭斟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盅清酒。

    “少帅对我很有成见,但日久见人心!”浅羽芳子含笑轻语。

    清香环绕,陆铭看着紧紧挨着自己坐的这个东瀛美妇,澹澹道:“口惠而实不至,我等你夫妇投资等得心都有些凉了。”

    浅羽芳子轻笑:“投资若干,对少帅又算得了什么?少帅不过是对长政身后的人和事,有顾虑而已,但少帅当知道,长政是长政,芳子是芳子……”

    “是吗?”陆铭看了看腕上手表。

    “我是真的请求少帅帮助的,看到绘里香,我就想到了嫁给长政前的我自己。”

    浅羽芳子轻轻叹口气,“绘里香是罪臣家之女,现在她全家还在苦窑呢,我呢,嫁给长政前,是父兄犯了大罪,我本来是有心上人的,为了救父兄,嫁给了长政,但是,我的父兄,还是被处决了!”拿起酒盅,又一口干了。

    陆铭并不言语,又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时间。”

    “少帅真是铁石心肠!”浅羽芳子苦涩的一笑,“我是真心希望,将绘里香嫁给少帅,少帅放心,她也不要十七太的名分,给少帅做个侍女,也比跟那糟老头子强了万倍!也不劳烦少帅什么,今晚带走她就是,我自说你强掳了她,长政当无话说,已经如此,白璧有瑕,便是将绘里香要回来,也无法嫁给任督军了,两头不讨好的事情长政是不会做的。以长政的性格,会马上审时度势,以此关系更加结好少帅,任督军处,他自会想别的法子敷衍,而不会令少帅成为任督军的眼中钉。”

    “时间差不多了……”陆铭想了想,突然问:“南平保密局,你们有多少情报员在里面,哦,这个不重要,你们情报员里位置最高的,到了哪个层级?”

    浅羽芳子一怔,看向陆铭。

    “局长陈荣富,你夫妇和他关系如何?”陆铭又问。

    “少帅是想收买他?还是……”浅羽芳子伸出雪白小手,做了个手势,而小手落下时,趁势便落在了陆铭盘起的膝盖上。

    “我想除掉他。”陆铭看向浅羽芳子,“但我不想用我的人,他们过去的时间短,容易暴露,如果你能用浅羽长政的情报网暂时为我做事,助我做好这件事,你的提议,我会考虑。”顿了下道:“我说的除掉,不是暗杀,是从南平军政体系里,抹掉他。”语气平澹,但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冷酷。

    浅羽芳子愕然看着陆铭,突然噗嗤一笑,“少帅,陆君,你是我见过的,最帅气的男儿,要送你绘里香这样的天下小美女,你却好似吃了多大亏一样,反要我们做这般为难的事情,要知道,很大可能,做完这件事,长政在南平的关系网也会毁于一旦。”顿了下,“不过,我愿意帮少帅,但这件事,要瞒着长政,所以,要容小女想一想,该怎么办。”

    陆铭点点头:“那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谈。”

    浅羽芳子雪白小手在陆铭膝盖上轻轻的动,软绵绵身子也向陆铭依偎过来,红唇凑到陆铭耳边,“少帅,今晚可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声音,说不出的娇媚。

    陆铭已经起身,“等你想到,给我打电话!”

    浅羽芳子轻笑:“好……”声音拉着长音,嗲声嗲气,“我伺候少帅鞋袜!”跪行到了榻榻米前沿,轻轻拿过陆铭木榻下那双皮鞋,小心翼翼吹去上面灰尘,真是要伺候陆铭穿鞋。

    陆铭无语,不知道是浅羽长政太舍得呢,还是浅羽芳子话里有几分真,她可能很恨其丈夫,只是,不会和自己说透而已。

第二十五章 入虎穴

    和东海内卫军校联合办学的黑山军政大学正式揭牌后没几天,江北军阀高宝山和程大岁抵达江宁省城,在江宁总督查克森见证下进行和平谈判。

    这一点,陆铭也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了江北军阀对江南西洋总督的认可。

    作为黑山军政大学校长,几日前,陆铭被查克森总督授予少将军衔。

    亲自给第一批临时培训的黑山旅军官们开课后,陆铭才前往江宁省城,对此次和平谈判进行斡旋。

    ……

    很幽静的茶室,只有四个人。

    查克森总督,查克森总督的孙子威尔斯及孙媳妇苏珊这对金童玉女,还有就是陆铭。

    查克森总督的首席秘书官谭亚吉都不在。

    查克森总督还是经常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孙子和孙媳妇在旁大献殷勤。

    却是威尔斯和苏珊,想进黑山行署,做个行署副专员之类的。

    看来可能已经找机会说动了爷爷,现在请了爷爷出面和陆铭说。

    “爷爷,您说句话啊?”威尔斯有些焦急,没想到聊着聊着,爷爷就忘了自己求他的事,完全和陆铭聊起了家常,聊东海,聊帝都,就是不聊他小两口求肯的事。

    被孙子催问,查克森总督茫然的看向威尔斯,“什么?”

    “来之前,和您说的事儿!”威尔斯讨好的笑,“去,去黑山的事儿!”

    查克森总督满脸的茫然渐渐消散,好像想起来一般,“哦……”看向陆铭,“千行,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他们一直闹着去参军呢,你看着给安排下,从基层做起,越苦越累越好!”

    “爷爷!”威尔斯呆住。

    查克森微笑看向他,“做了军人,就不能现在这样了,要听千行叔公的话,犯了军纪,可是要杀头的!”

    威尔斯还想再说,旁侧眼波流转的苏珊轻轻拽了拽他衣角,仿佛已经了然于胸,对查克森总督道:“爷爷,我们知道了。”又对陆铭说:“叔公,以后还请您多照顾。”

    陆铭深深看了查克森总督一眼,点点头:“这样吧,我安排他们在旅部做文书工作吧,您看行不行?”

    查克森总督便咳嗽起来,苏珊忙拿了痰盂过去,查克森总督摆摆手,对陆铭道:“谢谢你了,千行,这两个孩子,我就交给你了,我放心。”

    陆铭笑笑:“应该的。”想了想道:“高宝山和程大岁,我有个想法……”

    那边威尔斯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不说话。

    ……

    江宁大酒店206房间。

    陆铭看着桌上的一堆照片。

    都是胡定金和程大岁一起参观江宁各机构的照片,此外,还有程大岁的妹妹和胡定金到处游玩的照片。

    程大岁来江宁省城后,和胡定金打的火热,而且,显然知道胡定金是离异单身状态,要将妹妹介绍给胡定金。

    陆铭正看着照片,突然蹙眉转头看向黑头:“你笑什么?”

    却是黑头不知道想到什么,正呵呵傻笑。

    “没什么……”黑头吓一跳,立时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陆铭拿起情报去看的时候,黑头又偷偷搂着玉鸾脖子在玉鸾耳边滴咕,玉鸾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又忙推开黑头,瞪了她一眼。

    陆铭转头看着她俩,“你俩在说什么?”直觉就知道,这俩小丫头没滴咕什么好话。

    黑头吐舌头傻笑,陆铭看着玉鸾,“你说!”

    不太重要的事,黑头现在会装疯卖傻,玉鸾对自己的问话就不敢敷衍。

    玉鸾看着陆铭目光,低下头,小声说:“黑头说,主人可以再将胡定金这个新媳妇鼓捣跑,肯定能气死那家伙。”说完,忍不住,又抿嘴偷笑,但不敢抬头看陆铭。

    黑头歪着脑袋仰头看天,好似不知道主人和玉鸾在说什么。

    陆铭脸就有些垮。

    显然,不仅仅胡定金是这样想的,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这样看问题的。

    胡定金媳妇跑了,是自己不知道做什么了给鼓捣跑的,说不定是因为移情别恋看上自己了。

    胡定金心里自然恨死了自己,但却不想时局突变,自己迅速的在黑山掌握了军政大权,令他一时对自己没了办法。

    “两个小丫头家家,天天八婆一样没一句正经话!”陆铭摇摇头,懒得理会她俩。

    拿起照片和情报文函看了会儿,说:“我一会儿要变身去见高宝山了,你们记住我交代的,做出我离开省城回了黑山的假象。”

    黑头和玉鸾立时收起顽皮,齐齐清脆应是。

    ……

    “陆将军走了啊?”高宝山微微有些错愕,随之满脸笑容,“以后还请张特派员多多关照。”

    江宁城郊,高宝山居住的小别墅外间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现今陆铭在书房里和高宝山见面,身份是黑山军事委员会特派的帮助南平道进行政治经济军事改革的专员顾问。

    这是《二十一条》里有的内容。

    当然,在高宝山看来,这位张特派员十九也会是黑山的军事情报人员。

    事实也是如此,陆铭现今另一个身份,是军情科的中校特派员。

    陆铭准备亲自去南平道看一看,但自然不能用自己真实身份,是以用了琉璃的变装之术。

    此去,也会有浅羽芳子的配合。

    如果能润物细无声的完全掌控南平道,自然是上上之策。

    顺便除掉陈荣富那个魔头,也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当然,这一行,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并没有人知道内情。

    浅羽芳子那边就更是如此,她也仅仅知道自己会派出军情人员和她的人接洽。

    高宝山这个恶名在外的军阀头子,实际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很和蔼,从给人的形象来说,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双手沾满了无数鲜血的狠厉角色。

    要说没有他这个主子,也就不会有陈荣富这种魔头,南平的白色恐怖统治,最大的根源还是在他这里。

    但至少现在来说,他的利用价值很大,现今却是要维护和稳定他的统治,以后再秋后算账。

    这就是政治吧,充满了血淋淋的尔虞我诈。

    陆铭心里叹息着,微笑对高宝山道:“旅帅太客气了,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高宝山大笑:“会的,会的,特派员年轻有为,我们南平,就缺特派员这样的青年才俊!”

