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合作伙伴
对辛西亚一桉的审理,就用了一天时间,在法庭判词上,陆铭提出了正当防卫的坚守阵地原则,认为辛西亚是在可以合法停留的区域中,不需要履行退让义务。
而辛西亚小时候心理受过创伤,参军后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是以其对合法停留的区域认知,比较敏感,在受害者侵入其合法停留区域并骚扰同伴后采取了过激手段。
该桉中,她虽然没有受到致伤或者致死的严重威胁,但根据法医报告,死者致死原因是因为他的心脏病史、长期使用成瘾性药物和刚刚吸食过毒品造成打斗中低氧带来的心脏骤停。
综上,本庭认为辛西亚做出的反击是为合法,属于可原谅的自卫行为,驳回控方对辛西亚的三级谋杀指控。
但建议指挥官,对辛西亚进行恰当的心理辅导后,准其退役。
……
社区服务站,陆铭翻看着包括安东在内的江南五省的资料。
身边轻轻脚步声,陆铭转头,一名小事务官站在自己身旁,轻轻蹲下身子,“老板,外面有个女兵,来来去去走了几个来回了。”
陆铭看去,玻璃门外台阶下,站着一名穿迷彩服的女汉子,正是辛西亚,她犹犹豫豫的,好像想进来,但又有些怯场。
陆铭点点头:“把她叫进来吧!”
小事务官便跑过来拉开玻璃门,辛西亚也注意到陆铭发现她了,低着头走了进来。
“老师,谢谢您。”辛西亚站在陆铭办公桌前,规规矩矩的,很像个小学生。
“你自己来的?”陆铭有些诧异,这家伙,别又违规。
因为最终她的指挥官,也就是学校副校长谢夫顿准将,裁定她在军中医疗中心接受一年的治疗。
实际上,可能和监禁1年没什么区别。
按说她现在不能自由活动了。
“哦,有人陪我来的,我马上就要去医疗院了,去之前,我和他们说,想见见您,也被允许了。”辛西亚抬头看向陆铭:“谢谢老师,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
陆铭摆摆手:“我也是依法办事。”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从东海沿袭帝国的法律精神来说,实际就是鼓励和保护个人反抗精神。
自己前世的祖国,社会稳定的情形下,对社会公民个体的教育,都是遇到事情找警察,找公权力部门解决。
东海或者帝国法律,则属于鼓励公民善于依靠自己的力量阻止侵犯自己权利的行为。
两种法律方向,实际对公民整体性格的塑造,在潜移默化中,都会起到很大的影响。
很难说,哪个方向更好一些。
前者,可能社会更稳定;后者,则可能公民对自己权利的争取更积极。
琢磨着,陆铭笑道:“你去了后,积极配合治疗,人生路还长,你也不过刚刚开始。”
“是!”辛西亚立正行个军礼,转身大步而出。
两个小事务官看着这一幕,都已经习惯了,老板就是这样神秘又神奇,政界、军界、司法界、商界,方方面面,都有需要老板处理的事务。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许多精力,更别说,天才一般的能力了。
电话铃响起来,又是找老板的,很快,老板起身离开。
两个小事务官鞠躬九十度目送老板背影进入黑色轿车后,两人站直身子对对表,相视偷偷一笑,比昨天,老板今天多待了几分钟。
……
卧龙小馆天字三号院,陆铭见到了拉比*菲拉和其夫人黛尔娜。
黛尔娜比拉比年长一岁,出身帝都一位伯爵家族,生得还好,就是太肥胖了一些,能装下两个拉比的样子,如果减减肥,可能也是一位美女。
很明显,这是妥妥的政治联姻了,而且,很多暴发户对贵族门楣的向往和执念是难以想象的。
是以,想想珍妮弗这个自己的小十五太,从小优良的贵族教育又乖巧可爱漂亮,还真是捡到宝了。
“第一次来北关,和黛尔娜会在这里游玩几天。”品着茶,拉比笑着说。
陆铭笑道:“可惜我这高尔夫球场和马场还没建好。”
黛尔娜雪白手帕捂着鼻子,好像是受不了什么气味一样,叽里咕噜一通。
拉比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也不好给她翻译,继续对陆铭道:“下次吧,等你这个俱乐部综合体真正揭幕,我肯定要来玩一玩的。”
陆铭笑笑,旁边是一名挺漂亮的事务官,凑到他耳边说:“老板,菲拉夫人是说乡下就要有乡下的样子,来乡下玩,也不是来看高楼大厦的,建那些有的没的……”
陆铭摆摆手,看了她一眼,“现在去办公室和慕容雪事务长说,以后不要再排你来我身边服务了。”
事务官脸色立时苍白,见陆铭已经蹙眉挥手,她含泪放下茶具,鞠躬,转身快步离开。
陆铭看她背影摇摇头。
客人有的不友善的话,自己能看出来大概的意思,没必要你非在旁边翻译出来。
要审时度势,眼前这贵妇胖夫人,明显是性格使然,也不是什么谈判对象,你非将她不好的话翻译给老板听,要老板做什么反应?翻脸?不然就是徒增尴尬。
而且明显这种工作人员,在团队中属于爱挑事制造矛盾的那种。
拉比看着这一幕,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妻子,摇摇头,对陆铭又是一笑:“我父亲已经同意原则上,按照你开出的条件和你合作。”
陆铭回到东海后,拉比的二哥西蒙,很快就擅自做主,派人来和陆铭谈。
结果,越谈条件陆铭开的越高,而且,帝国另一个石油巨头费客联合能源已经在和陆铭联系。
拉比看着陆铭,又道:“千行兄,这次要谢谢你了!”
西蒙灰头土脸的,搞的双方要合作破裂一般,消息还被泄露出去,使得费客联合能源认为有了机会,杀进了战局,现今菲拉集团内,已经决定由拉比*菲拉全权负责天海石油合作项目。
拉比*菲拉多少明白,这里面,是面前这合作伙伴做了事。
他也没想到,半年多前的三十万政治献金,会给自己带来如此优厚的回报。
当时,只是无意间看到报纸上这位陆律师的事迹,觉得很有意思,很是研究了他一番,然后,作为长期投资,向其账户电汇了那笔政治献捐。
觉得在东海的业务,早晚可能用得到这位陆律师。
而且,不说东海,将来遇到难打的官司,这位陆律师应该也很能帮得上忙。
却不想,回报来的如此之快,而又如此不可思议的丰厚。
而且,这位合作伙伴,说真的,完全是中洲人传统高尚道德的模板,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投桃报李,很是忠诚可靠。
“拉比,你们去年在安东省有个体育场项目停了?”陆铭突然问。
拉比*菲拉笑笑:“是的,本来明年的帝国运动会第一次在江南办,是安东省和江宁省合办,安东上一任总督招标的体育场项目,谁知道去年换了总督后,就又调查又什么的,好像建的半半拉拉的,现在烂尾了。”
陆铭点点头:“看来安东的事情确实不太好搞。”
拉比*菲拉诧异道:“你不会想去安东投资吧?那我劝你千万别去,明明签订好的合同,换个总督就不认,那里没什么法律的。”
陆铭笑道:“嗯,来,喝茶,喝茶。”
随之,话题转向了别处,和拉比倒是聊得甚为投机。
除了黛尔娜经常冒两句没脑子的话,宾主倒也愉快。
陆铭也看得出拉比的无奈,不过说实话,黛尔娜除了胸大无脑,其他倒也没什么。
第四十三章 谁帮谁?
贝弗利餐厅外面又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这里价格高昂,很隐秘的会员制餐厅,本来桌位就不多,外面金黄沙滩是属于餐厅私家所有,绿色棕榄树和碧海蓝天一线,很美丽的热带海滩景观。
在其后身的私家草地网球场,陆铭坐在长椅上,大口喘着粗气,用雪白毛巾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旁侧,一袭雪白网球裙的克莉丝汀慢慢喝着水,装作看不到陆铭的窘态。
这却令陆铭更郁闷,被克莉丝汀杀了个落花流水,体力还跟不上她,实在颜面尽失。
是刚上场不知道怎么脚就崴了一下,现在疼的厉害,真跟碧珠说的一样,痛楚简直是正常崴脚的十倍。
几个月没见了,也是第一次主动和克莉丝汀约饭,又兴致勃勃想和她打几盘网球,结果,就是现在的尴尬场面。
“找我有事吧?”克莉丝汀突然问,又说:“我就看,你什么时候会主动要见我。”
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陆铭心中暗叫惭愧,还真是有事想她指点迷津。
也不隐瞒,“江宁省和安东省,要联合举办五年一次的帝国运动会,我想拿到电视独家转播权。”
克莉丝汀微微诧异,看向陆铭:“你还投资电视台了?”
陆铭点头:“昆仑台,我是第一大股东。”
其实这种明面上的东西,克莉丝汀要调查自己,也根本瞒不住她。
不过,她不会这样做罢了,哪怕当初想介绍自己给她女儿,如果调查自己的话,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有姨太太了,她却是好久后才知道的。
“哦,我就奇怪呢,这个昆仑台从哪里冒出来的?做事情稀奇古怪的,总是领先别的台几步,又是你鼓捣的!”克莉丝汀好笑,“乱七八糟,应该是你的风格。”
陆铭揉揉鼻子,没说话。
“哦,我不用道歉吧?”克莉丝汀看向他。
陆铭苦笑,不过,也稍微安心,大言不惭叫尹莎贝尔称呼自己“父亲大人”这种狂言,看来没传进她耳朵,也是,韩安妮就不可能和自己那大侄女儿说,更别说,大侄女儿和她母亲关系也不睦了,不会有什么私密话说。
“如果能拿下这个运动会的转播权的话,还有王国西部足球联赛,我也想通过电视转播,看看效果。”
“前提是,我希望能入股西部足球协会联盟。”
自己前世,也是五十年代,电视台开始转播意大利足球联赛,是为电视直播足球比赛的开始。
这个世界,足球是在西部州比较流行,有西部足球协会联盟,二十一个州参与,就是西洋人传统州,几乎都在联盟中。
中洲人不知道怎么,对足球同样不感兴趣。
“你是想将体育运动进行商业化?把好好的竞技运动,变成金钱的玩物,你来赚钱?”克莉丝汀略有些不满的看着陆铭。
陆铭心说你厉害,马上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不亏是公储最佳人选。
对这个时代的人物来说,真是聪慧又深有远见。
“早晚也会有人做的……”陆铭小声的辩解。
克莉丝汀笑笑:“你胃口还是太小,第一次求我,也不来个大目标,就算这些转播权都给你了,能赚几个钱?”
陆铭点点头,确实,现今来说,体育运动商业化,赚的那几个钱确实没什么意思,自己主要还是看重其影响力,对平民的影响力。
“现在什么最赚钱?石油,钢铁,过十亿的超级公司几乎都是这两个行业。”克莉丝汀似笑非笑看着陆铭,“我看你,适合做钢铁,可以多点阳刚气。”
陆铭无奈,翻个白眼。
“你在江宁投资钢厂吧,我可以帮你牵线。帝国运动会的转播权,江宁有一半话语权,你是大投资商,那和他们谈判,也有底气。”
陆铭无奈苦笑。
这两天安东也好,江宁也罢,自己深入了解了一番。
江宁资源很丰富,有煤矿,也有铁矿,但大的钢厂几乎都办不下去,都是小作坊之类的厂矿。
因为二十年前的总督,将那些矿产几乎都卖给了私人。
五年前上任的总督,叫查克森,王国上议院议员,闲散伯爵,老了老了,不知道为什么去了江宁,更搞得江宁怨声载道,山区里还闹起了山匪。
不过,他虽然挺不得人心的,但皇亲国戚,加之江宁又属于化外之地,是以,就算弹劾他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却稳坐钓鱼台。
克莉丝汀这时无奈叹口气,“查克森叔叔是个湖涂蛋,一切都听他续弦的妻子的,他妻子就是江宁人,所以,本来闲云野鹤一样的人,现在却被世俗所累。”
“我现在,担心他一世英名,到了最后,爵位都被摘了。”
“我印象里,他是很好的一个人。”
克莉丝汀看向陆铭:“想办法帮帮他怎么样?我感觉,你乱七八糟的招法,应该会有奇效。”
陆铭苦笑,但也没怎么犹豫,“您吩咐我的事,还说什么?我一定尽力而为。”
只是,心里摇头,女人,真不好惹,本来求她办事,怎么说说的,变成了自己要给她跑腿?
“这事情你办好的话,四年后,我提名你做北关首席议员。”克莉丝汀抿嘴一笑。
陆铭无奈,“可惜现在没有录音笔,不然我一定要录下来。”明显逗自己玩,但能被她开这种玩笑的,自己应该是唯一一个。
毕竟这种话,如果传出去,哪怕是开玩笑,也立时会掀起天大的风波。
克莉丝汀,会瞬间失去竞争公储的资格。
抬头,又见克莉丝汀好笑的看着自己,“转播权,看来也得你自己争取了,这件事做的好,查克森叔叔想来也会帮你。”
显然,她觉得自己本来是找她帮忙的,但三言两语,便成了自己帮她的忙,很是觉得有趣。
“大人,你变了,现在您身边幕僚成群结队吧?给您出谋划策都是从您最大利益出发,您也变成了利己主义者,再不是以前英明神武的大人了!”陆铭无奈的叹口气。
克莉丝汀抿嘴笑,不说话。
“好了!走吧,冲个凉,喝茶!”克莉丝汀起身,又看看陆铭:“脚没事吧?感觉你伤得挺厉害?”
“没事,没事。”陆铭强忍着起身,毕竟是脚崴了罢了,搞得要死要活的也太夸张,虽然,自己确实疼得厉害。
“别动了,我叫人拿冰给你敷下。”看陆铭稍微一动,蹙眉忍痛的样子,克莉丝汀招手叫服务员。
……
看起来,足踝也就稍微红肿一点,可服务员将白毛巾包的冰块在陆铭足踝红肿处稍微一放,陆铭就倒吸口凉气。
“去医院看看吧。”克莉丝汀诧异的看着。
陆铭摇头。
克莉丝汀便坐下来,示意服务员离开,拿了毛巾冰块,轻轻敷在陆铭足踝处,很轻柔的动着,说:“要这样敷。”
陆铭吓一跳,自己踩在长椅上的光脚好像都要碰到克莉丝汀白裙了,而且,虽然她的手没碰触到自己足踝,但那毛巾冰块,冰冰凉凉,随着她的手轻柔的动,
嗯?而且好像真不怎么疼了,更不是那种十倍的痛楚,很奇怪。
“我看祖先留下的册子,都是一些密辛传闻,说是中洲皇族的传说……”克莉丝汀突然顿住,看向陆铭:“以前有中洲王朝你应该知道?”
陆铭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克莉丝汀笑笑:“那传说也很荒诞了,说是中洲皇族的传说,他们族中,以后会诞生一名天选之子,说了很多挺神奇的事情,其中就提到,该子青春期结束前,会进入逆鳞期,就是一点点小伤,都好似触碰了他的逆鳞,会疼痛无比,你这家伙,是不是就是这种体质?”
陆铭呆了呆,笑道:“可能,我真是什么皇子皇孙?”
“看来真的是……”克莉丝汀对陆铭点点头:“教你怎么敷了,自己还不接过去?还真是做爷做习惯了!皇子皇孙是吧?”
陆铭吓一跳,手忙脚乱接过毛巾冰块,确实,自己怎么想的?就一点客气也没有,真让她给自己揉上了?
克莉丝汀蹙眉继续道:“过几天,该当提出新规,司法从业人员,当以身作则清正社会风气,杜绝一切蓄奴陋习!有些人,是真的作威作福成瘾,太不像话了!”
陆铭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克莉丝汀虽然语气越来越严厉,但看着陆铭老实挨训的样子,美眸中早就有了丝忍俊不住的笑意。
第四十四章 恭喜你,中奖了
社区服务站。
一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跟小事务官诉苦,什么月薪过百,却租不起好房子,买不起好车,想吃口好吃的,社区食堂也没有,希望以后改善什么的。
其实,他在这里自己租了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开的是上千元的凌威卡度。
而且在北关来说,百元月薪算是高收入阶层了,毕竟平均月薪不说,中位数五十多元而已,也就是超过六十元月薪,收入就比一半人要高了。
收入中位数通常来说,会比平均月薪低,偏差越大,说明贫富收入差距越大。
现今跟小事务官们念叨的,多少有点凡尔赛。
小伙子和一般人比确实收入高,生活潇洒,也很有自信,明显对社区服务站这些穿着蓝裙制服更凸显青春美丽的小事务官有了追求之心,借口来反馈意见,醉翁之意不在酒。
却不知道,这些小事务官看起来好像也和那些商铺售货员一样站台,却个个都是高学历的精英,首先形象上就有要求,然后,就是专业性的比拼,如此,经历了激烈的竞争才能留在议员办公室,月薪基本在200元左右。
不过,小事务官们情商自然都很高,听着小伙子凡尔赛也不厌烦,温柔倾听记录。
陆铭正拿着一封刚刚拆开的密件发呆,里面是一张委任状。
来自江宁省总督公署的委任状,委任潘蜜拉为江宁省黑山市龙岗县县长。
和委任状在一起的,是一纸聘任合同,聘请企业家潘蜜拉为龙岗县长,希望其从专业角度,为龙岗县的发展注入现代企业的开拓创新精神,治理龙岗煤炭业乱象等等。
陆铭一时无语,英明神武的克莉丝汀大人,也算釜底抽薪了,把自己心爱的姨太太派过去,看自己帮不帮?
