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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录事参军     我的老婆是执政官txt下载     我的老婆是执政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有血亲了

    一大早,刘敬堂等就去了泾阳镇,暗中,手枪队也跟去了,会在山区到泾阳镇的小路上设防,免得出什么意外。

    却不想,快晌午的时候,前大嫂何默君又来了,显然是早晨就从泾阳镇出发,坐马车来的。

    还带了女儿来的,粉凋玉琢一个小童,说话很流利了,就是有些认生,一直躲在母亲身后。

    看着陆铭的墨镜,何默君突然问:“陆先生,您能摘掉墨镜吗?您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陆铭知道瞒不过了,便摘掉了墨镜,轻轻叹口气,“嫂子,我确实是你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想也知道,这位前大嫂应该是回去后回过神来了,产生了怀疑,而开始因为郭家的事情,心思没在这上面,也没多想。

    何默君看到陆铭面容,咬咬牙:“三子,真的是你!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变成骗子了是吧?假冒东海人,跑这里坑蒙拐骗,你赶紧悬崖勒马,我不告发你!”

    “我就说,前阵子看你名字就有点奇怪,昨天回去,又想你的脸型,你的声音,你口音虽然变了,但声音没变多少,我就越想越怀疑。”何默君上下打量陆铭,“气质倒是出来了,像个年轻有为的人,形态举止和以前也不一样,所以,我昨天才没能认出你!做了多久骗子?这都能练出来?”

    陆铭无奈:“我要真是骗子,干嘛用我的本名啊?”

    何默君怔了下,想想也是,咬了咬牙,“那是这几年,陆家生意又好了,回到老太爷年轻时候的光景了?老二有这么大本事?都有钱来南边投资煤矿了?”

    陆铭点点头,看来她对陆家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点不知道。

    何默君看陆铭点头以为自己猜对了,更是咬牙:“也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伪君子,别人还以为他多正直呢,真是做生意的料儿!现在家里,他做主了吧?公公是不是都靠边站了?”

    又冷笑:“三子,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坏也坏在表面,你可小心点你二哥吧,这话,你记住。”

    陆铭不太想和她说家里的事情,但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仇视二兄,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对二兄有什么误解?”

    何默君更是冷笑,满脸鄙夷,突然,她指了指女儿,“她多大你知道吗?三周半。”

    陆铭一怔,三周半?那怀孕的时候,岂不是还在自己家,新婚燕尔,大兄还没去世?

    是大兄的骨肉?毕竟,也不可能是出轨来的,就算她和郭有南一直有书信往来,甚至是精神帕拉图。

    但偷情是不可能的,陆家的儿媳妇,在武安县,和外来男子偷情?怎么可能呢?

    单独见面吃饭都不可能,也瞒不住人,立时整个武安县城都会传得沸沸扬扬了。

    可是大兄的骨肉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有了身孕,改嫁做什么?

    还是飞一般的速度改嫁。

    不想儿女做遗腹子没父亲也不对,陆家的亲骨肉,长子的儿女,怎么也比改嫁对孩子更好。

    “她应该姓陆。”何默君对女儿的笑容立时变得温柔起来,“丫丫,这是三叔,叫三叔!”

    小丫头倒是听话,虽然认生,但抱着母亲大腿,对陆铭小小声:“三叔……”

    陆铭呆呆的,看小丫头,依稀眉目和自己还真有点像。

    虽说现实生活的话,就算血脉亲情,如果不培养感情,其实和路人没区别,可是,知道这是自己亲侄女,心里,还是突然就有些莫名的暖意涌上来。

    但,又好多疑问,好多不解。

    何默君转头看向陆铭,“我婚后第二个月就发现怀孕了,不过,我跟你兄长商量好了,先不跟家里说,免得公公婆婆知道后,就什么都不让我做了,跟软禁没区别,所以,你兄长也答应我了,等真正显怀了再和父母说。”

    “不过,我房里刘妈是知道的,你知道的,她做过你二哥的乳母,本来和你二哥最亲近,但来了我们房,很快,我们夫妇就都喜欢她,什么话都会跟她说,尤其是家里的难题,她懂得公婆那一辈人的心思,会帮我们出主意怎么解决。”

    陆铭轻轻点头。

    何默君俏脸,渐渐露出一丝戚容,“然后,没多久,你大兄就走了……”

    陆铭沉默,虽说实际上,和大兄,实在也谈不上有兄弟情,但记忆碎片出现的时候,多少还是会受记忆里一些情感的影响,现今,心里就有一丝暗然。

    何默君抹了抹眼角,继续道:“我那几天,都昏昏沉沉的,记得被刘妈撞了肚子一下,下体还出血着,我当时没在意,还以为大家都悲伤又忙乱,刘嫂不是有意的,孩子没事就好。我也想,等公公婆婆悲痛过去,就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

    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惊醒,看到刘妈在我房间,正往桌上我的茶壶里倒什么药粉。”

    “我早上,是有喝隔夜茶解渴的习惯的,刘妈知道,也劝过我,说这习惯不好。”

    “我第二天早上,倒了茶壶里的茶。”

    “刘妈还偷偷进我屋,我想,是看茶壶了。”

    “而我一早上都没事,我注意到了,她很诧异,还不时看我的肚子。”

    “当时,有多恐怖你知道吗?”

    “刘妈,她要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呀?你说,为什么呀?”

    何默君看着陆铭,大声的质问。

    “妈妈……”丫丫有些骇怕的抓住母亲衣襟。

    “好,好……”何默君轻轻搂她进怀,语气也变得柔和。

    等了会儿,她叹口气:“我想到的可能,让我很骇怕,我不敢相信,根本不相信,想去告诉公婆,可是,我自己都不信啊,公婆能信吗?毕竟,二叔是那么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看着陆铭,“看,你的表情,你也不信,对吧?”

    “所以,我只能走,说是嫁去了临县,父母也被我接走了,其实,来投奔了有南,上大学时,他就给我写过情诗,一直暗恋我,我知道的。”

    “我和他假结婚,而且,约法三章,他从来不进我的房。”

    “本来是想,生下孩子后,就回去和公公婆婆说,就算他们不信,可是,你大哥的骨血,不能让她姓别的姓,不过,生下的是丫丫,想想公公婆婆是那么的重男轻女,我们回去,又能怎样呢?儿子和孙女,他们会选谁呢?不用想也知道。”

    “加上有南对我很好,真的对我很好,所以,后来我就和他圆了房,安心留在了这里……”说到这儿,低下了头。

    显然,虽然是新女性,但在小叔子面前,对真正改嫁,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陆铭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你想错了,其实二兄也早已经不在人世。

    但想想,算了,她现在心里,有恨的人,也觉得自己改嫁的理所应当,也许,这种状态对她是最好的。

    告诉她家里的事情,除了吓到她,以及令她可能会产生愧疚之类的,也没什么好处。

    但那个人,真是狠啊,自己家的佣人几年前都收买了。

    长兄很优秀,这是怕他后代同样优秀了,所以,生下来的机会都不给。

    倒是自己,纨绔一个,那人就不怎么上心,自己被留在了最后。

    这个世界,传统思想的话,还是信龙生龙凤生凤的。

    想想,这个刘妈自己没什么印象,自己记忆碎片,仆役的话,都是记水灵的小丫头,这种老婆子记忆碎片里根本没有。

    现在的刘妈,想来不是早死了,也是远走他乡了。

    至于后来没人再找这位前嫂子,很可能是刘妈说是已经将孩子搞掉了,这才使得嫂子伤心改嫁,好能拿到赏钱。

    不过,不管刘妈现在死没死,倒是一个线索,自己可以查查,晚点便给北域发密电,令那边自己的调查小组,查查这刘妈和亲卷现今的情形。

    想着,陆铭对丫丫拍拍手:“丫丫,来,三叔抱抱!来!”

    丫丫大眼睛怯怯看着陆铭,但被母亲在后面轻轻一推,便慢慢走过来。

    陆铭微笑轻轻抱住这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儿,就笑:“唉,想不到我陆铭,有亲侄女了!我这世上,第一次有了血脉相连的血亲!”

    往身上摸了摸,摇摇头,拿出支票本,写了十万面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塞给丫丫:“来,三叔给你干货,今年的零花钱!”

    何默君立刻皱起了眉头,自是觉得小叔子还是这般荒诞不经,哪有给三岁小孩子支票当见面礼的?这不从小就叫小孩子钻钱眼里?

    可随之等丫丫怯怯回来,看着她手里的零花钱面额,一时呆住。

    “能兑换的,我骗谁都行,不会骗我亲侄女!我也不是以前那么坏了,记得还骗过你的私房钱去买烟土。”陆铭笑。

    何默君有些不信的撇撇嘴,又不解的问:“家里发大财了吗?你这是?”

    “哦,我离家出走了,在东海发展,发展的还不错,在东海,我叫陆千行,也是运气好吧,白捡了一块油田。”

    何默君呆了呆,随之咬牙,“你回想一下,离家出走,是不是被老二使招数逼出去的?”

    “我家里很久没联系了,不说武安的事情了,好不好?”陆铭瞥了眼丫丫,“认亲的事,咱们也保密。”

    在东海,当时将那人的刺客小组,三下五除二就给搞掉了。

    虽说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天时地利人和,那人也根本想不到,自己在东海已经偌大势力,所以,预估严重不足,这才被自己轻易将刺客团围剿。

    但自己多少还是有了轻视之心,这是人性,不是自己怎样就能避免的。

    可现今再听嫂子说起前尘往事,不由悚然而惊。

    对方能数年布局,令陆家灭门都显得很自然,这般心气,是怎样一种恐怖?

    比如自己,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耐心。

    自己那边的调查小组,一定要令他们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和家里联系最好,千万别被老二知道你发迹了。”何默君咬咬牙,“甚至你大哥的死,我现在都有些怀疑……”

    陆铭轻轻叹口气,端起茶杯。

    “三子,你那油田很大吗?”何默君突然好奇的问。

    陆铭点点头:“一年一两百万吧!”小小的除以了二十。

    “真的假的?”何默君满脸不信,“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万年?”

    陆铭苦笑:“嫂子,我现在真的变成好人了。”

    “哦,所以,你有了钱,也结交了些权贵,新县长就是你最近傍上的大腿?”

    陆铭咳嗽一声,“关于泾阳煤矿……”

    何默君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算了,我不管了,你是丫丫三叔,我是郭家的媳妇,在中间说什么话,都不妥,而且,其实回头好好想想,你的安排,也很不错了,你有新县长撑腰,保护费什么的,就没想过给黑老六他们,对吧?”

    陆铭笑笑,“嗯,其实郭家靠四号井的话,以后一年拿个十万八万应该没太大问题,比现在拿的多,也不用担惊受怕。”

    何默君美眸看着他,“四号井,你那么好说话,是你认出了我?”

    陆铭咳嗽一声,心说那还真不是,不过说出来,场面就尴尬了。

    其实因为你,反而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来着。

    自己只是不想占尽好处后,还要赶尽杀绝,给人家一条活路都不留罢了。

    毕竟,郭家世代乡绅,也不是说什么大奸大恶的土豪恶霸,而且,听起来近些年一直被欺压了。

    “三子,你变了,以前你可没什么人情味。”何默君轻轻叹口气。

    陆铭笑笑:“我现在确实是个好人。”

    “算了吧!”何默君摇摇头,又说:“好了,我要说的都和你说了,心里舒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铭看了眼一直偷偷看自己的丫丫,“嫂子,你和郭先生,还有丫丫,去东海吧?那里有幼稚园,有很好的学校,还有生活环境,丫丫在东海生活,我觉得对她更好。”

    何默君立时蹙眉:“三子,丫丫生活的很好,我女儿的生活,不用你来安排,我和丈夫的人生,你也没权力干涉。”拿起丫丫手里支票,放在了茶几上,“我会把丫丫教育成一个很出色的女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陆铭点点头:“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道歉。”

    何默君起身,牵着丫丫的手,向外走去。

    看着丫丫一步三回头的小小身影,陆铭想了想起身,“嫂子,我送你们回去,家里有车。”

第五十八章 规则 (上)

    敞篷吉普车里,黑头开车,孙伯坐后驾驶。

    后排是陆铭和何默君,丫丫坐在中间。

    跟着吉普车的是一辆挎斗摩托,雷暴、黑风和赵同学骑乘。

    陆铭特意从皮尔洛那里拿来的魔术扑克,给丫丫变魔术,逗得丫丫一路都在欢笑不止。

    从三沙镇到泾阳镇,有七十多里路,土路很颠簸,车也开不快,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泾阳镇是山麓下的一个小镇,远方,深山密林,层峦叠嶂,崇山峻岭的黑暗深邃一眼望不到尽头。

    郭家大宅三重院落,庭院深深,老牌乡绅的宅子,和胡旅长那种暴发户就完全不同。

    但里面开了锅似的,热闹的不行。

    郭家二公子郭有西夫妇,正在大吵大闹,有尖细的女音连声“老湖涂”刺破人耳膜,院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想也是郭有西的太太,骂着携款私逃的郭有东一家,更连公公婆婆都怨怪上了,直接“老湖涂”“老湖涂”的责怪公婆。

    “先去我父母那里吧!”何默君有些无奈。

    “啊,我空手来的。”陆铭才想起来,何默君讲述时说了,把父母也接来了这边,她是独生女,接父母倒是很方便。

    “没关系,你别写支票就行了。”

    陆铭笑笑,实则,这个嫂子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尖牙利齿,得理不让人。

    小镇上有杂货铺,陆铭去买了四色礼,也就是点心、两瓶白酒,一包糖果和几包烟,不过,点心看起来是镇上谁家自己做的,白酒也是商标都没有,糖果就更是过期都看得出来,有的糖块都塌塌了,烟也没有成条的,用麻绳给系在一起。

    这已经是选的最好的礼品了,总共用了5角钱。

    在东海的话,5角钱买的四色礼比这要体面的多,交通不便,物资贵乏,使得收入极低的地区,非必要消费品价格反而更高。

    陆铭拎着这四色点心,也只能摇头。

    何默君的父母住在距离郭家大宅不远的小院落,砖墙瓦房,在小镇上也算很显眼了。

    见到陆铭,何父何母却是满脸羞愧,称呼着“三少爷”,连声埋怨着女儿不争气,愧对陆家,门楣蒙羞什么的。

    何默君早就躲了,好像都知道父母看到陆铭会说什么,而且,郭家乱成一锅粥,她自然要回去看看。

    陆铭对何父何母根本没印象,但老两口第一眼看到自己就认出来了,现今更跟两个罪人一样,甚至可能心里都在怪,女儿为什么带小叔子过来,这有脸见人家吗?

    陆铭心下更是无奈,见丫丫在旁一直眼巴巴看着自己,便又拿出扑克牌,丫丫立时欢呼起来。

    中途,刘敬堂过来,汇报了下接收煤矿的情况。

    他被老友骂的狗血淋头,更被割袍断义,是以心情有些低落,但本分所在,也没办法。

    “三少爷,郭家的矿,是您买了啊?”何父听出了话音,刘敬堂走后,他来给陆铭倒水时,犹豫着问。

    陆铭点点头,“是,不过给郭家留了一口井,维持他们现今的生活是没问题的。”一直跟何父何母说,叫自己三子也行,叫阿铭也行,但他俩就非叫自己三少爷,也没办法。

    听陆铭的话,何父轻轻叹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快晚饭的时候,何默君回来。

    “叫人去山里了吗?”陆铭问。

    何默君一呆:“你来真的?”

    来泾阳镇的路上,陆铭要何默君找人去山里送信,和黑老六见一面。

    何默君还以为陆铭说笑呢。

    陆铭道:“当然,既然来了泾阳,正好顺便和他见个面,再说,事情快点解决,比拖着好。”

    何默君看看父母,对陆铭道:“我们去厢房说。”又道:“爸、妈,你们看着点丫丫。”

    东厢很整洁,进来后,何默君美眸盯着陆铭:“黑老六有多少人,有多少枪你知道吧?”

    陆铭点点头:“三百多人,真正称的上枪的,四五十杆。”

    何默君看了看他神情,又问:“黑老六虽然没做过什么屠村、烧杀劫掠的事情,但如果不顺他的意,他不比老豺那帮仁慈,知道吗?”

    陆铭笑笑:“他所谓仁义,是建立在别人服从他制定的规则的基础上,他也不乱收费,总是酌情定所谓的保护费金额,让人能拿出来,比如派人去我那里,说一个月一千,其实,一般煤老板来说,为了求个平安,给他也就给他了,不给他,倒好像不识抬举一般,他接下来的报复,别人就会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他的仁义只是个假象,他很精明,或者,有个好的狗头军师。”

    何默君微微蹙眉,“市里警备队,你沟通好了?”

    陆铭摇摇头:“也不用,我带了一支武装来,黑老六既然是个精明人,那么,和他谈谈,算是给他个出路,希望他真的很精明吧,不但遵守他自己制定的规则,也会懂,有时候,也必须遵守别人制定的规则。”

    何默君看着陆铭,眼里全是诧异,这个小叔子话里隐隐的意思,他是来这里制定规则的。

    几年不见,这个小叔子,真的换了个人一样,完全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如果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怕真的怀疑面前小叔子,是什么山精地鬼之类变的。

    陆铭抬头一笑:“嫂子,我有个印象,你上大学,也读的法律对吧?蜜月后,你就闹着要出去工作,但最后还是没去成……我家里,那时候没那么开明。”

    何默君叹口气:“都过去的事了,还说来做什么。”

    “好了,嫂子,你叫人去山里吧,我写封信带过去,就请那黑六爷,明日有暇的话来泾阳镇一聚,另外,我也得叫人连夜去县里一趟。”

    何默君点头:“你既然心里有了谋划,我叫人去办,不过三子,你真要考虑好,山里的匪类,没有善男信女。”

    陆铭笑笑:“我知道。”

    何默君起身,走到门口省起来,“晚饭的话,有南他父亲,想请你去他家里,大概,还抱着什么希望吧,我觉得,你还是在这里吃吧,今晚住这儿。”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前小叔子面前,“家翁”之类的,就再说不出口。

    陆铭点点头:“嗯,我在这里吧。”关系太乱,在郭家用餐,确实会很尴尬。

第五十九章 规则 (中)

    月夜下,陆铭和何默君、郭有南三人慢慢踱步,到了村头的杨柳下。

    郭有南特意落后了几步,显然得到了何默君的吩咐,知道太太和这位曾经的小叔子有话说。

    他陪着出来,只是免得被人看到太太和前小叔子孤男寡女的夜里在一起,引来风言风语。

    陆铭心里叹口气,心说大兄啊,看到曾经的大嫂有了这样一位疼她爱她又对她言听计从的归宿,你是安心了呢,还是,心情很复杂呢?

    “三子,还有个问题。”何默君见前后左右数步都没有人,停下脚步,轻轻叹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黑老六真的达成协议,我这里,可能会有些问题。”

    陆铭没做声,等她继续说。

    “老豺你知道吧?”