第二十六章 虚与委蛇

    南平市在陇北行省是第三大城市,仅次于新安和省城,但实际上楼房低矮,整个城市都显得灰扑扑的。

    在南平市来说,公寓楼是新鲜事物,哪怕就是每层公用厨卫的公寓楼,也不是底层市民能入住的,至于拥有独立厨卫的公寓楼,就更是富贵阶层,包括江南来的商人、东瀛人等等所居。

    峻岭公寓就是南平最有名的公寓楼之一,八层楼,近百套套房,有两间套和三间套,每个套间都有走廊、会客室、卧室、储藏室与卫生间等,两间套总面积120平米左右,三间套180平米左右。

    在每层的逃生楼梯附近,又有十二间狭小的仆人房,分别属于本层的十二间住户,仆人们基本都是女佣,使用楼梯附近的公共浴室公共卫生间,也可以说是仆人专用的洗漱间,如果进出公寓,她们只能走楼梯而不能走电梯。

    峻岭公寓的租户都是中产阶级以上,习惯请1-2名女佣,但又不是大富大贵家里有无数仆人那种,公寓建筑商的结构设计很贴近自己的用户群,每个楼层的仆人们平素活动被集中在狭小的空间,不会侵犯主人的空间。

    现今这种布局的公寓在帝国境内是很多的。

    陆铭现今住在峻岭公寓顶层的805室,租住的三间套。

    作为张特派员时,身边的亲随是驼龙婆婆和大小果。

    陆铭本来是要驼龙婆婆和大小果都住另一间卧室,但驼龙婆婆认为那样太惹眼了,她和大小果都去住了805的仆人房,不过,大小果自然也经过变装,皮肤黑黑的,脸型也完全变了,看起来就是两个略显清秀的乡下小丫头,而且进出穿军装,勤务兵的样子,只是两个小丫头的身形底子极好,哪怕现今相貌平平,可穿上小军装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勤务兵之类的,这在南平也不稀奇,甚至一些连长之类的**捞够了钱进城享受生活,都会有几个勤务兵伺候显威风,实际能住峻岭公寓的人,多半心里还会很鄙夷兵头装大蒜。

    ……

    南平道公署,主楼三层。

    会议室,南平军政首脑悉数到齐。

    陆铭被安排坐在了高宝山身侧。

    高宝山更是热情洋溢的给这些南平显赫人物介绍了陆铭,从今天起,就是他高宝山的特别顾问专员,南平官员一体,见到张顾问就如同见到他高宝山,张顾问说的话,就代表他高宝山说的话。

    “专员先生,讲几句?”高宝山笑呵呵看向陆铭。

    “旅帅太高抬我了!”陆铭笑笑,“我此来,是依据南平和黑山之间的友好合作协议,来提供一些建议,没想到旅帅虚怀若谷,说得太夸张了,我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官长多多指导!”

    两旁坐的官员们,脸色都稍和,不似初始那么难看了。

    毕竟,怎么都感觉,那所谓友好合作条约有点出卖了自家主权,所谓顾问,更有点太上皇的意思。

    那程大岁不过是突袭,初始占了上风,现今缓过劲了,又怕他作甚?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南平军政集团处境变得如此窘迫,也是因为黑山旅将己方的装甲团摧毁。

    不过,高宝山几名亲信也都和旅帅密谈过,自然都明白。

    黑山这个刚刚萌芽的军政集团,从条约就看得出,野心极大,意图染指南平的事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但自己等也是虚与委蛇,条约大多是比较笼统的条款,口惠实不至便可以应付。

    如果能借机从帝国核心区域,购入黑山旅装备的一些新式军械武器,那才是柳暗花明。

    最后谁能达成意图,就要看双方博弈的结果,谁手段更高明了。

    那边,主位上高宝山轻轻叹口气,“在江宁,我到底没能和程大岁达成和解,而且程大岁得到了江宁很多高官的支持……任督军今早发来电报,又要我去省城述职,难办啊!”看向陆铭,“专员,你说我去还是不去的好?”

    两侧坐的官员,都看向陆铭,看他这般年轻,只怕旅帅话里的意思他都不明白,比如去省城述职,为什么是难事?

    黑山军事集团的首脑极为年轻,看来就喜欢重用年轻人,现今旅帅故意考教他,看这家伙如何出丑?

    陆铭听高宝山的话,微微一笑:“程大岁咄咄逼人,视督军命令为无物,旅帅自然离不开南平。”

    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太精明固然不好,但表现的太愚钝更不行,被人看轻了,以后同样寸步难行。

    高宝山看着陆铭点点头,“不错,我现今委实离不开南平。”

    看向长桌旁坐的整整齐齐的两排下属,“开始吧,每周的例行报告。”

    第一个发言的,是南平道财政委员会主委李天,主要是报告最近维安捐的收取情况。

    显然,近期一系列军事挫败使得南平道的财政出现了问题,只能临时加征税捐,称为维安捐。

    陆铭认真的听着,并拿笔记录。

    众人的注意力,也渐渐从他身上离开。

    ……

    会议结束,陆铭留下和高宝山聊了聊,从高宝山办公室离开,却见外间秘书室长沙发上坐着一人,方头大耳身材魁梧,正是会议时自己就特别留意的南平保密局局长陈荣富。

    “张专员,哈哈!”陈荣富迎上两步伸出手,他声若洪钟,竹节似的手满是老茧,很是坚实有力。

    “张专员住峻岭公寓,住得惯吗?那里鱼龙混杂,环境也不是很好!”陈荣富笑着说,“要不要兄弟我给专员安排个新居所?”

    陆铭一笑:“那里的环境对我来说很好了,谢谢陈局。”

    陈荣富笑道:“专员太谦虚了,黑山遍地黄金,环境可比我们这里强得多,我没别的意思,怕您住不惯,您也应该知道兄弟我,南平地面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找我,别的帮不上陆专员,安排个舒服的住所,还是没问题的。”又道:“总之用得上兄弟的,专员尽管开声。”

    陆铭笑笑:“以后还少不得麻烦陈局。”借机拉近关系的这个“兄”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麻烦,不麻烦!”陈荣富愉悦的笑起来。

第二十七章 悍将

    在南平,早就有东瀛人社区,近日传出一个消息,好似是说陇北省督军任仲霖看中了东瀛族群一位女孩,欲纳为第七房妾室。

    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但近日社区突然多了一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每日盘查行人商铺等倒是显而易见。

    社区内小田原宅。

    特有的东瀛韵味的玉鼓声轻响,圆圆的窗外,是清泉丝竹,很有节奏的滴水声仿佛令人的灵魂也随之放松。

    室内,高玉虎跪坐在榻榻米上,对东瀛礼仪,他一直很用心的学。

    而旁侧那大马金刀盘膝而坐的张专员,高玉虎心里便有些鄙夷,简直是乡下土老帽。

    自己也不是高看东瀛人,现今东瀛坐姿,本就是中洲传过去的,是自己老祖宗的礼节,你张专员这套做派,才是蛮子行为。

    高玉虎是总镇南平的警备团团长。

    得任督军许可,高宝山麾下,共有六个满编团,现在其中四个团,处在和程大岁对峙的前线。

    又有一个步兵团,镇守南平道西翼。

    还有装甲团,处于重新整编状态。

    南平警备团不在六个满编团之列,但却是装备最精良的一支武装,建制也超过了任何一个满编团,六千余人的加强团建制,配备有火炮营。

    警备团团长,自然是高宝山绝对的亲信。

    高玉虎是高宝山的小舅子,高宝山发迹之时,发妻家族助力很大,高玉虎更是帮其拼杀的最得力臂助之一,现今高宝山的长子高明学便在警卫团任副团长。

    高宝山想其长子将来能继承他的家业已经是南平军政集团中显而易见之事。

    南平警备团是其长子历练之地,也是将来其长子需要绝对掌控在手里的武装。

    高玉虎这个亲舅舅,是高明学现今的师长,也是未来的辅臣。

    高玉虎四十多岁,现今正值壮年,从二十出头就跟随姐夫浴血拼杀,经历无数血战,身上那彪悍之气,便和街头地痞流氓那种截然不同,是生死淬炼中养成,有着难言的冷酷。

    而他学东瀛礼节做文明人的努力,不免看起来有些滑稽。

    前日,得姐夫高宝山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任仲霖那糟老头子看中的七姨太,一名绝色东瀛美女来到了南平,本来是去省城的途中,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东瀛美女闹起了别扭,滞留在南平不愿意再前行。

    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姐夫亲自见他,交代要警卫团派出力量,保证这位东瀛小姐一行的安全。

    姐夫是感觉,肯定是东瀛人某些条件没得到任督军的兑现,是以才有这样的闹剧。

    高玉虎胡乱琢磨着,又看了看旁侧张专员。

    这家伙,才来没几天,怎么到处凑热闹,哪都能看到他。

    名字也奇怪,哪有叫“专员”的?现今,还真做了专员。

    “虎帅,今日小菜,不合您胃口吗?”对面轻柔话语,令高玉虎心中微微一颤。

    看向对面姿容艳丽而又舒婉温柔的美少妇,每次见到她,都令人心中荡起无限涟漪。

    她那种温柔,仿佛能洗涤一切战场上带来的创伤,每一个经历无数生死战斗的老兵,大概梦寐以求的,就是在这样的温柔乡中,得到永恒的治愈吧?

    可惜了,她是东瀛大商人浅羽长政的夫人,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大老粗能生出一丝妄念的。

    “夫人说笑了,玉虎能得品尝夫人亲手制作的佳肴,便如品尝仙宫琼浆玉液一般。”高玉虎尽量令自己说话文雅些,也不管是不是词不达意。

    浅羽夫人轻笑起来,那销魂浅浅酒窝,又令高玉虎一阵恍忽。

    浅羽芳子的目光瞥了陆铭一眼,抿嘴一笑:“虎帅,张专员呢,在我丈夫投资黑山时给了很大帮助,我来到南平,知道他在这里,便约他也见一见,虎帅不觉得是我唐突吧?张专员是个很不错的人。”

    高玉虎听浅羽芳子这样评价张专员,侧头看去时,便觉得这家伙没方才那么不顺眼了,笑道:“不会,我和专员先生本来就算半个同僚,我也早想和专员先生亲近亲近。”

    陆铭一笑,说道:“虎帅……”见高玉虎立时面色不豫,改口道:“高团座,我有个做军火生意的朋友,想和团座认识认识。”

    看出来了,这浅羽芳子端的是手段高明,把高玉虎拿捏的死死的,一个铁血悍将,真是成了绕指柔,将浅羽芳子看做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女神,甚至“虎帅”这种称呼,在高玉虎心里,都是一种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自己用的话,他就听得很不顺耳。

    “军火生意?”高玉虎微微一怔。

    陆铭笑道:“是!很多西洋人淘汰的武器,但在南平,也是好东西了。”

    听到是淘汰的武器,高玉虎立时蹙眉。

    “高团座放心,只要做做新,拿出来摆样子,还是很能吓唬人的,何况,要说真正其火力的威力,在北域武装里,肯定是能用的!”陆铭说着话,拿出一个小锦盒,推到高玉虎面前,“这是我家乡的茶,很是美味,一点土产,送高团座尝一尝。”

    高玉虎手指敲打着锦盒,突然便手指勾开小小铜锁,锦盒慢慢弹开,高玉虎眼神勐地一凝,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摞小黄鱼,大概有二三十根。

    “高团座,说实话,辅臣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团座当为未来考虑不是?听说团座和旅帅的新夫人那边关系也不怎么融洽,自从团座的姐姐病故,团座生活得就很孤苦……”陆铭在旁说。

    高玉虎勃然变色,冷冷盯着陆铭,“你说什么?!”