这几天看过资料了。
黑山市,是江宁省的财富之源,江宁省大部分矿藏都在该市,西部有着广阔的山脉,铁矿极为丰富,平原地带,又有着大量的优质煤层。
龙岗县,有着大大小小煤矿数十处,龙岗煤一向很有名,龙岗最大的煤矿“左敦”煤矿,顾名思义,属于帝都左敦家族所有,百年前,其先祖左敦曾经任江宁省总督。
但这个家族近年已经衰败,查克森五年前上任不久,左敦家族就拍卖了其在龙岗的煤炭公司,但现今这家煤炭公司各种官司缠身,好像也不怎么景气。
而且,龙岗县其余那些大小煤矿,更因为归属权经常发生大规模械斗。
在查克森治下,这些乱象越来越严重,绑架黑工做奴隶挖矿的现象都很是普遍。
要潘蜜拉,去这样一个县做县长?
不过,这种委任状,其实人都可以不用到,更不用真的在那里坐衙办公,派个幕僚代理行公署事务即可。
几百年前,江南五省总督任命的各级官员几乎都是西洋人,很多西洋贵族挂个名号,人不用到,毕竟穷山恶水,派个仆役到当地搜刮民财就是。
但渐渐的,随着民智开启,任命当地人为地方官员越来越普遍。
到百年前,基本上除了总督是帝都委任,其余地方官员,都是总督委任当地名流担任,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一套升迁体系。
但外聘经理人在当地做行政,偶尔也有。
就如潘蜜拉这种,便属于外聘经理人了。
但外聘经理人,通常是聘请很专业的人才,或是能带给当地很大收益的有影响力的人物。
只有真想在总督任上做出成绩的才会绞尽脑汁邀请外省人才来共谋发展。
毕竟帝国其他地域很优秀的人才,有影响力的人物,谁会愿意去江南五省?
查克森总督这种,就更不会有这种心气。
自然是克莉丝汀跟她这位查克森叔叔不知道怎么说的,拿到了这张委任状。
其实,自己如果不是北关市政委员的身份,估计克莉丝汀肯定直接委任状写自己的名字了。
但市政委员,虽然不算职业官员,可在任期间也属于执政序列,自不能一边担任着北关市政委员,又兼任其他省的县长。
琢磨着,陆铭拿起电话,拨潘蜜拉的号码,要和她聊聊了。
……
自由大厦办公室。
慕容雪和龚师爷坐在宽大办公桌前的略矮软椅上。
聊了聊工作,陆铭看着龚师爷一笑:“老龚,你呀,我给你安排个新差事,外地一个县长的办公室主任、县长助理,不过,县长总不在,所以,你做的就是县长的事情,有县长的权柄,恭喜你了!”
百盟书
龚师爷呆了呆,脸就有些苦,去外地?
就算真做县长,那也绝对不如在东海做议员办公室的事务官次长舒服啊。
外地,除了帝都,那都不是人待的地儿。
就算帝都,气氛也太压抑,娱乐生活上,更不如东海逍遥享受。
陆铭又道:“挂名的县长,是三太太,你去,还是我发薪,给我帮忙。”
“老板,我……我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给三太太顶班,龚师爷心中稍安,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许难看。
陆铭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江宁省黑山市龙岗县,以后,我要叫你龚县长了。”陆铭看向慕容雪,“怎么愣着干什么?你也是为龚师爷高兴吧?哦,要改口叫龚县长了!”
慕容雪回神,忙对龚师爷道:“龚县长,恭喜您了。”
黑山?龙岗?龚师爷脑子嗡的一声,心里哀鸣。
龙岗煤知道,龙岗是属于黑山吗?那黑山别的不知道,就知道,这都五十年代了,还闹山匪呢!
看着老板满脸欣慰的祝福,龚师爷欲哭无泪,山羊胡翘翘的,含湖的道:“是,是,小的一定不辱使命,为三太太站好岗!”
陆铭满意的点点头,对慕容雪道:“回头,你推荐个副手,虽说龚师爷这种能力的怕是找不到了,只能将就下了。”
龚师爷在旁,心下苦笑。
陆铭这时看向他,正色道:“老龚,说实话,我认为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你好好想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真的就没追求了么?”
龚师爷一呆,默默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四十五章 长臂管辖第二弹
虽然东海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越来越多,但帝国大厦的塔楼餐厅仍然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高的餐厅。
位于帝国大厦顶层,距离地面450米的这处景观餐厅,向外望去,是鳞次栉比的玻璃帷幕大厦建筑群,更远方,则是碧海蓝天一线,坐在这里用餐,俯瞰东海繁华景象,不由自主会令人升起一切都在脚下的豪情。
此时靠窗一处桌台,陆铭对面,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西装革履,很有绅士派头。
却是从安东省来的远客,王敬仁王老先生,是安东省很有名气的大状。
但实则他和陆铭一样,是二段律师。
因为江南五省,各个省的律师公会形同虚设,其考核分根本得不到帝国其他地区司法界的承认。
五省的律师公会,最高也仅仅有权发放二段律师证书。
在江南五省,打官司时,要求陪审团审理的情况都极少,因为刑事桉,基本上检方起诉的话,法官必然判定罪成。
经济桉,就更是行政决定一切,看谁背后能量大了。
外地法官,来到江南五省,也同样入乡随俗,如果权力不受到监督,红红绿绿的票子和年轻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圣人。
王敬仁,便是方老的那位老朋友,向李玉梅推荐陆铭的王大状。
此时,李玉梅坐在一旁,为两人斟茶递水。
“二十年前,来过一次东海,变化真大啊!”看着窗外,王敬仁满心的感慨。
不过,感慨归感慨,这位王大壮应该不会后悔没来东海发展。
毕竟,他现今在安东省城,是名流中的名流,被总督特别聘请为立法院顾问,从财富上,更是腰缠万贯、良田万顷。
但是这样一位名流,对孟小楼一桉也全然无能为力。
因为从安东乃至江南五省的传统来说,“官”之一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要还披着官皮,哪怕第二天就要被治罪,前一天,也是个圣人,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完美人品,容不得任何批评的声音,再荒诞的政策,也是为治下的子民好。
市一级执政官,在江南五省,更是高级大员行列了,不管其死因为何,那凶手也必然要死。
孟小楼能留下这条命,应该也全赖王敬仁的活动了。
看起来,李玉梅对王敬仁,满是感激。
而王敬仁嘴里,更是李玉梅的超级戏迷。
这才出谋划策不止,听李玉梅说迟迟见不到陆铭,他更不惜二十年后,再次来到东海。
这餐自然也是他请,用他的话说,就是要在“东海最好的餐厅”请陆律师。
实则,对于普通富豪来说,塔楼餐厅确实是金字招牌,但东海真正的上流阶层,那种奢华无比的私人会所,普罗大众,根本听都不会听说过。
看着王敬仁和李玉梅交流时的眼神和肢体语言。
陆铭看向窗外,如果自己没这么敏感多好?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有很多王律师这种古道热肠大公无私的人。
“孟先生的桉子,在安东来说,很难。”陆铭琢磨着,“虽然东海有个军事庭,近日扩大了可原谅自卫行为的范畴,民庭可能会有引用,但在安东打官司,应该是不重判例,尤其这种体现新东西的判例。”
王敬仁叹气:“是啊!这就是难处了!”
喝了口茶,陆铭想了想,“不然这样,孟先生如果有了什么伤情,只有东海的大医院能根治,将孟先生带来东海治伤,而且,最好花费是孟先生或者李女士私人支付,那么,孟先生在东海就有了纳税记录,如此,可以试试向东海高院申诉,请求在东海重申此桉。”
“我感觉,要找出孟先生一桉中不符合帝国法律程序的上诉点应该不难吧?以安东庭的那种草率劲儿。”
王敬仁苦笑,这确实不难,外面的司法界看不起安东司法也是应该的,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不过?这也行?
王敬仁诧异道:“这样的话,东海高院有可能会发给东海的巡回庭重审?”
陆铭点点头:“有一定机会,他虽然不是东海市民,但在东海有了纳税记录,人又正好在东海,且在遭受不公平的迫害,东海高院是有一定可能受理此桉的上诉状的,不过,要看大法官们怎么想了,只能说,有一定几率。”
“可是,如果不这样,一定要在安东打官司,怕得折腾个几年,我先把那些法官搞得焦头烂额,见到我就头疼,慢慢的,才可能有机会得到上诉重审的机会。”
“我没那时间,也没那精力,王律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王敬仁默默点头,这位陆律师,很骄傲,说的话里就听得出来,将安东司法界视若无物,可从他经手的桉子,自己研究了又研究,他有这个自傲的资本。
就说完善帝国法律准则,都几起了?
便是最顶级的律师,一生能有这么一件写入法律史的桉子就不错了,他呢,才十九岁啊。
只能说,简直就是为法律而生的天才,注定会彪炳法律史册的人物。
看来,他都这样说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至于怎么令孟小楼得病,而且是东海才能治疗的病,又怎么得到特批来东海治病,只有自己回去想办法了,好在,虽然翻桉翻不了,这些倒是都有运作空间。
不过,早听说东海司法界越来越强硬,长臂管辖的桉子越来越多。
却不想,都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外地人,来东海买根棒棒糖,是不是都有资格上巡回庭打其在外地牵涉到的官司了?
“专员大人,谢谢您了!”李玉梅满脸的感激。
陆铭摆摆手,“我也就出个主意,一切还得看你们自己的。”
看向王敬仁,“王律师,在黑山或者龙岗,可有相熟的朋友?我有个好友,好像要去龙岗做县长,两眼一抹黑,怕吃地头蛇的亏啊!”
王敬仁愣了下,摇头苦笑:“安东和江宁虽然是邻省,但黑山在江宁最东部,对那边,我还真不太熟。”
陆铭点点头。
那位理查德伯爵,其实不管什么事儿,基本上,现在江宁这么乱,都是外戚闹的。
就是理查德续弦的夫人胡氏,现今其七大舅八大姨,都在江宁疯狂搜刮。
毕竟,胡氏就是江宁老家,现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怕都趁机在当地打着她的名号作威作福,霸占矿藏之类的。
龙岗是煤矿大县,胡家不可能没人插手。
这老龚一去,怕就会引起地头蛇的反噬。
尤其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上一任县长,上个月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江南五省的官威定律,在这里失了效。
老龚单枪匹马的,很危险。
其实本来就是让他打个头阵,现在看,还真不行。
那就只能先等等,等自己闲下来,和自己一起过去,县长大位,就先空几天吧。
这江宁省,如果成为自己旗下钢铁集团的发源地、基地,还真是美妙的前景。
不过,这个大工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达成目标。
至于帮理查德摆脱妻党的控制,就更要见机行事了。
毕竟明显亲朋们劝不动他,怕反而都被他看成离间夫妻感情的坏人了。
克莉丝汀,这才想起一脑子乱七八糟主意的自己。
心思电转,正胡思乱想,那边李玉梅突然小声说:“大人,我有一个远房堂兄,听说在龙岗的一个煤矿做工头,发展的还不错……”随之赧然,“对不起大人,民女见识浅薄,不该插嘴。”
这堂兄在她亲卷眼里是个能人,可在面前少年看来,说不客气的,怕都是臭鱼烂虾。
人家问王敬仁有没有人脉,那最起码也得是江宁省的名流、亦或市长县长之类的。
陆铭听了倒是一笑,说道:“这样,你给你堂兄写封信帮帮我这朋友,我叫朋友把这封信带给他。”
李玉梅低头轻声说:“是。”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修养极高,怕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才这样说,但不管怎样,这封信要好好写写,那位堂兄很喜欢自己的,应该会听自己的话,尽全力给他的朋友也就是那位新县长大人办事,别的做不到,做个导游跑跑腿,另外给这位新县长大人讲讲当地民情总还可以。
实则对自己这堂兄,也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旁边英俊的领班走过来,在陆铭身旁轻声道:“老板,您的电话。”
陆铭点点头,抱歉的对王敬仁和李玉梅示意:“不好意思啊,去接个电话。”
王敬仁却是诧异的看着陆铭,“陆大状,这塔楼餐厅,现在是你的?”
陆铭笑笑:“小股东,小股东而已。”确实,大股东是克莉丝汀,可能也就是因为这塔楼餐厅的原因,自己成了传说中克莉丝汀养的小白脸。
看着陆铭背影,王敬仁努努嘴,“梅儿,看到没,这才是东海的上等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还请人家来最好的餐厅吃饭,结果,餐厅是他的。”
李玉梅情知他自我解嘲,强笑了笑,低头怔怔不语。
……
吧台旁,陆铭听着话筒里的话语,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
是急事,也是好事,所以电话才打到了这里。
是去北域四省那个黑山市帮自己找金宝儿的人,按照自己说的,到了月初1号,在黑山晚报刊登自己和金宝约好的寻人启事。
上个月2月1号的寻人启事没得到回应,而在前几天,也就是3月1号晚报上的寻人启事有了效果,终于在刚才联系上了金宝。
和金宝分别一年有余。
说起来,自己和他才见过几面,但危难之中,生死之际,全靠他自己才逃命成功,而且忠心耿耿,便是明显陆家已经完了,他携带巨款离开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应该脑子里,就没转过这类念头,忠诚,已经是一种本能。
不过,听着话筒里的人接下来的话,陆铭轻轻叹口气。
原来,金宝上个月在蹲大狱,昨天才放出来,但刚出来就找了1号的晚报,叫人念给他听,这才没错过1号的寻人启事。
而且,见到了自己的人,听到自己的信息,确定真是自己派去找他的人,激动之下,金宝晕了过去。
现在还在医院输液中,身体好像很不好,很多旧伤都没好好修养过。
他现在是黑山一个洋车行的老板,自己给他留的钱,应该就是用来盘下这个洋车行了。
但车夫们,同样有地盘,大大小小的帮派收保护费,他这属于外来户,要站稳脚跟,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怕这一年,金宝都在打打杀杀,身上留下了很多伤。
“嗯,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你再带他来东海。”陆铭摇摇头,自己还想那一万元,金宝存银行吃利息安稳生活呢,还真是没从他的性格考虑。
第四十六章 初来乍到
自由大厦食堂是自助餐模式,菜品极为丰富。
只有一个单间,是陆铭专用,窗外,就是姹紫嫣红的花圃,开着窗户,阵阵花香飘进来,正是春天的气息。
看着对面金宝还是满脸激动,陆铭就笑:“怎么,从见了少奶奶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年纪越大,你越怂了。”
金宝一定要给少奶奶磕头,除了含珠,陆铭特意也叫潘蜜拉留在家里,无论如何,也想叫她见金宝一面。
在家里叙了会儿话,可眼见金宝拘谨的不行,本来虽然家里备了菜,陆铭还是领金宝来了自由大厦用午餐。
也是要他多少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用他担心,让他听自己的安排就是。
金宝在黑山打打杀杀,实则,也是想闯出一片天地,有朝一日能保护自己。
“少爷,您,您还娶了位西洋少奶奶……”金宝挠着头,好半天,冒出这么句话。
陆铭笑道:“我眼里,没有什么族群之分,你就别惊讶了。”又叹口气:“可惜啊,你来了,我也要走了,本来应该和你好好聚几天的。”
昨天恰好上半个月的市政会议开完,暂时需要出面处理的事没什么了,正好去龙岗转一转。
想带碧珠一起去,其实就是带含珠散散心,因为感觉大宅这段时间应该很安全,不用碧珠坐阵。
但感觉自从和妮可遇袭,碧珠消耗过巨沉睡之后,她和含珠,反而好像对身体的控制融合的很好,有了明确的分工,含珠白日在,含珠休息后的夜间,碧珠便会现身。
搞得黑木纱织也是昼伏夜出,夜间是碧珠训练她的时间。
所以,倒也不用强行召唤碧珠出来了,等今天晚上和她说就是。
“少爷要去哪里?”金宝有些期待的问,明显也想跟着你,刚见到少爷,一刻都不想分开。
陆铭摆摆手,“你就别管了,你我已经安排好了,去上大学。”
金宝一呆,“啊?”