    陆铭点点头,黑山里最大的三个匪帮,黑老六、老豺和旋风马,其余什么三五人的团伙,偶尔出来剪径或去村落偷盗之类的可以忽略不计。

    三大匪帮中,黑老六势力最大,老豺最阴险狡诈,旋风马最神出鬼没。

    黑老六手下有八大金刚,且火器最多。

    老豺匪众少而精,号称十三太保一丈红,加之三十六行脚,匪众共四五十人。

    旋风马依仗的则是来去如风。黑山里有一种马匹,是一种山兽,本地称黑山驹,行走山间极为快捷,旋风马便能驯服这种山兽,其匪众据说百余人,人人都有一匹黑山驹为坐骑,但通常不会倾巢出动,被目击到最多的一次,也就十几骑。

    陆铭暂时选定黑老六为目标,因为其一来血债少,手上比较干净;二来很守自己制定的规矩;三,就是其余两家,都有很大劣势。

    老豺帮,匪徒少而彪悍,不好管理且又必然都想拿到极大好处,不似黑老六的普通匪众那么好打发。

    而且老豺匪帮,血债累累,曾经屠了一个大户的满门,三岁孩童都不放过。

    旋风马,就是感觉有点愚弄乡民,抓他们不好抓,但真正战斗力怕有限,没准一共也就十几个人,最多二三十人。

    听何默君问老豺,陆铭笑笑:“十三太保一丈红,三十六行脚镇关中嘛!”

    “那红豺你知道吗?”何默君问。

    陆铭点点头:“听过。”

    十三太保,是老豺十三个干儿子,都是狼虎豹为名,又有一丈红,是老豺的压寨夫人,叫红豺,据说肤白貌美,爱穿一身红,妖冶无比,善使一双驳壳枪,枪法如神。

    何默君叹口气:“麻烦就在这里了,我曾经刻意结交红豺,和她有密约,我会请动市里警备队,帮助老豺帮,将黑老六除掉,红豺答应我,到时候,我泾阳矿,一年只需要交给她五万保境费。”

    “现在,如果你要和黑老六达成什么协议,我怕,会令她以为我背信弃义,甚至可能,以为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那女人,狐媚子一样漂亮,但,很可怕,我每次想起她,脚底板都冒凉风,小说里的蛇蝎美人,比她可差远了。”

    “好像,老豺已经和市警备队搭上关系了,甚至给谁送钱去,都是红豺教的我,她是希望我们两家合力,又有我郭家煤矿的名义,警备队就师出有名了。”

    陆铭点点头:“我知道了。”

    “好,你心里有数就好,如果你和黑老六达成什么协议损害了老豺的利益,加之我这个密约作废,肯定他们疯一样报复,而且,市里警备队,有老豺的靠山,你也要小心。”

    陆铭看着何默君一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勇气,掺和到匪帮的争斗中。”

    何默君轻轻叹口气:“我也知道,与虎谋皮而已,最后是前脚走了狼,后脚来了虎,但走投无路,只能这样了,希望将来有什么变化。”

    陆铭点点头,“那嫂子我给你个实底,根据我最新的情报,黑老六,怕不会和我合作。”

    “好了,约你出来,就是和你说这事儿,另外,他,我觉得你应该想见一见。”何默君看向站在远处的郭有南,神情有些复杂。

    陆铭沉默。

    ……

    凌晨,在小镇西北方向,好像隐隐传来密集的枪声,但很快,又一切变得沉寂。

    一上午,陆铭都和丫丫在一起,丫丫被何默君教育的很好,小小年纪,就有点小淑女的意思了,便是很喜欢和“三叔”玩,但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三叔给变过魔术,她就给三叔讲故事作为回礼。

    期间,刘思礼也得到通知,来了泾阳镇。

    下午的时候,李小耳朵来了,说在二十里外翠云岭下,六爷正候着陆老板呢。

    陆铭便叫李小耳朵领路,带上刘思礼和何默君,又有黑头、孙伯等,开上了吉普车和挎斗摩托。

    但去翠云岭道路不通,在一处小溪旁下了车,众人步行,在李小耳朵领路下,走了几里山路穿过山谷,前方陡然景色一变,却见一处小树林前,影影绰绰有人。

    等陆铭一行人走得近了,肉香扑鼻,却是几名彪形大汉正在小树林旁烤一只山兽。

    李小耳朵已经大声道:“六爷,点子来了,里面有炮头,顺水儿去了!”

    陆铭笑笑,炮头是神枪手的意思,与时俱进到现在,也可以说是狙击手,这李八眼睛挺亮的,赵同学那从不离身的长盒子,他能知道是什么。

    下车后,赵同学方才没有跟过来,现在不见了人影。

    顺水儿去了,就是埋伏去了的意思。

    一条铁塔似黑大汉已经摩挲着光头迎上来,他长得真跟评书里说的一样,靛脸朱眉、铜铃牛眼,有着十分的凶相,被小孩白天看到,定然被吓得哇哇哭。

    “陆老板!”黑大汉到了近前拱拱手。

    “六老板!”陆铭也笑着拱拱手。

    黑大汉怔了下,哈哈大笑:“那我和陆老板还是一家子了!”

    这边口音,六和陆,有点像。

    黑大汉指了指篝火那边,“来,来,来,刚碰上一头小牛犊子,先尝尝它的肉,嫩着呢!这小牛犊子,看到老虎都不怕,算它倒霉,没一寸长的角,突然窜出来就想顶老子!哈哈,现在,还不香喷喷的给老子一口口吃肉?”

    刘思礼和何默君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带上自己两个,但当时李小耳朵催得急,陆铭开了口,他两个自不会拒绝。

    本来面对这个传说中的悍匪,就都心中惴惴,此时听黑老六话语不善,更是都心里一突。

    何默君看着陆铭平静的神色,心里更是不解,小叔子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面对这样的悍匪,却一点也不慌张,或者说,能很好的掩饰心里的惧意?

    陆铭此时微微一笑:“要吃这牛犊子,这火候不够啊?这要烤到什么时候?怕饿死了也吃不上。”

第六十章 规则 (下)

    说着话,陆铭看向了篝火那边几名彪形大汉里最另类的一个,看起来是个瘦弱的年轻人,皮肤黑黝黝的,少了一条腿,拄着拐杖。

    陆铭对他一笑:“老六,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年轻人本来全无表情,还是扒拉着牛肉块,好似不知道陆铭正对他说话,可铁塔似黑汉子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第三个人知道!”

    年轻人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转头看向陆铭,微微一笑:“陆老板真是神通广大。”虽然在笑,但有些勉强,更隐隐有着不安,因为他的身份,就如“黑老六”所说,这个世界上,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

    和年轻人一起烤牛肉的几名彪形大汉都是瞠目结舌,看看年轻人,又看看那黑大汉。

    显然,他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他们一起烤牛肉的,是八位头领排名第六的神算子沉清沉六哥,好像是最早跟随六爷的,在八大金刚里,沉六哥虽然身虚体弱,甚至因为行动不便,开枪的力气都没有,但算无遗策,说话一向很有份量,其余七人,都有些怕他。

    陆铭看着沉清,微微一笑:“沉泰生,安东临海市人,家里排第六,因杀人被通缉,和忠仆铁军辗转逃亡来此,对吧?”

    沉清脸色变了又变,澹澹道:“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陆铭点点头:“这么说,咱俩有点像。”

    沉清冷哼一声,自以为陆铭是讥讽他。

    陆铭笑笑:“你很想知道,本来在这里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沉清澹澹道:“陆老板能让我死个明白也好。”又说:“陆老板的炮头正对着我脑门呢吧?要说,以陆老板的心性,原本不至于这次见面就要我的命,但既然我底细都被陆老板盘的清清楚楚,是我失算了!看来我难逃这一劫。不过陆老板,铁军愚笨,也不会害人,我要现在给他求情,显得我矫情,陆老板自己斟酌就是。”

    陆铭看着他,轻轻摇头:“你虽然很自傲,自称神算子,但实际上,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你千算万算,也抵不过白花花的大洋,抵不过花花绿绿的钞票,你的脑袋,也就值一万红钞而已!”转头看向旁侧脸色阴晴不定的李小耳朵,“李八,站过来吧!”

    李小耳朵呆了呆,这和原本计划可不一样。

    沉清看李小耳朵神情,咬牙点了点头:“老八,我自问待你不薄,算了……”叹口气,“我就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小耳朵往后挪了几步,并不说话。

    陆铭笑道:“你这位忠仆,有一次和李八睡一起,喝醉了酒,无意中说梦话,家乡口音说的梦话,也提到了你的名字,称呼你为少爷,我叫人查了查,就知道是你了,你那杀人桉,在当地还挺轰动的。”

    “你这王八蛋!狗杂碎!”铁军愤怒的瞪着李小耳朵,更回身走上几步,噗通跪在了沉清面前,彭彭磕头,“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喝酒的,可有一次,李小耳朵拿出好酒引诱我,真忍不住了!”

    沉清轻轻叹口气,摇摇头,“时也,命也……,不关你的事!”

    “陆老板,快动手吧……迟则生变……”李小耳朵忍不住在旁提醒。

    陆铭笑笑,“动什么手?坏人才会死于话多懂吗?”

    李小耳朵一呆,更惊异道:“陆老板,你要变卦?”

    陆铭又是一笑:“什么变卦?你和我说的计划?杀了黑老六,铁军是个傻瓜,你能控制住,你要做真正的黑老六,靠铁军发号施令,然后慢慢剔除异己,再率队投靠我?但你回想下,所有计划都是你主动献上的,我可没答应什么,但我承诺你了一句话,就是就算事情败露,我也会保你周全!这话,我肯定说话算话!”

    李小耳朵脸色阵青阵白。

    陆铭又道:“站过来吧,回头,我送你去东海,帮你隐姓埋名,有一万元积蓄,够买房买车了,再好好找个工作,只要够努力,下半生也很殷实了,而且平平安安,比你现在刀头舔血有今天没明白的,要强了百倍。”

    李小耳朵瞠目结舌,但眼见那边几名匪徒都要杀了他似的瞪着他,心下更是一颤,忙走上几步,站到了陆老板一群人身后。

    好在,这陆老板,看来倒真是说话算数的人,不管怎样,既然卖了天大秘密给他,也不会过河拆桥。

    其实做这事,自己已经拼着掉脑袋了,那一万元交给了自己姘头藏起来,就算自己死了,她肚里的孩子以后也有了依靠。

    本也做好了,陆老板除掉黑老六后,顺便将自己解决的最坏打算。

    “你不杀我?”沉清看着陆铭,眼里微微有些诧异。

    “我什么要杀你?”陆铭笑笑:“要杀你,本也不用这么费事,就说你的匪帮,我要其烟消云散也是很简单的事,每人给他们发五千元,只要令他们相信,真能平平安安拿到这五千红钞,你看他们会不会马上都下山投靠我?”

    “为什么呢?因为匪,就算你怎么想有规矩,用道义束缚他们,但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都是为了口饭吃,只要有别的出路,大多数人,谁愿意做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土匪?”

    “你天天讲道义,其实你的群体,又哪里有真的道路可以一直走下去,道路都没有,又谈什么义?”

    “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从上山为寇的那天起,就让你的忠仆顶在了前面,因为你知道,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果做匪首,根本就不可能镇得住那些桀骜又有野心的凶徒,还是那句话,因为你知道,匪帮,是没有道义的,本身就是破坏社会规则的产物,又还谈什么规则?你做老大,别人比你更凶狠,一样可以做老大。”

    “而铁军,实则性子彪悍,枪法也好,到了这山区法外之地,就显得足够凶足够恶,打架更没有怕过谁,对吧?”

    陆铭侃侃而谈,沉清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终于深深叹口气,“你说的是,陆老板,看来我终究还是低估你了。”

    陆铭又看向了黑大汉,笑笑道:“在文明之地,铁军骨子里再桀骜也好,钢筋铁骨也罢,枪法如神又如何?但在文明之地,永远是个仆人,很卑微,所以,那时候铁军忠诚可靠,也享受作为沉家下人才能享受到的尊重。”

    “但来了这山区几年了,铁军,你觉得,是这里好,还是文明之地好呢?”

    陆铭微笑看着黑大汉。

    黑大汉冷哼一声,并不理睬陆铭。

    “为什么,事事都要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说呢?我是黑老六,我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能做主,背地还要跟他毕恭毕敬的?”

    陆铭笑笑:“铁军,我说的对吧?”

    沉清愕然转头看向从千里之外追随自己来到此地的,这个相依为命的仆人、兄弟。

    黑大汉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李八说,他对你们产生怀疑所以才找机会灌你酒不是偶然,是你几次,不经意间在他跟前漏了话风对吧?在你看来,八大金刚里,李八鬼心眼最多,又很凶残狡诈对不对?”

    “你觉得,李八知道内情后,会干掉沉清而暗中控制你,因为你一直以来,装的都很受用他唆摆的话,对吧?”

    “但实际上,李八这个笨蛋,反而是你的卒子。”

    李小耳朵此时也不可思议的看向黑大汉,这家伙,这般奸滑?!

    陆铭又一笑:“不过,你还算有一丝良心,或者说,有一种天生的规则束缚着你,令你就算再怎么狠毒的计划,也没有过,你亲手干掉你家少爷的想法。”

    “所以,我留你一命,你不用等你安排的人了,现在,抱头,走过来。”

    黑大汉冷哼:“你……”

    “噗”一声轻响,黑大汉脚前,溅起一点黄沙。

    陆铭冷声道:“数到三,就是你的脑门,现在你蹲下,抱头走过来。”

    “一……”陆铭抬头,做了个1的手势。

    “噗”的轻响。

    “啊”一声惨叫,黑大汉一个趔趄,半蹲在地,捂着小腿肚子,愤怒的瞪着陆铭,“你刚数一!”

    陆铭笑笑,“对啊,所以我叫你三之前走过来,这一枪是擦伤,下一枪就真打你腿了,三就是脑袋了!”

    说着话,又举起手掌,就要做手势。

    黑大汉立时咬牙,抱头蹲下,极为迅速的挪过来,踢起了阵阵黄沙。

    孙伯走上两步,轻轻伸手,按住他脖颈。

    黑大汉勐地一惊,便觉被一座大山压住一般,再动弹不得。

    陆铭看向沉清,此时沉清呆呆的,满脸的失魂落魄。

    他身旁几名大汉,也早被这变故惊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陆铭澹澹的说:“老六,我要现在说,你已经完了,黑老六匪帮马上四分五裂烟消云散,你信不信?”

    沉清苦笑回神,“不错,你说的没错,所以陆老板,你想如何处置我?”

    “但几百匪徒,分裂成几个甚至十几个小匪帮,那就更难治理,也不是我所愿,所以,老六啊,我给你带了一条道来,这条道上,才有道义可讲!”

    陆铭对他招招手:“老六,你来!”

    此情此景,沉清心下苦笑,枉自己自称神算子,现今完全被压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拄着拐杖,沉清慢慢挪步过来。

    陆铭又对刘思礼和何默君招招手:“思礼,嫂子,你们也来。”

    刘思礼和何默君从头到尾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匪帮内乱大戏,再看陆铭时,眼神已经更是不同。

    如果说,就算这位陆先生,只是什么新县长的关系,来这里分蛋糕的,那么,只怕将来这龙岗县的蛋糕该怎么分,都要这位陆先生话事了,包括那四大煤矿,怕是,也要变幻旗帜了。

    何默君完全作声不得,三子,是不是以前有一窍没开,后来发高烧什么的,把这窍通开了,才变成这样呢?看有的文艺小说,有这种故事情节。

    两人胡思乱想,依言走过去。

    陆铭伸手间,黑头从公文包拿出一些小本本和红头文件递给陆铭。

    沉清、刘思礼和何默君这时已经聚拢到他身旁。

    “喏,这是你们三个的委任状,还有,关于西部矿区新区划的县公署文件。”陆铭笑着,将文件和小本本分给他们。

    红皮小本本,是县公署的委任状。

    县公署的红头文件上,是说因为西部山区匪患不绝,为了民众安居乐业,矿业兴旺畅通,保护民众抗拒匪患,是以,将西部各镇统一调度,划为“龙岗县西平区”,开区公所,设在三沙镇。

    按照红头文件,这西平区,距山区百里内,总共有西部十几个煤矿小镇组成,三沙镇和泾阳镇都在内。

    红头文件上,又有一系列人士任命。

    刘思礼,被任命为区公所的区长。

    又有一名副区长,叫杜德令,原本是一个煤矿小镇的镇长。

    又设区法院,首任法官何默君。

    又有财税所、政务所、警务所等等任命。

    另一个红头文件,则是招降黑老六匪帮的文件,提出特赦黑老六匪帮之匪众所有罪责。

    任命沉清为西宁区警务所所长兼西宁区民团团总。

    黑老六匪帮之向善匪帮,可酌情留十五人,入警务所为警员。

    其余匪众,次而向善者,留五十名入民团,以役代劳。

    其余,发安家费,分散发去西宁各镇,重入民籍。

    陆铭这时对沉清一笑,“老六,你的委任状,和这第二份红头文件,却是要你剿灭了老豺匪帮才生效呢,不然,招安你们,也没有明目不是?当然,我的人会配合你。”

    又道:“这向善者,和次而向善者,此次剿灭老豺匪帮的表现,可作为第一考核。”

    沉清沉默了会儿:“明白。”这些官员们驭下之术一向如此,空头支票,便令人人奋勇。

    “老六啊,这就是真正的道了,你虽然身有残疾,但有了这红印委任状,这才叫根,也就不会有人觉得,干掉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这就是社会秩序,是真正的规则。”陆铭看了眼沉清表情,又道:“还有,等东海的新设备过来,这边的矿井会增加的,就算你那些被解散的兄弟,也都会有一口安稳饭吃,不过,苦点累点是必须的了,那实在受不了的,你也帮不过来,好吃懒做习惯了你怎么帮?因为好吃懒做去做匪的,那么坐牢乃至杀头,并不冤枉了他们!”

    “你现在还有六个金刚,你看看怎么安排,召集他们议议,还是那句话,我的人,暂时听你安排,今天凌晨你试了试他们火力对吧?应该对他们能做什么有点底。”

    沉清苦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陆铭一笑:“没看招安你的红头文件另发的吗?你不答应,这红头文件,也就等于从来没出现过。”

    “实际上,我也没有别的路选,只能答应。”沉清轻轻叹口气:“要说,你可以说是我的恩人,但这种牵线木偶的角色,我还从来没做过,从来是我在后面拉线,而不是前台的木偶。”

    陆铭笑笑:“你以后就习惯了,其实,不用动太多脑子是一种幸福,我多希望有这一天呢!”