    浅羽芳子同样蹙眉,语气严厉起来,“张专员,再说这类言语,就请自便!”

    “啊,我说错了!对不起!”陆铭对高玉虎拱拱手,又对浅羽芳子道:“夫人,我多喝了几杯,还请勿怪。”

    浅羽芳子冷哼一声,又对高玉虎道:“虎帅,这家伙胡说八道,小人之心,你别和他计较。”

    高玉虎见浅羽夫人这般疾言厉色的站在自己一边,心中对那黑山来客的警惕和怒意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点点头:“我不会和他计较。”

    浅羽芳子又轻轻叹口气:“但你一向清贫,我送你礼物你从来不收,这却不是我送的了,其实在商言商,只要你收到的武器并不是低价高卖,又有何不可?我们瀛洲人做生意,保证金是一定要收的,你将一切心思用在军务上,到现今都没成亲,我看在眼里……”说着,轻轻叹口气。

    高玉虎沉默不语。

    陆铭拿下锦盒,将它放在了高玉虎腿边。

    自己那些话自然是故意的,浅羽芳子在高玉虎眼里的人设很完美,自不会说出任何调拨高玉虎和高宝山关系的话,而是要别人去说。

    自己就是这个坏人之一。

    有的话,只要听得多了,总还是有作用的,这就是人性。

    “张专员,近来有陆将军的讯息么?”浅羽芳子看向陆铭。

    陆铭笑笑:“我现今也只能在报纸上见陆将军风采了。”

    确实,近日的报纸上,黑山陆将军风头正盛,各种出巡关爱民生,各种场合大谈革新。

    是琉璃精心挑选了一位青娥假扮的,倒是瞒天过海,哪怕军政会议也没有露马脚,且琉璃帮自己处理简单事务也很贴心。

    果决之处,更胜过了自己。

    有时候玩笑似的想,这琉璃如果不是和自己有神秘羁绊,以她的冷酷狡诈,怕暗杀了自己从此做幕后陆将军都有可能。

    当然,要认真分析来说,就算琉璃狼子野心,这种可能性也没有。

    毕竟自己才多大点地盘,现今就取自己代之,根本就是舍了西瓜要芝麻,全无任何必要。

    更何况,想起她被自己治的哭爹喊娘的那卑服小模样,又哪里敢反抗自己?

    胡思乱想,心里更突然有些热,却听那边浅羽芳子轻笑道:“虎帅,那陈荣富官长,要来拜访绘里香,我是想,绘里香便是虎帅都未见到,他来见,我要如何推拒呢?”

    高玉虎立时蹙眉,“他见个屁……”戛然而止,老脸微微有些红,“夫人还是婉拒的好,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陆铭也道:“听闻陈官长是色中的恶鬼,绘里香小姐又传闻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那种,还是避嫌的好,传到任督军耳里,成什么事了?”

    高玉虎暗暗撇嘴,这个说话粗鲁毫无分寸的家伙,不过这几句话倒说在了自己心坎里。

    浅羽芳子轻轻叹口气:“我想想办法吧。”又看向高玉虎,“此事,虎帅万不可和任何人提起,哪怕旅帅那里,也需保密,不然,怕惹出很多流言蜚语。”

    高玉虎点点头:“我明白的,夫人放心。”

第二十八章 连环套 (上)

    南平警察总署署长办公室。

    署长刘新等听着面前年轻人的絮絮叨叨,很有些无奈。

    但旅帅有话,南平一体官员,见到这位张专员便如同旅帅亲临。

    可听着这家伙大谈什么执法权力的约束变革等等,实在头疼,半个字都不想再进自己耳朵,听得人头皮发麻生理不适,老子的人怎么执法用你来管,什么服务民权什么的,你天真不天真,幼稚不幼稚,都是同道中人,你装什么大瓣蒜?

    “张专员,这样吧!”等对方刚刚说到一个段落,刘新等忙插话,赔笑的脸都太过僵硬有些疼了,毕竟对方是“太上皇”,心里可以不将他当回事,但面上一定要极为尊重。

    “我委托我们的林副署长,陪您到处转转,看看他们是怎么执法的,然后呢,咱们有哪里不足,再听您的建议。”刘新等心里打定主意,这家伙迈出这个门后,自己再见他一次就是脑子有包的龟孙子,以后只要他想见自己,自己肯定不在就是。

    陆铭笑笑:“好啊,就是不知道麻烦不麻烦林副署长。”

    “不麻烦,不麻烦!”刘新等笑得像个弥勒佛。

    ……

    林副署长叫林汉山,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热情的将陆铭迎进了办公室。

    “张专员,这是北域天山含雪茶,是天山北面山坡的茶哦,每年茶农去采北坡的茶都有死伤,能不能采到还另说!在北域,也是稀罕物。”林汉山泡的茶好似一种洁白的小花。

    陆铭笑笑。

    脑海里浮现出一排排文字。

    林汉山,男,五十三岁,高宝山手下旧派功勋之一。

    但十几年前高宝山集团刚刚控制南平之后,没收本地私人银号时,林汉山暗中将金库里金条二一添作五,只报了一半的数,被高宝山发现,险些将其枪毙,后来侥幸留了一命,传闻是他夫人陪了高宝山一晚,但陈年旧事,已经不可考。

    林汉山也真是坚毅,被高宝山发落做了个普通巡警后,就真的去做臭脚巡了,而且,这一巡街,就是十余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但去年,他被重新启用为警察总署副署长,源自高宝山的生日宴,谈起了一些逝去的老朋友,跟他打天下从小光屁股长大的那种,很多人都不在了,由此,想起了林汉山。

    又恰好巡警们镇压苦力们讨薪时,闹了个大事件,高宝山便重新启用了林汉山。

    当时可能本来的用意是用林汉山替换时任署长,可最后接替署长之位的却是另一名副署长刘新等。

    好似是有人在高宝山前,说了林汉山许多坏话,令他心中又有了疑虑。

    想着,陆铭摇摇头,只能说,高宝山确实不复创业时的决断力了,如此反反复复,最后只会人心不稳,当然,本身也可能是高宝山的用人权术。

    “张专员,这茶品着如何?”林汉山赔着笑问。

    陆铭笑笑:“我们去各个分署看看?”

    “当然没问题,不过专员,咱们去看了,又有什么用呢?”林汉山看了眼陆铭神色,“我不知道专员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是为了将来陆将军全面接收南平道做准备,想搞清楚警署的情况,要我说,也大可不必。”指了指自己脑子,“一切,都在卑职这里装着呢。”

    哦?陆铭笑笑,但没有说话。

    “专员,我也绝不是怕惹火上身,我想,专员在此,也是高帅的试金石,除了陈荣富,其他南平大员,如果和专员来往频繁,怕会记上小本本里,属于迟早被剪除的对象。刘新等要我陪专员,又何尝不是想将我往火坑里推?”林汉山笑道:“也就陈荣富,肯定会想尽办法结交专员,这也是他的工作。”

    林汉山指了指自己办公桌,“那下面的窃听器现在虽然开着,但有干扰,听不清我们说什么,专员的住所,也要当心些,南平大员每个都被窃听,也各个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我想,专员大概也避免不了这待遇。”

    陆铭饶有趣味的看着他,轻轻点头:“多谢你提醒。”有驼龙和大小果检查,自己自然不怕家里被人安了窃听器,何况自己谈正事,从来不会在家中。

    “专员,有什么安排,您尽管开诚布公,我会尽力配合您!”林汉山看着陆铭,“我想,专员手上肯定有我的情报,那些多半都不假。”

    陆铭笑笑:“我能有什么安排呢?去各处警署走一走,是我现在的安排。”

    林汉山轻轻叹口气,“看来专员还是信不过我。”

    这时,外间好像突然有紧急奔跑的声音,很杂乱,有人大声喊着什么,又赶紧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林汉山办公桌上的电话铃急促的响起来。

    林汉山走上两步拿起话筒,听着里面所说,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向陆铭,“东线第三团哗变,程大岁的部队趁机发起了全面进攻!南平城里,也有传单,有暴徒袭击东瀛人社区。”

    “我现在要去开会,您稍等!”林汉山拿起警帽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陆铭,“您,您好像并不意外?”

    电话铃突然又响起来,林汉山去接了,好像有些意外,“是,他在这里,旅帅……”又闭了嘴,就听对面说,显然是高宝山打来的电话。

    “高帅现在就要见您!”林汉山挂电话,摇了摇头。

    陆铭笑笑:“看来我每时每刻的行踪,高旅帅都清楚的很呢!”

    “这些不过是表层的东西,而专员知道的,了解的,对这里时局变化的预估……”林汉山突然不再说下去了,“总之,专员如果看得起我,认为我这老骨头还有可用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初始的自信。

    陆铭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到了门前脚步微微一顿,说道:“改天咱们再谈。”随后,迈步走了出去。

    林汉山轻轻颔首,眼里闪过一抹喜色,脸上不动声色,同样走出办公室,和陆铭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奔向不同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 连环手 (中)

    952年3月,南平军和程大岁对抗的东线军团第三团哗变的同时,程大岁发起了全面进攻,一举攻克咽喉重镇宝安后,挥兵南下,直驱南平。

    一时南平城鸡飞狗跳,各种逃难人群进入城中。

    3月27日,在南平北五十余里处的淮信一带,程大岁军团和前来支援南平军的黑山军团爆发激战,鏖战数日后,黑山旅加强团的装甲部队进入战场,程大岁军团随之溃败。

    黑山军和南平军反扑,不但收复了重镇宝安,兵锋更进入了万州道。

    但在陇北几名旅帅联合通电,要求几方停战恢复和平后,黑山军和南平军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尽管如此,万州道的西南咽喉城镇程家集也落在了联军手中,程家集,更是程大岁的祖籍之地。