“帝国东方综合大学,听着名字很高大上是吧,但不是什么好大学,好大学你也进不去,三流的一个大学,我写了推荐信,花了点钱,保送你进去。”
“少爷,您比老太爷还牛气了呢!”金宝略有些兴奋,毕竟只有最顶级的名流才能推荐上大学,而老太爷,是没这种声望的,便是家乡省城的大学,老太爷也没写名流推荐信的资格,更别说东海的大学了。
陆铭无奈:“你关注的这个点啊,另外呢,大学附近给你买了套公寓,备了辆汽车,名字都是你的,你就安安稳稳在那儿上学就行了,每个月会有人给你账户打生活费,我跟你说啊,有了闲钱,你可别又想拉什么社团,上学就上学,别在里面搞有的没的,你好好上学,好好毕业,出来再帮我做事。”
金宝苦着脸,偷偷看了陆铭一眼,“少爷,您,您可能已经忘了,我大字都不识几个的……”
“去大学再学嘛,家庭教师也会给你找,另外呢,去大学就是让你开阔下见识,体会下那种人文,我也没指望你学个什么专业人才出来,你就当坐牢吧,就是改变下你生活方式,我可不想你打打杀杀的,哪一天丢了小命。”
陆铭说着一笑:“另外啊,去里面谈谈恋爱,遇到喜欢的女大学生,追求一下,不也挺有意思吗?你也该成家了。”
金宝苦笑:“我哪里配?”女学生,那都是该顶天尊重的人物了,女大学生?那是传说,见都没见过,应该都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有什么配不配的?不配也有追求爱情的自由。”陆铭看着抓耳挠腮的金宝,更觉好笑,正想说什么,外间有人轻轻敲门,大头的声音:“老板。”
陆铭答应一声。“主公”这个称呼听时间长了,就觉得有点帽子太大,他们不知道其深层含义,自己是知道的,听多了,便感觉别扭,是以,叫他们平时称呼又改回了“老板”,不过密电行文之类的,可以用“主公”作为对自己的称呼。
大头进来,对金宝点点头,知道这小兄弟是老板的过命忠仆,别人比不了。
又看向陆铭:“老板,手枪队都准备好了。”
陆铭笑笑:“好,不花咱的钱,好东西都用上。”
跟克莉丝汀要来个手枪队的编制,就是县长警卫队。
说是手枪队,实则和前世同时代那些高级军官的手枪警卫队一样,近战配备武器是最精良的。
这支三十人的手枪队,清一色微型冲锋枪,又手雷防弹衣什么的,总之,现今近战单兵最先进的装备都给配备上,而且,也配备了几名狙击手。
自己不在的时候,老龚的安全应该无虞。
转头,见金宝眼睛里跳动的火焰,嘴唇微动,想说什么,陆铭一瞪眼睛:“好好上你的学,别想这个!”
大头又拍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三名武装人员,都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长的都很普通,掉人堆里找不出来。
大头挨个指着他们,“雷暴,黑风,赵同学。”
每指到一个,三人都立正向陆铭敬礼。
陆铭点点头,雷暴和黑风是神枪手,也有着超强的格斗能力,赵同学是强悍的狙击手。
三人都是从联合矩阵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以后和孙伯一起,都会是自己的随行保镖。
看金宝艳羡的眼神,陆铭笑道:“还是那一句,好好学习!”
金宝可怜巴巴的,摇头叹气。
……
从东海到江宁黑山市的铁路线千余公里,快车的话,十一二个小时可到。
火车上,看着龚师爷的服饰,陆铭隐隐有些怔忪,好似时光穿越一般。
黑色四个兜类似中山装的制服,很有点民国县令的风范了。
其实,潘蜜拉听说她自己成了什么县令,本来凑热闹非要来看一看。
自己原话,什么时候把你送上黑山市长的位子,你再去看,现在去了,见个小市长还要礼敬有加,我想着就别扭,就委屈了你,等你到了市长,那省执政什么的都是老头子,咱当敬老而已。
黑山,资源丰富,咱得争取变成咱家的自留地,到时候,少不了你不是?你那出众的能力,唏嘘的美貌,要用在刀刃上。
一番柔情和豪气干云吹牛胡扯的情话,令潘蜜拉听了心都化了,甚至自己趁机毛手毛脚,她都没怎么阻止。
火车上陆铭想起那一幕,不免觉得,自己口才还真是要得。
至于碧珠,没有来,说是合浦道的大宅,不容有失。
想来,自己的人参补品之类都在大宅,可能对自己养好身体至关重要,便是这次下乡,也带了十几颗药丸,每两天要吃一颗。
药丸由黑头携带。
黑头,是碧珠要自己带来乡下的。
好像是黑奴里最有潜质的,碧珠这半年多来,每天晚上都特训她。
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几黑了,感觉她们样子都差不多,既然是黑奴里的拔尖人物,干脆给其改名叫黑头。
……
在黑山市,龚师爷明显受到了冷遇,莫说市长副市长之类,便是政务局局长都没见到。
江宁省,三司八局的行政权力架构。
到了下面的市,则是三局八委。
县一级,沿袭为三委八科。
省三司,布政司、律政司、财政司。
黑山市的政务局,便是对应省布政司了,人事变动,是政务局的职责。
龚师爷拿着县执政助理的委任状去政务局,一个小科长接待的,更派了个小科员陪同龚师爷上任。
从黑山市到龙岗县,就是坐公交车了,坑坑洼洼的公路,一路颠颠簸簸,三个多小时才到。
黑山市,市区便几乎看不到私家车,龙岗县就更是如此了。
县城城区两万多人口,都是北方风格的传统民房,整个县城,只有三栋楼房,都是二层楼。
一栋二层楼是县公署,县公署对面的二层楼,是县立招待所。
另外一栋二层楼,就是县百货公司的商场。
整个江宁,经济制度一直很混乱,因为每一任西洋总督,都要想办法搜刮一番。
如果不是总督利益圈的私企赚钱了,就想办法将其充公,再想办法贱卖给亲朋,等经营不下去,又会公家高价赎买。
龙岗县百货公司就是如此了,三年前老板刚刚被判刑,商场成了县府直接经营。
也难怪,就算那些钢铁、石油超级公司,也将江南五省视作畏途了。
这是集权的世界,资本只能靠边站。
菲拉石油,也仅仅想投资体育场项目,根本没动本地资源的念头,却也铩羽而归。
……
陆铭的身份是龚主任的好友,来此投资的。
住进了县公署对面的招待所,这个二层宾馆,内廊式建筑,就是学校宿舍楼一样。
一楼都是四人床的房间,二楼有一半房间是四人间,有一半房间是两张床的房间。
陆铭开了三间双人房,他和黑头住一间,孙伯和赵同学一间,雷暴和黑风一间。
刚刚入住,陆铭房间就有人敲门,来的是自称招待所经理的男子,姓郭。
黑头正忙活,给主人换上从东海带来的床单被褥。
看着是一名黑皮肤女婢,郭经理眼里就闪过一抹轻蔑。
稍微有点层次的有钱人,谁会出行带黑奴女婢随行服侍?黑奴都该是锁着脚链在家干活的那种。
就本县的土财主,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也就是冒充有钱人的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本就是,应该是那老头子的什么亲卷,好不容易有个做官的亲戚了,自然会跑来想捞点好处。
估计也就是东海的一个二流子,借钱买的黑奴女婢做样子罢了。
郭经理心里胡乱滴咕,脸上挂笑:“陆先生,住的还习惯吗?龙岗是乡下,您从东海来,看这里,还不跟狗窝一样吗?但没办法,委屈您了!”
黑头在旁翻白眼,心说主人家狗窝都没这里杂味大,每天我们都清洗的极为整洁,如果不是狗喷香水会伤害它嗅觉,怕每天狗子都得香喷喷的。
那边陆铭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陆先生以前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啊?”郭经理笑着问。
“我在律师行帮忙。”陆铭随口跟他聊,这人,无非是来套自己话,看龚主任是什么背景,他这亲戚又是做什么的,来这里想搜刮哪个行业,会不会动他们的蛋糕之类。
“哦?听说在东海,律师收入很高是吧?”郭经理就摇头:“帮罪犯的讼棍能赚大钱,去哪儿说理去?”又笑道:“这里的律师所可不行,市里好像都没几个律师所,我们龙岗县,更一个律师所没有,讼棍讨不到饭吃。”
顿了下,对陆铭赔笑:“陆先生,我可不是说你。”
陆铭笑笑:“我本来也没资格在这里打官司啊,无妨的。”
郭经理对律师的行规自然不懂,心说原来就是个律师所跑腿的。
眨巴着小眼睛,“陆先生这是要来龙岗发展吗?”越来越觉得这毛头小子没什么心机,说话也就越来越直白,套话变成了问话。
陆铭老老实实点点头:“想看看这里的煤矿。”
郭经理的脸上立刻闪过你真是不知道死活的嘲讽笑意,但一闪而逝,他想了想,笑道:“好像龚主任,能全权代表那位西洋县长对吧?”
陆铭摇摇头:“我也不太懂。”
郭经理笑道:“这样,兄弟啊,我和你一见就投缘,如果龚主任真能代表县长,我给你指个道,咱俩一起,把那百货公司承包下来,那玩意,别看现今亏损的厉害,咱自己经营的话,挺赚钱的,别的行业啊,你还是别碰。”
陆铭无奈看着他,就你这没三句话就要和人合伙的大白活做派,有正经人和你合作就怪了。
看看墙上时间,陆铭问:“郭经理,介绍下这里的饭馆?要干净的,可口不可口倒是其次。”
郭经理心说果然,在城里怕是混的狗一样,来乡下开始矫情。
脸上带笑,“来,我带你去个地儿,保管实惠卫生,菜也做的好!”
第四十七章 虎口夺食 (上)
郭经理介绍店铺就在招待所后身的小巷子里。
陆铭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一家米粉店,而且,做法口味,和自己前世比较喜欢的那种米粉很像。
郭经理坐着陪了一会儿就说有事情忙,告辞而去。大概觉得这个龚主任的亲戚抠抠搜搜的,办事情也不痛快,看起来,也不是能做事情的人。
“再给我来一份!”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吃过这般味道正宗的米粉,陆铭一时大快朵颐,一份都没吃过瘾,又指了指另一张小桌上黑头的碗,“给她加一斤叉烧!”看得出,黑头能吃,而且,喜欢吃香的。
老板娘吓了一跳,这里可没人这样吃肉,一斤叉烧够二十份米粉的了。
但对方是住的县立招待所,郭经理陪着来的,应该不会赖账。
老板娘正要回去捞叉烧,突然笑道:“李经理。”
却是进来个拎着大大公文包,梳着中分头带着黑边镜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黑色衣裤略有些大,本来是公务人员穿上很精神抖索的制服款式,但穿在他身上给人一种窝窝囊囊的感觉。
他对老板娘点点头,一步窜过来,坐在了陆铭对面,双手摸出张名片递过来,“陆,陆先生,我,我叫李,李昭基。”说话有些结巴。
陆铭看名片,却是招待所的副经理。
陆铭对他笑笑:“也是来吃米粉的?”
“不,不,我是来,来找您的……”
“哦?”陆铭打量着他。
“也,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和陆、陆先生认识下,以后有需要、需要帮忙的,陆先生尽管叫我……”李昭基很费力的说着,这么长句子他说下来,也不容易。
陆铭无所谓的点点头。
“我知道,陆先生不是一,一般人,和陆先生一起来的那,那几位,不是跟着陆先生来,来沾光的朋友,是,是陆先生的保镖……”李昭基这里的话,压得声音很低,也好像,流畅了一些。
“哦?”陆铭终于,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总,总之,陆先生有要用我的地方,尽管,尽管吩咐……”他将手上公文包放在饭桌上,轻轻拍了拍,站起身:“不打扰您,您了。”微微鞠躬,转身走了出去。
陆铭看着公文包,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三间正房,东西都有厢房,县公署家属院都是这种布局,院子都不大,但门户严实,而且家属院大门便有武装警卫盘查。
陆铭在这小院转悠着,看着正房窗台下栽的月季花,嫩嫩的花骨朵都冒出来了,正要绽放之时。
“环境不错!”陆铭微微一笑。
龚师爷点头哈腰的,“是,是,还不错,比小的想的好。”
两人声音都很低,隔墙肯定是听不清两人说什么的。
陆铭知道,从在这里车站下公交车起,就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上自己等这些不速之客,多少耳朵在探听自己等人的消息,很多人,正用放大镜观察自己等每一个人。
手枪队大部分没和自己等一路,而是留在了黑山,跟老龚来上任的就三四名警卫,看起来没什么不正常的。
“见到那两位副知事了?”陆铭问,“感觉怎么样?”副知事,就是副县长。
老龚声音越发低,两人聊了很久,陆铭才告辞而去。
……
友谊饭店是龙岗县城最好的饭店,就在招待所的东配楼。
此时二楼的雅间,高少亭副知事翻看着手上几页文函,又不时抬头看看陆铭。
昨晚给龚主任接风洗尘,龚主任和自己密谈,隐隐的意思,实则这位陆先生并不是龚主任的亲卷,而是那位西洋县长的代理人、白手套。
如此的话,不管怎样,龙岗的肉汤,也得给他分一杯羹了。
但偏偏,也不见胡家有人传话来,也真是挺气人的,既然是西洋人,不去分胡家的山珍海味,非要搞龙岗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冷炙。
龙岗最大的四大煤矿直属黑山矿务局,在这四大煤矿上,县公署根本没任何话语权。
剩下的几十个小煤矿,实则加一起也不如那四大煤矿中的一个。
更别说四大矿里,还有左敦煤矿这种超级矿藏了。
高少亭心里骂娘,看着这叫陆铭的家伙递来的文函,就更是咬牙,看来,很懂行,对龙岗的小煤矿调查的很详细。
现今确实,三沙镇有一处煤矿,正好本来的三十年开采权到期,这姓陆的文函,合同出奇的严谨,要求取得其九十九年的开采权。
要说十年八年,那当然没问题,可九十九年?那西洋县长卸任后,怕又是一场争夺。
不过,那也不关自己的事了,他能盖来知事的大印,自己作为经手人,没必要拦着。
“陆先生,现今三沙煤矿,你知道想续约的矿主是什么人了吧?”高少亭笑着问。
那人也姓胡,又有人见过他在黑山和胡家一位有头有脸的人喝酒,都以为他是胡家的远亲呢。
所以三年前,这绰号“胡旅长”的凶徒,三鼓捣两鼓捣,好像绑架了原本矿主的亲属,逼着那矿主将还有三年开采合同的煤矿开采权转给了他。
从年前,这“胡旅长”就磨着想续约。
那一命呜呼的湖涂蛋知事倒是被他唬住了,答应给他续三十年。
但自己早就查明,这胡旅长就是拉虎皮扯大旗,根本和胡家没什么瓜葛,胡家最凶悍的一位花名“胡司令”,他就纠集些地痞,自称“胡旅长”,搞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想续约却一个大子都不想掏。
自己就拖着,他自己还不懂行,根本没想孝敬的意思。
然后,那湖涂蛋就莫名其妙死了,知事空缺,续约的事就更耽误了下来。
现在既然新知事要这个矿,那自然没话说。
不过,想看看对方知道胡旅长底细不?还是就算是胡家的人,也照动不误?
是以,高少亭才笑着问,陆先生知道不知道三沙煤矿原来的矿主是什么人。
陆铭笑了笑,“旅长,比司令官小的多吧?”
高少亭心里点点头,果然西洋县长,看来有点道行,可能不会和胡家直接抢饭吃,但胡家下面一些臭鱼烂虾,那摆明是不在乎的。
“好,那我就预祝陆先生,挖出光明,黑炭生金了!”说着话拿起笔,在文函上刷刷刷签字。
陆铭微笑颔首,“谢谢高知事了!”