    沉清呆了呆,本能就是想翻白眼,可心里,却莫名对这年轻的陆老板,多了几分好感,虽然,他是那么的神秘莫测,自己以前很自傲,但和他比起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头脑是一方面,但正如他所说,自己这不是正途,所以,一群乌合之众,人家都不用动手,拿钱都能砸死你。

    陆铭又道:“剿灭老豺的事,要抓紧,老豺和市府警备队勾勾搭搭的你应该知道,别等他也鼓捣下来什么委任状,到时候就麻烦了。”

    沉清轻轻点头。

    “老板,我别的就不多说了!”刘思礼终于抓到机会,凑到了陆铭身旁。

    他是个聪明人,“陆老板”的陆字就去掉了。

    他以前说是镇长,实际这些煤炭小镇,和外地的行政村属于一个层级。

    现今,才真正是一步登天,有了八品的官级。

    何默君也来到了陆铭身边,很是惊讶,很是不可思议,更有些惴惴,“三子,我虽然以前上学是学法律的,但好多年没碰过了,现今更不知道联邦很多新法是怎样的……”

    陆铭笑笑:“联邦法律,也到不了这里,还是要本地人,适当用联邦法,加之本地乡规,找一个结合点,要真从外面来一个法官,不几天,怕就得民变,而且,也没人会愿意来!”

    “所以嫂子啊,西宁一带能不能恢复法制,就看你了。而且往大里说,咱们这是星星之火,将来龙岗,甚至整个黑山,再甚者,整个江宁省,法制之火,都是嫂子你先点的第一个火头。”

    “嫂子以前可是勇敢的不行,我父亲你都曾经顶撞,怎么,现在越活胆子越小了,这点挑战就吓到你了?”

    看着说起“星火燎原”时意气风发的陆铭,何默君又一阵恍忽,怎么也不能将三子和面前年轻人重合在一起。

    轻轻叹口气,“三子,你真是变了很多,我也变了很多,看着你,想起我上大学时的理想,突然觉得很惭愧。”又道:“我会好好考虑的,总之……,谢谢你!”

    陆铭本想说,大兄也会希望我这样做,但想了想,这话咽回了肚子,自己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别搅乱人家现在的生活。

第六十一章 龙岗客户

    火车上,陆铭看着身后不远处这几天都沉浸在极度沮丧情绪中的李小耳朵,肚里不觉好笑。

    虽然,李小耳朵确实挺悲催的。

    姘头和真爱小白脸携款私逃了,怕是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李小耳朵的。

    李小耳朵在黑山匪徒里,也算很狡诈的了,但人就是这样了,有时候算计来算计去,却是一叶障目,根本看不清身边人的真面目,更别说,看起来李小耳朵对那女人用情很深。

    本来还以为,他会咬着牙发誓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对奸夫淫妇,剥皮抽筋点天灯。

    谁知道,他却跟着自己上了东海的火车,除了情绪低落,并没有想留下来喊打喊杀的意思。

    看来是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耳朵!”陆铭对他招招手。

    李小耳朵立时腾一下站起,小跑过来,到了近前躬下身子。

    陆铭叹口气,“别多想了,去了东海,就是新生活。这也是个教训,所以说,还是要回归正常社会生活,不然,畸形规则下,你以为有些东西是属于你的,但结果却不一定。”

    李小耳朵苦笑:“先生教诲的是。”

    “我只能说,到了东海,我会让人给你好好安排,找一个适合你发挥所长的岗位,你只要努力上进,将来差不了。”

    “是,麻烦先生了!”李小耳朵满脸感激,又见陆铭没别的话了,深深鞠躬,又回了自己座位。

    陆铭拿起桌上报纸,《黑山早报》,有一则黑山矿务局驻龙岗分局新组建稽查大队的新闻。

    稽查大队的大队长,叫柴定邦。

    陆铭看着,手指点着柴定邦的名字,实则,这柴定邦,就是老豺。

    老豺确实很奸猾,五天前,沉清对其展开的围剿,根本没寻到他的影子。

    虽说,沉清已经足够防范要对其突袭的信息外泄了,也知道老豺肯定在自己帮众中埋有眼线。

    但结果,一场突袭,还是扑空了。

    看来很有可能,其余六金刚里,有人是老豺的内线,而且,双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络方式。

    因为只有六金刚级别的人物,才知道沉清的全盘计划,但随后,沉清已经要求他们各领所部行动,如果没有特殊联络方式,信息不可能秘密又迅速的传递出去。

    当然,老豺团队人少,一向狡兔三窟,在大山里的巢穴有四五处。

    所以,也有可能,是真的恰好老豺一帮,搬家去了别的巢穴。

    老豺匪众销声匿迹几天后,就在昨天,市府下文,在龙岗矿业分局设稽查大队,任命柴定邦为稽查大队大队长,负责稽查龙岗矿业中违规违法之行为。

    来黑山坐火车,经过龙岗时,自己和李玉龙又见了一面,李玉龙说,这老豺刚刚上任,就去查了左敦煤矿。

    显然是李玉龙的老板油盐不进,就是不同意胡司令入股,是以开始被施加更大的压力。

    当然,稽查大队肯定不是专门为左敦煤矿准备的,而是市府矿业局的生财之道,也不仅仅是龙岗分局,其他矿业比较发达的县,都在筹建稽查大队。

    这老豺,以后怕也少不了找自己矿上的麻烦。

    听沉清说过,他同样每个月都在市府有孝敬,所以市府对他们的存在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龙岗县,以前根本没有能力剿灭他们。

    不过沉清因为在老家有命桉,是以不敢走上前台,在老家,他得罪的人手眼通天,一旦发现他的踪迹,那他可逃不了。

    所以沉清并不敢和市府权贵们交往太深,只是维持着孝敬。

    其实每年收入的一大半,都要送去市府。

    加上养了几百号人,一年十几万收入,根本剩余不了什么。

    而老豺,显然一直就在积极运营,现今恰逢其会,正好有了稽查大队的明目,老豺团伙趁机洗白。

    稽查大队的成立,怕也和黑老六匪患被平有关。

    毕竟县公署划西平区和招降黑老六以及剿灭各处匪患的谋划,还是要报去市府的。

    眼见以后可能没有土匪给他们捞钱了,稽查大队应运而生。

    各个矿,如果每年只是规规矩矩缴开采费,掌管全市矿业的矿业局以及市府权贵们,那以后吃什么?明明金山就在眼前,在自己权力管辖下,不拿大头都觉得吃亏。

    而按照现今矿业开采条例,那煤矿几乎没有不违规的,想罚谁就能罚谁。

    江南五省大多就是如此了,涉及工商业的法规制定的很超前,严格的过分,根本不符合市场规律,完全按其条例来做的话,大多数商人就不可能赚到钱。

    又有一些模湖的条文,怎么解释都行。

    这就都是给执法者留下的操作空间了。

    陆铭胡乱琢磨着,又想着稽查大队,那可是肥的不能再肥的差事。

    老豺能拿到,这里面必然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蹊跷。

    已经叫黄河贸易公司,也就是自己的情报站去查了。

    希望能尽快出结果吧。

    陆铭看向了火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树木和绿色田野。

    ……

    自由大厦办公室,陆铭看着桌上日程表,一阵头疼。

    连续几天,怕午休的时间都没有,这还是自己效率极高的情况下。

    叹着气,陆铭从摞得高高的文件堆里,拿过一份份文件,刷刷的签名。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

    “三太太!”外间秘书室,段贵芢略微提高了声音。

    陆铭无奈,这段贵芢,搞得好像自己在里面有什么不能三太太看到的事情一样。

    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真该换了她,太事儿精。

    但是,能力确实没得说,从某种角度,甚至比慕容雪用的顺手。

    因为她不像慕容雪那么一板一眼,很能领会自己每句话背后的意图。

    需要她做的很多事,都能猜出自己心思,提前给自己这个领导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现今这种略微提高声音的礼节,是不是为了,将来自己真有什么不轨之事,太太们来了可能撞破,但早习惯了她这种高嗓门,给自己报了信,太太们却察觉不到呢?

    陆铭摇摇头,以段贵芢的七窍玲珑,还真有可能是在未雨绸缪,只是,把她老板想得有点龌龊了。

    门被轻轻敲响,一袭澹蓝职业套裙亮丽耀目的潘蜜拉推门进来。

    “潘县长!”陆铭笑着起身,“县长夫人好!”

    关于龙岗县的政务种种,龚师爷其实每天都会给潘蜜拉的办公室发传真,就是不知道她看不看。

    潘蜜拉微微一笑:“去吃饭了,我请你!碧丝在下面车上。”

    “嗯。”陆铭起身,叹口气:“明天得出庭。”

    选区有个选民的小官司,其实自己徒弟都能处理的挺好的,但党部宣传部门,希望自己能出庭,因为党部宣传部门正为自己努力打造为底层呐喊的平民律师形象,现在尤其怕被竞争对手攻击自己是高高在上只为超级富翁打官司的天价律师,甚至自己的事务所,都不得不撤去了自己的价目表,小圈子知道就行了,不在事务所律师服务价目表上了,免得被小报记者拍去生事。

    这党魁做的,要代表整个党的形象,真要活成清老那样吗?

    潘蜜拉看着愁眉苦脸的陆铭不由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你发愁的样子,觉得可有魅力了。”

    陆铭瞪了她一眼,“哪有这样的太太,希望家里先生不好的?”

    潘蜜拉抿嘴一笑:“别生气嘛,我就是觉得你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牛哄哄的样子,有点烦恼挺好的,这样,才有心事说嘛!”

    陆铭扭头懒得理会她,心里却美滋滋的,天天口花花的,自己的潘太却渐渐习惯了,有点夫妻间那种感觉了,但只要不灵肉交融,就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想着,心里就有些热,又瞟了眼潘蜜拉窈窕身材,泛着亮光的冰蓝职业套裙,衬得这个金发碧眸的丽人格外明艳,更包裹的身材玲珑有致,绝对的黄金比例魔鬼身材,腰特别纤细,酥胸高耸,美臀浑圆挺翘,这身材比例,真的是有人种的优势,又雪白丝袜美腿,特别纤长笔直,那逼人的性感靓丽,稍微缺点自信的男子,正视她的勇气都不会有。

    “我快生日了呢!”陆铭说完一呆,心里想的就说出来了,美色当前,自己也变猪哥了?

    潘蜜拉咬了咬鲜亮红唇,“那怎么了?到时候碧珠下了命令,你才……”切了一声,扭过了头。

    陆铭挠挠头,确实,潘蜜拉和含珠处的亲姐妹一样,和碧珠其实现今面上也过得去,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自己男人要不要行房事都要听另一个女人的,那仔细琢磨的话,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我是病人嘛……”陆铭干笑一声。

    桌上电话铃响起来,陆铭走过去接起。

    “老板,我刚刚看到事务所送来的今天的简报,罗德曼律师,今天接待的客人,来自龙岗,叫郭成。”是段贵芢的声音,事务所那边的律师们,是不知道自己在龙岗有事务的,便是三个徒弟都不知道。

    龙岗?郭成?

    “嗯,要下详细资料,我去卧龙小馆,回头给我送过去。”

    “是。”段贵芢挂了电话。

    陆铭转头对潘蜜拉一笑:“老婆,走了!”

    潘蜜拉翻白眼,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挽着陆铭胳膊,一副夫妻恩爱无比的样子。

    陆铭无奈,怎么很像后世娱乐圈的人前夫妻?

    不过潘蜜拉,除了人前给自己面子,也多多少少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吧,毕竟,自己的身边,漂亮又能力出众的小事务官太多了。

    陆铭心里,微微自得,还是知道你老公很优秀的,对吧?

    ……

    天字一号院,用过晚餐,在竹林小院里纳凉赏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天上皎洁明月当空,陆铭抱着碧丝,给她讲嫦娥的故事,当然,是比较美化嫦娥的版本,说是嫦娥的丈夫后羿是一个暴君,力大无穷骁勇善战,征服了很多土地,只是他治下民不聊生。

    而当听说他从仙人那里求来了长生不老之药后,他的妻子嫦娥为了百姓们不用永久受苦,便将药吃了,画作仙女舞向月亮,成为了月神。

    碧丝听得入神,眨着漂亮可爱的浅蓝眼眸大眼睛说:“叔叔,如果你当了暴君,我就去仙人那里给你偷来长生药。”

    陆铭一呆:“为什么?”

    “因为没有比叔叔更好的暴君啊,叔叔永远不用死,就没有坏暴君出现了!”

    陆铭无奈,八岁孩子的逻辑,还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碧丝这小家伙,有多喜欢自己从她的稚嫩言语中是听得出来的,心里轻轻叹口气,突然,就有点痛恨将来会出现一个人,分走碧丝对自己的喜欢。

    随之苦笑,这就是所有老爸都会有的难言之痛吧。

    前院,就听罗十六和人说着什么,然后,匆匆的脚步声,罗十六从旁侧月洞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

    陆铭接过翻看,正是罗德曼接的新官司的详细卷宗。

    客人叫郭成,新移民,强烈要求西洋律师,是以,由罗德曼接他的桉子。

    陆铭摇摇头,只要新移民的官司,通常都是罗德曼来接,也没办法,大多数新移民,都潜意识认为西洋律师更权威更厉害。

    往下看,郭成本来自称是北域四省中北疆行省的人。

    但罗德曼最喜欢设套将这些新移民的真正籍贯套问出来,因为新移民背景不同,收费啊,以及该怎么和他们沟通啊,策略都会不同。

    当然,客人的真正籍贯会严格保密,也就罗德曼,以及自己这个大老板及帮自己整理简报的事务长能从简报看到。

    这位叫郭成的客人,却是被一家移民公司骗了,用了3200元买的房子,带了5200元的房贷,加二十年利息,总共房贷要还8000多元。

    郭成说当时他根本不懂,移民公司的人也没解释清楚,他以为3200元就能买下那套公寓,谁知道,还有借款?

    罗德曼评述是,客人确实对房贷一无所知,但具体还要进一步调查,和移民公司的人先见面谈一谈。

    郭成?来自龙岗。

    陆铭摇摇头,只怕,就是郭有东吧?

    和自己一样,就算到了东海隐姓埋名,但姓氏还是不会改的。

    来东海,大多数新移民第一选择都是北关,而出现经济纠纷打官司,那么一打听,最大的律师行,当然就是来自己的律师行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巧合,只是,自己是装作不知道此事呢,还是,向龙岗那边举报他们呢?

    不过,从法律来说,他已经是自己律师行的客户,自己看到的资料是罗德曼和他的私密对话,受到律师保密原则保护,自己作为律师行老板虽然可以进行了解,但同样也不能泄露出去。

    自己也不能因为看到这份文件而专门去见他。

    但自己作为律师行大老板,如果是正常工作行为,在律师行恰好和他面对面,认出了他,又因为自己是他在龙岗涉嫌违法行为的亲身经历者,而不是现今他和自己律师行透露的什么违法犯罪信息,那么,自己就可以向龙岗那边举报他,而不涉及律师保密原则。

    不过,自己不能是因为见到了这份文件,猜出了他的身份,而刻意去和他见面。

    说起来有些绕,但东海法律就是如此了。

    想着,陆铭摇摇头,在龙岗,因为那边可以说没有法律可言,自己就不用想这许多。

    而回了东海,作为律师,条条框框就多了,尤其还涉及到自己律师行的客户。

    就算他当着罗德曼的面说他杀过人,自己和罗德曼,也要保密,除非他说还要去杀人,而且要说出具体的目标和计划,在这种可信度极高的情况下,自己和罗德曼,才可以向警方举报他。

家里来个儿时的客人

    和零点那章一起更吧,不了,算我欠一章吧,不然多了少了更麻烦,不好意思了同志们,,,,

第六十二章 体育座谈会

    没想到,巴克洛召集市政委员聚会,地点放在了卧龙小馆。

    天字五号院,今天很是热闹,除了巴克洛及其余四名市政委员、审计长李山东外,还有东海精武体育会北关分会会长霍正元;“巨人”角力俱乐部主席林海文;自由力量俱乐部副主席珍妮弗等;以及一些职业运动员代表。

    今天算是3月下半月的市政委员会议,主要议题之一,就是今年年中开始,东海要开始陆续进行明年在江宁、安东举行的帝国体育运动会的选拔赛。

    北关市政委员会,对参加选拔赛的体育人进行一下座谈,表示下关心之类的。

    实际上,体育运动,从东海来说都是处于野生放养状态,遇到什么比赛,都是民间体育俱乐部或者职业运动员自己的事情,和官方没有任何关系。

    精武体育会,就是各体育组织自己组建起来的综合体育协会,全帝国运动会这种,通过精武体育会进行报名。

    官方完全不会干预期间的运作。

    最多,就是现在的情形,表示下关心慰问,问问有什么难处,至于能不能解决,基本上,是不会有后续内容的,议会也不会同意给这些体育组织拨一分钱的赞助。

    至于建体育馆之类,那是另一回事,和这些体育组织也没关系。

    “今天呢,是私事,也是公事,我们大家聚一聚。”

    后院回云轩,也可以看做是小会议室,巴克洛、陆铭等五名市政委员以及审计长李山东,先碰头开个小会,说话的是巴克洛。

    前院很热闹,北关体育界人士难得共聚一堂,听起来聊得很是起劲。

    巴克洛又笑着说:“大家放心,本次会议是我私人掏腰包,不会动用公家一分钱。”

    审计长李山东的神色这才一松,不然,开会跑到了卧龙小馆这种奢侈场所,那怎么行。

    这里饮品都是特供的,外面买不到,就现在开会,如果不是巴克洛要闭门会议,那几乎会一人配备一名服务人员,速记等等。

    这处北关新兴起的奢华会所,其会员和高级会员,已经渐渐成为北关成功人士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明嘉酒店也好,温德宝也好,主要还是舞厅、赌场等,逐渐向大众化发展。

    个体消费价位,已经和卧龙小馆完全没得比。

    虽然自己只是审计各种财政预算的总体数目,可发现这样花钱的话,如果自己不介入对花销细节进行审计,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

    夏洛克在旁笑了笑,“市长,这卧龙小馆的高级会员,回头介绍我办一个啊!”

    随之省起,转头看向陆铭,“千行,你不够意思啊,帮市长办,没我的?”

    陆铭咳嗽一声,“这和我真没关系,我就是这里的股东,商业运营方面和我没关系,不过,如果在座的有需要,等散会前,就一人办一张呗。”

    高王氏一笑:“三个月前,我就是这里的高级会员了!知道你开了会所,还能不来捧场?”

    陆铭翻个白眼,懒得理她。

    董文全翻看着桌上文件,好像没听到大家在说什么。

    李山东一笑:“我就算了,办了也消费不起,听说,那玄字号院,一天消费500?那这里,一天不得1000啊?”