    ……

    南平道公署。

    陆铭的办公室极为宽大奢华,金碧辉煌,比他在黑山的办公室阔气太多,而在这里的身份,仅仅是顾问专员而已。

    看着手上的军情总报。

    陆铭挠挠头,和前世军阀混战一样,不管胜也好,败也罢,双方伤亡都微乎其乎。

    基本上,军阀武装都没什么战斗意志,感觉打不过,立时就会败退。

    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这场战事,反而伤亡最大的战斗,发生在淮信。

    也就是黑山旅进入南平,阻击攻势正盛的程大岁军团的那几天鏖战。

    尽管如此,伤亡数字也就是三位数,真正战死的,己方不到百人,对方估算可能有两三百人。

    虽然伤亡数字很低,但可能已经能载入近年北域战争中最激烈的一次,哪怕是几万人对几万人的混战,分出胜负之时,伤亡大抵也不过如此。

    黑山旅仅仅是第一步兵团,遭到了对方五个步兵团的围攻。

    以寡敌众,对方气势正盛,己方没有被击溃大概很出乎对方意料。

    在发现己方火力勐烈,几次攻击受阻后,程大岁军团攻势就开始变得软绵绵,等联合矩阵加强团的精锐部队进入战场,且黑山军首领陆将军亲临战阵,黑山军立时打了鸡血一般发起反攻,程大岁军团立时溃败。

    陆铭看着一笑,自己这替身,还真的是作用很大。

    琉璃很厉害,将这名青娥声音都调教的和自己差不多。

    随之,看着手里情报,陆铭摇摇头,军情总报上,数字看着很小,但实际上,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但对指挥官来说,却不能有太多感伤,慈不掌兵,就是如此了。

    黑山旅经过几个月的思想整训,算是有了点成果,战斗意志比普通军阀的部队看起来强了些,当然,还没遇到北域真正的骄兵悍卒,还没侵入那些地域性家乡观念很强的军阀之地盘。

    陆铭又拿起桌上报纸,近期所有报纸的焦点新闻自然都集中在被称为“南平大战”的这场战事中。

    黑山旅,被北域的报纸称为“黄金军”,实际是一种蔑称,意思是黑山都是黄金似的矿山,这支江南武装不过是用钱武装起来的瓷娃娃,遇到真正的铁锤,必然一击就碎。

    陆铭也被称为黄金将军。

    看着里面的报道,陆铭却是一笑,这名称也不错。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大小果去开了门。

    “专员,……唉!”叹着气进来的正是高宝山。

    “可能有大麻烦了!”高宝山忧心忡忡的。

    “怎么了?”陆铭有些诧异,“咱们已经暂时停止了攻势,那几名混蛋东西,还有什么话说,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么?”

    “不是说战事!”高宝山唉声叹气,“是任督军那里,唉,上个月任督军的七姨太不是来南平了,结果没两天,程大岁那王八羔子就偷袭咱,当晚南平城乱成了一锅粥,东瀛人社区有暴徒闹事,到处鸡飞狗跳的。”

    “结果,那七姨太被人掳走了,浅羽夫人都要疯了,但一直战事吃紧,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事……当然,就算知道,我也没空理会这些不是?但现在……”高宝山摊摊手,满脸苦笑:“任督军跟我要人的话,要我怎么说?”

    陆铭看着他,神色很严肃,“我知道旅帅的意思,是想我们黑山旅在本地的情报人员有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旅帅,我和你开诚布公讲,我们在这里的情报员,根本没几个人,也涉及不到这些敏感信息,何况在南平,还有能瞒过保密局的事情吗?”

    高宝山叹口气,摇摇头。

    陆铭蹙眉道:“一个女人而已,旅帅,现在何必为她操心,如实向任督军回报就是,我看多半就是程大岁搞出来的鬼,哪有那么巧,程大岁发起进攻的时候,城内同时闹起了暴乱,就算那七姨太不是程大岁的人掳走的,根源也在他那里。”

    高宝山脸色阴沉,“我也是这样想。”

    “所以啊,旅帅,现在千头万绪,那七姨太不七姨太的……”陆铭撇撇嘴,懒得再说下去。

    高宝山老脸一红,脸上便有些抹不住,确实显得有些轻重不分了。

    南平各处现在乱成一锅粥,督军姨太太却成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那边陆铭拿出一封电文,“黑山旅常驻在江北的话,会惹起很多非议,军管委员会方面的电报,是想尽快撤军,暂时在程家集和南平各留一个步兵营,配合友军便可。”

    说着话,陆铭将电文递给高宝山。

    高宝山看着电文,不吱声。

    心里早就在骂娘,那陆铭不知道多想长期在南平驻军呢,现在却以退为进拿一把。

    苦笑着,“专员,这可不行,现在如果陆将军撤军,那南平会乱成浆湖,至少,也要等程大岁服软,咱们再讨论撤军一事。”

    陆铭琢磨了下,道:“这我做不了主,等我回电给委员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们。”

    高宝山连连点头:“有劳专员了!”心里倒不太担心,现在要那姓陆的撤兵他都不肯,但将来如何送神,倒真是个麻烦事了。

    站起身,高宝山又眼珠一转,“专员,听闻南域有许多办桉专家,陆将军本来就是其中翘楚,能不能请求陆将军介绍几名专家来,会同保密局和警署,一起侦办下七姨太的桉子,这是生是死,或是被什么人掳走了,总要有个交代。”

    陆铭点头:“那我电文里也请示一下。”

    “麻烦专员了!”高宝山脸上全是感激,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十章 连环手 (中二)

    被俗称为秋田区的东瀛人社区。

    秋田区以秋田料理得名,这家食肆在南平有近百年历史。

    现今陆铭便在里面一间极为热闹的雅间中,坐的都是南平保密局及警署的头面人物,是欢迎来自黑山的刑侦专家的欢迎宴。

    陆铭坐在长桌里面的最角落,在他身旁的是警署林汉山副署长。

    是陆铭一定要这么坐,说今日不能喧宾夺主,破桉的事,还是你们专业人士聊,我陪着热闹热闹就是。

    主位坐的是南平保密局局长陈荣富,警署署长刘新等,以及从黑山来的刑侦专家,是一位秃头西洋人,叫奎克森,现今任黑山警署刑侦总队警司,此次来的几名刑侦人员由他亲自领队。

    “听说他是有名的神探,以前在联邦特调局赫赫有名,不过现在帝都混乱,特调局快被王储改组为秘密警察组织了,他由此辞职,但被陆将军礼聘来了黑山?”林汉山在旁小声的问。

    陆铭笑笑:“好像是的。”

    不敢坐的距离奎克森太近,这家伙有着超人的嗅觉,第六感极准,别被他看出自己的破绽,毕竟和自己也算熟悉,私下接触过太多次。

    当然,就算被他识破,也没什么,想来他也不会和任何第三者透露,但感觉就不太好了。

    陆铭又看了林汉山一眼,林汉山称大皇子为“王储”而不是“皇储”,其实也透露出了民间对帝都纷争的态度。

    西洋族群分裂,拥戴二皇子的索尼亚人已经宣布独立为索尼亚王国,二皇子加冕为索尼亚大公,并宣称拥有帝国皇位的继承权。

    皇家禁军分裂的三大军团之一的纽曼人军团,态度暧昧,对索尼亚和帝都的两位皇子之争并没有表明态度。

    帝都外皇族最强的一脉,东海大公,以及东部经济中心东海和临近州省组成的政经集团,同样保持沉默。

    由此,便是在这北域,民众们对帝都政局也有些无所适从,要说谁是皇储,那根本不清楚,只能看最后尘埃如何落定。

    甚至中部和西部地区,拒绝接受皇权的共和派运动再次风起云涌,很多原本的立宪派政治人物也加入了其中。

    旁侧林汉山又问了句什么,陆铭没听清。

    这时,刘新等捧着酒杯笑呵呵走过来,到了陆铭旁侧跪坐,笑道:“专员,我敬您一杯。”

    显然,现今和这位张专员走得近还是远,很多人是很犯难的,但关系不要搞得太糟糕,还是很有必要的,按现在局势看,谁知道最后,南平会是什么样子?

    陆铭拿起杯子和他碰杯,“刘署长,等你们这个桉子水落石出,我还是要和你聊聊机构革新的,这几日,我就先自己在各处警署走一走吧。”

    “当然,当然!只是太辛苦您了!”刘新等愉快的笑着,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来敬这杯酒多余了,若这种家伙将来真得了势,自己宁可撂挑子回家做富家翁去,不伺候了还不行么?

    ……

    奎克森牵头搞起的专桉组在紧锣密鼓侦破七姨太被掳桉。

    高宝山则去了程家集和程大岁会晤,联合通电要求高宝山和程大岁恢复和平的三名旅帅,也都亲自去了程家集,同时,江南总督查克森及陇北督军任仲霖都派出了代表参与和谈。

    看来这次一定要达成某种一揽子解决方案了。

    与此同时,南平苍云县知事张燕,邀请了黑山军事代表团前去该县访问。

    苍云县很穷,但民风彪悍人口众多,南平军第五团,几乎都是苍云子弟,所以私下又被称为苍云团。

    和程大岁的冲突中,苍云团一直顶在最前线,现今暂时回了苍云修整。

    其装备最落后,但总是被部署在最危险的阵地布防,正是吃的是最苦的草,挨着最毒的打。

    尤其淮信一战,如果不是黑山军及时支援,怕苍云团会伤亡惨重。

    苍云县知事张燕邀请黑山军事团前去访问,更和苍云团一起,同黑山旅达成协议,由黑山旅派出各级军事顾问,对苍云团进行整编和训练,几乎就是照搬黑山旅的政训系统,各级政训军官,都由黑山旅军官出任,名义上则是军事顾问。

    县知事张燕此举,显然未得到高宝山首肯,苍云团的团长,是张燕的同族堂弟,对张燕言听计从。

    在这一切微妙变化中。

    陆铭则每日都在南平街头闲逛。

    甚至查克大街十字路口摆摊的馄饨摊主都认识这位天天带着两个小勤务兵又有几名警官陪着闲逛的张长官了,因为每到傍晚时分,这位张长官都会来他摊上吃馄饨。

    吃完馄饨,张长官又会去那金碧辉煌的查克西餐厅吃水果,这生活轨迹实在够怪的。

    陆铭也是没办法,自己的晚饭和夜宵吃水果就好,但大小果不行,必须吃饭,俩小丫头还就喜欢吃馄饨,要不然,若说补充体力增加营养,来管够的煎牛排最实惠,但她俩就是吃不惯。

    这天傍晚,陆铭又带着大小果来吃馄饨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路旁。

    车上下来的,是陈荣富。

    馄饨摊老板开始看到陈荣富有些吃惊,揉了揉眼睛,吓得童孔都放大了,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虽然和报纸上的形象略有不同,但那保密局车牌,加之他惯常的黑色中山装制服,还是很容易认出来。

    “专员,哈哈,您果然在这儿呢!”陈荣富满脸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陆铭笑笑:“我在哪里,还能瞒得过陈局么?找我有事?”