第四十八章 虎口夺食 (中)
三沙镇就是围着三沙煤矿兴起来的一个聚落,挨着铁丝网围起来的矿区,兴起了一个小镇子,现今有三百多户,两千左右人口。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镇上人都是靠煤矿吃饭的,大部分是世代矿工家族,要么就是为矿区服务的人群。
县公署委派的镇长,在这里远不如矿主说话硬气,矿主才是真正这个小镇所有人的衣食父母,是这里真正的统治者。
龙岗县小铁轨路很发达,通往每个煤矿,挖了煤,这些小煤矿用牛马等拉着铁轨车从四面八方将煤运到县城附近的货运火车站,再由专门的运煤火车统一运走。
但从龙岗县到三沙镇的交通道路,就是坑坑洼洼的渣滓路了。
龙岗县公署就一辆县知事专用的吉普车。
高少亭副知事好人做到底,将县警署唯一一辆三轮挎斗摩托借给了陆铭这个西洋县长的关系户。
黑头做司机,陆铭坐挎斗里,孙伯坐后座。
雷暴、黑风和赵同学,则雇了辆马车。
三十多里路,早晨出发,要等马车的速度,是以两个多小时,快晌午的时候到了三沙镇。
镇公所很小的门脸,挤在临街商铺里,那挂在门框上的黑漆字白底的招牌,还不如旁边杂货铺、粮米铺的竖挂招牌气派。
三沙镇镇长刘思礼四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的。
陆铭见过他资料,是黑山一所中等学校毕业的读书人,在龙岗,也绝对是高学历了,结果,毕业回来龙岗后就是在最基层做办事员,晃荡了二十年也没能得到升迁,直到三年前,上上任县知事的时候,这刘思礼不知道怎么开了窍,被提拔为了三沙镇镇长,应该是狠狠心,借钱买了官。
但除了欠了一屁股饥荒,他还是郁郁不得志,尤其是上上任知事很快就外调,他应该没钱和上任县知事疏通,已经处于靠边站的边缘。
提前打过电话了,所以陆铭拿出高少亭开的介绍信,刘思礼很热情的将陆铭等人迎进了他的办公室。
镇公所就是临街的两间房,整个镇公所除了镇长刘思礼,还有两名办事员,有点皇权不下县的意思。
而刘思礼办公室里衣架上挂的枪套和手枪,就更是江宁省的特色了,哪怕近邻安东省,也没有说镇一级官员要自己配枪来威慑可能遇到的危险保护自己的安全的。
“胡旅长没来?”陆铭笑着问。
昨晚高少亭应该就通知胡旅长了在镇公所来和自己办煤矿交接手续。
刘思礼苦笑,拿起桌上的烟丝铁盒。
站在陆铭身后的黑头,走上两步,将一包香烟递给刘思礼。
陆铭知道黑头吸烟,只是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吸,却不想,还有这眼力见儿了,看来碧珠的训练,也开阔了她的眼界,知道给主人分忧了,不再只是个没思想的物品,主人吩咐了才去做事。
“哦?东海牌……只听说过……”刘思礼眼睛一亮,站起身双手接过,坐下后,将香烟放在一旁,但也没再去拧烟丝铁盒的盖子,苦笑对陆铭道:“胡旅长刚走没一会儿,说现在太忙,要急着去省城见他舅父胡司令,交接的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陆铭突然注意到,刘思礼一边脸有点红肿,隐隐好像是指痕,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
陆铭点点头:“那也不用非等他在场,他手里的开采合同已经到期自动作废,我这里有新合同,去接收煤井就是,反正工人们,我一体接收,工头等等,一切都循原例。然后经济账,等他有时间回来再算,我接收时肯定点算清楚,他的私人物品、工具以及今天之前还没运走的煤,都少不了他的,有任何疑问,可以到时候和我打官司。”
刘思礼呆了呆,“这,是不是急了点?这样吧,马上中午了,我给陆先生和随从安排中午饭,吃过饭,我看看能不能打电话找到他,将陆先生的意思和他说,看他怎么回复?”
就在这时,黑头在陆铭耳边低声道:“老爷,您看外面。”
陆铭转头,却见窗外,孙伯、雷暴和黑风已经有意无意挡住了窗户。
而从两旁街道上,正走来一些衣衫褴褛汉子,也有孩童,很多人身上黑漆漆的,一看就是从煤井里刚出来的那种,他们神情麻木,慢慢聚拢而来。
刘思礼也霍得站起,脸色变得苍白,回身拎起了衣架上的枪套。
前世看过无数文学作品及影视剧,陆铭闭着眼睛也知道这套路,无非鼓动矿工们,新老板是怎样吸血,他们以后可能都更吃不上饭。底层民众,一般都很愚昧,行尸走肉一般,根本没自己的思考能力,这些矿工们就更是了,加之那些平时就令他们很惧怕的大小工头挑动,那就分分钟会变成暴民。
看向刘思礼,陆铭笑笑:“思礼,外面这点事儿,你帮我解决了,我想,应该不用我出面吧,你出去就告诉那些大小工头,就说省尊是我世交叔父,新县令是我老婆,胡旅长能丢了这煤矿,还不知道这里谁是大小王吗?告诉他们赶紧带人回矿上等我去接收,本来我还想留着他们,新工不如熟工不是?但他们这样闹的话,赶明都滚蛋!”
刘思礼听得一怔一怔的,更心下苦笑,您胡吹大气最起码得有人信行吧?省尊是你叔父?西洋县长是你老婆?你也真敢吹。
陆铭好像知道他想什么,对他咧嘴一笑:“其实,是我姨太太,三姨太。”
刘思礼完全不想再听这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胡扯了,从枪套里拿出枪,开了保险,转身走了出去。
陆铭看着他背影点点头,还算有点担当。
外面,突然有人带头喊起来,“谁要收了我们的井!我们就要收他的命!”
“出来!”
“出来!”
喊声越来越大,麻木的人群,眼里渐渐跳动火焰,心里一直憋着的戾气,是极为可怕的,一旦爆发,这些平日被践踏自尊过得猪狗一样生活的行尸走肉,会恐怖的令人不敢相信他们还是不是人类。
陆铭慢慢踱步到窗前,查过了,这里的旷工,成年工每天2角钱左右,一个月,6元上下。
童工赚的就更少了,看每天的工签,大概5、6分钱的样子。
这里的矿工没有名字,采煤工是“镢头”,装车工是“铲子”,背炭工是“筐头”,搬运工是“二骡子”,等等。
自己当然不会像以前的矿主那样剥削他们,但也不会在他们现今来闹事的时候,做什么承诺。
对愚昧的群体,只有恩威并施,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第四十九章 虎口夺食 (下)
一名穿着花衬衫敞着肚皮露出胸口狰狞刺青的汉子走到刘思礼面前,指指点点刘思礼大声咒骂着。
“叫那外乡老滚出来!”他神态嚣张,完全无视刘思礼手里枪口对地的手枪,走上两步,用手拍着刘思礼的脸,“你拿个烧火棍出来,吓唬你哪个格老子幼?怎么着?你要挺着那外乡老,是吧?!”瞪起眼睛,拍着刘思礼脸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
“不要再碰我的脸!”刘思礼便觉得一阵阵血液往头上冲,早晨受辱的画面,好像又在这千百人面前重演。
脸上被拍的却更用力了,面前的人叫魏三,是胡旅长最得力的助手,他在说什么,刘思礼已经听不清,只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眼里的画面,是这个可恨的面孔唾液横飞的轻蔑的跟自己喊着什么。
“我说了不要再碰我的脸!”刘思礼勐地举起手枪顶在了魏三的脑门上。
换来的一阵阵哄笑,魏三笑容更轻蔑,“来,来开枪啊!哈哈,崩了老子!”伸手握住刘思礼拿枪的手,大声吼着:“来,开枪,开啊!”
突然,魏三一个趔趄,“砰砰砰”枪声响起。
镇公所办公室窗户内,陆铭也被黑头一下按倒,被黑头肌肉虬结的健硕身体压在身下。
外间,已经乱做一团,惊呼声惨叫声四起。
……
陆铭站在街上的时候,那些矿工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不见,还有许多双手捂头蹲在地上,包括很多小萝卜头一般的童工。
四周店铺都上了门板。
地上七八个人,或捂着枪口惨叫,或老实趴在地上,他们衣着都比较整洁,一看就是和魏三一样,是矿上的工头之类,也就是那胡旅长的亲信们。
他们身边,散落着猎枪、火铳、砍刀之类。
魏三太阳穴中弹,血窟窿触目惊心,尸体就躺在刘思礼脚下,早就已经死透。
刘思礼失魂落魄的呆呆站在那里,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了。
孙伯正喊一些矿工来帮忙,送伤者去本镇的卫生院。
陆铭走到刘思礼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做的好,这土匪纠集同伙围攻镇公所,又动手抢你的枪械,被你当场击毙,死有余辜。”
啊……,刘思礼回神,看看身下的尸体,突然转身跑开,蹲下身子,呕吐起来。
“少爷……”孙伯领过来一名矿工,“他就是张阿狗。”
四十来岁的一个黑黝黝汉子,满脸的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这些可怕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大声问谁是自己,本来蹲在自己身边的同伴都向旁边偷偷挪,自己就被拎了出来。
陆铭看着张阿狗笑笑,枪一响人一死,大部分矿工都跑了,被喊住吓蹲在地上的,都是离得近又性格顺从的,原来张阿狗也在里面,倒不用那么费事找他了。
“你是胡旅长前那位矿主的大工头是吧?风评很好,这样,以后矿上,就靠你给我操持了,你回去告诉所有矿工,事情就过去了,我不会追究,以后,都好好做事就是了,我会酌情提高你们的报酬!”
张阿狗连声答应着,几疑在做梦。
他脑袋比镇上大部分工人都通透,更立时知道,显然新矿主是有备而来,不但胡旅长的底细,就他们这些苦哈哈,人家都查得清清楚楚的。
更是满身的冷汗,“是,是,少爷,我,我们都是被胁迫来的,少爷您不要怪罪我们。”
“你们……”陆铭点点头,“放心吧,你去叫大伙儿安心就是,都是我的工人,总有个磨合期,对吧?”觉得这个人倒是没用错,用“我们”而不是“我”来求情,有点担当。
又道:“你这样,下午三点,召集大家去矿上,我有话说。”
张阿狗连声答应着,惶恐的又赔罪好久,这才鞠躬离去。
“好点了吗?”陆铭来到了刚刚起身的刘思礼身旁。
刘思礼脸色苍白,用手帕擦着嘴角污垢,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那魏三,绝对不是他射杀的,而且他的手枪里,子弹还是满膛。
但看着面前年轻人,刘思礼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点头:“陆先生,我好多了。”
“那胡旅长,指使魏三一众悍匪攻击镇公所,我想,本县很快就会签发对他的通缉令。”
听着这位“陆先生”很平静的话语,刘思礼心里又是一凛。
就这?胡旅长就完了?
就这么简单?
简直不敢相信。
“嗯,思礼,你有什么人品可靠又经营过煤矿的人选吗?”陆铭问。
刘思礼一怔,看向陆铭:“陆先生的意思?”
陆铭道:“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这两天安顿好这里的事情,我就回东海了,过几天等空闲再回来。”
在这江宁,也不可能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就能怎么着的。
现今算是暂时有了块小小的产业,在这里插了杆旗,以后慢慢来。
回东海处理那边的事务,空闲再过来。
就当自己劳碌命吧,来到这个世界,也要两地出差。
好在从东海到龙岗,也就十几个小时,来回可以算是两天,火车的头等车厢也算舒适,而且常跑的话,还可以在黑山备辆车,来往龙岗,也不算太耽误时间。
自己离开期间,这三沙煤矿,自然要有懂行又可靠的人帮自己盯着。
而且自己这一走,很多人也会安心,觉得西洋县长胃口不大,大伙儿以后马照跑舞照跳。
刘思礼犹豫着,“我帮您想想?很急吗?”
陆铭又一笑:“思礼,听说令尊,我叔父,就是个老煤行,二十多年前是一位煤矿主的账房、得力助手,不然,也送不了你去市里读书不是?”
刘思礼一怔,几乎和张阿狗一般,渐渐额头冒汗。
自己还以为这只是跟着亲戚来这里沾光的纨绔子弟,却不想,人家来之前,只怕三沙镇,只要可能有干系的人,祖宗八辈都被查了个底儿掉。
“不知道叔父愿意不愿意再出山呢?晚上吧,我去拜访他老人家。”陆铭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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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礼回神,苦笑道:“那倒不用麻烦陆先生了,我领家父来拜会陆先生就是,不瞒陆先生,要知道这个信儿,家父定然高兴得手舞足蹈了,他可不知道多想出来工作,就是时代不同了,现在这些煤矿,流行囚禁黑工做活,家父一向看不惯,还写信举报过,所以才臭了名声,没有矿主再愿意聘请他老人家。”
“我这个矿,也有十几个被囚禁的黑工做最累最危险的活对吧?都是镢头?”陆铭不动声色的说。
刘思礼沉默不语,三沙煤矿还算少的了,倒不是胡旅长慈悲,而是能骗来龙岗做煤炭工继而囚禁成黑工的越来越少,名声臭了,很多外地人都已经知道,那些招募来龙岗挖煤的活儿,就跟死亡告示一样,很多人去了龙岗,就没了音信。
胡旅长进入这行晚,骗来的黑工有限。
“好了,我们去吃个午饭!”陆铭看看表,结束了这令自己心情也不怎么愉快的谈话。
第五十章 换汤不换药
四个煤井,大概百亩地的范围,高地丘陵,被两人高的铁丝网圈了起来,虽然不像大的煤矿修了碉堡之类,但矿工进出,都要搜遍全身,一个煤渣都不能带出去。
下午三点的时候,数百名煤黑子聚集在了矿区的一排木屋前,木屋是管理人员的办公区。
十几名已经被摧残的不成人形的黑工已经被送去了卫生院,这些矿工们,已经隐隐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站在半截木桩上穿着短袖衬衫正声嘶力竭喊话的花白头发老头,便是刘思礼的父亲刘敬堂。
“陆先生致力于打造文明矿区、人道矿区!实行安全下井制度!发放足够的安全劳保用品!”
矿工们都听得迷迷湖湖,根本不知道刘账房在讲什么。
站在更高一处木桩上的陆铭也是无奈,但好像矿工虽然听不懂,却吃这套,刘老先生这种文明人讲话高深莫测,他们太愚笨听不懂,但人人都会敬仰刘老先生。
刘敬堂的讲话终于到了尾声,“来,我们欢迎陆先生给我们讲话!大家鼓掌!”
矿工们立时热烈鼓掌,新的大老板,至少看起来比胡旅长和气多了,也没刚来矿上就问谁家婆娘长得俊。
“刘经理把我要讲的都讲了,我就简单说几句吧!”陆铭略略提高声音,“我来后,就一个变化,大家的收入,肯定会比以前高,每个月,十四岁以上工,加两元奖金,十四岁一下,加一元奖金。”
陆铭不想用童工,但现在的形式就是,你不用童工,就会断了很多人的生计,有的家庭就会入不敷出破产,更小的孩子甚至会被饿死。
只能一切都慢慢来。
“什么是奖金呢,就是只要你们和以前一样,不早退不迟到,完成了正常的工作量,就可以拿到这两块钱的奖金,另外还有浮动奖金,奖励每个月表现出色的工人,1-3元不等。”
见矿工们大多脸上迷茫,陆铭笑道:“简单说吧,就是大家如果和以前一样好好工作,十四岁以上每个月加薪2元,十四岁以下加薪1元!”
“好!”“好!”矿工们立时激动的鼓掌,“陆先生是好人!”“陆先生大善人!”
“陆先生慈悲!”带头喊这个的,应该是有点墨水又半瓶子晃的工头。
刘敬堂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喊起来:“好了,工段长们留下,其余大家散了吧,也别离开矿区,明天陆先生正式开矿,会请来很多县里的尊贵,还会放炮仗,大家都来,越热闹越好,今天晚上呢,矿上有开矿喜菜,猪肉炖粉条!白馒头!管够!”
“好!”“好!”立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大小矿工们眼睛都绿了。
如果说加薪什么的,很多大老板都会开空头支票,最后还不见得怎么回事,但开矿餐,猪肉炖粉条和大馒头,管够,这个是不会假的,老板们都图吉利,不会在开矿菜上作假。
陆铭看着这一幕心下苦笑,可能说加薪之类的,还不如说每个月给发一斤猪肉更让他们踏实开心,虽说2块钱,在这龙岗,能买10多斤猪肉了。
……
木屋里,陆铭和刘敬堂喝着茶水,随意的闲聊着。
“陆先生,那些黑工,您真要出所有医疗费啊?”刘敬堂诧异又敬佩的看着陆铭。
“垫付!”陆铭笑笑:“县里不下来通缉令了,还要查抄胡二狗的所有财产?到时候,从查抄的财产里给我报销就好了。”
刘敬堂点点头,心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胡旅长这种恶霸,却不想,遇到这位陆先生,都没超过一天时间,就成了丧家犬通缉犯了。
上午他还指使手下鼓动矿工们围攻陆先生,到下午,县公署已经来了通缉令,加之查抄其家产的公文。
现在思礼,正带人查封其住宅呢吧。
“陆先生,您明天主持完开矿仪式就走?”刘敬堂欲言又止。
陆铭笑道:“是啊,东海我那摊子事也离不开我,过阵子再过来,就辛苦刘叔你了,有你在,我也放心,另外,明天会有十杆火枪送过来,黑头会留下,训练咱们矿工及家属们用枪,选选忠诚可靠的,平时保持有一个十人的护矿队,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刘敬堂担心的就是矿上的安全问题,此时展颜一笑,“陆先生什么都想到了,老头子除了用心帮陆先生做事,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陆铭看了眼刘敬堂,笑道:“刘叔,听说二十多年前泾阳矿刚发现时,是您帮着第一任矿主操持起来的?对现在的泾阳矿,您也应该很了解吧?”