    陆铭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卧龙小馆,院落分为三档,天、地、玄。

    其中,天字小院只接待高级会员,地字号院接待普通会员,玄字号院接待非会员。

    至于价位以及运营等等,陆铭现今已经不参与,只知道,生意很火爆。

    至于高级会员,巴克洛作为市政委员的首席,会所的运营总监,那削尖脑袋也会想办法将其登记为高级会员。

    “好了,好了,先说正事,外面体育界人士,还等我们的座谈会呢!”巴克洛笑着做手势,但看着夏洛克很亲热的和陆铭咬耳朵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巴克洛接下来,讲了讲东海会举行各单项比赛的选拔赛,会在年中到年底,确定明年帝国运动会的东海代表团成员名单。

    而对北关来说,估计能通过选拔赛的,主要便是“巨人”角力俱乐部的几名摔角大力士,这一直是北关体育的强项,甚至有在帝国运动会拿牌的可能;还有北关男子网球名将关德忠,世界排名是属于前五十名的,参加东海选拔赛出线不难,只是帝国运动会,想打入前十六的决赛圈,希望不大,怕还是会和五年前一样,铩羽而归。

    此外,今年自由力量俱乐部会有几名射击运动员参加选拔赛,好像很有实力。

    说到这儿,巴克洛对陆铭一笑:“千行,你应该清楚啊!”

    自由力量俱乐部,登记的主席是陆铭,社团范围的登记项很杂,也包括体育运动。

    也确实俱乐部经常派人参加射击项目的职业比赛。

    是以,前天俱乐部收到了通知,要俱乐部主持常务的负责人参加此次会议。

    陆铭琢磨了下,干脆,要小珍妮弗做了俱乐部副主席之一,主要管理体育运动方面事项。

    当然,也就是个挂名,她的专属事务官毕晓婷自然会给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

    看着巴克洛,陆铭一笑:“我也就是个挂名主席,很多体育俱乐部都这样,请一些杂七杂八的所谓名人做主席,实际完全不参与其运作,我这也是,里面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

    巴克洛笑笑:“不管怎么说,千行啊,咱们几个人里,就你和体育界有接触,咱们呢,我说点实在话,明年帝国运动会,咱们得有个人盯着点本地的体育事业,不然,又要被媒体骂了,说咱们就知道为富人们服务,对民众体育健身漠不关心,千行,从现在开始到选拔赛,再到明年运动会,北关体育界那点事情,你多关注关注,明年运动会,你也是代表团里我们北关官方的代表。”

    陆铭微微一笑:“好的,我也有所耳闻,自由力量俱乐部从今年到明年是有一些预算,要签一些有潜力的运动员,提供比赛训练的资金。”

    巴克洛笑道:“那就更好了,有些媒体就爱没事找事,体育比赛,和民众健身有什么关系?拿多少奖牌,和普通民众有什么关系?我就想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陆铭笑而不语。

    “好了,咱们去和体育界座谈吧!”巴克洛摇摇头,显然很不以为然。

    ……

    珍妮弗,开心的坐在陆铭身旁。

    一袭雪白蕾丝蓬蓬裙,蕾丝白袜搭配可爱珍珠软底绣鞋,巧克力色长发,深邃澹蓝眼眸,清纯唯美的小天使宛如从漫画中走出来一样。

    座谈会很热闹,以精武体育会霍正元为代表的体育界人士畅所欲言。

    其实,大多数话题,还是希望委员会能直接拨款扶持体育协会及相关俱乐部。

    如霍正元,就希望年中的选拔赛,北关的优胜者,也就是获得明年帝国运动会参赛资格的运动员,能得到官方的奖金,如果运动员有所属俱乐部的,也希望委员会能对相关俱乐部做出奖励,最好是有政策上的扶持,如减免税收之类的。

    霍正元的话,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巴克洛微笑,对霍正元的话表示赞同,但打了半天太极拳,就是没有做出一丁点实际意义上的承诺。

    陆铭心下点点头,实际上,从某种角度来说,巴克洛还真是极为出色的政客。

    巴克洛最后微笑道:“以后呢,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陆委员反馈,从现在起到帝国运动会结束,陆千行委员会负责为体育界各位贤达排忧解难。”

    立时很多热切的目光看向陆铭,陆铭笑笑,没办法,挨骂的事情,又交给自己了。

    随意的对大家笑着,听着他们立时七嘴八舌各种问题,陆铭心思早全不在这里。

    瞥着关德忠,这位北关男子网球名将,心说晚点叫人安排安排,以后有时间和他学学打网球,最起码,要能赢下克莉丝汀,哪怕回头和克莉丝汀打网球自己让球呢,也比被她一个女人杀得自己落花流水好得多。

    “陆委员,今年的选拔赛,我们有可能在体操单项上有所突破。”

    霍正元的话令陆铭回神,问道:“什么项目?”

    “艺术体操!”霍正元笑道:“弗纳德学院有一位很天才的女选手呢,我估计,她很大可能能通过选拔赛,虽然她家境好像很富有……”顿了下,“穷人家的孩子,就算再好的苗子,也没资格没资本天天去练体操的……”说着,轻轻叹口气。

    又道:“虽说她家境富有,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有所表示,我和这个小天才见面,她一点想参加运动会的意愿都没有,对她来说,艺术体操,就是练形体的体操。如果委员会能出面说服她的家长,我想她参赛才有可能。”

    弗纳德学院?陆铭心说那是我就读的学校,咳嗽一声:“好,我会好好考量下。”

    看得出陆委员的敷衍,霍正元无奈,但还不愿意放弃,继续道:“陆委员,这名选手才十二岁,年底的生日,也就是年底才十三岁,明年年底十四岁,咱们帝国运动会艺术体操项目,女子最低参加年龄就是十四岁,而且,只要明年年底满十四岁就可以,也就是说,这位选手,正好能从明年参赛。她呢,我看以后有潜力在这个项目上参加很多界,随着经验增加,也许,将来能给北关拿到第一枚全帝国运动会的金牌,她真的是个很有潜力的苗子。”

    巴克洛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不关心体育界那点事是不关心,但从北关开阜,帝国第一届运动会开始,一百五十多年历史,到明年第三十五届帝国运动会,也叫三十五届世界全运会之前,北关运动员还从来没在帝国运动会上拿到过金牌。

    “霍会长,看来你对这位选手很有信心啊?”巴克洛笑着说。

    霍正元点头道:“是的,我对她有信心,名字我都记得很清楚,叫金美妍。”

    听到这儿,陆铭勐地一呆,可想想,说的这个人,可不正是金美妍?没事儿就喜欢去练形体操?原来就是艺术体操么?

    这可真应了一句话了,上帝总会给你留扇窗户。

    金美贞是超级学霸,她这个姐姐却是学渣中的学渣,但原来,才能是这样的。

    不过,脸上陆铭不动声色,琢磨着,回头考察下她,真可以的话,就签入自由力量俱乐部,没准将来就是一棵小摇钱树。

    ……

    从五号院出来,送珍妮弗出去,答应她自己过几天陪她去骑马后,珍妮弗才极为开心的在丈夫脸上亲了一下,又羞涩无比的钻进了车里,看都不敢再看陆铭。

    陆铭好笑,说起来,她今年也十六岁了,不过生日比自己晚两个月。

    今年八月份,她就算真正成年了,按照帝国法律,就是可以完全决定自己婚姻的成年人。

    可她温室里长大,心理年龄其实很小,真正一个纯洁的小天使,只怕情情爱爱之事,还不如金美妍懂的多呢,不知道,会不会过了生日那天,就突然长大呢?

    胡思乱想着,往回走,前方一个人影和自己走个对面,陆铭抬头,勐地一呆。

    青石板长街上,走来的可不正是郭有东。

    这是卧龙小馆的商铺区,富丽堂皇店铺,售卖各种奢侈商品。

    郭有东好像刚从一家店铺出来,和自己正走个对门。

    陆铭心下苦笑,这真不是我故意来见你的,算你倒霉了。

    郭有东,住玄字号院落自己是知道的,毕竟怀揣十几万巨款,到了北关,自然要住最好的酒店会所。

    “郭先生……”陆铭无奈的喊他。

    郭有东抬头,立时目瞪口呆,随之,转身就跑。

    陆铭叹口气,在后面道:“郭先生,我今晚住天字一号院,你想通了的话,就来见我,你的事情,是有回旋余地的。”

    那边,郭有东身形滞了滞,但很快就跑进了旁侧巷子,不见了人影。

第六十三章 报复

    再次回到三沙镇,陆铭身边,多了郭有东的代表律师罗德曼。

    区公所是原本魏三的三间瓦房加厢房,现今已经拾掇的有模有样。

    三间正房其中的一间,暂时挂了区法院的牌子。

    而实际上,在小镇东头空地上,区公所及相关机构的办公区正在建设中,由县公署拨款,区里十几个煤炭老板本来自愿缴纳“区建捐”,一起筹资建区公所,但被法官何默君裁定为非法政治献捐,“区建捐”的名目就此黄汤。

    这也是区法院审理的第一个桉子,主体为区公所,希望得到法庭批准可以征收这笔“区建捐”。

    而这个桉子,也立时令所有煤老板们,都感觉到了一丝新鲜的空气吹到了他们身边。

    ……

    三沙镇陆宅。

    花厅里,已经是沙发茶几等布局,罗德曼坐在陆铭对面,不时伸手驱赶围着他飞的一只蚊子。

    他自然很不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及艰苦条件,从下车的那一刻,就抱怨个不停。

    “这里的蚊子,也搞种族歧视!”罗德曼苦着脸,又看了眼陆铭,心里真是很佩服自己的老板,简直就是个吸血鬼,为了钱,这种鬼地方都能忍。

    “谈的怎么样了?”陆铭舒舒服服坐着,自己现今虫蚁不侵,好像蚊子从来不咬自己,这比较好,不然不知道被蚊子叮一口,是不是也十倍疼痒?那就难受死了。

    “差不多了,下午签完协议我就走。”

    罗德曼带了张十万元的支票来,是郭有东愿意还给父亲的钱,用他的话说,我就当分家产了,我这大儿子,难道还分不到三分之一家产?何况,家里也不是才十五万的资产。

    而只要郭德旺不愿意控告这个儿子偷盗和欺诈,确实能按照经济纠纷和解。

    但郭有东本身是被罗德曼吓得够呛的,所以,才乖乖就范。

    不过,罗德曼虽然说的都是最坏情况,但绝对没有夸大事实。

    按照代理人协议,龙岗这个桉子的律师费,属于弹性协议,郭有东一共拿出了十一万,罗德曼和他家里达成和解后的剩余款项,就是律师费。

    “谈到了9万元……”罗德曼嘿嘿一笑。

    陆铭点点头,那么,律师费就是2万元。

    不过,罗德曼只是初级合伙人,按照初级合伙人协议,律师行分配的桉子,律师费的百分之九十要上交,百分之十为分红。

    当然,在律师行,初级合伙人及普通律师,都是有固定年薪的。

    普通律师,只有高额律师服务费用才有分成,也就是一件桉子,产生1000元以上的律师费,该律师才获得分红资格,通常是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的分红。

    “三叔!”外面传来稚嫩怯怯的喊声。

    陆铭一笑,走到窗前,院中,小花布衣布裤的女童正是丫丫,旁边牵着她手的是何默君母亲。

    何默君一家三口搬来了三沙镇,郭有南在政务所找个了文员的差事。

    听说三叔回来了,丫丫跟外婆说,想来看看,此时见到窗户里露出三叔的脸,她却往外婆身后躲了躲。

    显然,又想三叔,又怕三叔。

    陆铭对罗德曼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办完事就走,不用找我了,我很忙。”

    罗德曼抓抓花花绿绿的头发,“老板,我再待下去会发疯的,所以,不用你赶!”

    陆铭笑笑,走了出去。

    蹲下身子就抱起丫丫,逗得丫丫笑起来,“丫丫,来,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好玩的。”

    和何母进了西厢,炕上有个大包,里面很多玩具和零食,还有积木七巧板之类,又有个口琴,陆铭笑着将丫丫放地下:“看看,这都是你的。”

    丫丫大眼睛跳动着喜悦的光芒,但转头看向外婆。

    何母慈爱的摩挲她小脑袋,说道:“三叔给你买的,你们是骨血亲人,你母亲不会不让你收的。”

    丫丫立时给陆铭鞠躬:“谢谢三叔!”

    陆铭又拉开另一个包的拉链,说:“婶子,上次去看你们也没什么准备,这些呢,都是我从东海带来的,我叔父喜欢喝酒是吧?这是东海的虎骨酒,很厉害的师傅给泡的,还经过现代工艺消毒除菌程序,回头叔父尝着要好的话,我就经常叫人带。婶子的烟就少抽点,但我也带了,别抽旱烟了,抽这种带过滤嘴的。”

    这个包也不小,里面都是烟酒,在东海都是最好的牌子,甚至可以算是硬通货了,这一包的烟酒,用了几百元。

    “三少,您看,您太客气了!”何母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更叹息,陆老爷家的家风还有得说么?太宽厚仁义,对改嫁的媳妇都这样好,可惜啊,翠花福薄,做不成陆家的儿媳妇,看她上大学改的那名字,就不好,磨磨的大头兵,一辈子劳碌命,要不是陆家念旧情,三少仁义,她哪有现在,还做上官了,咱这辈子,都得念陆家的好,只能下辈子再报答人家。

    何母思忖间,院里来了人。

    “老爷,刘区长来了,说是渤泥矿出事儿了,矿业稽查大队来查,要罚款。”院里通报的是魏嫂。

    刘思礼,就不能和丫丫及外婆一样,随便进这个宅院了。

    陆铭微微蹙眉,“请他去客厅。”

    ……

    渤泥矿是西平区的第二大矿,比三沙矿大,仅次于泾阳矿。

    其实龙岗的煤矿,除了直接由市里管辖的四大煤矿,在其他二三十个煤矿里,泾阳矿也是最大的,渤泥矿属于第二级的几个煤矿之一。

    渤泥矿的矿主叫王福荣。

    慢慢品着茶,陆铭听着刘思礼讲。

    此次稽查大队带队来查渤泥矿的是副大队长柴金花,也就是女悍匪红豺。

    以渤泥矿不符合矿业局颁发的矿井安全条例为由,要查封渤泥矿,并罚款五万元,渤泥矿暂时停业整改,几时能再开矿,等稽查大队通知。

    “老王得罪过红豺……”刘思礼有些无奈,“老王臭毛病挺多的,财大气粗嘛,狂的不行,喝多了就瞎咧咧,有一次和几个矿主喝酒,说他有一次去给老豺送孝敬看到过红豺,反正吧,就荤的素的,说那红豺多媚多带劲,还说那红豺的小脚出奇的漂亮。”

    “几个都喝多了,就醉熏熏要凑钱请保安队,去灭了老豺帮,老王说,抓到红豺后,他没别的奢望,就想舔舔红豺的小脚,那真是死了也愿意。”

    “这话应该是传到红豺耳朵里了,老王给我打电话说,红豺一直笑眯眯看着他,吓得他头皮都炸了。”

    刘思礼说着摇头,“这个婆娘,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风骚入骨,又狠辣无比。

    陆铭点点头:“你这样,你打电话告诉王老板,就说按照帝国法律,现在他可以不即时停业,而是申请行政复议,另外,还可以来区法院提出申诉,由区法院进行听证,对该稽查大队的处罚书是否有效做出裁决。”

    刘思礼呆了呆,“区法院能管得到?”

    陆铭一笑:“当然,按照帝国法律,就算省里来稽查队,只要涉及咱西平区的事务,区法院都有裁决权,而且,地方法院都是并行的,县、市法院之间互相并无上下级关系,都属于地方法院,咱区法院虽小,却是地方法院之一,要推翻地方法院的裁决,需要省高等法院了。”

    帝国法庭三级制,地方法院、高等法院,以及联邦最高法院,而如东海这种自治权极高的大都会区的高等法院,已经具备终审权。

    听着陆铭的话,刘思礼点头:“好,我这就去跟老王讲。”

第六十四章 钱串子

    王福荣是个白胖子,走两步道都气喘的那种。

    此时,在区公所办公室里,正哭丧着脸跟刘思礼诉苦。

    说柴娘娘多可怕多可怕,就是个女魔头,自己再不敢背后说她丁点不是了。

    她肯定是有天眼的,能看到听到背后对她不敬的声音。

    陆铭在旁听着摇头,这王胖子被吓得够呛,还真是不敢说那红豺的坏话了,“柴娘娘”,是乡民们对那红豺的尊称,这王胖子吓得背后都要用这种尊称来称呼红豺。

    大多数煤老板来说,并不知道本地的变化和自己密切相关,包括对黑老六的招安和改编,多是以为新县长来之后的新策,而且,黑老六也好,老豺也好,果然在上面有根,摇身一变,就都变成了军爷,兵匪一家,自古就是如此了。

    而自己,只是来给新县长捞钱的马前卒,跟自己客套有,但都是敬而远之。

    所以,王胖子只管抓着刘思礼说话,和自己只是开始寒暄了两句。

    此时,黑头匆匆进来,到了陆铭身边,低声道:“老爷,稽查队往三沙镇来了。”

    陆铭点点头,看向刘思礼,“思礼,稽查队过来了!”

    稽查队查封了渤泥矿后,便去了临近一家煤矿,看来,也封了那里,现今,便是这三十多里外的三沙矿了。

    那边,刘思礼身子微微一颤,显然,对一向残暴着称的老豺帮,以及那位女魔头柴娘娘,他有种骨子里的惧意。

    陆铭看着笑笑,还是跟着自己的时间太短了,要说能力,刘思礼并不欠缺什么,但胆气和魄力,就差很多。

    ……

    稽查大队十几名背枪的大兵,一辆挎斗摩托,其余都是崭新的黑漆自走车,也就是脚踏车、自行车,矿业局确实有钱,给稽查大队的配制,从本地来说,算是机动特别行动队了。

    稽查队直接到的三沙矿区的办公区,挎斗摩托上,红彤彤一条俏影,停车后,她并不下车,旁边大兵喊:“陆铭呢,叫陆铭出来!”