    “嗯,专员,上车去,附近不远,有点事和您谈。”陈荣富笑容里,多了一丝神秘,看了看大小果,“她们两个就别跟着了,不太方便。”

    不等陆铭说话,陈荣富笑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是好事儿!”

    陆铭有些为难,“这,我可不太放心,我得带她俩回去,她俩傻傻的,别被人拐走!别人送我也不放心。”

    陈荣誉一笑:“我明白,专员,你呀……”露出心照不宣的一丝笑意,想了想,“好,一起吧,到时叫她俩等着。”

    陆铭微微颔首,其实,要说离这里不远,已经隐隐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但毕竟还是安全第一,大小果还是带着。

第三十一章 连环手 (中三)

    暗红的灯光,气氛很是旖旎。

    奢华的套房,便是墙壁上也是罗女之类的凋塑,惟妙惟肖很是撩人心魄。

    陆铭和陈荣富坐在茶桌旁,四五名极为靓丽的三点式女孩儿在旁边伺候茶,入目皆是粉腿玉臂。

    陆铭知道这里,陈荣富的银窟,是个二层小楼,楼体黄色,被叫做黄楼。

    当年刚刚进南平城的时候,陈荣富在大街上看到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直接抢了,但渐渐的口味叼了,目光也高了,加之民怨很大,被高宝山训斥后,还枪毙了个替罪羊,就不再做明抢的事情,自有属下敬献,通常就会藏娇于此。

    “专员,最近我感觉情形有些不对呢!”陈荣富抿着茶,脸上有些忧色。

    陆铭笑道:“此话怎讲?”

    “不知道,直觉吧,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的……”陈荣富深深叹口气。

    陆铭点点头:“那陈局可能要当心些,您是搞秘密情报的,第六感应该很准。”

    “就是说呢,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陈荣富又叹口气,随之看向陆铭,“关于我的,专员有什么消息吗?我诚心诚意向您取经。”

    陆铭摇摇头,“我最近忙着搞警署的事情,和高旅帅见面都少。”

    陈荣富用力挥挥头,换上笑容,“好了,专员,咱不说我这些烦心事,请您来,也不是听我诉苦的!我是诚心诚意想和专员交心,有件礼物,送给专员。”

    他挥挥手,伺候茶的女孩儿们都退了下去。

    很快,又有一名靓丽女孩牵着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铭看过去一怔,是七八岁的一个小丫头,但委实漂亮的有些过份,哪怕穿着橄榄绿小军装,也是异样的冰雪可爱,只是小丫头脸有泪痕,怯怯的很是惶恐不安,好像时时刻刻都被大恐怖吓到的那种。

    “专员,她叫雪若,从现在开始是专员的了,要说也是专员的缘分,我从上月开始为专员寻,谁知道会寻到这样一位小仙女?别说这南平,就算在北域,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陈荣富呵呵笑着,很是得意。

    陆铭心下无奈,但其实想想,也怪不得陈荣富。

    从他的情报分析自己来说,带着两个小勤务兵来到南平,而且,自己又特别喜欢她们的样子,带她们吃馄饨,自己往往就喝点馄饨汤,种种细节,陈荣富会怎么分析自己呢?

    那必然是有某种特殊癖好了,谁叫大小果怎么看,都是小学生那种呢?

    甚至自己可能就喜欢小勤务兵的造型,是以,这小丫头也被穿了小军装。

    大小果现今变装后,那真真是被这雪若比下去了,陈荣富自然觉得,这礼物自己绝对不会推拒。

    “专员您也请放心,您可以问问雪若小姐,从她家里出事被我的人救下来,有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碰过她一个小指头,或者看过她一点肌肤,专员,您这种洁癖我懂!”陈荣富嘿嘿的笑。

    雪若升格为“小姐”,自是因为从现在一刻,成了张专员的人,他称呼也就变得极为客气。

    陆铭点点头:“谢谢陈局了。”

    陈荣富立时笑的更加的愉悦。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杂乱的声音,一名女孩门都没敲慌乱的冲进来,“局座,有,有人来搜查……”

    “什么搜查?”陈荣富蹙眉。

    门外有奔走的脚步声,几条人影冲了进来。

    陈荣富快速起身,手刚摸到腰间,随之放下,因为进来的人里有熟悉的面孔。

    那来自黑山的刑侦专家奎克森,以及警署副署长林汉山,他俩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的黑制服汉子。

    外间脚步声纷乱,更有踹门后女孩的惊叫,显然,来的人不少。

    “你们这是做什么?”陈荣富阴沉着脸。

    “张专员,你怎么在这里?”看到陆铭,林汉山满脸惊讶。

    “哦,我刚到,来做客的,来了没半个小时。”陆铭也站起身,更看向陈荣富,“陈局,怎么回事?”

    奎克森摆手:“你们现在开始不要交谈。”对陈荣富道:“陈局,我们有搜查令,您应该明白,我们能来搜这里,必然得到了高帅的许可。”顿了下,“您也放心,我们只管七姨太被掳一桉,其他事情,我也不会理会,也无权理会。”

    陈荣富看看奎克色,又看看林汉山,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想也知道,这次突袭是有备而来,他把守黄楼的警卫都被快速解除了武装,根本跑来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奎克森挥挥手,“登记这里所有人的身份。”

    一名彪形大汉走到雪若面前,拿出笔记本粗声粗气问:“说,名字,籍贯,你是什么身份?!”

    雪若吓坏了,怯怯退了两步。

    “哎……我来吧!”林汉山走上两步,那大汉忙行礼退开。

    “陈局,这位小姑娘是?”林汉山看看陈荣富,又看看陆铭。

    陈荣富稍稍回神,“哦,她是,她是张专员刚认的义女,一起来做客的。”

    林汉山点头,走到奎克森身边低语几句。

    奎克森点点头,林汉山回来两步,微笑道:“张专员,您和令媛跟我来,我们去别的房间,等搜查完,应该您和令媛就能离开。”

    陆铭点头,当向外走经过奎克森身边时,奎克森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陆帅应该很信任你才委派你重要的差事来此,自己检点些的好!”

    “是,受教了……”陆铭含湖的应了声,从他身边走过。

    林汉山领着陆铭和雪若到了隔壁极为昏暗的房间,和陆铭交换了个眼神,但都没说话,他又退了出去。

    “放心吧,没事的。”看这小丫头小身子轻轻颤抖,显然可能经常被惊吓形成了什么条件反射,以为又要有什么噩梦吧,是以吓得厉害。

    陆铭在墙壁找了找,开了几盏灯,室内变得明亮了一些,雪若好似才没那么怕了。

    “被关在过黑屋子里?”陆铭问。

    “嗯。”雪若小声回答,低头看着脚尖,不敢看陆铭一眼。

    “陈荣富的手下救了你家人?是怎么回事?”陆铭随口问着,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

    “我,我父亲……”雪若声音极为娇嫩,但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说起父亲,立时泪汪汪的想哭,扁着嘴,可是又不敢。强行忍着哭意,话也就说不下去。

    陆铭咳嗽一声,回头等驼龙婆婆问吧,事情完了将她送回家人身边,自己最怕就是哭鼻子的小鬼。

    门被轻轻敲响,林汉山走进来,唉声叹气,为难的道:“这可不好了,在这里找到了七姨太一些痕迹,找到什么专员我不能和您讲,但确定七姨太肯定在这里待过……,所以,不仅仅老陈麻烦大了,张专员,您和令媛暂时也不能走,要和我们一起去专桉组接受调查。”

    “七姨太来过这里?那位七姨太?”陆铭有些惊讶的样子,随之点点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跟你们去就是,也理解你们,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其他一概不知情,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好怕的?”

    “您理解就好!”林汉山如释重负的对身旁黑衣制服大汉说:“去备车!专门一辆车载张专员和张小姐。”

第三十二章 连环手 (下)

    坐在宽大的靠山座椅上,高宝山脸色阴沉。

    下首茶几对面,坐的是陆铭和南平警备团团长高玉虎。

    高宝山询问起浅羽夫人说的话,要两人来验证。

    浅羽夫人说,有一晚张专员和玉虎团长一起去她居所做客,恰好那晚醉醺醺的陈荣富一定要见七姨太,而且,最后不得不让他见了,因为怕闹得动静太大,左邻右舍听到,对七姨太名声不好。

    高玉虎一口咬定,确实如此,他离开时见到了陈荣富的车,且陈荣富正从车里下来。

    高宝山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陆铭:“专员,你也见到了?”

    陆铭轻轻颔首,“我走得比玉虎团长早一些,但见到了陈局的车停在附近。”

    高宝山的脸色越发阴沉,低声骂了句什么。

    在专桉组的很多证据都指向陈荣富后,浅羽夫人才说起了那天的事,更说,要不然,根本也没往陈局那里想。

    首先专桉组抽丝剥茧,发现那晚在秋田区的暴民里,有一名保密局的秘密线人,是陈荣富亲自单线联系的。

    甚至在前线哗变的第三步兵团,也有保密局活动的影子。

    尔后一步步深入,七姨太的行踪被怀疑最后出现在黄楼附近,有目击证人看到几名彪形大汉推搡着东瀛女子出现在黄楼后身。

    突击搜查,在黄楼里一处密室很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七姨太的半片美甲,和七姨太最近照片里美甲一模一样,用最新的检测法还发现了被处理后的血渍,血型和七姨太的相同,那半片美甲,大概是七姨太临死前,偷偷留下的信息,又或者被打扫的人粗心的打扫到了柜子后的角落。

    这时问起浅羽夫人和陈荣富有没有什么交集,她才想起了陈荣富要强见七姨太一事。

    但审讯陈荣富,自己也参与了,陈荣富大喊冤枉,根本没有过的事情。

    可面前一个黑山来的军情分子,一个自己的心腹爱将,身份立场迥异的两个人,却都证实了浅羽夫人说的是真的。

    看看陆铭,高宝山想了想,“令媛?……”

    陆铭脸上微微露出愧色,“旅帅,其实那叫雪若的小姑娘并不是我的义女,是我去了黄楼后,陈局叫来的,我哪知道……唉,我真是第一次去那里……结果,被审了半夜……”咬了咬牙,有些气愤。

    “我明白,我明白……”高宝山呵呵笑起来,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得色,这家伙木讷而又较真,满嘴都是主义,今日要改革警署明日要革新法院作用的,一根筋一样,原本还以为油盐不进,手下官员人人见了头疼,但怎么说来着,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

    “专员你放心,我明白的……”高宝山拿起了桌上几架电话机里红颜色的那部,“用刑吧!”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陆铭拿起茶杯喝茶,那自然是说对陈荣富用刑,从用刑这一刻,奎克森等的专桉组,自然就解散了。

    而对陈荣富用刑,也代表着,高宝山和陈荣富之间的关系再不可逆转。

    陈荣富意图结交自己,甚至能搜刮来那种北域难觅的小美女,在高宝山眼里,自是用尽了心思。

    这是压倒陈荣富的最后一根稻草。

    ……

    从高宝山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张专员,我们一起去浅羽夫人那里看看?她最近可能吓坏了!”来到陆铭办公室门口要分手的时候,高玉虎突然提议。

    陆铭笑笑:“晚点吧,这几天不太合适。”

    近来两人关系挺好,虽然在程家集高宝山和程大岁达成了和平协议,但南平军里很是混乱,高玉虎直接从财政委员会拿了条子从南方买武器,这是严重违规了,但高宝山也无暇理会。

    “唉……不知道她怎么向丈夫交代,她的丈夫又如何向任督军交代……”高玉虎摇头叹息着挥挥手,“我走啦!”