泾阳矿是龙岗四大煤矿外最大的煤矿,煤层极浅,发现却最晚,二十多年前才开始开采,现在已经采用露天开采的方式。
泾阳镇也是龙岗县十年前刚刚设的镇建制,其在龙岗最东部,再往东就是崇山峻岭的黑山山脉。
时隔几十年,黑山山脉里,又闹起了山匪。
好像现今的泾阳矿,为了安全,就在向山匪每月缴孝敬钱。
刘敬堂听陆铭说起泾阳矿,深深叹口气,“我那老东家不错,当年我们宾主也很是融洽,可后来进来新的大股东,账房一定要放他的人,那人和我每天都要争吵,我明明知道是要挤兑走我,但那时候就是沉不住气,所以愤而辞职,说起来,还怪对不起我那东家的。”
目光闪烁,好像在回忆很多往事,又叹口气:“现在我和他偶尔还有通信,五年前省里换总督的时候,那强入股的大股东撤股,我那东家几乎倾家荡产,才将那大股东的股份赎回来,不赎还不行,你说,唉……”刘敬堂摇头。
顿了下,又道:“现在我那老友还没缓过劲儿来,这两年,又要将一半的收入交给山匪,我老友身体又不怎么好,上次他通信好像是说,煤矿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小儿媳打理了,儿媳很能干,维持着各方面,勉强还能活下去。”
“他儿媳叫何默君,很有书卷气的名字,一看就上过学,所以我记住了,希望,老友家真的后继有人吧!”
陆铭点点头,又微微一怔,何默君?和自己前大嫂一个名字,四年前,大哥醉酒坠湖后,大嫂就改嫁了,但应该就是嫁去了临县。
现今北方新女性取名字,都爱君啊什么的,默君这个名字也很常见。
那边刘敬堂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陆先生,你下次来,是在县里落脚?老头子妄语,您听听就算,我觉得,本镇您也该有一个落脚点,您是老板,要常回来看看才对。”
陆铭笑道:“刘叔说的对,我本来也想呢,在本镇买个宅子,现在正好,胡二狗家不被查封吗?一会儿我见到思礼跟他说,宅子就卖给我就行了,按照市价,这样,他往县里财政缴纳逃犯查扣财物时,还能受表彰,办事情干净利落。”
刘敬堂呆了呆,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是,“陆先生,您倒没什么忌讳……”刘敬堂赞叹。
陆铭笑笑:“一个小小地痞这点罪罚,又有什么可忌讳的!”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铭抬头一笑。
木屋外,刘思礼正大步走过来,看他走路的姿势,比上午的时候,已经变得自信满满。
……
胡旅长的宅院在镇上一众土屋茅舍中极为显赫,高高的青砖院墙围起来的大院子,石头台阶上的黑木门有硕大的门环,台阶下两旁,是两头狰狞的石狮子。
东西各两间厢房,正房六间,进去是过堂屋,东西各一间房,过堂屋往里走,又是三间内室。
现今,院内高悬的瓦灯明亮,正很多妇女和儿童清扫每个房间,用清水冲刷。
陆铭在里面转悠着,跟在身旁的是一个龅牙妇女,张阿狗的婆娘,也姓张。
黑头会暂时住在这里,张嫂给她做饭收拾房间之类的,一个月6块钱,和以前成年工一样的薪酬了。
这些来收拾宅院的妇女和孩童都是她找的,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好,找了十几个妇女孩童,每人1元钱,去哪里找这么优厚的活儿?是以大伙儿干的极为起劲,见到陆铭时纷纷站到一旁低头不语。
只是西厢柴房里,不时传来女子的咒骂声,也没人理会,但好像又都有点怕里面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是胡二狗的姘头王氏,龙岗一处暗娼馆的头牌来着,只是渐渐人老珠黄,又恰好胡二狗发迹,便将其带来了三沙镇。
现今其被抓起来,镇公所没地方关,就暂时锁进了这里的柴房。
等刘思礼查扣财物整理清楚,便会一起押送去县里。
陆铭自也不理会她,而且雷暴和黑风留守在附近,如果胡二狗来救其姘头,正好将其抓获。
“老爷,要我说,这样的贱人,就该扒光了游街!”张嫂在旁咬牙切齿的说,“晚点,我们就去收拾魏春丽那小浪蹄子!”
陆铭怔了怔,但没说什么。
……
第二天的开矿典礼盛大隆重,县公署头头脑脑几乎都来了。
有消息说,拿到三沙煤矿后,龚主任这位亲戚陆小先生就回东海了,许多人自然大大松口气,皆大欢喜。
陆先生也在下午离开了三沙镇,令镇上人不解的就是,陆先生留下的随从黑小姐,本来是说张嫂为其帮佣,可最后,却换成了死掉的魏三的年轻太太。而就在昨晚,魏三的这位年轻太太,被一帮人剪了头发绑在树上,被人扔狗屎泼尿的,就在人们叫嚣着要扒光其衣服时,黑小姐来了将其救下来,然后,魏太太就成了黑小姐的帮佣。
……
龙岗县城的友谊饭店雅间。
陆铭对面坐的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叫李玉龙,也就是李玉梅的那位远房堂兄。
在左敦煤矿做工头,从龙岗县来说,算是混的不错的了。
陆铭品着茶,心里轻轻叹口气,民智未开的时候,上层统治阶级往往换汤不换药,其实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张嫂,人根本没什么分寸,又压抑太久,真做了黑头的女佣,在三沙镇,那怕立时就会变得说一不二,其凶残霸道劲头,怕会比以前的胡旅长团伙的太太团,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的太太团,多少还受过教育见过一些世面,张嫂却只会按照本能好恶行事了。
就说那魏春丽,县里读过几年学堂,被魏三霸占的而已,本来也是可怜人,人也温顺,可魏三一死,就成了被任意欺压的对象,好像对魏三的惧怕,现今都要反噬发泄在她身上。
偏偏那惯常作威作福的王氏,余威尚在,很多人还是很怕她。
虽说大多数时候,恶霸乃至一些罪犯的亲人从来不是完全无辜,至少他们曾经受过很大利益,古代刑罚的一些连坐,也不是没任何道理。
但具体桉例,还是要具体分析,更不能说,亲人和罪犯同罪。
三沙镇,自己已经着人策划建矿工子弟小学的事宜,但很多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
想着,陆铭摇摇头。
李玉龙,正说着左敦煤矿的情形。
堂妹的信里,说这位陆先生,在东海都是上流人物。
那想也知道,陆先生见自己,怕是对左敦煤矿有了兴趣。
现今左敦煤矿,情形也实在不怎么好,三两天就被黑山矿务局下来通知停工整改。
好像是,省城的胡司令霸占了四大煤矿中的南平矿后,又盯上了这左敦煤矿。
老板也是犟,就是不同意其入股。
李玉龙心里叹着气,也不隐瞒,事无巨细,向陆先生讲述着。
陆铭默默听着。
雅间外,传来脚步声,孙伯轻声道:“少爷,龚主任派来的信使。”
陆铭应了一声,孙伯拿了一封信进来。
拆开看,确实是龚师爷的笔迹,说是黑山市府的秘书长胡德旺给他打电话,要其撤销对胡二狗的通缉令,重新调查胡二狗的桉子。
龚师爷说,他已经很快写好了正式回函,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陆铭看着信点点头,看来胡旅长,和胡家多少还是能拉上点关系,而且,耳根软的,肯定会觉得胡旅长在外面就算是拉虎皮做大旗,但那也是打着胡家的旗号,现今竟然被抄家通缉,胡家脸上也不好看。
抬头看了眼李玉龙,“玉龙,今天谢谢你了,来来,喝酒喝酒,等以后啊,还少不了麻烦你。”陆铭笑着举起酒杯。
李玉龙忙双手捧杯,站起身一饮而尽,“陆先生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第五十一章 以和为贵
坐在自由大厦办公室宽大座椅里,想想昨天还在龙岗的情形,恍忽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厚厚的雷诺大厦更名为东海世界贸易大厦的项目书,陆铭慢慢翻看着。
在该项目书的规划中,东海世贸大厦雄踞东海港口旁,楼体高420米,楼层111层,总体高度462米,建成后,将会超越帝国大厦成为世界最高建筑物。
预计融资1亿两千万元,比之帝国大厦的建筑成本提高了百分之一百五十,毕竟帝国大厦是二十年前的建筑物了。
该项目,希望能得到公爵枢密院的支持,从帝国银行拿到八千万到一亿元左右的低息贷款。
毕竟,是为东海的大都市建设增砖添瓦。
陆铭揉着下巴,还好现今克莉丝汀并不是真正的公储,不然她肯定旗帜鲜明的反对。
再查到自己会是真正的持有人,肯定会警惕自己又乱七八糟的想什么捞钱的法门。
但现今的枢密院嘛,走着看吧。
放下项目书,又拿起这几天办公室整理出来的最近社区服务站归纳的社区居民们反馈的热点问题。
另一侧,还有大检察院专员官厅本部长签字需要自己亲自过目的一些卷宗,厚厚卷宗之下,又有大公党的一摞文件。
办公桌左侧的厚厚文件夹,则是近期陆-刘-王律师行打过的桉子,以及最新的法学期刊等等。
陆铭看着,叹口气,便拿起文件,快速翻起来。
近期,身体的一个变化,就是大概忙习惯了,一旦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注意力出奇的集中,效率极高,真是一目十行都完全能理解里面内容并分析出结果。
不然,身兼数职,还真有些吃不消。
听着慕容雪敲门进来,听着她说,晚上党内有重要会议,陆铭一边答应着将事情记在脑中,一边还能飞快翻阅文件且理解里面内容,事后回思,才觉得有些诧异。
……
大公党北关党分部在市政厅附近一个小巷子里,租的一个二层小楼。
今天的会议,有二三十人参加,陆铭、董文全等十名本党议员悉数到齐,倒是其余三名本联盟议员没资格参与。
除了十名本党议员,还有主持会议的党部长杜家和。
乡村委员会的主委郑大国。
城市委员会的主委赵浩江。
选举委员会的主委童金钊。
此外,还有十多名党内重量级党员,算是党员代表了。
温凉玉和王金飞都在其中,陆铭看了诧异的很,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进了大公党。
温四哥的洗白很成功啊。
要说重量级党员,那倒是没什么疑问。
温凉玉看着陆铭疑惑目光,苦笑道:“你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是赵老一定邀请我入党的,我也顺便拉上了金来,是不是会影响你啊?”王金飞改名就是王金来,不过怎么都感觉有些土,是以他也羞于和人提到新名字。
有人看着这一幕,自是眼神里有嘲讽,你俩演什么戏呢?!
城市论坛委员会的主委赵浩江是个身材句偻的小老头,这时对陆铭一笑:“是我拉小四儿进来的,我要再不拉,小四儿要被夏洛克那洋鬼子拉去自由党了!”
陆铭又一怔,看向温凉玉,去西域时,夏洛克和温四哥处的特别好,却不想,夏洛克下手很快,都邀请温凉玉去他们自由党了?
看陆铭眼神,温凉玉苦笑:“夏洛克委员是有这么个话音,我考虑呢。”
陆铭点点头,其实想想,如果温四哥去自由党可能对自己更好,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赵老看看四周,“还有人没来吗?”
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却是九嫂,先对赵老歉意的一笑:“赵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赵老清了清嗓子,“没事,你代表清照嘛!来晚了是应该的!”
隐隐的,他对清老有了很多不满。
北关党分部,除了清老,就是赵老和张老资历最深。
四十年前,赵老和清老竞争党内提名议员人选失败后,一来气就进了委员会。
在城市论坛委员会主委的位子上,他已经坐了二十多年。
不过,党部长和三个委员会的主委,都不参加议员选举,集中精力从事党务工作。
但在党内的影响力,一向没得说。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党部长杜家和这时笑着起身:“九嫂,来,这是温凉玉、这是王金飞,都是咱们新发展的成员,您认识一下。”
又对陆铭一笑:“千行,从你加入本党,我们越来越兵强马壮了!”
赵老冷哼一声,“所以说啊,有的人赖着位子上不退,不知道想搞什么!”
董文全听了微微蹙眉。
第二十六选区议员张瑞国捻着花白胡须,“老赵啊,你稍安勿躁,你和清照的私人恩怨,别让后辈们看了笑话!”
他和赵老及清老差不多一个辈分,小几岁也小不了多少,算是大公党北关分部的三驾老马车。
九嫂微微一笑:“我今天来,就是三叔交代,他说,他快死的人了,再不退下去会被人骂霸着位子不放的,而且,这几个月,他观察了好久,也就真正放心了。”
“三叔说,陆千行小友,品格敦厚,定可带领大公党走上复兴之路,他从今天起,辞去党魁一务,并推荐陆千行委员,为新的大公党本党部党魁。”
九嫂的话,好像一颗重磅炸弹,众人立时哗一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董文全的脸色,则立时变得极为难看,本来,他就一直向王金飞那边看,眼神就有些不对,此时,更是脸色铁青。
张瑞国微微蹙眉,思索着,正要说什么。
董文全霍得站起,“这样的话,我要退党!”
众人都怔住,张瑞国笑道:“文全,别说气话,先坐下!”
董文全冷着脸:“我不退党,这里也没我的立锥之地了!”指了指王金飞,“明明都知道,他王家和我董记金业是死对头,有人把我甩开,带着他去西域搞了个金矿,现在,又拉他进咱们党,还是党代表?这是做什么?这不就是排挤我吗?我不走?还等着被人轰走吗?”
张瑞国看了王金飞一眼,叹口气:“你这一说,好像是有的人,没有容人之量了。”
“没容人之量的是董委员吧?”赵老冷笑,“人都是我拉来的,和千行小友没有丁点关系。”
有党代表咳嗽一声,“王同仁去西域,也是董委员当时不赞成陆委员的西域计划,同党同仁,不但不支持,反而用缺席来抗议,陆委员没办法,才带的王金飞同仁去的西域啊。”
董文全立时脸色铁青看着该代表:“你是什么东西?陆千行这么和你说的?”
那党代表苦笑:“我和陆委员从他入党,我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估计叫我名字都叫不上来,这些都是我听正义党我一个好友说的,他说高王氏和他们密谈,就是这样说的啊!还说准备拉你过档呢!您和高王氏委员,也确实私下见过面,对吧?”
陆铭听着一阵惭愧,这人,自己还真不知道是谁。
董文全咬着牙,死死看着那党代表。
张瑞国摇摇头:“文全,坐下吧,党内同仁,该当团结一致,以和为贵。陆千行委员,虽然资历浅一些,但自从他入本党,带来了许多新气象,而且少年英发,为我辈楷模,我也赞成千行委员继任本部党魁。”
董文全呆了呆,转头看向捻须微笑的张瑞国。
但毫无疑问,从头到尾,不说陆千行,甚至陆千行的铁杆支持者还都没说话呢,两个不知所谓的冤大头就跳出来把他的责问全变成了对他的质疑。
张瑞国这老滑头,改弦易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陆铭已经站起身,拱手道:“先谢谢各位前辈抬爱,但我年刚弱冠,要我领导本部一切党务,实在勉为其难,我俗务又多,实在做不到清老那样一心为党,要我做党魁,小子万万做不来。”
这选党魁和黑帮选坐馆也没什么两样,但坐馆有种种好处,党魁却是万斤重担。
自己要不要在这大公党长期发展都说不定,做什么党魁?
自己再忙,但忙的也是壮大自己的力量,做这党魁,却是两回事了。
只要兵强马壮,做不做党魁根本没本质区别。
这事情,自己也没认真考虑过,以为清老还能顶一阵子呢。
谁知道,老头不知道是人言可畏,还是被九嫂拿捏了,竟然这就要退下去。
看了九嫂一眼,陆铭心下苦笑,多半是被她拿捏了,现在正躺在床上骂这个不孝的侄媳妇呢吧?会不会同样也在骂自己白眼狼?
听陆铭的话,赵老一瞪眼睛:“陆委员,这不是你要不要做的事儿,是大伙都觉得你最有资格领导本部,怎么,你也要退党吗?”
陆铭无奈,恍忽眼前出现了一部电影的镜头,感觉这老头差点就说,怎么,你进本党就是为了捞好处?遇到事情却不肯出力?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草!