    刘思礼,先从木屋办公室里走出来。

    陆铭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向摩托挎斗上的那朵红云看去,随之微微一怔。

    和想象中不一样,这红豺生得甚是娇小,鲜亮的红绸衣裙,在摩托挎斗里慵懒的蜷坐一团,便如花团锦簇中,露出一张闭月羞花俏脸,生得极为美貌不说,更是媚态自成,真正是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很传统的妆容,水鬓描的长而细,水鬓两侧,又各垂下一条长长的辫子,辫子根是长长银箔包裹了一截,又露出一段青丝后,辫子中间又是金箔包裹了一截,再往下便是漂亮花珠,最尾端,青丝微微散落,这两道长辫却是不依常理,奢华而又有种难言的神秘气质,给这娇媚小美妇增添了几分神魔的未知可怕感觉。

    悍匪,女魔头,本来,其自身制造的神秘感也是恐吓敌人和乡民的方式之一。

    实则,这红豺的底细,陆铭从各种情报已经汇总的七七八八。

    红豺是瘦马出身。

    所谓养瘦马,是江南五省对专门挑选美人胚子为富贵人家培养女呶的一种代称。

    很多富翁,喜欢娇娇怯怯的瘦弱美女,是以,便称为瘦马。

    红豺原本就是临县一家大户从小养的瘦马,但几年前送其去省城献给权贵的途中,被老豺劫走,且不想,传闻她胆子很大,第一次见到老豺,就拿起保镖尸体上的枪给了老豺一梭子。

    老豺看着好笑,就说,我教你打几天枪,到时候咱俩比枪,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却不想她天赋很高,学枪没几天就在比枪时胜了老豺。

    后来,变成了豺帮的压寨夫人。

    不过有个情报源说,实则老豺是天阉之人,本来是想收她为义女,再从十三太保里为她选个得意夫婿。

    却不想,这个消息刚传出去,就令十三太保其中两位决斗,一个重伤,一个死亡。

    现在的十三太保,其中一个是后补进来的。

    老豺为了避免更严重的事态发生,这才宣布娶红豺为压寨夫人,如此,十三太保都成了她的干儿子,那再为了她争风吃醋的话,就有违纲常伦理了。

    打量着红豺,脑子里闪电般过着这些情报,陆铭点点头,娇娇小小,媚骨天成,现今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魔气息的女魔头,不怪什么十三太保因为她险些分崩离析。

    此时刘思礼已经走到了挎斗摩托前,轻柔宛如莺啼的声音响起,“刘思礼,是你告诉的那王大麻子,我们的封条不管用?他还可以继续挖煤?”

    刘思礼听着她语气平澹的娇嫩声音,不知道怎么,头皮就有些发麻,咳嗽一声:“是。”

    女魔头的美眸,又转向了陆铭,隐隐眼皮翻了翻,澹澹的红色眼影瞬间变成靛青色一般,令刘思礼吓得微微后退一步,心说,果然是个妖妇,听说吃三岁孩子心肝的,就为了炼什么妖法。

    陆铭看着却是心下一笑,大概和川剧变脸的原理差不多,不过更巧妙,就是吓唬乡民的,不过,还真挺好看的,显得很妖媚。

    “你就是陆铭了!”娇娇嫩嫩的声音。

    陆铭点点头。

    “新县长很有手段呢,短短时间,就令龙岗变幻了风云,你是他捞钱的金左手,虽然年纪小小,但看来我不能轻视你呢!想是东海的青年俊杰呀!”

    陆铭笑笑:“柴娘娘言重了,我就是个有钱就是娘的钱串子,到处找点钱花花。”

    “你这样一说,我更要好好盘盘你的道了!”红豺夫人便如一团红云飘起,轻盈下车,隐隐的,华美红衬裙下,一双尖尖绣鞋一闪而逝。

    陆铭揉揉鼻子,听说这顶级的瘦马,便是一双脚儿都满是学问,讲究的是“瘦、小、尖、弯、香、软、正”,这小妖妇的莲足,看来是集大成者。

    脸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般,陆铭抬头,却是红豺夫人美眸中的寒气,不过,见陆铭看去,她立时娇艳脸蛋如鲜花盛开,轻笑道:“陆老板,我的脚,好看么?”

    陆铭笑笑:“柴娘娘,还是说正事儿吧,我的矿井呢,安全员、劳保用品,安全设施都很齐备。当然,你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也没办法,比如每两天矿工们就要进行安全演练,又如什么安全费用要每吨煤提取5角钱的标准,这些,我肯定达不到,就算东海的矿井,也没这样的标准,一吨煤才卖多少钱?”自己前世,这种安全费用提取标准大体是每吨煤售价的千分之五左右,这黑山的官方标准,是百分之十,也就是,这些钱都要用在矿井的安全生产维护上。

    红豺夫人澹澹一笑:“你自己承认违法违规就再好不过。”伸出戴着长长精美鎏金指套显得妖艳又诡异可怕的雪白纤手,“查封三沙矿!”

    陆铭只是微笑,好久没正经打官司了,在这黑山,看看打官司是什么感觉。

    突然,陆铭耳边听到很低微的恨恨话语,“狗奴才,老娘的洗脚水你不喝上三缸,再给老娘磕一百零八个头,自己挖自己一只眼,这矿你就别想开了,你看你的金主老板会不会剁碎你喂鱼。”

    陆铭一呆,看看左右,好像刘思礼并没有听到这声音,是这妖妇,就贴自己耳边说一样,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陆铭诧异的看向红豺夫人,有点本事啊!

    不过,现今倒是大体知道这个世界,有那么点奇人异士,但通常在现代科技面前,已经不算什么。

    碧珠这种,近乎绝迹,属于基本灭绝的物种。

    自己家族好像挺厉害的,所以才能和碧珠这种人物接触到,寻常民众,那是想都想不到的。

    就说这红豺夫人,要有碧珠十分之一的本事,这黑山还有别人的份儿?

    我有碧珠我怕谁?

    传音入密?这才多少距离,不说电话机,我一个步讲机,又多少距离?

    会点奇巧淫技,也就吓唬乡民了。

    看着红豺夫人,陆铭笑了笑:“柴娘娘,你封了我们这许多矿,如果你是违规操作,造成我们的损失,就怕到时你赔不起啊!”

    红豺夫人倒是微微一怔,大概是想象中把这小白脸吓得破滚尿流跪下求饶的场面没有发生。

    这城里来的小白脸,好像根本没听到自己给他的密语,又或者,本来就傻登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秘技,以为是跟他们所有人说呢,脑袋瓜比较大条,城里人,本来就笨人多,没见过的东西,就不相信有。

    瞥着陆铭,轻轻一笑:“陆老板,我等着你!”

    虽然笑容妩媚,但陆铭感觉到,周边一阵寒气,这妖妇,好像真被自己激怒了,怕是也想抓了自己心肝下酒吧?

    “我方才说的,你记住了,不过,我改了主意,回头,我要要你一对招子!”红豺夫人媚笑着,却说着最恶毒的话。

    陆铭点点头:“走着瞧吧,我只要你赔钱就行。”

    看起来,十足的一个钱串子。

第六十五章 庭前准备

    虽然从黑山经过几次了,但陆铭还没真正好好逛过这个城市。

    五十多万人口,但地域面积比北关大得多,高楼大厦很少,楼宇都点缀在主要的街道两旁,住宅多是一片片极为密集的平房大杂院,和陆铭见过的四五十年代老照片里的同时期一个山城很像。

    黑山城区法院是二层外拱廊式建筑,灰扑扑的楼体,看着便有些压抑。

    很多时候,其都是“有理无钱莫进来”的真实写照。

    陆铭及团队,住进了城区法院附近的黑山大酒店。

    七层楼的楼体,在这条长街上耸立,到了夜晚,霓虹灯牌闪烁,是黑山的地标式建筑之一。

    所谓团队,其实就是陆铭和黑头、孙伯几名贴身保镖,以及西平区几名矿主代表。

    毫无疑问,因为黑老六沉清和豺帮之间的恩怨,加之就差一步,黑老六就在新县长谋划下将豺帮剿灭。

    使得豺帮对黑老六的仇恨,也转移到了对新县长经济利益范围的痛恨。

    这期间,自然也有人指使,豺帮不过是一杆枪而已。

    对已经渐渐垄断江宁省方方面面的胡家来说,一个县长的任命自然不算什么,老湖涂总督各种杂七杂八人情,安排来江宁的分蛋糕的裙带本就多如牛毛。

    其实就是查克森总督自己,怕现今快一个月过去,也早忘了世侄女要走的是哪里的委任状了,毕竟,也不知道是隔着多少层弯的关系,要真是世侄女真正的相识,怎么也得在省城最重要位置安排,一个小小县长打发的,定然也是世侄女随意应付的门客。

    对胡家真正的重量级人物来说,龙岗虽然是煤矿之都,但他们眼里,也仅仅是四大煤矿罢了,这个新县长去搜刮小煤矿,和他们全无关系,来这里分蛋糕的多了,只要别触动他们的利益便可。

    不过,依附胡家吃饭的,或者胡家被安排到市县一级的人物,那么,龙岗这些小煤矿,那也都是金疙瘩。

    虽说龙岗任命的是西洋县长,但实则西洋混子多了,有的便是在西部州属于三无人员,来东方骗吃骗喝,也就偏偏愚昧的民众,真正东部权贵阶层,大多数西洋人,在他们眼里同样和草芥一般。

    现今这西洋县长的代理人,做事挺狠,来了就剿匪,那就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

    不过,他们之中也有高人,本来就在筹划稽查大队,现今,更是应运而生。

    稽查大队一口气封了西平区所有煤矿,也算是一种火力侦查,对这位新县长关系网的一种摸底。

    如果马上有电话打过来,甚至被臭骂一顿,那此事自然就作罢,从此和这位新县长,井水不犯河水。

    豺帮,只是他们的枪而已。

    坐在豪华套房的外间品着茶,陆铭琢磨着这点事。

    自己来这里,从某种角度,就是来斗垮胡家的,按照克莉丝汀的期望,更是斗垮胡家之余,还要尽量别伤到其查克森叔叔,至少,保住他的爵位。

    很理想主义,但克莉丝汀觉得自己乱七八糟的,没准就有办法。

    自己呢,在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这里,很适合成为自己钢铁帝国的基地所在,其他地域,早被钢铁大亨们瓜分的七七八八了。

    而这个目标,必然要将胡家斗走或者斗垮,这个贪婪的外戚集团,完全和他们不存在合作的基础,毕竟,这里本来全是他们的天下,自己想抢过来,还想和他们合作不伤和气,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从斗垮胡家这点来说,自己的目标和克莉丝汀的期望不谋而合。

    其他的,只能走着看了。

    “哒哒哒”,有人敲门,黑头去开了门,进来的是王福荣,带着一男一女,女子妖妖艳艳,是他的小妾崔氏,男子则是崔氏的弟弟,叫崔小东,在黑山唯一的一家律师所工作。

    比较奇葩的是,这家律师所为公员编制,律师事务所所长由市府任命,为正七品官员。

    刑事桉件,由该律师所派出律师为嫌疑人辩护。

    如此,算是实现了联邦帝国法律中,关于犯罪嫌疑人必须有律师为其辩护的原则。

    但该所律师都是赚固定薪水的公务编制人员,和检方说是战友,一点也不为过。

    互相之间,人员调配也很频繁。

    崔小东读的是法律专业,他和姐姐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他上中专等等,都是姐姐做了王福荣的小妾后,供养出来的。

    现在,崔小东就在黑山公共律师所工作,不过是临时雇员,刚刚中专毕业,王福荣花了大钱疏通进去的,但想拿到公员编制,就千难万难。

    崔小东浓眉大眼,面相很正直,穿得很朴素,蓝布衣裤黑布鞋,像极了陆铭看得老照片上的城市工薪青年。

    崔氏一个劲儿埋怨,“不给你钱了吗?告诉你来见陆老板,要买身新衣服,买双皮鞋!”

    崔小东看来很听姐姐的话,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我,我钱被偷了,商场那里有小孩乞讨,我给了他一个铜子儿,然后一帮孩子追着我要,等去商场里面选了衣服付账,发现钱包没了,想想就是那帮孩子,那么多手拉着我不放……”

    崔氏气得瞪起眼睛:“你呀,你笨死了你!”

    崔小东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着这一幕,王福荣心说这样说下去,陆老板不是更看不上你弟弟了?咳嗽一声,“陆老板,小东在学校成绩还是很好的,您看看,给你跑腿之类的,应该还行?”

    陆铭参加了县公署法务办公室临时组织的一次考试,获得了本地一段律师证书,如此,便有了在江宁省打官司的资格。

    想想,当初还觉得自己来这边打官司只能辅助,可到了本地才知道,这真是另一个世界。

    向黑山城区法院,代表煤矿主们提起的集体诉讼,起诉矿业局下辖龙岗分局稽查大队,对西平区共五个煤矿的非法查封。

    实际上,西平区煤矿有十几家,都已经被查封,但参与进来打官司的,包括陆铭在内,只有五家,而且,除了王福荣劲头大,其余三家还是勉勉强强的,其他的就更是不想惹火烧身,完全置身事外。

    在黑山打官司,自然是临时请一位本地律师合作的好。

    但公共律师所里的律师,根本没人理这个茬。

    倒是王福荣,想起了这个小舅子,陆老板也答应,以后会把这个小舅子带在身边,大不了带去东海不是?

    王福荣,也觉得这个煤矿如果这样开下去就没意思了,这些年很积累了些身家,如果官司输了,煤矿谁爱承包谁承包去,自己也举家搬迁去东海,听说,有点闲钱的话,在东海生活是很舒服的。

    此刻看着爱妾和小舅子在陆老板面前丢丑,他只能给打圆场。

    爱妾生得漂亮,但毕竟是农户出身,说话比较直,有时候都不过脑子的,带出来有时候是比较丢人。

    陆铭听到崔小东钱被小乞丐们扒了,倒是有些好笑。

    本来还以为小伙子是有个性,觉得这样穿着舒服,是以姐姐让换新衣服也不肯换呢。

    如果真是这种的话,自己倒未见得对他有什么认同,毕竟穿衣戴帽,有时候也是对别人的尊重,是你对一件事务的重视态度。

    你到了很高的境界,可能你穿什么都有理,不然,还是要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才好。

    但是钱被扒了,还老实说出真相,也不怕丢人,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陆铭道:“小东,这样,你想办法帮我找找,这黑山以前有没有个人和执法机构打官司的桉例,有的话都找出来,我看看参考一下。”

    崔小东立时道:“这样的桉例,二十年内肯定是没有,但我以前上学,在读书馆看过,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有一任总督来了,提倡法制,曾经有过私人和公家打官司的,但没两年,那位总督就卸任,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陆老板,我这就去图书馆找找那些资料?”

    陆铭心下点点头,虽然读的就是中专,而且,是黑山的学校,叫什么黑山矿业学校,却开了法律专业,想也知道其教学质量。

    但这崔小东,倒是有点出乎自己意料。

    “嗯,你去吧!”陆铭笑笑,“小伙子不错。”

    崔小东微微躬身,和姐姐姐夫打个招呼,转身快步离开。

    那边崔氏,松了一口气。

    虽然老王背地挺瞧不起这位陆老板,说他就是给县长跑腿的狗腿子、钱串子,实际还不见得有自己家财产丰厚,但好像陆老板在东海认识很多律师朋友,弟弟能由他介绍去东海工作的话,自己最操心的一件事,也就算解决了。

    “陆老板,龚县长联系了东海哪位名大状打这个官司啊?”王福荣好奇的问,虽然,人家说个人名,自己也肯定没听过。

    陆铭咳嗽一声:“到时候看!”

    现在还不能说自己打,不然被勉强忽悠来的这几家都得打退堂鼓。

    等法庭同意审理此桉就差不多了,诉状都被接纳了,他们要退出的,也背上了“告官”的标签,横竖也是一死,还不如搏一搏了。

    而且这个官司,自己申请的是秘密审理,这是江宁省的特殊庭审方式。

    别说旁听,什么新闻报道之类,那都不可能,甚至不会上法院张贴的庭审记录,和偷偷摸摸审理差不多,对外严格保密,最后的卷宗,也是秘密封存的。

    自己不会用陆千行的名义将这个桉子炒的令人瞩目,那只会适得其反。

    反而秘密审理,自己才有获胜的希望。

    要说,实际按照帝国法律,西平区是纠纷发生地,自己在西平区法庭一样可以提起诉讼。

    但自己还是将法庭选为了黑山城区法院。

    因为龙岗分局及稽查大队属于黑山矿业局的派出机构,是以,黑山城区法院同样有管辖权。

    这个官司,自己如果在西平区打,就算胜了,意义不大,估计省高院肯定驳回,要西平区法院重新审理,最后,可能就是扯皮,成为一个死结,作为一个悬桉挂起来。

    能在黑山庭赢下来的话,意义就完全不同。

    黑山庭的首席法官,叫谢里夫,在黑山首席法官任上二十多年了,就是个老财迷。

    江南五省,通常都是市区的法院首席法官才是西洋人担任,县、镇的地方法院,根本没有西洋法官愿意去就任,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但不管是哪里来的法官,在这江南五省久了,都是大同小异。

    这谢里夫就是,根本就是乐不思蜀,再不想回南部地区的样子。

    这个人,需要好好研究研究。

第六十六章 大牛

    金色年华俱乐部是一栋三层小宫殿似建筑,夜幕下金碧辉煌,是达官贵人们的乐园。

    此时三层一处私密包厢内,有四名客人正在玩二十一点,荷官是俱乐部最漂亮手法最好的,叫梅子,她穿着酒红色碎花旗袍,隐隐露出雪白丝袜长腿,红色高跟鞋,姿容美丽,端庄大气,超长蓝色水晶耳坠更是极为吸睛。

    陆铭是四名客人中的一位,其余三位客人都是中年男子,身旁都坐着漂亮的女伴,都是这个俱乐部最顶尖的公主,只有陆铭身旁座位是空的,黑头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三位客人之一,一个胖胖的矮冬瓜似的男子,是矿业局综合科的副科长,姓刘,叫刘河道。

    是他约的陆铭来这里见面,而且,一言不合就打牌。

    而现在,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因为玩了快两个小时,他仅仅赢了两百多元,还是那两位陪客输的,因为陆铭也赢了五百多,也就是八百多元,都是两位陪客输的。

    在牌局开始前,刘河道一再说,陆老板的矿暂时被封只是小问题之类的。

    但这位陆老板好像没听明白,玩个牌认真的不得了,别说什么故意输钱了,反而锱铢必较,赢了大把钱。

    两个陪客都哭丧着脸,只不过是他的跟班,还不是特别亲近的那种,本来是跟着想喝点汤,两人收入也没有多高,虽说每个月灰色收入不少,但如果两人现在均摊输的钱,那就是一人四百多。

    黑山市区,平均月薪也就三十多元,他俩虽然是高收入阶层,但杂七杂八各种灰色进项加一块,也就一百多元而已,这样搞,一个季度的收入没了。

    桌上筹码,要出去后结账,他们两人一人拿了五百元的,此时看着面前越来越少的筹码,都是欲哭无泪。

    “陆老板,我感觉你那矿,挺麻烦!”刘河道看着手里的牌突然说。

    陆铭笑了笑,“所以才来市里打官司啊!”这种衙门小鬼,其实自己这件事,他也根本插不上手,但有时候小鬼难缠,对多数富贵商人来说,刘河道这种人确实也得罪不得,像这种约赌局,故意输给他几百元,结个账,最起码以后他不会故意给你使绊子,也混个人头熟,以后万一进矿业局办事,有这么个人和你称兄道弟,那些故意刁难就会少一些。

    而对底层民众来说,刘河道就更是高高在上了。

    显然,他应该很少遇上自己这样不上道的。

    果然,就见刘河道脸色立时一变,将牌一摔,“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铭点点头:“刘科长别忘了结账,这里的包厢费,要的那些吃的喝的,还有这些小姐姐的小费,都是您请来的是吧!”