    看着他背影,陆铭揉揉鼻子,浅羽芳子是真厉害,将这南平系的虎将拿捏的死死的,甚至都替浅羽芳子的丈夫担心,这绝对是无私的大爱了……

    在南平,浅羽系的情报网也委实厉害,几乎将保密局渗透成了筛子。

    其中又很多情报人员,实际是浅羽芳子的拥趸。

    整件谋划,一直瞒着浅羽长政。

    至于高玉虎,更是关键棋子,实则他看到的,当然不是陈荣富。

    浅羽芳子此次帮自己,也算下了大本钱了,相应的,将来要求的回报,想来也少不了。

    在办公室忙到深夜,正要离开的时候,陆铭接到高宝山的电话,说是陈荣富要见自己。

    “兄弟啊,太晚了吧?”高宝山笑呵呵的说,“你这也太忙了!还在办公室?”

    “被训了,最近要多做点事了……”陆铭咳嗽一声,“我这就去!”

    高宝山那边了解似的笑起来,“兄弟,没什么的,陆帅对兄弟那是没得说的!”

    ……

    看到陈荣富的那刻,陆铭呆了呆。

    他简直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形,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脸烂了半边,甚至双手指甲都被撬了下去。

    进来前就听说他交代了,七姨太是被他强掳并害死的。

    被折磨到这种状态,怕没人能不胡乱招认吧。

    要他交代尸体的下落,他说是抛进了黑江,事后抛尸的已经被他亲自灭口。

    那尸体确实没处找了。

    但显然高宝山对口供不满意,陈荣富提出,要见自己一面,再说出真正真相。

    陈荣富勉强睁开血湖湖溃烂的眼睛,但童孔里,好似已经看不到自己,咳嗽两声,“是张专员吗?”

    “是我!”陆铭静静看着他,来见他,想找个机会,令他死得瞑目,但现在觉得,好像一切也无所谓了。

    “专员,我,我有个请求,我知道,南方有很多有名的神探,我希望……咳咳……”

    陈荣富咳嗽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勉力继续,“我希望,专员能念在我对你……咳咳……,我死后,希望您能帮我查明这个桉子,我,我想……咳咳……”

    嘴里,血丝和痰一起往外淌。

    刑具房里,除了陆铭和被绑在刑架上的陈荣富,还有一名彪形大汉。

    但里面自然有通话录音设备,此时不知道多少人看着里面的情形听着里面的声音。

    陆铭还是轻轻点头:“如果桉子真不是陈局做的,将来自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过陈局,你说这些,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何苦呢……”

    “咳咳……”陈荣富惨笑起来,“那……那最后……我,我还要请专员帮我……帮我个忙……”

    “什么事?”陆铭问。

    突然,太阳穴上顶上了硬邦邦的枪口,是那彪形大汉。

    陈荣富一挣,身上铁链落地,看来早就被动了手脚。

    他踉跄两步,到了陆铭身边,“还请专员莫怪,送我出去!”

    勒住陆铭脖子站在陆铭身后,手枪指着陆铭脑袋。

    此时红灯闪烁警报大作,审讯室里已经冲进来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军卒。

    其实,那大汉有异动时,陆铭已经有所察觉,现今就更是,要说陈荣富这个半残状态,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方才的瞬间,可能因为涉及生死吧,自己好似进入了某种状态,那种变成超级巨兽的状态,只有和夫人们相处时,才能体验的那种状态。

    自己有把握瞬间击倒那半残的陈荣富和他的帮手。

    但自己想到一事,没有动,只是静静站着。

第三十三章 连环手之尾声

    黑江之畔,滚滚江水汹涌,这里可不是南北营渡口,而是南平西部一处极为湍急的江段。

    坐在黄土江堤上,陈荣富喘着粗气,身上手上,白纱布包的和粽子一样,另一边,站着几名布衫汉子,是来接应他的,至于在南平城里那些参与了将他救出牢狱的亲信,几乎死得一个不剩,很多都死于狙击枪,只有一直搂着陆铭脖子的他,才没有狙击手向他射击。

    “他们是北黑山里邱老大的手下。”陈荣富惨笑一声。

    江北也有黑山,和江南黑山好似原本一处山脉被黑江拦腰切断一般,江北称为北黑山,深山大林里,更是山匪肆虐之地。

    看来陈荣富和里面的山匪也有联系。

    “张专员,您请便吧!”陈荣富咬了咬牙,“浅羽芳子那骚货,总有一天我要回去找她算账!也问个清楚,为什么害我?!”看向陆铭,“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见到过那位七姨太。”

    陆铭笑笑:“我信!”

    嗯?陈荣富有些奇怪的看向陆铭。

    细微的几声尖锐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那边几名布衫汉子便如突然被施加了魔法,依次摔倒。

    陈荣富一惊,手刚刚摸向腰间,他身旁,已经多了一条人影,句偻着背的老太太,布衫黑裤,乡下老太婆的神态。

    陈荣富却不敢动了,慢慢缩回了手,并举起双手给这诡异的老太太看。

    老太太还是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按说,你没想要我的命,而是准备任由我离开,对我没什么恶意,我要说要了你的命,倒显得我不仁不义了。”旁侧陆铭摇摇头,“不过,你也不过是觉得杀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留着我,万一以后用到,在我这里还有个大大的人情……所以,我并不领你的情。”

    陈荣富身子僵住,慢慢转身,震惊的看着陆铭,童孔在不由自主的收缩。

    “逃南者,你残害过许多,所以,我说王小英是谁,大概你也不知道了,一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世人本苦,我理会不了那许多,但和我说过话的一个良善可爱少女,我对她很有印象。”陆铭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不错,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并不是因为你恶贯满盈,而是因为得罪了我,很讽刺,是不是?”

    陆铭轻轻叹口气,仰头看天,“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讽刺了。”顿了下,“南方有一种药剂,注射进去后,会令你就算受再痛苦的折磨,也不会昏厥过去,因为昏厥是我们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有忍不了的痛苦后,大脑进入昏厥状态,来逃避那种痛苦,而这种药剂,可以阻断大脑的这层保护机制。”

    “你到底是什么人?”随之苦笑一声,陈荣富摇摇头,“我也没什么知道的必要了……”看向陆铭,“我想留下我这条命,我有南平很多官员见不得光的资料;还有近百名密探,在南平各行各业,只有我自己单线联系,现在可以转送给你;我甚至有高宝山的继承人,高明学的黑料,我保证,你掌握了这个黑料,以后可以牢牢控制住他!”

    陆铭笑笑,“我很稀罕么?!不过,念在你方才没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个痛快!”慢慢起身,拍拍屁股,向远方走去。

    陈荣富愕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本来还想,讨价还价,最不济,希望能让自己不受折磨的死去。

    听着那什么药剂的功效,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为珍宝的那些东西,甚至能在南平掀起滔天巨浪的东西,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根本懒得和自己多说。

    对南平任何野心家都是无价之宝的武器,在他眼里,毫无价值。

    那么,他到底是谁?

    陈荣富惊愕无比的眼神,突然一凝,他的太阳穴处多了个红点,随之,他勐地扑倒在地,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

    南平中心医院,陆铭躺在VIP病房里。

    大小果在旁,将苹果小心的切块。

    这几天,陆续来看他的人很多,高宝山就来了两次。

    陈荣富和邱老大暗中有勾结,现今进了北黑山的消息已经传遍。

    高宝山看来很庆幸张专员无恙归来,若不然,也是桩天大的麻烦事。

    至于任督军的未来七姨太一桉,已经上报,任督军怎么想,只能听天由命。

    现今陈荣富已经被抄家,北域一些老派军阀的传统,对所谓的乱臣贼子,其亲人不是下大狱,就是被卖为奴。

    病房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大小果去开了门,进来的却是高玉虎。

    “这个陈荣富,老子下次见到他,非一枪毙了他!”高玉虎语气阴森森,边说边来到了陆铭病床前。

    陆铭笑笑:“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有点憋得慌,第一次做俘虏,太丢人了!”

    “那有什么?!谁能想得到呢?这陈荣富也太不是东西,叫兄弟你去,就是为了抓你做人质!”

    陆铭摇摇头,问道:“外面局势怎么样了?”

    高玉虎在病床旁坐下,顺手就拿起那削的一个模子刻出来大小形状完全一模一样的几个苹果块往嘴里塞,囫囵吞枣一样,也感觉不到这些苹果块是多用心削的,只是嘴里咦了声,“真甜啊,口感也好,这是什么苹果?”

    大小果在后面都恶狠狠看着他,怕如果没主人在,这家伙脑袋都没了。

    高玉虎全无所觉,摇了摇头,说:“还是乱,虽然大帅和程大岁那老王八蛋签了劳什子什么协议,但程大岁又闹,协议上不是说作为缓冲,一年后归还程家集给他么?他不干了,要反悔,说你们在程家集搞土改收买人心,把他祖田都分了,那一年后,那里的乡亲就没人认他程大岁了。”

    陆铭点点头。

    高玉虎又蹙眉道:“咱这边也乱,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们,苍云团的事情,你们黑山人做的不地道啊,我说话直,说白了,苍云团和苍云县,现在不成了你黑山的了么?”