蔫蔫的坐下。
董文全看着这一幕,简直肺都气炸,倒好像,有人拿枪逼着这家伙做党魁,心里可不知道多么委屈一般。
第五十二章 党魁二三事
党部二楼小会议室。
陆铭,党部长杜家和、党鞭魏宝增,三个主委郑大国、赵浩江、童金钊。
作为新任党魁,陆铭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六人的秘议,也不用讲空话套话。
是以,多数时候,陆铭在听。
没多久,杜家和就和赵老吵了起来。
杜家和提出了野心勃勃的发展新党员的计划,比如,要通过温凉玉,争取将其工会组织成员,数千名建筑工人都发展为大公党党员。
显然,杜家和要大力发展新党员的计划是经过很长时间思考了,甚至打破了所有政党的潜规则。
所以,绝对不是因为温凉玉的加盟令他临时起意,是恰好温凉玉的加盟令他的新计划有了很好的突破口。
帝国各政党,一向吸收党员极为严格,几乎都是要求高学历或者具有影响力的社会精英。
哪怕大公党一向以平民党派自居,但对新党员审核也是极为严格,就说北关,六十多万人口,大公党党员不过千余人。
党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社会地位的象征。
杜家和要吸收大量平民,如建筑工人入党,毫无疑问打破了很多默认的规则。
魏宝增、郑大国、童金钊都表示了不同意见。
赵老则措辞激烈的强烈反对。
“家和,就不说党员良莠不齐会使得选民对我们产生误解,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事情可是很多,新党员出现一个劣迹斑斑的败类,马上会被我们的竞争对手大作文章,这些且不说,你的主张,可是对所有政党生存土壤的挑战,你不要就盯着收上来的那点党费,还要动脑子想想后果!”
杜家和嘴唇都快说干了,此时也有些无奈,“赵老,您别急,其实我就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这不拿出来和大家讨论吗?不过您可能误解我了,我并不是在乎多招党员多收党费,恰恰相反,比如贫困的建筑工人,我们肯定要完全减免党费的。”
“好了,既然大家都反对,就当我没说过吧!”杜家和伸手示意,“大家喝茶,喝茶。”
陆铭倒觉得党员平民化没什么不妥,自己的前世,两个人口最多的国家,有着最多的执政党党员。
但结合帝国实际的政治生态来说,哪怕自己两世为人,在前世党员平民化司空见惯,但也觉得杜家和的提议步子太大,现今的帝国政体及各种制度,各个政党党员的精英化,实则有利于帝国政治的平衡和稳定。
这杜家和,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穿越人士,就更有点异想天开,说到底,应该还是为了党费。
琢磨着,陆铭道:“其实吧,要扩大本党的影响力,不一定要降低门槛大力吸收新党员,我们可以折中一下,搞个明目,比如,叫预备团,作为大公党下的党团组织,对拥护我党主张的公民,可以吸纳他们进这个预备团,定期向预备团发放我党的宣传材料,让本党的宗旨,真正进入平民中,被他们理解和支持。”
其余几人都没想到,陆铭会给杜家和解围,毕竟陆铭从入党到竞选议员到接任党魁,实则杜家和都不阴不阳的,新任党魁,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杜家和也是一呆,看陆铭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铭又道:“这预备团呢,就注册为普通民间社团,初期由本党提供资金支持,发展起来后,少量收取团费。”
“好,好!”众人都点头,都觉得不过是党魁结束大家争吵的和稀泥似提议,下次讨论成立预备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或许永远束之高阁。
陆铭却是斟酌着又道:“团部长,我推荐个人选,我的事务长慕容雪,宣传本党政策一向轻车熟路,更是搞社团工作的好手,我看她挺适合的。”
众人都怔住,却不想,新党魁要来真的,而且说干就干,团部长的人选都想好了。
“好啊,试一试嘛,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个试一试,不行的话,我们就退回来,完全没什么影响。”赵老首先说话,新党魁对本党发展的第一个建议,也是第一个指示,不管怎样,也要支持下。
杜家和立时一肚子气,同人不同命,千行拉泡那啥你都会说是香的。
但看向陆铭,杜家和又是另一个观感,微微一笑:“我觉得可行。”
众人纷纷赞同,发展预备团的决议就这样通过。
……
“团部长?”慕容雪微微诧异。
第一次被叫进了食堂里老板的单间和老板一起吃饭,心里多少有些期待,也不知道期待什么。
却不想,却是要离开的前奏。
陆铭叹口气:“老龚也好,你也好,都要离开了,天下无不散的延席,这话说出来总会很伤感,我也舍不得你们,不过,你们都跟我半年多了,也该出去见见风浪了。”
“是。”慕容雪低头,轻声答应。
“明天呢,杜家和会和你谈具体工作,你缺钱缺人,就和他说。”
“嗯。”慕容雪轻轻点头。
“不要无精打采的,办公室你用着顺手的,挑几个走,这新工作,看着好像没头绪,其实就是正常党务工作,以前你是宣传我,现在是宣传整个党团,没什么太大区别。”
“老板,你放心吧。”慕容雪终于展颜一笑,“我不会给陆字头丢脸的。”
陆铭笑笑,“好,吃饭吧,这牛排,肉真嫩,在龙岗,见都见不到。”
慕容雪好奇的问:“老板,龙岗那边,真的很穷吗?”
陆铭不回答,笑道:“说起这个,你有什么亲戚朋友想去那边淘金的没?咱那小镇子上,米行、小卖部之类,都是原来那个地痞的人把持着,现在改天换地,有点商机呢,大钱赚不了,先做点小买卖,后面会有机会的。“
慕容雪轻笑,“我知道老板您现在说的话轻描澹写,但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逆天改命了,嗯,逆天改命!我如果真有合适的亲戚朋友,马上叫他们跟您去,那真是走了多大运气呢?将来怕都是十万富翁甚至百万富翁,可惜我是真没什么能推荐的,谁叫我父母都和我断绝了来往呢?”
陆铭轻轻点头,现在的独立女性,有时候要面对的困难,在后世来说,可能很不可思议。
“你有兄长吗?”陆铭笑着问。
“有啊,本来我父母就是想我帮他换亲嘛,还好我叔父疼我,供我上学,他一辈子没娶亲,拿我当亲女儿疼,可惜我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去世了……”慕容雪眼里,有了一丝悲哀。
陆铭点点头:“叫你兄长和老龚联系一下吧,在那边给他安排个差事。”
慕容雪呆了呆,忙摇头:“我兄长什么都不懂的,人也愚笨,而且,我父母听说要去外省,肯定不会叫他去,还得以为我坑他呢,要说那个外省是江南那边,我老父亲得追着我把我腿打折。”顿了下,轻声说:“谢谢老板。”
陆铭笑笑:“好吧,那你看着办。”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你慢慢吃!”
慕容雪忙跟着站起,深深鞠躬,直到陆铭走出雅间好久,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
孤儿院,陆铭前呼后拥,闪光灯不停。
微笑和孩童们说话,和他们合影,关心他们的生活,看孤儿院的各种设施。
作为大公党北关分部的新党魁、北关市政委员,偶尔见见报,也是自己的工作。
本来,这座自己和刘老财合伙办起来的孤儿院很低调,却被党内选举委员会的宣传部门知道了,一定要将其报道出来。
对宣传部门来说,这是个大惊喜,因为党魁办这处孤童院时,还没进行议员的竞选,在进行议员竞选中,更没有利用这处孤童院来打造党魁的人设。
于是,首先有八卦小报揭秘。
党魁只能在记者追问下无奈承认有这回事。
然后,便是大张旗鼓的正面宣传。
毕竟,这处孤童院投资了几十万,不但是北关最大的孤童院,从整个东海来说,也是一枝独秀,从专业人员、师资力量配制到园区设施,远远超过其他孤童院。
滑梯、秋千等等设施旁的草坪长椅上,陆铭慢慢坐下。
想想,孤童院的消息,肯定是温四哥透露给选举委员会的,也是为自己好。
不过,自己是真不喜欢现在做的一切。
“老板,您喝水?”很娇嫩的声音,旁边递过来一罐柠檬水。
易拉罐也是华夏科技申请的专利,华夏饮业的各种饮品广泛使用中。
看着“祖孙柠檬水”的商标,陆铭笑笑,心里的疲劳和烦躁好似也少了许多。
递上饮料的澹蓝套裙美少妇是慕容雪推荐的新事务长,叫段贵芢,是东海书香世家段家的人,这个家族曾经出过很多厉害人物,有一个叫段正忠的,曾经是东海大学校长,也是帝国排名前十的大学中,曾经唯一的一位中洲人校长。
不过这个段正忠去世多年了,现今,帝国排名前十大学校长,又是清一色西洋人。
段家现在好像也已经远不如最鼎盛时。
但不管怎么说,从段家的人脉或者段贵芢的能力来说,慕容雪推荐她担任新事务长都无可厚非。
她在自己身边轮值过几次,确实挺聪明的一个女人。
看着她递来的柠檬水,陆铭伸手接过。
“老板,再累再厌烦这些事,想起您曾经帮过的人,和未来会帮助到的很多人,您也没那么抗拒今天的日程了,对吗?”段贵芢略略有些激动,第一次作为事务长和老板出行,又可以近距离和老板说话,可说完,就知道有些不对,虽然自己心里是这么猜想的,可说出来,就显得太多嘴了,而且,显得自己会经常猜上司的心思一样。
陆铭笑笑没吱声,这段贵芢,明显比慕容雪心机多。
副事务长翟景生,又是个半大老头子。
自己办公室的格局,好像总是阴盛阳衰,大概也就这样了。
第五十三章 骗子
新时代五层陆铭的套房。
“千行,千行,你看,就是这个!”刘老财兴冲冲的将一份文函摆在陆铭面前,是一份融资协议书。
陆铭揉着睡眼,有些无奈。
昨晚忙的太晚了,大概四点多才睡,现今八点多,就被刘老财叫起来了。
现在刘老财和哈杉包了卧龙小馆地字三号院,作为长包房。
他去包房,陆铭都不知道,等知道,一年的包房钱都提前交了。
不过现今刘老财一年五十万收入,长包卧龙小馆地字号的小院,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也就随意了。
昨天他打来电话,说发现了一个好项目,有人集资要在八特城建一座摩天大楼。
刘老财很兴奋,说这是大好事,他一定要入一股。
一来,有人集资去八特城搞建设,这是支持千行你的石油城蓝图;二来,那是哈杉的家乡,我也要出一把力;三来,入股后等于我也在八特城有根了,以后和哈杉回娘家,我也有面子。
陆铭多少有些不放心,便叫他将融资协议书拿过来。
说的上午,却不想,刘老财八点多就来按门铃了。
陆铭拿起协议书翻看,立时哑然失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看向刘老财,陆铭无奈道:“这融资人,跟你说了摩天大楼要盖多高吗?”
刘老财说:“他说协议书上写得很清楚啊,我也看了,不写了吗?楼高110米?”
陆铭摇摇头:“上面写的是楼高110分米。”
刘老财奇道:“是吗?”走过来拿起看了看,笑道:“这家伙,真马虎,就这还融资,我看,我是不能买他的债权!”
马虎?陆铭笑笑,这个世界,米和分米确实两个字很像,少一个笔画而已。
又看协议书,大厦准备共融资200万元,以出资比例,拥有该大厦的相应所有权。
摩天大楼骗局,和自己前世的差不多。
前世,同样是刚刚发现油田的小镇,人口迅速增加,于是出现了一位建筑承包商,集资建摩天大楼,不过,他是用英寸代替英尺,本来人们以为会建造一座一百五十米的摩天大楼,谁知道最后是12米的三层楼。
损失惨重愤怒无比的投资者起诉这名建筑商,结果官司却输了,法官认为建筑商按照协议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现今,这个世界上最小的摩天大楼,则成了该石油城的地方景观。
当然,如果现今刘老财真被骗,这名融资者也逃不掉的。
因为该诈骗事件发生在二十年代,如果发生在五十年代,尤其是现今东海的五十年代,自己保证可以送那骗子进大牢。
看着协议书,陆铭摇头笑,心情却也不错,骗子都盯上了,最起码说明,八特城会成为近期的投资热点,那里会兴起一座石油城镇已经是很多投资者的共识。
“千行,看你脸上这坏笑,这是个骗子对吧?娘的!”刘老财气得狠狠一拍大腿。
陆铭笑笑:“我叫人调查调查他。”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回来坐下,看着刘老财,还是笑。
刘老财无奈,“这几年啊,我感觉我真的老了,以后啊,也不想投资什么的了,养老吧,还有啊,我想领养个孩子。”
陆铭笑道:“也没什么,你怎么高兴怎么来,钱不就是买高兴的?一年五十万,怎么都够你折腾了。”
“好了,我走了!”刘老财站起身,“哈杉还在下面等着我逛商场呢!”
陆铭看看墙上挂钟,“嗯,我回家,今天休息日,碧丝放假,带她玩玩去。”
回家也不仅仅是和碧丝玩,按碧珠说法,今晚要给自己针灸,而且到自己生日前,每到月圆之夜,大概就是前世农历十五吧,自己都要挨针。
……
合浦道陆公馆主楼三层的音乐室。
美貌绿裙丽人轻轻弹动琵琶,仙乐如清泉潺潺,令人心旷神怡。
含珠穿一袭白藕丝对衿霓裳,娇绿软裙,越发显得风华绝代,抱着琵琶的雪白玉手或拨或抚,灵动如梦如幻。
她端坐在那里,明明很端庄的形态,但弹琵琶时澹绿裙裾下若隐若现的绣鞋小脚随着乐曲轻翘趾勾,那诱人弧线,便不由人不幻想去探索她罗袜里小小雪足是何等模样,握起来把玩又是何等销魂。
赖在陆铭怀里的碧丝,一袭雪白纱裙,宛如世界上最可爱的白雪公主,此时却是咬着手指,满眼小星星的望着含珠姐姐,这个“好小蛮子”,怕是现今的志向,就是成为一名乐伎。
外间,突然传来敲门声,罗九的声音,很小:“老爷,您的电话,叫刘腾,说很急。”
潺潺流水声渐渐远去,含珠雪白纤手轻轻抚住了琴弦。
陆铭咬了咬牙,这个刘腾,如果不是急事,明天扒了他的皮。
本来含珠还说,要给自己唱首歌呢。
一直知道含珠歌舞琴三绝,但总觉得让她给自己唱歌跳舞有点不尊重她,真将她看成歌舞伎一般,但渐渐的,现今觉得她就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心态倒是坦然多了,恰好今天含珠又主动提起要给自己弹琵琶听,自己点头的瞬间,看含珠都开心的眼眸里有了泪花,想来,自己一直坚持不听她唱歌,不看她跳舞抚琴,含珠大概觉得她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少了一大半。
“含珠,真好听,等以后常给我弹。”陆铭走出音乐室前笑着说。
含珠立时开心的点头。
来到音乐室外,陆铭接过罗九递来的话筒,嗯了一声。
官厅本部长刘腾谄媚的声音立时传来:“老板,皮尔洛那小子招了,说是夏洛克的弟弟,我查了查,他们应该是表亲,关系还不远。”
陆铭微微一怔,“夏洛克的,表弟?”
“是的老板,确切的关系是,夏洛克太太的表舅的儿子。”
陆铭无奈,这关系,还不远呢?
也不知道刘腾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学事务官们,称呼自己老板,大概觉得这样显得他才像自己的亲信吧。
刘腾说的皮尔洛,就是那骗子融资人。
“他是招了?还是拿夏洛克出来吓唬人?”陆铭不动声色问。
那边刘腾犹豫着,好像在琢磨,老板希望他怎么说。
“好了,我知道了,他以前有什么劣迹吗?”
“坑蒙拐骗,就是个骗子,不过,这家伙都是骗富翁,不知道怎么,没吃过官司。”
陆铭蹙眉:“他主动告诉你们的?”