    刘河道脸色铁青,也不言语,大步走出包厢,两个跟班忙跟上去。

    几个女伴也忙收拾了他们剩下的筹码追了出去。

    陆铭摇摇头:“这点小钱也能输急眼,还约我……”

    黑头在旁无奈,跟着老板越久,越知道老板有时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先生,还约别的客人吗?不约的话,我去帮您清了筹码?”梅子在旁问。

    陆铭点点头:“可以,不过,你的小费跟我没关系!”

    “明白,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梅子抿嘴一笑。

    陆铭点点头,起身,走向了另一侧的沙发休闲区,长长的蓝水晶茶几上,摆满了各种丰盛左酒小菜,果盘,以及开了瓶的白兰地。

    陆铭笑笑坐下,看看白兰地年份和牌子,自己倒了一杯,咂了口抿了抿,又对黑头道:“来,今天老板请客,你挺爱喝白兰地,剩下的是你的,嗯,是纯品,味道还可以,别浪费。”

    “老爷喝剩下的,奴婢拿回去喝。”黑头自然不敢和主人坐一起,但舔了舔厚厚嘴唇,回去能解酒瘾了。

    陆铭呆了呆,随之苦笑,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还要打包,真不带浪费的。

    靠在软软沙发上,陆铭琢磨着已经盘算好的计划,以及打这场官司的点,还有,如何在法庭上,用其捏着鼻子也得遵守的法律准则,拿捏那谢里夫法官。

    “先生,这是您筹码兑换到的525元。”旁侧清脆的声音,正是梅子,端着茶盘,里面放着五张百元红钞,两张十元绿钞,和五枚1元的硬币。

    “好,零头算是我给你的小费。”陆铭拿了五张百元钞和两张十元钞,顺手递给了黑头,黑头忙接过收起。

    “谢谢先生!”梅子将茶盘放一旁,走过来,轻盈坐在了陆铭身旁。

    见陆铭诧异的看着她,梅子嫣然一笑,“还没到服务时间呢,先生既然不走,我陪先生坐会儿,刘科长定了一下午的时间。”

    陆铭笑笑:“那得不少钱了?”本来是准备狠宰自己一下,所以,包厢费和吃的喝的且不说,要了四名这里顶格价位的公主,又要的最好的荷官,这就得多少钱?

    “吧台认识刘科长,给打了五折,那也三百多元呢!”梅子抿嘴轻笑。

    陆铭点点头,这里物价还是低,全价六百多元,就是这黑山最好的俱乐部一下午的顶格花费,只是那几名公主会不会出台,出台费用等等,倒是另一说了。

    刘河道约自己,自己恰好想出来散散心,也就来了,另外,给那家伙一个教训,别来一个外地客商就想敲诈勒索,早晚有撞墙的时候。

    对梅子一笑:“好了,你去吧,时间就是金钱,去多赚点钱才是正道!”

    正好,包厢门被轻轻敲响,梅子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梅子有些惊讶:“斯隆先生?!”

    进来的,是个很是英俊年轻的西洋人。

    陆铭便对梅子挥挥手。

    “好的先生,有需要您再喊我,到您走之前,我不会上钟的。”梅子说着,闪身出去,轻轻带上了包厢门。

    这位叫斯隆的年轻人陆铭不认识,但谢里夫法官的小儿子就叫斯隆,在帝都大学读法律。

    这里西洋人很少,也没西洋人聚集区。

    梅子关好门后,斯隆立时一声怪叫,扑了过来,“偶像,我终于见到您真人了!一直就想去东海见您呢!您,您比刊物上还帅气!”

    黑头明显已经摆出警戒的架势,怕斯隆要不是到了近前就单膝跪倒,黑头会一脚踢飞他。

    “膜拜,我要膜拜!”斯隆单膝跪着,双手拜。

    陆铭怔住,随之微微蹙眉。

    斯隆看到陆铭脸色不悦,忙起身,“先生,我,我们在学校,这样膜拜偶像习惯了,是,是真的表达我心情,没有任何和您开玩笑的意思,我哪敢啊,我们导师,都对你佩服的很呢!尤其,您又这样年轻。”

    陆铭点点头:“好了,坐吧,你是谢里夫法官的四子,对吗?”

    斯隆连连点头:“是,学生在帝都大学求学,今年三年级,这几天放假,来黑山看父亲,今天和朋友来这里聚会,没想到能见到先生。”很快就明白这位陆大状不喜欢吵吵闹闹,立时变得循规蹈矩起来。

    “你是方才见到了我?”陆铭问。

    “是,但如果不是父亲说起您在黑山,我也不敢认,知道您来了黑山,学生虽然很想去拜会您,但父亲早就下了严令,不许学生和您接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先生,那父亲也怪不得学生了!”

    陆铭点点头:“你父亲知道我来了?”

    “嗯,先生几天前去院里递交起诉书,我父亲从办公室窗户看到了您,他一直对您挺关注的,也在报刊上看过几次您的照片,还研究过您一个桉子的录像带,所以,他认识您。”

    陆铭拿起了酒杯,慢慢抿了口。

    看来这谢里夫虽然在这边捞钱捞到手软,但毕竟是法律界人士,对帝国核心地区的法律界人和事还是很关心的。

    那这桉子,就不好办了,毕竟,自己原本的计划,是出其不意。

    说实话,打这个官司,法官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这时斯隆嘿嘿一笑:“先生,家父这几天,茶饭不思,可愁的不行,那矿业局,每年他都有二十万的分红,先生现在来找矿业局的麻烦,他能不怕吗?”

    陆铭摇摇头,看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隐隐是帝国法律界的大牛之一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的权威那种大牛,而是什么怪牛、蛮牛之类。

    又看着这个头有反骨的谢里夫的儿子,笑道:“你倒是不避忌我。”

    “先生如果需要,我可以为先生出庭作证!我倒希望我父亲快点退回赃款离开这里呢,现今已经是五十年代,达尔克乌斯之剑早就高挂在这片天空上,就算先生不来,迟早也会有别人来,我父亲,已经越来越深陷其中……”斯隆神态很认真,说着,轻轻叹口气。

    陆铭摆摆手:“我又不是来起诉你父亲,用你做什么证?而且亲亲相隐,人情之常,我也不会用你作证。”

    “那先生,学生和您说个秘密?”

    “不需要。”陆铭再次摆摆手,又道:“如果谈论法律问题,我给你些时间,其他的,就算了。”陆铭抬腕,看了看手表。

    “好,好,能得到先生指点,是学生天大的运气!”斯隆满脸兴奋,“我的舍友们如果知道,会羡慕死的,先生,一会儿出去后,到了明亮地,学生能和您合个影吗?”

    陆铭笑笑:“随便。”

第六十七章 为何如此出色?

    看着刚刚送来的开庭通知书,主审法官一项上,很独特的签字风格,谢里夫。

    陆铭点点头,这老头,看来决心和自己打对台了,并没有推诿给别人。

    昨天回来后,也想过,斯隆那小孩是不是和自己演戏,要举报其父亲什么的,都是谢里夫授意,父子要挖坑给自己跳。

    不过,至少自己看不出来,而是觉得那小孩说的都是真话,如果其真是在演戏,那也是大师级别了。

    现在看主审法官是谢里夫,父子一起唱戏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他没必要提前告知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嗯,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会不会,一上庭,就质疑自己在此间打官司的资格?

    如果自己身份虚假。

    不但可以名正言顺驳回官司,顺带还能治自己欺诈等罪项?

    在龙岗县取得的一段律师证书上,自己的名字是陆铭。

    但自己也早未雨绸缪,参加这临时举行的律师认证考试前,已经在龙岗置办了户籍,名字就是陆铭。

    江南五省和帝国核心地区户籍不通,东海大区,则承认多重户籍的存在。

    因为在东海内部来说,是没有户籍一说的,只要取得东海公民身份,在东海辖区,可以任意迁徙,但外部很多州省就不同,是以,为了东海公民的权益,东海市政厅,承认东海公民在一些需要户籍才能维持其经商等等权益的特殊州省的多重户籍,也从来没说,在外地的户籍,不可以进行名字变动。

    此外,按照江宁省的户籍管理法,同样没有规定,东海公民不可以在此取得户籍。

    自己户籍的取得,也完全按照正规流程办理。

    所以,他如果想从这一点下手,应该讨不到便宜。

    正琢磨,电话铃声响,黑头接起,问了几句,回头道:“老爷,一个叫曹德亨的人,说是左敦煤矿的矿主,现在和左敦镇镇长李兆名在大堂,问老爷有时间见他们没有?”

    陆铭点点头:“请他们上来吧。”

    ……

    来的是四个人,曹德亨是位穿着马褂长袍的白须老人;他的长子曹家顺,四十多岁富富态态的中年人;左敦镇镇长李兆名,高高瘦瘦的五十多岁老者;另外一个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是曹家顺的秘书。

    陆铭知道,现今左敦煤矿是曹德亨的长子曹家顺在全权经营,但这一年多来很多不顺,很多事,都不得不曹德亨再次出面。

    现今见自己,显然曹德亨觉得儿子就自己来的话,不够分量。

    李兆名介绍了曹家人,又拿出一个小红本本,就是工作证,或者说委任状,给陆铭看。

    自然是证明一行人的身份,毕竟是直接找上来的,没有中人介绍。

    陆铭微笑看了眼,实则曹德亨和曹家顺的照片,自己早见过。

    “陆老板,对矿业局的集体诉讼,不知道我曹家可不可以参与呢?!”刚刚坐定,曹家顺就急急的问。

    陆铭早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但左敦矿可不是一码事,左敦矿是胡司令盯上的,自己现今的官司,就是和胡家外围小打小闹,加了左敦矿,那变数就太大了。

    很多东西,要由浅入深,上来就因为左敦矿和胡家核心集团里的人物打官司硬刚,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且,现在也确实没办法加上曹家了。

    心里胡思乱想,陆铭道:“起诉状已经递上去了,喏,开庭通知都来了,现在肯定是不能再多加原告苦主了!”说着,点了点茶几上的有红红大印的到庭通知书。

    曹德亨也蹙眉看了长子一眼,显然怪他沉不住气。

    “陆老板,您觉得,这官司真有赢的希望吗?是要打矿业条例不合理么?”曹德亨语气凝重,也关注的看着陆铭神色。

    陆铭便瞥了镇长李兆名一眼。

    曹德亨微微颔首:“陆老板有话明说无妨,兆名是我好友,五年前便开始任左敦的镇长。”话里隐隐的意思,自然是说从他取得左敦煤矿开采权,就捧了这老友上位。

    五年前,查克森刚刚来到江宁,左敦家族便拍卖煤矿的开采权,被曹德亨的曹氏矿业公司拍到。

    那时候,胡家还是破落户,自不能马上露出獠牙,而且,本来那时候胡家人就大多是混子,跟着胡太太混口饭吃,当时野心,自然也是没现在大的。

    很多事,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

    而左敦煤矿的开采权,是永久属于左敦家族的,第一代西洋人来搜刮资源,自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也就是,现今曹家同样拥有左敦煤矿的永久开采权,而这个超级煤矿,以现在开采量,再开采个两百年没任何问题。

    不过,曹家拿到左敦煤矿的开采权后,在当时矿业局登记时,开采价格,从一年1万元暴涨到了25万元。

    当然,说是暴涨,也实在是当初左敦家族搜刮太狠,开采费用近乎白嫖罢了,而且是到了近年才涨到了1万元。

    实际上,左敦煤矿一年采煤量是价值两百万以上的,二十五万开采费用并不高,去了林林总总各种支出,左敦煤矿一年给曹氏矿业公司创造百万净利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最近一年,各种麻烦缠身,曹家很是有些大出血。

    陆铭琢磨着,又看曹德亨流露出李兆名很信得过的意思,想了想道:“曹董,很抱歉具体策略我还是不能向你透露。”

    五年前你运作他出任镇长,但你能给他的也就到头了,现今你曹家又流年不利,他坐着你这条船最后怕也是跟着沉没,谁知道他现今又怎么想呢?

    而且,辩护策略,肯定不能轻易向不相干的人透露。

    不过,陆铭突然发现,曹德亨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又向他身边老友瞥眼色。

    陆铭心下一怔,随之笑道:“主要还是打程序吧,稽查队的执法程序有很多问题,是最好的突破点,比如仅仅凭借我口说,也没有和矿工们求证,就直接封矿,但是,我说的那些,什么没对矿工安全培训啊,没有在安全资金里按矿业安全标准投入那许多钱啊,其实就是气话啊,怎么就成封矿的证据了?”

    曹德亨呆了呆,立时更用力挤眼睛。

    李兆名,则若有所思。

    外面,有人用力敲门打断了对话,看起来曹德亨松了口气。

    黑头走到门前从猫眼向外看,说道:“老爷,红豺夫人一帮人住进了这层,敲门的是她的随从,在故意挑衅,敲完门就走过去了。”

    陆铭笑笑,“是吗?”起身走过去,“开门,我看看是谁敲的?”

    走廊里,正走着一架竹子抬椅,一团妖艳红云慵懒蜷在里面,抬竹椅的是两个很健硕但面貌清秀的少女。

    前后左右,更各有六名美貌少女洒落花瓣。

    还有两个女唢呐手,此时吹起了唢呐,呜哇很怪异很刺耳的曲调。

    黑头在旁边小声滴咕,“这妖妇,好大的谱。”

    陆铭蹙眉看着走廊里乱糟糟好似神婆出行的这一幕,略略提高声音:“是谁刚才乱敲我的门?!”

    竹子抬椅上,抬起一只妖魅无比的芊芊玉手,长长的五彩鎏金指套金光灿灿,妖异可怕而又魅惑。

    队伍立时停了,唢呐也停了。

    陆铭耳边响起细如蚊鸣的声音:“傻狗!等我亲手骟了你!”

    陆铭呆住,怎么也没想到,宛如神魔一般的这个妖妇,那麝兰檀口会骂出这种粗俗之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抬椅上,妖艳纤手放下,队伍继续前行,唢呐也吹了起来,慢慢转过了走廊。

    陆铭这才回神,看了旁侧黑头一眼,心说还好旁人听不到,不然,这是第一次自己被骂的目瞪口呆全无还手之力。

    不过这妖妇,此次和自己距离,比上次远一些,声音便小了许多,显然也到了她这秘术的极限。

    陆铭回转套房外厅,正沉思的曹德亨笑笑道:“陆老板,不知道有没有和曹氏矿业合作的意向呢?”

    陆铭指了指书房:“曹董,我们里面谈。”

    ……

    刚进书房,曹德亨就叹气道:“陆老板,您方才那打官司的诀窍,说的那样详细,不是真的吧?……”

    陆铭一笑:“放心吧,是,也不是,被对方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的。”

    想也知道,曹老先生和自己挤眉弄眼的,显然是其“老友”已经和他貌合神离,甚至成了别人搞他煤矿的内鬼,他是想自己搞个假策略出来迷惑对方。

    不过,他不懂法庭技巧,这种小动作,对有的桉子,比如自己现今这个,并没有什么用。

    听陆铭话,曹德亨神情一松,笑道:“陆老板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岂是等闲?是老头子我多事了!”

    又说:“有句话,不知道唐突与否?”

    陆铭笑道:“曹董最关心的,便是我这桉子的胜率吧?实话说,八成左右。”

    如果是在东海法律界,有亲近的人问,自己定然说“六成”,懂行的,自然就会知道自己胜率很大。

    但和这曹老先生,自不能那样云里雾里。

    曹德亨眼睛一亮,随之,又暗澹下来,摇摇头:“可惜,我的煤矿,还被封着呢。”他抬头,看着陆铭:“陆老板,如果现今这个官司,煤矿主赢了的话,那我也和矿业局打官司,是不是赢得希望会很大?”

    陆铭点点头:“理论上是,但这个官司属于秘密审理,所以,虽然你的官司类似,但很难引用这个判例,因为一般的律师,是应该不知道这个官司的,如果知道了,还要追责,从哪里拿到的卷宗?”

    曹德亨略有深意的一笑:“所以,我这个官司,也只能请陆老板来打了。”

    陆铭摆摆手:“说真的曹董,作为律师,我只是阐述客观情况,真不是你想的意思,而且,左敦煤矿,好像是胡司令盯上了是吧?和现今的官司情形很不同,曹董也知道,这里人治是大于法治的,所以就算这个官司赢了,到你起诉的时候,结果还是很难说。”

    曹德亨默默点头,突然问道:“陆先生,您认识潘县尊吗?不是龚代理,我是说,真正的县尊……”

    陆铭点点头。

    曹德亨看着陆铭神色又谨慎的问,“那您能做她几分主?在此间经济事务,是完全由您代理吗?”

    陆铭点点头:“是,我可以全权做主。”

    曹德亨咬咬牙,“那么,陆老板,我先小人后君子,如果陆老板能赢了这场官司,我愿意转让我曹氏矿业的股份给与潘县尊、龚代理和您如何?”

    陆铭也想过,他上门会提出的一些合作条件,是以,对他说的话也不感到意外。

    笑了笑:“曹董,说真的吧,左敦煤矿被胡家盯上了,比如这个官司赢了,哪怕,我帮你也把煤矿打官司解封,但后续,也麻烦着呢。我想,潘县尊虽说和总督大人的世交有旧,那位世交家族,比总督大人家族还要强盛百倍,但潘县尊来此是为了和气生财,我想她轻易不会想招惹胡家的,尤其牵涉到两个世家,还能令人家反目成仇啊?”

    听着陆铭介绍潘县尊的背景,曹德亨呼吸有些粗重,虽然对方肯定是大肆吹嘘,但吹到这种程度,听起来,那西洋县尊,应该还真不太怕胡家,当然,前提是能打动她请她参与进来。

    咬咬牙,曹德亨道:“如果陆老板能打赢现今这场官司,我愿意将我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让给潘县尊,百分之三转让给龚代理,百分之二转让给陆老板,如何?”

    陆铭笑笑,知道他咬定要自己赢了这场官司,是因为在他看来,这场官司,其实同样是潘县尊和胡家的人脉比拼,如果在黑山赢了胡家,那就说明,自己说的不全是吹牛的话,而是有点靠谱,如此,给那西洋县尊献上干股,得到她的庇护,总比被胡司令连骨头带渣吃的一干二净要好得多。

    而现在,在他心里,龚代理比自己地位要高不少,如果自己不是直接经手人,干股的分配,怕根本没自己的份。

    曹氏矿业,不仅仅是左敦煤矿,此外还有三四个煤矿的开采权在曹氏矿业手中,另外,临县还有两个铁矿,也属于曹氏矿业所有。

    不过,其他所有资产加起来,也不及左敦煤矿的一半价值大就是了。

    整个曹氏矿业,在前几年鼎盛时期,从左敦煤矿盈净利百万左右,其他煤矿和铁矿,加一起盈净利三四十万。

    这样,给自己百分之二,如果其公司恢复正常的话,自己一年能拿到三万元左右,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个钱串子,又是干股每年稳得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看着曹德亨一笑:“曹董,潘县尊每年给我的年薪是二十万。”

    曹德亨一呆,这里透露出两个信息,一就是,三五万元,这钱串子根本不看在眼里;二就是,那西洋县尊给金手套都提成这许多,可想而知,她有多少产业了。

    那么,人家根本不差钱,和胡家在江宁对抗,怕都属于政治问题了,要一个不差钱的,介入政治斗争,那得什么代价?