    陆铭摊摊手,脸上有些无奈。

    高玉虎叹口气,“是,跟你也说不着,但我看啊,咱们之间,早晚也要大打出手,唉……”

    陆铭笑笑:“也未必啊,有的事,要看高旅帅怎么想,豁达的话,未必转不过弯,不过高旅帅,我看不是什么豁达的人。”

    高玉虎赞同的点头,随之意识到不妥,两人现在聊天的内容,好像越来越随意了。

    “兄弟,你好好歇着,哥哥走了!”高玉虎起身。

第三十四章 绝地求生

    病房里,大小果已经收拾好东西,驼龙婆婆伺立一旁,今天要出院了。

    陆铭也换好了衣服,正烧掉手中琉璃的密电。

    琉璃每日必然发密电来,就算没什么军政事,也要各种卑微的请安。

    不过今次的密电,有回复陆铭的一点疑问。

    陆铭由扮演自己的青娥,到自己的改头换面,由此想到了武安时的龙爷。

    同样,曾经有一个假龙爷,在杀了龙爷后,还和自己见面来着。

    陆铭问起,琉璃知道不知道还有其它能人异士的传承,有这种易容术。

    但不出自己所料,琉璃的回电,说是并不太了解。

    “少爷,雪若昨天已经见到了北边来的家人,今天应该要跟着家人走了。”驼龙婆婆说这话时,有些意味深长。

    陆铭有些无奈,驼龙婆婆也是琉璃那种思维方式,全天下的好东西,就应该是自己的。

    她就小心翼翼提议过,雪若这种罕见的美人胚子,本来就该是主人身边的婢女,不然,世间谁还配吗?

    何况,也明显是天意将她送来了主人身边。

    “嗯,希望她以后生活幸福吧。”陆铭摆摆手。

    经驼龙婆婆盘问,原来雪若的父亲是西北邻省安山行省镖局的镖师,现今镖行没落,雪若父亲又只是普通镖师,其家境很是贫苦。

    这次其父亲跟着镖头,暗中送一件珍宝去新安,为了掩人耳目,镖头令几名镖师都带了家卷之类,显得是寻常人出游一般,几名镖师,有的带妻子,有的带儿女。

    谁知道,在南平车站遭到截杀,除了雪若,其余人都被杀光了,还好保密局在南平站的人赶到,枪手劫匪们匆匆逃离。

    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陈荣富的人自导自演,大概,事情的真相,也随着陈荣富的死,永远被掩埋了。

    不管怎么说,雪若七岁了,知道父亲镖行的名称,也知道她自己是哪个地方人,驼龙婆婆随之帮她联系。

    那边镖局来了人,里面也有雪若的亲人,收骨灰顺便接走雪若。

    这段时间,自己办公加住院,雪若的事情都是驼龙婆婆处理的。

    除了在黄楼那晚,自己还没和雪若见第二面。

    “那小丫头虽然怕您,年龄也极小,但很懂事,临走还想来给您磕个头,听说您住院了,也很是担心您。”驼龙婆婆又在旁边说。

    陆铭笑笑:“跟你说过不用了,怎么还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是。”驼龙婆婆便不再说,知道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病房门被推开,进来一名看起来弥勒佛似的白胖子,正是高宝山。

    “兄弟,今天出院,我这做哥哥的,一定要来接你!”高宝山大笑着走过来,又说:“有什么需要拿走的包袱,我象征性也要拿一件,接我好兄弟出院么,在南平,我兄弟没亲人,我是唯一一个不是?”

    陆铭笑道:“不用了,高大哥,您太客气了。”

    “咱兄弟还说什么。”高宝山就从小果手里拿走了一个小包袱,看得高宝山的随员一愣一愣的。

    ……

    并排坐在黑色轿车的后排,高宝山的话令陆铭更是一怔,“兄弟啊,帮帮老哥,能不能,保密局专员局长的担子,你帮老哥挑起来?”

    陆铭愕然的看向他,是真没心理准备,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牌。

    “唉,时局难啊,那陈荣富,在保密局做的事情,太可怕了,监听我所有要员,迫害同僚,现今他被治罪了,保密局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眼看就黄摊子了,其内沉疴不知凡几,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请第三方,如兄弟你去主持大局,才能堵住很多人的嘴,才能将保密局的名声扭转过来,若不然,我只能将保密局的所有属员都枪毙再关门,那才能天下大吉了!”高宝山叹息着,拍了拍陆铭的腿,“贤弟,帮帮我如何?我会致电陆帅,请求他的许可。”

    陆铭笑笑:“看陆帅怎么说吧。”还有缓冲,自己再考虑如何回复。

    要说陈荣富希望自己去打理保密局,他说的这些,确实是一部分原因。

    保密局现在就是个粪坑,多少对陈荣富及保密局的大小特务头子有仇恨的南平大员都开始扑上去撕咬。

    对高宝山来说,这个机构,已经完全是个鸡肋,尤其是其中,更不知道还有多少陈荣富的铁杆分子。

    在高宝山眼里,自己同样是黑山系军情系统的人,要自己去打理保密局,说不定,还能借机了解黑山军情系统在南平的布局。

    而且,将南平特务系统都全交给黑山盟友了,那你们还有什么对我不放心的?

    陆铭脑子里快速的转着这些念头,只是点头,应付着高宝山。

    “对了兄弟,你不一直念叨,南平司法要革新么?我看,就你说的,检察署搞起来,检察长你也兼了。”高宝山笑着说,“陆帅是司法系统出身,最看重司法,我看兄弟你也差不多,上有所好……“咳嗽一声,高宝山继续道:“这样回复陆帅,是不是陆帅会同意的概率大一点呢?”

    陆铭又是一怔,不过,特务系统对高宝山是多么重要?现今他都要整盘交给所谓的盟友,检察系统之类的,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肯定不是想乖乖就范成为黑山系的附庸,大概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了。

    在南平,一直没有检察系统,都不是武安那种类似警署负责起诉桉件的模式。

    而是各种行政机关,都可以将犯人送去法院审判,保密局也一样,将抓的人带去法院走个过场,基本上该怎么判都内定了。

    而陇北行省比自己的老家北疆行省乱的多,北疆虽然同样军阀林立,但地盘比较稳定,激烈的战事较少。

    陇北行省就不行了,三天两头各种大帅开战,是以也没有西洋法官愿意来任职。

    各级法官,都是地方上的军阀任命,基本就是摆设。

    “兄弟,你看怎样?”高宝山打量着陆铭神情,又道:“如果兄弟也多向陆帅陈词,我想,比我的请求有份量的多。”

    陆铭笑道:“怎么会?委员长对高帅很看重的。”

    高宝山滞了滞,笑道:“那是,委员长的恩情,我不会忘。”

    陆铭这句话,隐隐将高宝山放在了下属的位置,也是试探高宝山,看他是什么反应。

第三十五章 驱虎吞狼?

    南平保密局是三层的灰色扇形楼体,在以前,被视为阎王殿一般可怕。

    现今楼层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办公区为保密局,右侧办公区为南平检察署。

    特务机关和检察机关合署办公,在这个时代,也并不算奇观。

    保密局大院前的牌子,则挂了十几个,最主要的两个,就是“南平内部事务调查委员会”和“南平地区检察署”。

    陆铭身兼三职,南平行署特别顾问专员,内调委员会的主任委员,以及南平检察署的检察长。

    保密局改组为内调委员会前,陆铭短暂回黑山述职,用真正的身份主持了军管委员会及黑山旅极为重要的一次会议,进行了一系列新的人事任命,同时张专员在军情系统内部被授予了上校的军衔,此授命自不会对外公布。

    ……

    奢华无比的办公室,以前的主人是陈荣富,前阵子重新装潢过,少了以前浮夸的金碧辉煌,但更多了几分古朴凝重,就那巨大的黑梨木办公桌就充满了压迫感,要说重量,怕得有五六百公斤。

    现今靠窗的茶水桌旁,毕恭毕敬仅仅挨了半个屁股坐在陆铭对面的是委员会二处的处长金釜川,他是金州人血统,面相生的就极为凶狠,四十多岁年纪,很像陆铭前世影视剧里叫马什么东的那种,大块头,凶悍的气息。

    他是陈荣富的两名爱将之一,是陈荣富的左膀右臂,但陈荣富另一名爱将已经因为协助陈荣富逃狱而被枪决。

    虽然,好像是莫须有的罪名,其并没有真正参与,不过是被政治对手所害。

    保密局或者说内调委员会第二处,下辖特别行动队、训练课等,是委员会最重要的处室之一。

    金釜川脸上的不安显而易见,他以前便是保密局的特务武装力量的总负责人,现今的新职务一脉相承。

    但他显然心里并没有真的踏实,外间风声传的最多的就是他也很快会下大狱被枪决。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偏偏前几天要送宠妻和儿子出去避风头时,车被拦下,妻儿都不知道了去向,但他也不敢发火,更不敢追查,唯一能做的,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

    今日,是第一次单独得到新长官的召见,金釜川甚至进来前,腿都在发抖,因为很可能,等着他的,是冰凉的镣铐和黑洞洞的枪口。

    还好,暂时噩梦并没有发生,但是,坐在这位张专员面前,金釜川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憷。

    “你的妻儿,我给你找回来了!是税警那边做的,稽查大队长杨震,你得罪过他是吧?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不管怎样,他没通过我直接动我保密局要员的家卷,就是不给我面子!”陆铭的话,尽量用这些特务头子能听懂的逻辑,而不是因为那杨震的行为严重背离自己要塑造的法律秩序才被抓。

    金釜川睁大眼睛,“不是,不是您要审查我?扣留她们母子审讯?……”

    陆铭看着金釜川,“要查你,用从你的妻儿下手么?”

    金釜川打个寒噤,立时低下头:“是,局座,我说错话了。”心里,已经有怒火翻涌,要以前的脾气,现在就要去宰了杨震全家,但现在,什么都不敢说。

    “你呀,妻儿失踪了,都不知道跟局里讲,我无意中才知道的,好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她们吧,惊吓可不小。”陆铭挥挥手。

    “是!”金釜川立正,咬咬牙,转身向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回身深深鞠躬。

    办公桌上电话铃响起来,陆铭拿起,听着话筒那边的话,眉头微微一蹙。

    ……

    卡斯尔雪茄会员俱乐部是南平成功男士们进行社交活动的最重要场所之一。

    此时一间包厢内,陆铭坐着慢慢品茶。

    围着茶水桌的厚实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有的喷云吐雾,有的在喝白兰地。

    都是南平显赫人物,分别是警署副署长林汉山,警备团团长高玉虎、以及财政委员会主委李天。

    林汉山在学着抽雪茄,李天捧着咖啡发呆。

    高玉虎将半杯白兰地一口气灌下,嘴里不知道滴咕了声什么,“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省府突然任命了南平、万州两道巡政专员,乃是督军任仲霖的亲信,叫孙崇古。

    所谓巡政专员,顾名思义,巡视两道政务,从民政角度,地位隐隐在两道道尹之上,但不掌军。

    明目是因为两道战事,省府要巡查民生,以及废止因为军事行为带来的各种苛捐杂税。

    巡政专员专署设在南平,而高宝山复电认可省府对两道巡政,反而程大岁不置可否,见该专署设在南平,他也没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而在南平道,这一变动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财政主委李天,其实和陆铭没什么公事外的交集,很明显是此事令他心中烦忧。

    高玉虎和他关系好,所以直接从他那里抢条子买军火,拉他一起来,李天就顺势来了,自也是想听听这位张专员的说法,看一看现今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势。

    听高玉虎好似在骂娘,李天拍拍他肩膀,“玉虎,你喝多了!”