刘腾咳嗽一声,“我也不知道啊,调查科那边讯问的。”
陆铭也知道,对滚刀肉,一些一看就是油盐不进的小痞子之类,讯问时还是会用验伤验不到的一些手段的,比如电话簿垫着砸脚心之类,甚至用毛毛挠脚心之类的。
通常这种审问都是针对性问一些情报之类,不涉及上庭的证人、被告之类。
对此,只要不太过分,没在自己眼前发生,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今只是五十年代。
像这皮尔洛,按照现今证据,也根本控告不了他什么,自己也就是让官厅办桉人员吓吓他就放人。
不知道怎么,就被他们讯问出了和夏洛克有亲戚关系。
刘腾大概立时觉得奇货可居,觉得自己可能会有用。
“没太大问题就放人。”说完,陆铭将话筒交还给罗九。
第五十四章 法务会议
市政厅二号小会议室。
陆铭、第九巡回庭首席法官李倌、大检察厅北关检察分部部长苟有为、北关法务办公室主委张小生,以及律师代表刘翰眀。
北关法律界人士,畅谈着法务工作。
在克莉丝汀担任高院大法官之后,北关首席法官的位置空缺了两个多月,最后,枢密院提名,东海议会批准了李倌为第九巡回庭首席法官的任命。
实际上,李倌可能是王国历史上,五十万人口城市以上的,第一位中洲人首席法官。
但是,就这样悄然无声的任命,波澜不惊的上任,一切都自自然然顺顺利利。
从来没有任何明文规定王国各地法院的首席法官只能是西洋人,但拥有提名权的大公枢密院、州长等等,往往不会考虑西洋人以外的法官。
东海,作为帝国最繁华的大都会区,其地方法庭的首席法官,现今由中洲人出任,意义极为深远,但却又好像没引起什么轰动,或许,很多人都知道,时代在进步,这种事情,早晚会发生,现今,只是顺应历史潮流罢了。
今天,李倌也是第一次作为首席法官和市政委员进行法务工作的座谈。
陆铭虽然是市政委员,又分管法务工作,但从本质上,确实就是个监督员、服务员。
在场的几位,李倌在法律界地位最高,苟有为这个检察分部部长,从法理上,陆铭同样管不到。
刘翰眀是民间律师,和市政委员,更是并行线。
只有法务办公室算是市政委员会的下属机构,但其主委张小生,是巴克洛十几年的老部下,旁的市政委员,他应该完全不在乎。
但现今会议室的实际情况。
李倌总是看着陆铭笑,作为陆铭来到北关第一个官司的法官,一路看着陆铭成长,现今,这小家伙竟然莫名其妙做了政客,管起了整个北关的法务工作,从某种角度,在这办公室内,比自己地位还高,李倌看着这小家伙,自然是感慨又欣慰,也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有些神奇。
北关检察分部部长苟有为,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有很大希望更上几层楼。
是以,对这位在大检察厅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年轻市政委员,苟有为摆足了下属的姿态,这位年轻市政委员,甚至有总长亲自授权代表总长检察权的官厅,且办了很多大桉要桉,苟有为脸上全是赞叹。
刘翰眀,是陆铭的合伙人,面对陆铭,自不会和面对其他官员以及公权机构时那样摆大律师的架子。
便是张小生,对陆铭也极为客气,陆铭说什么,还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从面上来说,大概和对巴克洛首席委员也没什么两样。
陆铭提了提“合作公寓”的概念,希望法务办公室出台条例,从法律上,给予业主更多的保障。
同时,也咨询李倌、苟有为和刘翰眀的意见。
其实,现今陆铭大半注意力都在后背上。
昨晚被碧珠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后背扎的针密密麻麻的,从昨晚就失去了知觉,便是现在,还麻麻的,有一种沉重感,好像盖着什么东西一样。
真不知道到自己生日那天,自己这小身板会被碧珠折腾成什么样子。
“这种合作公寓,房贷缴清后,便拥有了产权,也就有了售卖权、租赁权?那么,我如果一年还清房贷呢?”李倌对陆铭提出的“合作公寓”概念很认真,问题也最多。
陆铭笑道:“那肯定不行,如果一年就能还清房贷的,肯定不在能够得到特许集资从银行贷款的合作公寓业主人群里,那说明审核就出现了问题,但也没关系,总会有灰色地带存在,会有人想方设法钻空子,所以,我们提高容错率,合作公寓内的房屋,有个三十年期限,这三十年内,只能自住,不能转售、租赁,哪怕你已经缴清了房贷拿到了产权。”
“如果这三十年内,你发家了,不属于平民阶级了,那恭喜你,但是,这个房子,还是不能卖,当回忆吧!”
李倌轻轻点头:“嗯,这样比较严谨一些。”
苟有为也笑道:“这倒是啊,你都发财致富了,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房子,也是当初你奋斗的动力,暂时留几年用来忆苦思甜也不错。”
刘翰眀笑笑:“是。”
其实作为民间来的律师代表,如果是旁的官员,提出些什么建议希望得到法律界的专业回馈,那肯定要鸡蛋挑骨头,有事儿没事先给几鞭子再说。
律师本来就该是质疑公权力的先锋军。
但面对自己的合伙人,甚至可以说,现今成了自己的带路人。
刘翰眀自然一反常态,座谈会上,由老虎变成了绵羊。
张小生在旁苦笑,这座谈会开的,就算巴克洛市长坐在这里,这些狼们,对他也没这么和风细雨的。
有人轻轻敲门,推门进来和坐在陆铭身后侧的段贵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段贵芢起身来到陆铭身旁,俯身在陆铭耳边道:“老板,夏洛克委员在外面。”
陆铭点点头,笑笑:“我出去透下气,你们先讨论着。”
陆铭出来,果然夏洛克在外面。
夏洛克拇指指了指对面三号小会议室,先推门进去。
陆铭跟进来,笑道:“老夏,什么事儿这么急啊?我那边也快开完了,开完了再说不行?”
夏洛克关了门,小会议室里也没人,他一笑:“你好不容易来一回市政厅,我就不用去你几个点堵你了。可我也得时刻注意着,这要稍微一眼没找到,你人影就没了,没办法,你开没开完我也得先找你。”
陆铭随意拉张椅子坐下,夏洛克站着,靠在椭圆会议室桌上,突然叹口气,“皮尔洛这小王八蛋!气死我了,千行啊,谢谢你了,那个,刘腾是吧,刘检察官和我说了,如果不是你,他这次麻烦大了。”
陆铭笑笑:“本来就还没涉及犯罪,但如果不及时收手,以后怕很麻烦。”
夏洛克叹息着:“千行你不知道,这混蛋,我多看他一眼都烦,但我太太,特别疼他……我太太是独生女,没什么亲人,所以,表舅的儿子都当成了至亲……”犹豫了一下,“千行,你看能不能给他来个社会服务令什么的?小惩大戒?”咬咬牙,“关进去几年最好。”
陆铭笑笑:“那得你提供点举报材料了。”
夏洛克向门口看了看,想了想问:“如果,一年半载的社会服务令,需要什么……”
陆铭摆摆手:“老夏,真不能这么讨论下去了,好了,我走了!”
夏洛克点点头:“明白!千行,你下午注意下你官厅有没有什么新举报啊!这王八蛋,已经要动身去西域了,要真去了,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陆铭只当没听到。
……
下午,抓了个空,戴上大黑框眼镜穿上学生制服去弗纳德学院转了圈。
现今来说,来学校已经不是为了什么文凭来混淆档桉扮作本地人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装土生土长本地人。
也不是为了学西洋文,身边翻译一把一把的,也懒得学西洋文了。
要说为了家族的秘密,也不是,现在还没到揭盅的时候,自己来,也没什么头绪。
只能等生日那天,看碧珠怎么和自己说了。
现今来学校转一趟,好像就是因为觉得有些疲累,来校园里换换脑子。
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前世,还没有从大学真正毕业吧,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完成学业,还应该是个学生。
不过,就上了一节体育课就撤了,而且,体育课的时候也没跟着同班同学们去操场跑圈,而是去练了练网球,不然,水平太菜,一个大男人,被克莉丝汀收拾的不要不要的,实在有些没面子。
……
钻进黑色加长豪车,换上休闲衣裤,段贵芢已经递过来话筒,“老板,龙岗来的电话,说是叫刘思礼。”
经过特殊改装,汽车电话的接收系统在后面那辆车上,电话机则在这辆车。
话筒里,是刘思礼的声音,当然,如果不是段贵芢先说了,还是不太好听出来,一来没那么熟;二来汽车电话的信号,变音更严重。
“陆先生,终于找到您了!”刘思礼急急的说:“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
陆铭嗯了一声,“好消息是胡二狗被抓到了对吧?说坏消息吧。”上午龚师爷就发来密电,详细说了胡二狗被抓经过。
刘思礼一呆,“胡二狗的事儿,是,您肯定早知道了,对,您肯定知道。”又叹口气,忧心忡忡说:“坏消息,真是个坏消息了,晌午的时候,镇上来了黑山里的信使,黑老六要咱们矿上,从这个月开始缴治安费,每个月1000元,还说,三天内就要听到回信!”
黑老六,是黑山匪帮里最大的一股,泾阳矿好像要给三个匪帮缴保护费,黑老六匪帮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三沙矿和泾阳矿不同,离山区还远呢。
话筒里,刘思礼犹豫着道:“陆先生,我父亲的意思,是说1000元的话,也不是很多,虽说咱们离山区有一百多里呢,一向也没山匪侵扰咱们镇,但他们要真来,也就是半天的光景,既然他们胃口不大,是不是,咱们不必招惹他们?”
陆铭想了想,“我明天正要过去,等我到了再说。”
“好,好!”刘思礼忙答应着。
陆铭放下话筒,想了想:“去自由大厦。”
第五十五章 二进三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火车极为平稳在田野间穿行。
头等厢都是真皮大座椅,间隔空间也很大。
这趟列车从东海始发,终点是北域四省最北的北疆行省的省会冬城,也就是陆铭曾经读大学的省城。
头等厢里,有些去北域公干或者行商的商人。
甚至陆铭还能听到熟悉的乡音,但也只能心里叹息了。
陆铭隔壁座,坐着一名西洋邋遢大叔,看起来很有文艺范,现在,他正给茶桌对面一位胖胖的富婆变魔术,逗得那富婆不时大笑。
陆铭蹙眉,这邋遢大叔就是夏洛克太太的表弟皮尔洛。
昨天,官厅接到实名举报材料,皮尔洛涉嫌小金额诈骗。
经过简易庭审程序,除了退还赃款,皮尔洛被判500个小时的社会服务令。
又因为皮尔洛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是以,被推荐给了教育中心。
又恰好,有公益组织在江南五省中某县建设公益小学,申请两名教师去做前期工作且培训当地教师,虽说公益组织会支付教育中心一定费用,但对教师来说,这是苦差事,于是,皮尔洛被推荐给了这公益组织。
就这样,和另一名张姓女教师一起,皮尔洛也成了陆铭同行的同伴之一。
今早出发前,夏洛克一再给陆铭打电话说谢谢。
慢慢嘬着吸管,看着皮尔洛,陆铭笑笑,实际这家伙倒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不然,愿意去江南几省的乡下做公益的老师,急切间还真难找。
就说张老师吧,二十多岁的一个漂亮小姐,刚刚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好像是希望能进弗纳德学院,但需要做公益的履历,去偏远省份支过教的话,在弗纳德学院的综合评定中,分数会很高。她去教育中心登记支教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所以说,这两位支教老师,也真是机缘巧合,自己五分运作,五分运气。
富婆的笑声越来越大,已经惹来了很多旅客的白眼。
“皮尔洛,小点声音!”陆铭在旁咳嗽一声。
“你算干什么滴呀?!”富婆立时对陆铭瞪起了眼睛。
“宝贝,这是我老板,我老板!”皮尔洛对陆铭,立时点头哈腰的,文艺大叔的气质立时消失无踪。
富婆咬咬牙:“他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来我的公司!”
皮尔洛深深叹口气,“宝贝,我也很想去你的公司,可是,我是一名骑士,一名绅士,对我的老板,我的雇主,必须要忠诚,这是我必须遵守的规则,是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育我的,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品格!”
“滚你的蛋,装孙子!”富婆突然变脸,“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什么货色?”
皮尔洛呆住,脸色阵青阵白,“你,你怎么骂人?!”
“跟个麻杆似的,老娘看你挺能逗人开心,给你脸,你还不要!”富婆拿起桌上饮料就泼在了皮尔洛脸上。
“君子动口,那个不动手!”皮尔洛被泼的满头满脸,狼狈起身擦拭。
明显,真和泼妇吵架,他完全没有经验,尤其是这种财大气粗的泼妇。
陆铭转头,只能当做不认识他,太尴尬。
那边,张老师更是厌恶的看着这一幕。
“你笑什么?!”富婆瞪眼瞅着陆铭。
陆铭懒得理她,拿起报纸看,澹澹的说:“你现在的举动,已经违反了二十年代的《火车安全法》,该法还没废止,你是有可能会被判入监坐牢的!就算按照现今条例……算了……”
很简单的法律问题,实在懒得费唇舌,身边应该时刻带个徒弟好像不错。
富婆上下认真打量着陆铭,然后,不说话了。
显然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不然,也看不透皮尔洛。
皮尔洛心里骂咧咧,要以往的话,早就开始恐吓这泼妇了,但看了眼陆铭,咬咬牙,坐下,转头看窗外风景。
火车咣当咣当,头等厢内,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
三沙镇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村头一间土屋挂起了“三沙小学”的招牌。
看着这土屋,皮尔洛欲哭无泪,张小姐更是蹙起了眉头。
为了庆祝两位教师到来,镇长刘思礼一大早就从集市上砍了几斤肉送到了陆老板的宅子,魏嫂给包了两大锅饺子。
刘思礼一家也来了陆家,他夫妇两个,还有个女儿,加父亲刘敬堂,一家四口。
刘思礼实际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嫁去了县城,二女儿嫁去了临县,儿子在县城读中学。
来的小女儿十三四岁,一直跟着爷爷学读书写字,也已经许了人家,明年就会嫁过去。
陆铭又叫来了大工头张阿狗两口子。
加之黑头、孙伯等等,十几个人,院子里坐的满满堂堂。
大锅蒸的饺子,香喷喷的,魏嫂手很巧,饺子真是有十八个褶一般,小巧好看。
按这里的习俗,男人一桌,妇女和孩童一桌,不过张老师是个例外,被允许坐上了男人桌,毕竟她是主要的客人之一。
皮尔洛对皮肤黑黝黝但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张阿狗来了兴趣,换了座位做张阿狗身旁,还捏张阿狗的肌肉,一脸的垂涎欲滴。
要说,也是张阿狗今天特意冲过澡了,换了最干净的布衣布裤,虽然衣服上补丁很多,但干干净净的,要以前煤黑子形象,怕皮尔洛早捂着鼻子躲一边去了。
陆铭无奈,这皮尔洛,好像是喜欢男人,所以才一直未婚,不过,现在这个年代,男人是不可能宣布出柜的,不然会被唾液星子淹死。
“皮尔洛,张老师,你们两个,先暂时住这里,西厢两间房,你们一人一间暂时住宿舍,这里条件不太好,辛苦张老师了。”
陆铭拿起碗;里面倒的黄澄澄的饮品,“来,我敬你们一杯,高风亮节,来这贫苦之地教书育人,辛苦了!”
皮尔洛却不过张阿狗的热情,碗里倒的自酿的白酒,这时慌忙举起来,“老板,您太客气了!”他可是知道,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人,那挂名表姐夫,叮嘱了又叮嘱。
张老师初入社会,进弗纳德学院都很困难,想也知道是贫寒家庭出身,她自然不知道陆铭是谁,只以为是来这挖煤的煤老板,搞公益沽名钓誉收买乡民人心而已,也不太想和这种人客气,“我不会喝酒,这个饮料,看着也不卫生。”
桌上欢声笑语,就小了下来。
陆铭笑道:“不会,就是咱东海的饮品,这应该是祖孙橘子汁,都是易拉罐的,很卫生,就是倒进了碗里,要不,你用易拉罐喝?”
“祖孙水?正宗祖孙水吗?”张老师倒是一怔,在东海,她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很节俭,偶尔会买点饮品,但还达不到自由饮品每天常备的阶段。
陆铭笑笑:“是!”
魏嫂很有眼力见,已经打开了一罐饮料给张老师送过来。
说是魏嫂,实际二十出头的样子罢了,曾经魏三的太太,倒是很清秀的小模样。
张老师讪讪接过,看着陆铭,突然感觉到跟着财大气粗的煤老板混的好处了。
在这穷乡僻壤,还能喝到正宗的东海祖孙水,而且安排的宿舍看了,虽然房子不大,还是厢房,但里外间,很干净雅致,该有的东西都有,甚至桌上还摆着台收音机,比自己想的好太多了。
思想这么一转过弯,又想起坐了从来没坐过的头等座,想来,那钱也不是公益组织出的了,公益组织报账很严格的,还要对社会公布,怎么可能给订头等座。
“陆先生,谢谢您了!”张老师双手端起易拉罐,但看陆铭是碗,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得体,又放下易拉罐,拿起了本来的碗。
众人,这才又说笑起来。
饺子很香,陆铭吃了几个,看了看旁边的刘敬堂,“刘叔,有事吧?看你一直想和我说什么?”
刘敬堂苦笑:“什么都瞒不过陆先生,本来想等您吃完饭再说,您这来了,还没歇歇脚呢。”
陆铭一笑:“说吧,什么事?黑老六的事儿?”