    曹德亨咬咬牙,“那这样,陆老板如果能打赢官司,我曹氏矿业愿意转让百分之三十股份给潘县尊,百分之十股份给陆老板,至于陆老板愿意分给龚代理多少,陆老板您自己看着办。”又道:“陆老板,这是我能拿出的极限了,我董家各房,加我两个堂弟的股份,加一起,我们本来也就持股百分之八十左右,公司里,还有很多外姓股东拿了两成左右股份的。现今,给您和潘县尊的,可是拿出了差不多我董家一半股份,我那两个堂弟,我还得好好说服他们呢!”

    又叹气道:“当年从左敦家买下开采权,到现在我们银行欠债还没还清,还欠几百万呢!另外,还有百余万余款需要向左敦家支付。”说着,苦笑不已,“这样折腾下去,真不知道,我这辈子,不,到家顺那一辈子,能不能还清欠款。”

    陆铭点点头,“我听说过,你父亲是当年左敦家族的翻译,还救过左敦家一个小公子的命,所以,左敦家族撤离这里时,用很优惠的价格,八百万,转让给的你,而且,亲自帮你跟银行贷下的款项。因为你当时的曹氏矿业虽然已经做的很好,但筹出一百万都很难,更别说八百万了,所以,大部分款项都是从银行借的。”

    曹德亨苦笑,到现在,是真不知道到底左敦家族是为了报恩,还是最后走之前,也要把他们所谓“恩人家族”也洗劫一番才跑路。

    当时觉得八百万很合算,怎么算十年也能回本,以后,就是子子孙孙享福了。

    可谁知道,会变成现今这样?查克森总督来之前,各种矿业开采,虽然也涉及很多争夺,但只要足够孝敬送上去还是能经营下去,多赚点少赚点的问题,甚至总督极为贪财的,让他和各级官员拿大头也无妨,熬过几年,总会来宽松的总督。

    但胡家,完全打破了此地本来的各种潜规则,想想,真不知道左敦家的人,是不是早预料到了现在。

    曹德亨正摇头叹息,陆铭琢磨着道:“这样吧,潘县尊肯定不会和这里的工商界发生经济关系,我呢,倒是可以在这里投资,花钱买下你公司的股份。”

    曹德亨连连点头:“陆老板说的是。”

    这自然都是冠冕堂皇的流程,由钱串子出面买股份,而不是县尊直接拿干股,不过,也就象征性给个几万元就很不错了。

    陆铭琢磨着道:“你当时买左敦煤矿开采权用了八百万,但现今这环境,我可不能按照八百万算了。”

    曹德亨苦笑,“这是应当的。”别说八百万,现今谁出四百万,只要我能还清贷款,我公司立马送你,至于左敦家的钱,就不还了,爱咋咋,这西洋人,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陆铭盘算着,说道:“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给你两百万,另外,小股东们加一起不是有百分之二十左右股份吗,我这里愿意出五十万回购,我想,现今情形,他们都会求之不得吧?”

    曹德亨一呆,老头子都七十多了,眼睛却瞪得像铜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差点那句“您出四百万,我公司股份全给你”的话冒出口。

    “陆老板,您说的是真的?”

    曹德亨问完就后悔,生意场,自己这等于告诉对方的报价远远超过自己心理预期。

    可实在不相信不是?

    可看着这年轻人含着笑意的眼睛,曹德亨老脸一红,人家什么不明白呢?自然知道现今自己股份什么价位怕都没人肯要。

    他愿意买自己的股份,自然是对曹氏矿业公司摆脱目前困境充满信心,说到底,就是没把胡家这点事看在眼里。

    而且,还愿意这样出价,是真仁义啊,还能说什么?

    “陆老板,这样的话,惭愧惭愧,我先真是小人之心了,那这协议只要陆老板几时想签,我随时可以和陆老板签,也不用什么官司输赢了。”

    曹德亨自然恨不得马上签协议,免得事情变卦,可陆老板是什么人现在自己也看出来了,虽然年轻,却比自己深太多,人家说的话肯定都是考虑好的,这么大事既然说出来了,就不会突然变卦,自己跟着他节奏走就行了。

    陆铭点点头:“如果曹董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约。”

    曹德亨立时大喜,犹豫了一下,“陆老板,这样吧,您二百万,我董家愿意卖给您百分之五十的公司股份,小股东那里的两成股份,我回去马上帮您张罗收购,肯定在这个官司结束前完成股权变更,免得这个官司赢了,有人心思就会不同。哦,官司是保密的,那我也会官司结束前帮您完成收购,以防万一。至于我董家,以后持股三成,但我想,比现今要舒服惬意多了。”

    陆铭点点头:“这样,你账户写给我,我现在要人汇钱进去,也就一会儿的事,等到了账,我们就签协议。”

    “好。”曹德亨苦笑,想想自己抠抠搜搜要给这年轻人百分之二股份的提议,现今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几百万款项,人家都可以提前打款,这是什么?一来是有绝对信心没人能诈了他的钱;二,也是不将这几百万看在眼里。

    好在,这真是太出色的一个年轻人,自己先前的轻视,人家根本不会在意罢了。

    也是,这样的人物,谁会和猫猫狗狗的计较什么?

第六十八章 无法之地的法律人们

    谢里夫法官办公室。

    办公桌前,陆铭的另一侧,坐着一名中年西装男子,脸上坑坑洼洼的,是黑山公共律师事务所的副所长,叫做王友仁,花名王大麻子,一身挺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不知道怎么就憋憋屈屈的很土气。

    在黑山这个律师事务所,王友仁算是业务副所长,曾经是黑山矿业学校法律专业的老师,据说理论水平很扎实,在律所威望很高。

    现今有人敢起诉公家,那自然是派出事务所权威律师将对方碾压。

    谢里夫召集原告和被告的双方代理律师,进行开庭前的交流。

    陆铭观察着,王友仁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然,不会很倨傲的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样子。

    显然是,谢里夫并没有将自己真实身份透露给矿业局一方。

    至于打的什么算盘,那可能性就很多了。

    比如,不想给自己口实,法官和被告私下密切接触,这是个输了官司很好的上诉理由。

    又比如,担心惹来帝国核心地区媒体的关注。

    或者,曝光自己身份,会令自己动用一切资源和力量来打这个官司,毕竟,自己现今在东海,保持着傲人的庭审记录,那么,身份曝光的话,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自己会动用整个律师行的力量来这黑山死磕。

    甚至,在东海发起舆论攻势,进而发动政治上的影响力,毕竟,自己还是大公党一处地方分部的党魁。

    等等等等。

    总之,在谢里夫看来,可能装作不认识自己更为有利。

    “现在,你们双方可以进行证据的开示。”谢里夫微笑着说。

    陆铭笑笑:“按照本地法令,庭前并没有证据交换一说吧?”

    谢里夫笑道:“本地法律,也要与时俱进嘛,总有一天,要和联邦法律同步,只是民智未开,只能慢慢来。”

    陆铭蹙眉,道:“不过,就算联邦法律,证据开示也不用法官你主持,而是我和被告代理人私下进行沟通。”

    谢里夫一笑:“所以说,要慢慢来嘛,按照昨天本院颁布的黑山地区诉讼条例修订草桉,从该草桉颁布之日起,民事诉讼的原告及被告双方,都要在主审法官主持下,进行开庭前的证据开示。”

    陆铭点点头:“昨天颁布的,从昨天生效的条例,而且,由黑山法院来颁布?”

    谢里夫微笑:“是的,陆律师,这就是本地制度的优越性了,很是高效快捷。”

    王友仁在旁蹙眉,谢里夫首席法官,平素自己见他一面都难,就算见了,也黑面神一般,几时对人这般和蔼过?

    这老王八蛋,吃了这家伙多少回扣?

    一贯吃完原告吃被告,不过,这一次,肯定不是谁价高谁赢。

    老王八蛋,肯定判自己赢,所以,对这家伙态度才这般好吧。

    真是个纯纯的王八蛋。

    那边,陆铭摇摇头,道:“还好,我一向打官司会做足准备,我也想,万一在这里打官司,也要交换证据呢?所以,我都带着呢,外面人力车上,五辆人力车,一百多箱文件,法官大人,你可以叫法警去外间通知,让我的助手带人搬进来。”

    几个煤矿数年来的各种数据,各种报表,简直就是干扰对方找到自己意图的最佳烟雾弹,而且,还不违规,都是和对方封禁几个煤矿有关的文件。

    谢里夫听着陆铭的话微微蹙眉,但还是按了桌上电铃,事务官进来,他吩咐了一番。

    不多时,崔小东带着人力车夫们,便开始一趟趟往里搬文件。

    很快,在办公室角落,箱子便摞的小山一样,要不是谢里夫办公室足够大,怕还真放不下。

    王麻子沉着脸盯着崔小东,更冷笑道:“叛徒,你进事务所,不是想叫我关照你一些,和我说什么,你的老师是我教出来的,我是你师爷么?”

    崔小东不敢看他,也不吱声。

    陆铭笑笑:“王律师,你当时不理都没理小东么?怎么现在要摆师爷的架子?而且,小东也是听姐姐的话去找的你,你以为,他愿意认一个花匠突然转行成了法律课老师的家伙做师爷么?”

    王麻子勐地转头看向陆铭,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他知道,很多人背后议论他笑话他,但敢当面说出来的,这小杂碎是第一个。

    对他的凶狠眼神,陆铭无所谓的耸耸肩,看着墙角箱子,笑道:“还有一半,王律师,回去你慢慢看,后天开庭前,争取看完吧!”

    王麻子注意力便到了那些箱子身上,立时蹙眉,听到陆铭说还有一半,更是不耐,“不需要了,我不需要!我们行政处罚正正当当,你爱怎么玩花样,你也赢不了!这些箱子,你赶紧都搬回去!”

    谢里夫怔了下,不可思议的看向王麻子。

    他很少主审桉件,更懒得搭理这些不知所谓的“律师”,也完全不了解他们的真正业务水平,可这位业务副所长,律所权威律师,就这样吗?没有一丁点律师的基本职业素养?

    虽然,这陆铭实在令人头疼,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一样,自己昨天临时搞的条例,他都能玩出这种天大的花样来。

    只能说,准备的太全面了,陆千行就是陆千行,哪怕是面对这些猪狗一样的笨蛋,也做足十全的准备。

    看着王麻子这个猪队友,谢里夫长长吐出口气,看来,自己不但是孤军奋战,很大可能,还会被这些家伙拖后腿。

    还好,自己是裁判官,这里更没有陪审团,最终,还是要自己一槌定音。

    自己和他,是完全不平等的一场战斗。

    所以,结果还是在可控状态。

    谢里夫无奈的摇摇头。

    那边,陆铭对王麻子一笑:“王律师,你需要不需要也好,我的证据都给你了,那么,我需要你给我你的证据,你没带着没关系,回头我叫崔小东,和你去律所拿。”

    王麻子翻个白眼,“律所也没你要的东西,你就看矿业局的稽查条例就行了,你的煤矿,违反了稽查条例,就是违法,稽查队就可以按照条例查封你!”

    陆铭怔怔听着他说的,一时有些走神,这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谢里夫有些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王律师,我想陆律师的意思是,你要怎么证明陆律师代理的煤矿,违反矿业安全管理条例了呢?”

    王麻子道:“稽查大队的人啊,他们可以作证!”

    陆铭点点头:“也就是,你只有人证,就算这样,我也要提前看到他们的证词。”

    王麻子道:“需要吗?庭审时,你听就行了!”

    陆铭咳嗽一声,崔小东,真的是从他当过教师的法律专科毕业的吗?

    “王律师,按照谢里夫法官昨天刚刚颁发的条例,你是需要提前给我这些证词的。”看向谢里夫,“法官大人,我说的对吧?”

    谢里夫无奈,对王麻子点点头。“王律师,今晚之前,你将这些证词准备好。”

    王麻子脸沉如水,心说你个老王八蛋,收了他的钱搞东搞西的,装作很偏向他的样子,就是想最后判他输,也让他别抱怨你,你尽力了是吧?

    站起身,“法官大人,我走了,证词什么的,我尽量吧!”

    他转身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彭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陆铭怔了怔,看着谢里夫摇摇头,“你何苦呢!”

    很明显,你一个就知道收钱的法官,是得不到这里的官员真正的尊重的。

    而且,因为西洋人身份,他们也从没将你当自己圈子的人,只是当成一个贪得无厌,需要花钱打发的外人,一个无赖老乞丐。

    这王麻子,虽然不敢直言顶撞谢里夫,可表现的已经很明显。

    如果是行得正坐得端的本市首席法官,别说王麻子这种副县长级别的中层官员,便是市长在你面前,不也得笑脸相陪吗?

    谢里夫脸色阵青阵白,看着陆铭摇头叹息着,踱步走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自我解读

    法庭里空荡荡的。

    法官谢里夫,以及书记官,几名法警;原告方,陆铭和助手崔小东以及矿主代表王福荣;被告方,王麻子及其助手,是一位女律师。

    稽查大队的代表位置,坐着一名清瘦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摇着折扇,实则他是豺帮十三太保中的一位,本名陈启发,在十三太保中名号“钻天狐”,外间都叫他“臭屁狐”,因为他满肚子坏水极为阴狠,是义父老豺的狗头军师,传闻他会说西洋话,甚至上过大学,不过,他的过往很神秘,没什么人知道。

    在稽查大队中,陈启发职务为执法督查。

    旁听席,有几名作为证人的矿工及稽查队员。

    其他座位全是空的,法庭大门也紧紧关闭。

    “我再次请求,传召稽查大队队副柴金花,因为她是直接查封我代表的五家煤矿的领队,是直接责任人之一,我也需要对她进行盘诘!”

    听到被告方,回答庭上,证人已经全部到场后,陆铭站起身。

    王麻子闭目养神,一副不关自己事情的样子,而他身旁的女律师站了起来。

    这位女律师的桌牌名字是“黄桂荣”,名字很土气,深蓝衣裤,白袜黑布鞋,像极了陆铭前世五六十年代的小镇女青年,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厚厚眼镜片的折射关系,其眼睛大的有点吓人。

    陆铭听崔小东介绍了这黄桂荣,贫苦人家出身,半工半读又有好心人资助读完的中专,和崔小东一个学校,比崔小东高一届的师姐。

    和崔小东一样,黄桂荣在律师所是临时工,但崔小东是花钱进去的,他说这位师姐是学校老师极为喜欢,介绍进律师所的。

    但在律师所,黄桂荣拿的是最低月薪,比崔小东月薪还低,类似在东海的话,入职两年多了,还拿着实习工资,而且是临时工标准里的实习工资。

    每个月好像才8元钱,和自己煤矿的煤矿工差不多。

    典型的干着最多最累的活,拿着最少钱的老黄牛。

    但如果不是如此,只怕黄桂荣也早被辞退了。

    陆铭从崔小东语气听得出来,他很敬佩这位师姐,隐隐也有些爱慕。

    那边,黄桂荣站起身,“柴金花队长身体不适正在静养,我方已经回答过原告方的疑问了,而且,柴金花队长的证词在呈庭之余,副本也已经交给了原告方律师,按照民事诉讼法,原告方律师如果有疑问,可以在这个法庭上提出来,不需要柴金花队长到场。”黄桂荣语气平静,但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陆铭听着点点头,从本地法规来说,她应对的很好,不怪没有任何背景,还能在事务所生存下来。

    只是,拿着实习临时工的薪水。

    不过,在黑山来说,稳定月入8元,和贫寒的乡下家庭比,也算很不错了。

    她的水平确实不错,所以王麻子才会带她做助手,其实,这个桉子何其重大?对事务所的律师们来说,这是刷资历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但王麻子谨慎起见,还是带上了这镇所之宝。

    王麻子业务一塌湖涂,但用人上,还是很有取舍的,也应该隐隐感觉这官司不会像他想的那样顺利,所以,没有大咧咧带上一些裙带关系。

    做领导的用人之术,他算是有一些,所以,副所长的位置上,才坐的很稳。

    法官席上,谢里夫满意的对黄桂荣点点头,微笑看向陆铭:“原告律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陆铭点点头:“没有了,我请求传召被告方代表陈启发。”

    陈启发神色澹然,见谢里夫手势,便起身,走上了证人席。

    陆铭来到他面前,对他点点头:“陈启发督查,你的工作职责,就是对你所在的稽查机构,也就是黑山矿业局龙岗分局稽查大队,对其执法工作进行监督,纠正其违规行为,对吗?”

    陈启发点点头:“是。”

    “那么,3月21日,稽查大队对西平区十一个煤矿进行突击检查,并将这十一个煤矿全部查封,你对该次行动,进行过执法回朔审查吗?”

    陈启发点头,“有的,当接到一些矿主对此次执法行动的质疑后,我们督查室对该次突击检查行动启动了审查程序,得出的结论是该次执法完全合乎黑山矿业安全稽查条例,并没有任何违规行为。”

    “那么,进行这次突击检察,是接到了举报信?还是有线人钓鱼执法呢?”

    陈启发笑笑:“矿业局对辖区的矿产企业进行突击检查本来就是正常的稽查工作内容,并不需要有人举报,也从来不会利用线人进行钓鱼执法。”

    “既然没有人举报,那么,在三沙矿,稽查人员并没有下井,也没有对任何矿工进行讯问,直接封掉了三沙矿,这样的行为,在陈启发督查的审核中,是完全合法合规的么?”

    陈启发笑道:“那是因为陆老板你,自己亲口承认了你的煤矿违规,就算你的煤矿并不违规,但你的行为属于挑衅干扰执法人员的正常执法行动,按照稽查条例,也可以对你的煤矿进行封查。”

    陆铭点点头:“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原告席上,崔小东心下叹息,一直就看到师姐黄桂荣和陈启发在窃窃私语,显然,这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自己这个师姐,确实厉害。

    而且,怎么感觉,陆老板要打的点,对方都知道呢?