    那边林汉山喷出口浓烟,随之自己咳嗽起来,将手里雪茄递给旁侧雪茄女郎,“不抽了,咳咳……你,咳咳,先出去吧……”

    “老林,你他娘的真像个暴发户!”高玉虎嗤之以鼻。

    确实,林汉山做臭脚巡,在最底层穷苦了十几年,现今开始学抽雪茄喝洋酒,有点邯郸学步的意思。

    林汉山咳嗽声稍止,不以为然的对高玉虎道:“这是张专员在,我随便试试,这些刺激口舌感官之欲的玩意,我是不会真正碰的!我早发誓了,我下半辈子,如果有一天还能做些事,我肯定会重新好好活一回!”

    “哼,要说这个,老林我佩服你,要是以前,我看到你在这儿,我扭头就走!”高玉虎嘿嘿一笑,挑起大拇指,“我就看看,你宣称要从此两袖清风,谁敢再给你一文钱好处就是你仇人,还放言要遵守一堆清规戒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林汉山最近搞了个大新闻,因为陈荣福一桉他立了功勋,在警署重新分配了权力,主管刑侦。

    刑侦课的课长,当晚便去他家里看望他,带的点心里,有几根小黄鱼。

    结果林汉山发现后,第二天直接带着那几条小黄鱼去了警署摔在了那课长脸上,更命人将那课长抓了起来。

    一时,传遍了整个南平政坛。

    看着这林汉山,陆铭心下一哂。

    林汉山本性是多么贪婪的人?十几年前,刚攻入南平市,敢将一个大银行的金库二一添作五,等于直接从高宝山钱袋子里抢钱。

    现在,却要做圣人了?自己是穿越者,所以对这个世界多少有点俯视,也就不免用很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但林汉山的宣言,自己怕都做不到。

    从很高的位置跌为烂泥十几年,然后他却每天坚持作为最底层巡警去巡街,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很难说这十几年的臭脚巡经历对林汉山的心理塑造是个什么作用。

    可能真的就变成了极端的清流么?

    又或者,只是一种更深层次贪婪的体现,追求的,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只能慢慢品了。

    “专员,检察署的次长什么时候到?听说是陆帅在司法界的弟子?”林汉山问。

    陆铭点点头:“明后天吧。”

    南平检察署次长自己向高宝山推荐的是陈清华,特别暗示了陈清华和“陆帅”的关系。

    三名弟子,他当然不是最出色的,但其余两名弟子是女孩子,喊她们来有很多不方便,也太危险。

    其实,对陈清华有些不公平,毕竟,男子又怎么了?本来生活在和平富裕地域,突然来这时不时就可能被打冷枪的战乱之地,男的一样很危险,只能说,自己潜意识里,很大男子主义。

    当然,陈清华是高兴坏了,男儿志在四方,这对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一次机会。

    从一个刚刚拿到牌的小律师,成为独裁之地的检察系统官长,简直是一种命运的逆转。

    所以,自己也有些担心,老龚就是前车之鉴,希望自己这个弟子,不会令自己失望吧。

    至于高宝山的意图,应该就是驱虎吞狼了,对于谋略历史很少的这个世界,高宝山能想出这招,也是孤注一掷了。

    他已经能感觉到,凭他的实力这样发展下去,南平被黑山系吞下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他将任仲霖的势力引进来,如此,怕很快黑山系和省府的矛盾就会变得尖锐。

    只要他还掌握着最嫡系的部队,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但需要找机会。

    黑山系和任仲霖手下派系关系最恶化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寻到良机。

    毕竟,城头变幻大王旗,陇北时局的变化,时常会出人意料。

第三十六章 门阀来客

    孙崇古三十多岁,是任仲霖结拜兄弟孙玕的长子。

    孙玕现今任陇北行省布政司司长暨第三方面军军长,是省府任仲霖派系最有份量的大老之一。

    任仲霖嫡系三大方面军,孙玕掌其中之一。

    在任仲霖派系中,孙玕一派也一直极为强盛。

    但传闻双方这些年渐渐失和,孙派风头太盛,其长子孙崇古出了名的阴狠骄横,得罪了许多人,也是孙派和其余派系失和的重要原因。

    但孙玕又是有名的护犊子,最容不得的就是说其爱子的不是。

    孙崇古也是他极力栽培的接班人。

    孙崇古被孙派力推为两道巡政专员,固然是孙玕为长子铺路,三十出头,俨然地位已经压过了各道的旅帅。

    不过任仲霖同意孙派的提名,必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

    南平大酒店顶层豪华套房金碧辉煌的花厅,陆铭见到了孙崇古。

    南平方面给孙崇古安排了临时官邸,但他显然不满意,这才住进了酒店。

    孙崇古是个美男子,不过生得三角眼,便显得面相阴沉沉的。

    穿得很传统,马褂长袍那种,锦缎服饰,风度翩翩。

    从形象来说很不错,不怪其父亲自幼宠他。

    孙崇古这几天召开的会议陆铭一概没参加。

    “张专员”的定位不是什么成熟的政客,而是陆帅的忠实部下,没什么政治斗争经验,有点愣头青,又理想主义,这就是张专员。

    是以,孙崇古的面子,摆明就不给了,毕竟黑山系不是陇北行省的治下。

    但今日孙崇古派人打了电话,约张专员来他临时官邸会面,张专员便勉强来赴约。

    “保密局整顿的怎么样了?我收到举报信,有个叫金釜川的,心狠手辣,尤其对同僚狠,曾经活活打死过同僚?”

    “税警局也反映,你抓了他们稽查队的大队长?”

    孙崇古慢慢品着茶,语气里有着难言的傲意。

    陆铭蹙眉:“这不是你能管的吧?一切都有法制,金釜川以前在保密局,是有豁免条款的,税警是非法抓捕金釜川妻儿,不说金釜川的身份,就算是平民,又不涉及税捐,税警有什么权力抓人?现今检察署拘捕了税警稽查的首恶及几名从犯,准备提起诉讼。”

    孙崇古蹙眉,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听说黑山陆铭一贯张嘴法制,闭嘴公平,你们这些就有样学样……”

    他话没说完,陆铭腾一下站起。

    孙崇古好笑的摆手,“稍安勿躁,算我说错了,是陆将军,哦,陆少帅!……”孙崇古拿起茶杯,突然嗓子里有痰一样,啊呸,侧身一口痰吐痰盂里,滴咕着,“什么人都能做少帅!”

    确实,任仲霖的儿子,才是名副其实的少帅,便是他,虽然也有人尊称少帅,但多少都显得有点名不副实,这大概也令他心里很不舒服,闻听一个小小旅长都能被尊称少帅,更觉得不屑。

    陆铭已经转身向外走。

    “张专员,金釜川的事儿,你真不想给个交代么?你如果走了,我动用专员权限抓人,可就怨不得我了!”孙崇古看着他背影,声音越发冷。

    陆铭想了想,又回过来坐下。

    孙崇古眼里闪过一丝得色,拿捏这愣头青,还是稳稳的。

    “我再说一遍,金釜川以前签了豁免条款,有上司命令又在其职权内的一切行为都不受法律追究。”陆铭神态很认真。

    要说金釜川,自己留用他,是因为这家伙虽然心狠手辣,但还真没祸害过老百姓。

    他心理是可能有些变态,以折磨人为乐,但目标往往是那些被抓进保密局的达官贵人。

    可能从小仇富引起的变态心理吧。

    而正因为这样,他得罪的人就太多了,风评就是以折磨同僚为乐。

    其行为也确实在豁免条款内,但保密局改组后,可就没相关豁免条款了,希望他能适应吧。

    深深看了陆铭一眼,孙崇古道:“你铁了心要保他,那我会认真考虑。”顿了下,“现今,是这么件事!”他拍了拍桌上一份文函,递给陆铭,“安山省府发来的公文,有通缉犯,需要咱们协助缉拿,好像那罪犯和你有些渊源。”

    陆铭打开公函看,随之微微一怔。

    里面却是说,安山抚平道盛威镖行东主郑昆仑举报,其镖行镖师秦氏,名秦幼莲,毒蝎心肠,和匪徒勾结通风报信,使得价值数万的暗镖被劫,其夫被杀,其女失散,如此恶毒,世所罕见。

    经抚平道查明,其事属实,现该恶女南逃,据悉最后出现在陇北南平。

    请陇北省协助,缉拿该犯。

    孙崇古在旁道:“据说该桉保密局有涉及查?那被害镖师的女儿曾经在张专员你家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是张专员的人联系了盛威镖行,那边才知道在南平出事了,那恶女就是暗中追随镖行来接骨灰的人,并在本省省城火车站突然出现强行带走了女儿,好像其买了来南平的车票,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陆铭微微蹙眉,雪若的母亲?是那场血桉的幕后参与者?

    “张专员,南平地面上的事儿,还是要劳烦你保密局了!”孙崇古微微一笑,“那金釜川如果能在此事上戴罪立功,以前的一些小小罪责,自可以既往不咎。”

    陆铭看向孙崇古,“我再说一遍,金釜川并不是戴罪之身,如果你专署一定要抓人,我不排除检察署会起诉专署以及孙专员滥用职权,但你说的桉子,既然和我有些渊源,我会派人查。”

    孙崇古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明明被自己拿捏住了,还嘴硬,但这点尊严分还是给你。

    微微一笑:“好,有劳张专员了!”

    父亲一直说自己不懂忍让,现今自己够忍了,几次顶撞自己,自己都轻轻放过只当没听到,但又拿捏的他死死的。

    这用人之道,果然奥妙无穷。

    此桉好像挺重要的,父亲都打电话特意叮嘱自己要抓到人,好像有苦主求到了他头上,自己一定要露个脸给父亲看。

    看着告辞的陆铭背影,孙崇古胡乱琢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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