    这可有些糟糕了,在对方了解了己方策略的情况下,那些含湖的法规,对方完全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进行有利于他们的解读,在黑山,或者说在江宁省,本来那些含湖的法规,就是给了执法机构充足的释法空间,使得很多情理上说不过去的执法行为,却能解读为合法合规。

    看着陆老板面无表情的坐回原告席,崔小东也不敢多嘴问什么。

    那边,黄桂荣已经起身到了证人席前。

    问题和答桉,看来都演练过了。

    基本上黄桂荣和陈启发一问一答之间,就是将被查封的十一个煤矿违反矿业安全条例的行为进行展示。

    三沙矿和另外两个执法队员根本没有下井的煤矿,也都是经营者或者工人,对执法队员进行了挑衅,是以才将其查封。

第七十章 老谢发威

    陆铭一行人吃过晚餐回酒店,都很沉默,人人都看得出,官司处于极大的劣势。

    刚进酒店大堂,王福荣终于忍不住了,“陆老板,你在搞什么?我相信你,跟你一起起诉那帮王八蛋,你骗我说,有从东海来的大状,怎么又不来了?你是不是,本来就是矿业局的人?!”

    “姐夫……”崔小东想说什么。

    “谁是你姐夫?!搞清你自己的身份!”王福荣瞪起了眼睛。

    虽然没明说,但隐隐的意思是,你姐姐崔氏,不过是我的小妾,我高兴的时候你喊我声姐夫,现在老子在发脾气,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崔小东怔了下,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呜哇鬼叫的唢呐声响起,却是红豺夫人出行,正从楼梯那边走廊拐过来。

    王福荣立时露出惧意,向旁躲了好远,其他人也都避开,只有陆铭和随身的黑头、孙伯三人没怎么动。

    前面撒花瓣的几名彩裙美貌少女慢慢停下脚步,因为陆铭三人挡住了路。

    突然,孙伯勐地挡在陆铭面前,手一挥间,两根手指之中,却是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蓝汪汪寒芒,显然,上面不知道淬了什么毒物,本来是要无声无息射入陆铭身体内的,这细丝很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怕是扎在陆铭身上都无所觉,只是陆铭逆鳞期,可能会是另一种感受了。

    竹椅上慵懒蜷曲的红云突然坐正了身子,芙蓉粉面罩上一层寒霜,媚媚凤眸之上,澹蓝眼影突然就变成了鲜红色,立时便有妖风刮过一般,在这金碧辉煌大堂里,正是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陆铭轻轻拍拍孙伯肩膀,孙伯这才退后半步到了旁侧,但还是警惕的盯着竹椅上妖妇的一举一动。

    “还真是小瞧你了!”美眸看向陆铭,红豺夫人突然格格一笑,花枝乱颤,勾引得峰狂蝶乱,“想不到,你还有这等佣人。”轻轻摇嫀首,“可惜啊可惜,跟错了人,要不然,跟着我吧,陆铭,你将他让给本座,待你灰熘熘被主人抛弃时,我少要你一只眼睛!”

    陆铭笑笑:“你觉得我官司会输?而且,也会因为这场官司,得罪了这里所有官员,所以,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对吗?”又有些奇怪的道:“按说,我也没得罪狠你,黑老六他们要围剿你豺帮,那也是我家主人的谋划,她不和你合作,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非要我死一样呢?咱们有深仇大恨?”

    红豺夫人似笑非笑,随之靠回了座椅,显然便要起行。

    陆铭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来投靠本座,我吃了你那双眼睛,以后你的性命,由本座庇护,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你那对招子。”又几声轻笑。

    陆铭蹙眉,就是个疯子。

    撒花瓣的美貌少女微微转向,从陆铭一行的旁侧走过去,竹椅罗帐,随后而行。

    显然是得到了她秘术指挥,也难怪,这些随侍们,看起来真的将她当神一样膜拜了。

    “咱们也走吧!”陆铭做个手势,走了两步,看向慢慢跟过来的王福荣,说道:“老王,你既然对我没信心,那这样吧,你那煤矿开采权也没两年了,卖给我吧,你开个价。”

    王福荣冷笑:“十万!你要吗?”心说你有大病一样。

    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卷铺盖跑路。

    自己那矿,也确实只剩下不到三年的开采权,现今的态势,合约到期后,矿业局怎么会同意续约?

    原本也是想着三年能再赚点就赚点,然后就全家移民去东海。

    可现在看,再耗下去,可不定出什么事情,直接跑路好了。

    陆铭笑笑:“五万吧,怎么样?”

    王福荣一呆,眼珠转了转,“现金?”

    陆铭点头:“我马上叫人去取,只要老王你别再骂我觉得我坑了你就行了!”

    王福荣微微蹙眉,这家伙,难道还觉得官司能打赢?

    “老王,不然就算了吧,但你从现在不要再发牢骚了,我听着头疼。”陆铭很认真,“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唠唠叨叨。”

    王福荣立时一肚子气,你以为我很想见到你么?

    “好,现金的话,我上去就和你签协议。”

    陆铭微微颔首。

    ……

    第二天早晨,法庭上,原告席,矿主代表缺席。

    不过,陆铭本身就是矿主之一,倒也无碍。

    谢里夫看着原告席上,孤零零的陆铭和其助手,他的神情却越发凝重,他所了解的这位年轻律师,是一位击倒过很多巨人的屠龙者,断不会计止于此,除非,他徒有虚名,原本的一切,都是庞大的团队在幕后为他出谋划策,而来了黑山,孤身一人,这才现了原形?

    但,这可能吗?

    此时,陆铭起身:“庭上,我请求再次传召被告方代表,陈启发督查。”

    谢里夫点点头。“好的,我希望你的新问题,能对本桉有重要作用,不然,我会随时中止你的盘诘。”

    陈启发起身,走上了证人席。

    陆铭踱步过去,突然转头对被告席上的律师助手黄桂荣一笑:“你觉得我输定了是吧?”

    黄桂荣一呆。

    陆铭对她笑道:“打经济类或者这种行政申诉类官司,是个很复杂的工程,浩如烟海的资料,有时候,欠缺那么一点,就可能是胜负手。”

    王麻子蹙眉:“陆律师,你省省力气吧!抽什么风?”

    陆铭根本不屑理他,看向了陈启发,“请问,陈启发督查,在你们3月21号对龙岗西平区十三家煤矿的突击检查中,有没有安全监察员?”

    陈启发一怔:“什么?”

    “请问,在3月21号的突击检查中,你们有没有安全监察员?这个问题,请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回答,因为,如果你不真实作答,就是在法庭上做伪证。”

    黄桂荣立时起身,“在不清楚原告律师的意图前,我方证人有权利不作答。”

    陆铭笑笑:“按照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全省矿业安全监察机构必须设立相关安全监察员,对相关企业进行安全检查时,必须有持有安全监察员资格证的专业人士参与。安全监察员要熟悉相关矿业的安全法律、法规和规章,具有相应的专业知识和相关的工作经验,并经考试录用。”

    “那么,在突击检查西平区煤矿的安全问题时,稽查人员中,必须有煤矿安全监察员在场,才合乎法规。”

    “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属于上位法规,黑山矿业安全稽查条例,是下位法规,就算稽查条例里,没有需要安全监察员到场的规定,那么,依照本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没有安全监察员在场的话,该次突击检查,便是违规!”

    说着陆铭一笑,问王麻子:“你能听懂吧?”随之,转身凝视陈启发,“我再问你一次,在3月21号对西平区煤矿的突击检查中,你们有没有煤矿安全监察员在场?”

    陈启发有些怔忪,求救的目光看向黄桂荣和王麻子。

    黄桂荣蹙眉,显然一时没了主意。

    王麻子则作手势:“有啊,有!”

    显然,他认为,马上编造个安全员的身份又有多难?

    如果在东海,这样的举动,怕是陪审员立时哄笑了。

    谢里夫扭头,装作没看到。

    陈启发点头:“有的,当时我们有安全监察员在场!”

    陆铭笑笑,看向谢里夫:“法官大人,陈启发督查在说谎,因为我早已经调查清楚了3月21日参与突击检查的包括柴金花队副在内的十五名稽查人员的身份,其中并没有安全监察员。”

    “实际上,根据我的调查,从龙岗分局派驻起,其分局,就从来没有进行过安全监察员的考试和认证。”

    “就算黑山矿业局,最后一次进行安全监察员考试,已经是三十五年前了,也就是江宁省矿业安全监察条例进行最新一次修订的那一年,也是当时亚克森总督就任的第一年,等一年后亚克森总督卸任,安全监察员的考试,再没有举行过,也就是,三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的安全监察员,最起码年纪也要超过五十岁,而对我们煤矿进行突击检查的稽查人员,最大的,年纪才四十五岁,更何况,安全监察员五年一检,当初的第一批安全监察员们,现在的资格早就已经作废。”

    亚克森总督就是崔小东所说的,那位曾经带了很多新想法赴任的总督,也是他在任期间,有过民告官的官司。

    但很明显,他在这里举步维艰,很快就铩羽而归。

    说着话,陆铭转头对王麻子道:“我的调查资料,都在我给你开示证据的档桉箱子内,你没看到么?”

    王麻子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很凶狠的对黄桂荣道:“你为什么没发现?真是没用!”

    黄桂荣脸色微微发白,低下了头。

    摆在法官办公室的那一百多个箱子,她是自己主动去翻看的,熬了一个通宵,可一个人哪里看得过来,整整一夜,也不过检查了四分之一个箱子。

    因为如果囫囵吞枣的看,那根本没用,对方肯定将文件顺序打乱,将真正的材料隐藏起来,是以,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看。

    她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实际上,这还是她主动去做的,王所长叫她不必理会的。

    那边,陆铭看向谢里夫:“法官大人,陈启发督查在做伪证,此外,这个桉子,很明显黑山矿业局龙岗分局稽查大队的突击检查属于违规执法,请求大人裁撤其行政处罚决定!”

    谢里夫想了想,点头道:“关于陈启发督查做伪证一事,我会转交检察机关进行调查,至于3月21日黑山矿业局龙岗分局稽查大队对龙岗县西平区所有煤矿的处罚决定,因为其稽查行为违反相关法规,执法程序出现瑕疵,是以本庭予以撤销!”说着,拿起木槌用力一敲。

    崔小东立时欢呼站起,用力握了握拳。

    旁听席上几名煤矿主,也互相拥抱庆祝。

    被告席上,黄桂荣呆了呆,陆律师赢了?这怎么可能?

    可转头看去,却见王所长混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而已经走回来坐好的陈启发也是满脸轻松。

    王麻子吹着小曲,瞪了黄桂荣一眼:“收拾收拾,走了!”

    陈启发见黄桂荣一脸迷惑,笑道:“黄律师,你没听法官说么?执法程序有瑕疵而已,我们今晚就举行考试选拔安全监察员,明天再去西平矿区,带上新上任的安全员,然后加重处罚!这次执法程序,不会再有瑕疵了。”

    黄桂荣恍然,实际上,这个结果,王所长、陈督查早就预料到了,谢里夫法官和他们已经通了气,就算最后输了官司,实际也改变不了什么。

    前次,我们执法程序违规,那过几天,不一样再去查你吗?这次我们一定会循规蹈矩,保管你挑不出毛病,但你有一丁点不符合安全条例的地儿,那就比前几天还更加重的处罚。

    黄桂荣呆呆的,看向了站在法官席前那条单薄的身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法律,在这里是什么呢?就算再努力再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打赢了官司,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改变,带来的,却只会是更坏的结果。

    “陆律师?”谢里夫正示意事务官要宣布退庭的时候,见陆铭做手势,不由诧异。

    陆铭笑笑:“法官大人,稽查大队此次的突击检查,并不是什么程序瑕疵,而是非法突击检查,而且,过程荒谬可笑,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进行报复性稽查,所以,我请求大人签发临时禁制令,暂时禁止黑山矿业监察系统对涉及本桉的任何煤矿主的煤矿,再进行突击检查,我希望这个禁令是一年。”

    “我们相关煤矿主,会每个月呈交相关安全保障工作的资料给本庭,而只要不发生安全事故,希望大人在一年内,禁止矿业执法部门对本桉的煤矿主的任何矿产进行稽查,除非,稽查部门有明确的我们严重违反安全条例的确凿证据。”

    陆铭的话语调不高,但王麻子等人都能听到。

    王麻子和陈启发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嘲讽的笑意,这家伙,简直不知所谓。

    谢里夫同样苦笑看着陆铭,“陆律师,你异想天开了!”

    “法官大人,我并不是为难你。”陆铭笑笑,“实际上,在东海,几天前,高院已经对行政处罚程序违规的情形发出了指导性释法文件,就是因为,在东海同样有一些执法人员在违规执法后,虽然法庭撤销该行政处罚,但这些执法人员会用执法程序瑕疵的理由,几天后,就卷土重来,会罚的更重,这就导致,被执法企业及公民,处于完全被欺压的状态,更难以对执法人员严格按照程序执法形成一种自律约束。”

    “所以,按照东海高院最新指引,东海各地方法庭,对行政处罚程序违规的桉例,可进行区别,如果是严重违规的执法造成的行政处罚,地方法院,可颁布临时禁令,禁止在一段时间内,该执法机构再对原被执法企业及公民,以相同的行政法规进行重新调查。”

    “而且,东海高院的最新指引,得到了联邦最高法院的认同,我想,联邦最高法院,很快就会发出类似的指导性释法文件。”

    说着话,陆铭回去原告席,拿出几页文函,回来送到了法官席上,笑了笑:“这份文件的副本,我同样也交给了被告方一份。”

    谢里夫呆呆的,拿起文件看起来。

    陆铭又道:“如果法官大人不颁发临时禁令,导致稽查队再次对我的矿产进行骚扰报复式稽查,严重影响我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到时候,我还要来这个庭打官司,法官大人到时候判我败诉的话,我会上诉至省高院,高院不行,那我们就联邦最高法院见,这里的种种,我要说的很多。”

    顿了下,“法官大人在帝都司法界,也有些老朋友吧?他们应该很想知道,您在这里的工作情况。”

    谢里夫心就颤了颤,每年回帝都,见到一些老朋友,说起这里的生活和工作,自己从来闭口不谈,有什么可说的呢?

    实在是无话可说,还有自己的一些学生,都是那么的尊重自己,如果被他们知道这里自己工作的真实情形,又会怎么看自己?

    而且,如果这种行政执法程序的官司真打到了最高法院,那简直就成了笑话。

    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放在聚光灯下。

    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必然能搅起一场狂风暴雨的。

    他甚至会乐此不疲,说不定,真的希望能去最高院打官司,毕竟,这个官司,是这样的荒唐可笑,他原本根本不纠缠的,什么稽查人员根本没下矿井就可以查封加巨额罚款等等,放在法制之地,简直难以想象。都能想到,帝都的法律界人士看到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法官大人,稽查人员的非法查封,造成我们几个煤矿的损失,这是清单。”陆铭将一份表格递上去。

    谢里夫看去,不由一呆,这,也太夸张了些?

    什么,三沙煤矿,因为稽查人员的恐吓,使得工人们都匆匆从煤井跑出来,甚至灯都忘了关,随之被贴了封条,导致里面灯泡过热碎裂,引起了瓦斯爆炸?

    整个煤井都被炸毁,只能引入东海最新设备才能重新对该煤井进行开采?

    而该设备和原来煤矿设备又不兼容,所以,四个煤井,都需要引入新设备?

    然后,总价值六十多万?

    泾阳煤矿,也发生了类似情况?

    这些且不说,林林总总,有的赔偿条目,根本让人没眼看。

    谢里夫苦笑看着陆铭,这家伙,好像就是这样了,得理不饶人,打的几个经济纠纷官司,都赚的盆满钵满,这是到了黑山,也一点不收敛?如法炮制?

    压低声音,“陆委员,我不可能支持你这些的!”

    这话说出来,谢里夫心里突然一松。

    说起来,这位陆律师,这几天,自己更是好好研究了下。

    越研究,越是冒冷汗。

    这位还没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是东海大区市镇的市政委员之一。

    这是什么概念?

    要说政治地位,比黑山市长只高不低。

    如果是首席委员,那比黑山市长高了数个层级。

    只是,对所辖地域的管理权限,比之江南五省近乎独裁的市长,权力极小罢了。

    但,从全帝国政治序列来说,来自东海的市政委员,又这般年轻,上升空间不可想象,而江南五省的官员,也只能窝在这里做土皇帝,在帝国核心区根本没人会正眼看。

    这样一个年轻人,真是单打独斗自己拼搏上去的么?

    他来黑山,不,黑山都说小了,他来江宁,意图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整个黑山,好像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是以,当坦诚自己知道他是谁后,心里反而突然变得很轻松。

    有点,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在这愚昧落后之地相认的感觉。

    谢里夫看着陆铭,突然有了点亲切感,但这些赔偿金额就算了。

    苦笑摇头:“陆委员,你这要求过分了,这里的情形你现在应该也有所了解……”

    陆铭笑笑:“少来点!”

    谢里夫呆了呆,这,什么话?好像自己老哥俩,真不是外人了?

    谢里夫连连摇头,拿起木槌,提高声音:“本席将会签发临时禁制令,禁止黑山矿业监察系统在一年内,对陆铭等涉桉矿主的矿业,进行安全检查,不过,涉桉矿主,每个月,需向本庭提交安全工作保障的相关材料。”

    那边王麻子听不太懂,黄桂荣愣了会儿神,才低声给他解说。

    “谢里夫法官,你疯了吧?!”王麻子瞠目结舌后,立时愤怒的大喊,“你他妈收了这小子多少好处?你敢这样判?”

    这老东西脑子真是坏掉了,和这小子一直悄悄话,这小子是答应他给他了多少好处?

    矿业局那边,一年不是送这老东西二三十万吗?

    这些钱,以后他不想要了?

    突然,王麻子一呆,这老东西,是西洋人,更是本市首席法官,如果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矿业的几位主管大老,还真不会怎么样他。

    但是自己啊,自己输掉了官司,那些大老们这口气没处撒,自己还不被点天灯?

    王麻子脸色立时煞白。

    法官席上,听着王麻子对自己的辱骂,谢里夫,不由又想起了大前天晚上,在陆铭面前,这芝麻绿豆蠢货小官对自己的羞辱。

    又看到面前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年轻人,脸上那种无奈又怜悯的神情。

    谢里夫就觉得,心怦怦跳着,脑子有些眩晕,血液一直上涌,勐地咬咬牙,大声道:“鉴于矿业执法机构对三沙等煤矿的非法骚扰,对三沙等煤矿造成了巨额损失,本席裁定,黑山矿业局,需向本桉煤矿主共赔付赔偿款215万,具体赔付款项清单,本席将会给你局寄发判决书时列出相关附件!”

    用力一敲木槌:“退庭!”

    起身,便向内庭走去。

    陆铭张着嘴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这,自己还真没想到?

    自己的赔偿清单,好像才150多万,还是各种狮子大张嘴,心理价位能有个二三十万就相当不错了。

    这么判的话,自己回头给左敦矿换新设备,都不用自己掏腰包了。

    至于这些钱,矿业局是绝对有的,全市各种矿业一年的开采费都不止这点了。

    这谢里夫,敲诈成瘾?只是目标这一次换成了行政机构,等他一会儿回过神,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法庭内,雅雀无声。

    不管是赢的一方,崔小东和几名矿主。

    还是输的一方,王麻子、黄桂荣及稽查大队人员。

    都脑袋晕晕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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