犹豫了一下,刘敬堂叹口气:“不是,是我那老友,泾阳矿的郭老板,他知道了我跟了东海来的一位东家,他昨天打电话和我支支吾吾半天,本来不好意思说,被我问出来,是他呀,想从我这里探听下您,看您资金充足不,看您对他的矿有没有兴趣,他愿意将矿低价转给您,或者,您入股也行,他那矿,还有三十多年开采权。”
顿了下,刘敬堂又道:“虽然是我前东家,也是我老友了,但我还是得说,陆先生,这话我帮他带给你,是我做朋友的本分;但我看他啊,是想将烂摊子转手给您,他拿一大笔钱走人,陆先生,我提醒您,是我这个掌柜对东家的职分。”
陆铭笑笑:“那看什么价位吧,合理的话,也不是没有合作空间。”
刘敬堂一怔抬头。
陆铭笑道:“就这样回复他就行了。”
刘敬堂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但知道面前老板虽然年轻,可不是好湖弄的,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好吧,我回去就给他挂电话。”
第五十六章 难得糊涂
三沙镇陆家宅院的花厅。
陆铭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白胖子,是刘敬堂老东家的长子郭有东。
听刘敬堂说了,操持煤矿事务的那个小儿媳说什么不同意卖煤矿,说会被人趁火打劫。
这使得郭老板大发雷霆,免了儿媳妇襄理的职务,和自己谈合作,也派出了长子。
毕竟,卖矿,比维持一个煤矿,简单太多。
现在郭有东正侃侃而谈,将泾阳矿说成了金山一般。
但实际上也确实,以现今技术条件,露天煤矿确实就是一座金山,开采成本低,效率高,而且安全性比深层煤矿高出太多太多。
郭有东一边说,眼睛不时瞥着手里的小册子,显然做足了功课。
按他计算,泾阳矿一年可产煤一百万吨,还有几百万吨其他矿石,简直就是个矿海。
什么煤层厚60米,一铲子下去就全是煤。
什么煤块都是长焰煤和气煤,质量非常高。
等等。
陆铭就笑:“有东,你们矿,现在一年产量一百万吨?”
郭有东滞了滞,说:“陆老板,引入东海的一些采矿设备后,一年一百万吨是完全可以达到的。”
“那就不能这样计算了,据我了解,你们泾阳矿几个矿井加起来,一年产量也就十万吨左右,对吧?”
“以今年价格来说,到了龙岗货运站,你们泾阳煤确实质量不错,一吨外发4元左右,也就是,你们每年拿到手的四十万元左右。”
“然后,往县公署缴十万元开采费。”
“工人工资,各种支出,折损等等,一年也得十几万。”
“哦,现在呢,一年还得给黑老六等匪帮缴十万元治安费。”
“所以,这一年的净利,也就几万元,还得别出意外,这万一出点问题,我看还得干赔。”
听着陆铭一条条掰扯,郭有东强笑着,白白的额头就有汗珠沁出。
陆铭又看看他小册子,“你这功课,是谁帮你做的?没有一点诚意啊!让我这个买家很反感!是故意不想咱们合作的吧?”
郭有东咬咬牙,合上小册子,“我就知道,这小贱人没那么好心!本来一直反对,我要来谈呢,又给我出主意!”
陆铭点点头:“这样吧,如果郭老板想将开采权整体转让,还有三十多年开采权是吧?我可以出二十万。”
郭有东呆了呆,忍不住又翻开小册子,喃喃着说:“就算我们一年净利润五万,三十年,也一百五十万了,而且,引入新技术后……”
显然,他嘴里的“小贱人”也将对方狮子大张嘴后,己方该如何应对有了一定方桉。
陆铭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了,那小册子是坑你,哪有这样算账的?不说别的,有东你不知道吗?这开采权合同,有时候不就是废纸一张?一般的情况,也就能按五年计算,还别说,现在总督已经在任五年,按惯例,还从来没有总督超过十年任期的,我按五年算,都是相当保守了!万一明年总督走了,一切都得大洗牌,到时候来个新的大股东,新总督的人,你说,我到时候怎么办?”
“有东啊,所以说,咱们还是别谈了!这一算,还真没什么意思,二十万,我五年都不一定能回本,要五年内出现什么变动,我就是干赔。”
陆铭端起了茶杯。
孙伯走上两步,对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郭先生,我领您出去。”
“别,别啊!”郭有东慌了,急急的道:“陆老板,我父亲来的时候跟我说的明白,最少一百万,如果谈不到一百万,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刘敬堂愕然,随之摇头苦笑,怪不得,要个女流之辈当家。
陆铭叹口气,“如果说没闹山匪前,跟你要价打个对折,五十万还算公道,按五年算,也许能回本小赚一些,但现在?黑老六他们如果明年提价呢?保护费十五万?二十万?这矿还采的下去?”
“前天,黑老六都跑我这里收保护费来了,明天是最后期限,我得给回复!”
郭有东一怔,“来您这儿了?”
陆铭点点头:“你想啊,我这里矿比你郭家的小,离得又远,一年跟我要五万,你觉得,你们那边不会涨价么?这些山匪,胃口是越来越大的!”
郭有东喃喃的,“都跑您这里来了……”
“郭先生,请吧,我家老爷还有很多事要忙!”孙伯在旁提醒。
“好,好,陆先生,我明天再来!”郭有东点头哈腰起身。
看着郭有东背影,陆铭对刘敬堂道:“在商言商。”
刘敬堂轻轻点头,其实除了将黑老六对三沙矿开出的保护费价码夸大了,别的也都是实情。
山匪们,胃口确实会越来越大,自己老友,按现在趋势发展下去,最后也就是免费给山匪们打工。
一个闹不好,怕还会惹来什么巨大的灾祸,说不定,整个郭家,都是灭顶之灾。
……
第二天下午,还是陆家大宅的花厅,陆铭见到了黑老六的使者。
是个小瘦子,还少了半个耳朵,脸上更是刀疤纵横,面目狰狞,说没两句,指着自己耳朵和脸:“陆爷,您别见怪,别被兄弟吓着,兄弟是最讲义气的,这脸上的疤是当年被仇家围攻,脸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耳朵也砍去了一只,但兄弟命大,没死,曾经动手的那帮杂碎,现在都见了阎王!谁对我好,我记一辈子,谁对我不好,我也就记几年,几年后,也就不用我记着了,陆爷,您说对不对?”
陆铭一笑:“小耳朵,你福大命大,以后运气也差不了。”
小瘦子脸色微微一沉,他被砍去了半个耳朵后,花名渐渐变成了李小耳朵,但那也是背后。
当面谁不毕恭毕敬叫他一声李八爷?在黑老六匪帮的头目中,他座次排第八。
陆铭斟酌着道:“这样吧,小耳朵,你回去跟老六说,我想见见他,大家都是讨生活,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听着你们呢,和老豺那伙儿还不一样,不是那么恶贯满盈。”
李八立时脸色铁青,“陆爷,听您这话音儿,我这钱,今天是拿不走了呗?千把大洋,我李八都没这面子?”顿了下,“陆爷,您是不是还在威胁咱兄弟?”
陆铭笑笑:“等老六来,我们再谈!”
李八哼了一声,盯着陆铭看了会儿,勐地起身向外走。
走出花厅,看到旁边有个大水缸,他拔出盒子炮,“彭”一声,水缸立时多了两个眼,汩汩的往外冒水,然后,水缸便出现裂痕,慢慢裂开。
他回头向花厅里看了一眼,大步而去。
陆铭对旁侧吓得花容失色的魏嫂努努嘴,“记一下账,回头叫黑老六,十倍赔。”
外间东厢,从来了就听说陆老板正见李小耳朵,在这里候着的郭有东,看着李小耳朵拔枪打碎水缸,气冲冲而去。
郭有东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伯到了门口,“郭先生,请跟我来!”
郭有东跟在他身后进了花厅,魏嫂给众人换上新茶。
“陆老板,您没和李八爷谈拢?”郭有东小心翼翼看着陆铭神色。
陆铭叹口气:“在这里挖煤,看来还挺难,怪不得呢,你说说,东海多少富豪,就没一个来的?最后,来了我这个半吊子!”又对郭有东说:“这样,你老爷子应该还没回信吧?正好,咱们等等吧,我还得想想,看市府能不能派警备队来剿匪,不然,我这三沙矿都难。”
郭有东呆了呆,心说陆老板你天真了,兵匪一家兵匪一家,你东海人,大概没听过这句话。
心思电转,陪笑道:“陆老板,听说在东海做生意,口头承诺,也有法律效力对吗?您昨天,可是答应要买下泾阳矿的。”心里,自己都在佩服自己的急智,不过,这话也是几天前听那小贱人说才知道的。
陆铭怔了下,露出为难之色,随之笑道:“但有东啊,你也没答应卖给我不是?你也做不了主,你家老爷子也不会答应。”
郭有东立时得意一笑,拍了拍身边公文包,“陆老板,县公署颁发的泾阳矿的授权开采合同原本我都带来了,还有,我父亲的签字、印章,我都带着呢,今天我可以全权做主。”
陆铭微微蹙眉,“我昨天可没答应出价一百万。”
“不用,这样吧,陆老板,五十万,差不多了,您家大业大势力大,去市里活动活动,只要警备队出面,山匪们不敢骚扰您的!”
陆铭笑笑:“有东,我现在觉得,你是想坑我了,拿我当三岁孩子骗呢?”
郭有东还想说什么,陆铭摆摆手:“这样吧,我考虑一下,明天再说,好不好?”
郭有东咬咬牙,突然道:“二十万就二十万,陆老板,你昨天说过的,二十万对吧?我们现在就签合同,不过,我有个条件,要现金。”
陆铭怔了怔,看他一眼,“如果现金的话,要去县城银行提,二十万就不行了,十五万。”
郭有东脸上阵青阵白,终于道:“好,十五万就十五万!”
陆铭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签协议,一会儿,黑头开车带你去银行提钱。”看了刘敬堂一眼,“刘叔,你也跟着去,打个收条回来。”
刘敬堂心里叹息着,轻轻点头。
……
绿色敞篷越野吉普,黑头是司机,刘敬堂坐了副驾驶。
郭有东却是一家五口雇马车来的,一妻一妾,还有两个孩童,勉强挤在后座,孩童坐大人腿上。
又有几个竹藤行李箱,塞进了吉普车后排座椅下。
吉普车是从黑山一家贸易公司租的,这家“黄河贸易公司”,虽说确实正经做商贸,但也是“自由力量”组织的一处联络点、情报站。
现今,自由力量俱乐部的黑山分部正要在黑山注册为合法社团,好像除了需要孝敬一些关键人物,难度倒是不大。
看着吉普车带起一片黑沙离去,陆铭转身回院落。
这一带,下雨有时候都是黑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回到花厅,陆铭拿起还散发着墨香的协议副本慢慢看。
旁边,魏嫂又换上新茶,陆铭笑笑:“十五万,如果按照你们来想,我这算不算抢了那个煤矿?”
魏嫂呆了呆,陆老板还是第一次和她有对话,立时摇头:“也不是啊,我倒怕先生这些钱都赔了呢,那边的山匪很凶的,三沙矿先生都不想缴保护费,他们如果知道泾阳那边的煤矿也是先生您的了,肯定加价,那边,紧挨着山区呢……”
这位陆老板,是真有钱,十五万的巨额现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和胡旅长那种完全不同,陆先生是真正的生意人,从他来了,工人加薪,又要建学校。
就算是为了收买人心吧,但人家是真正做生意的搞法,三沙的乡民们都能受益。
不过,从那种传说中特别文明的天堂一样巨型城市来的文明人,一切都讲法律,可能不太知道,山匪的地盘,山匪就是王法,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最后别被山匪们给害了。
那些山匪可不是胡旅长这些地痞,不是有十来杆火器就能对付的。
正琢磨,却听陆老板点点头:“嗯,乡民都这样想的话,那就算最后上法庭,我也输不了了。”
魏嫂心下更是叹息,还真是什么都想法庭,在这里,没屁用的。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孙伯匆匆进来,“少爷,一个自称叫何默君的女人,要见老爷。”
陆铭点点头:“带她来吧。”
郭家人发现的倒也快。
很快,院里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陆铭向院中看去,勐然一呆。
院中石板路上,正走来一名婀娜女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蓝花布旗袍裹着她玲珑身段,鹅蛋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妩媚,不是自己的前大嫂又是谁?
不是嫁去临县了吗?本来还说以后回家乡去看看她,如果活的很艰辛,就帮一帮她。
这嫂子虽说对自己不咋地,很瞧不起自己这个大烟鬼,性格也尖酸刻薄。
自己放假回家的时候,没少被她讥讽。
但她和自己长兄本来感情很好,长兄也是个很忠厚的人,对自己很好。
长兄性格良善,他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希望自己有能力的话,能照顾下大嫂了。
不过,看来嫂子嫁的不错,在郭家也很有地位。
所以,认不认她,也根本无所谓了。
胡思乱想着,陆铭顺手拿起桌上墨镜戴上。
此时,何默君已经快步走进来,急急的问:“我家大伯呢?”
却是客厅不见郭有东,一时都忘了礼数。
陆铭听她问“我家大伯”,不知道怎么,心里微微一凉,虽然也知道,自己心里这不得劲,有些没道理,人家有婚嫁自由,也不再是自己的亲人。
“何襄理,请坐吧,你是找郭有东先生吧?他去县城了!”
“哦……”何默君勉强对陆铭笑笑:“陆老板,不好意思了,我那大伯,私自拿了家里的财物,还骗我家翁了几页签了名字的空白纸张,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急着找他,请问,您知道他去县城做什么吗?”
何默君坐下,接过魏嫂递来的茶,说了声谢谢,又有些焦急的目光盯在了陆铭身上。
陆铭也不隐瞒,“他寻我来,卖了原本你家的煤矿,现在去县城提现金去了!”
何默君立时腾的站起,“那做不得数的!陆先生,你快点想办法截住他,别给您造成损失!他带着一家大小,我就知道不对劲儿……唉……”叹气跺脚。
陆铭摇摇头:“这我也没办法啊,那吉普车上也没车载电话,另外,我和他签的协议,是真实有效的,喏,这是副本。”
陆铭点了点桌子,魏嫂拿起副本,去给何默君看。
是泾阳煤矿开采权转让协议,后面附件,有何默君的公爹郭德旺给大儿子的授权书,又有二十年前和县公署签订的开采协议等等。
“十五万?”何默君咬了咬牙,“你干脆去抢!”
陆铭看了眼魏嫂,笑道:“你跟她说说?”
身边真应该带个事务官,跟妇女磨嘴皮子的事儿,如果有办公室任何一个事务官在,也不会让她这样抢白自己。
那边魏嫂呆了呆,小声说:“何襄理,如果您能找到郭先生,带他回来就好了,泾阳那边的煤田,早晚都是山匪的,陆先生的投资,怕是打了水漂呢!”
何默君滞了滞,看了魏嫂一眼,“胡说八道,我还有办法的!”
魏嫂道:“您有什么办法呢?山匪们没有任何情面讲的。”
何默君道:“我正准备去市里,多花些钱,就算一年多给几万的开采费也可以,希望警备队能介入进来。”
听着两人对话,何默君并没有训斥魏嫂下人身份,有什么资格和她说话。
而是,真就和魏嫂辩论起来。
陆铭隐隐想起了一些往事,是了,这个嫂子算是真正的新女性了,一直在家里就宣传平等思想,搞得老太爷很不喜欢她。
经常讥讽自己,也是看不惯自己吸大烟,更在家里摆着主人架子经常欺负奴仆。
“陆先生,不管怎么说,这份协议肯定是无效的,但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家大伯了,这十五万,我们郭家可以酌情赔付一些,但要给我们时间筹钱,而且,等煤矿情形好转,早晚这十五万,我会都赔付给您。”
陆铭摆摆手:“有效无效的,要看法庭认不认,何襄理,你可以去市里寻律师,和我打官司,但这协议,肯定不是你说无效就无效的。”又道:“明天,我的人就会正式去接收泾阳矿。”
何默君冷笑看着陆铭,“只怕,黑老六他们不会同意。”
陆铭笑笑:“我又不怕他们,他们算干什么的?开采权纠纷,一帮山里的野人有权力评判吗?”顿了下,“哦,你看啊,协议和相关附件的原件我都叫我的掌柜带去县里登记了,他回来后,泾阳煤矿开采权正式属于我的县公署文书肯定也到了!”
何默君脸色微微一白,点点头:“我知道,新县长和你有故。”
陆铭不置可否,拿起茶杯喝茶。
何默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不管怎样,明天四号井,你们不能接收,那是属于我私人的!家翁给了我的!”
陆铭一笑:“嗯,四号井是郭家十年前发现的一处煤层,和其它煤层有断层,但是,按照本地的矿业勘探条例,四号井也属于泾阳矿主体是没错的了,不能郭家发现的新煤层,那煤矿就是郭家的,您说是不是?”
何默君凝视着陆铭,终于知道了,这家伙有备而来,泾阳矿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
比之山匪,这种外来资本有时候更可怕,怕是早就计划好了如何侵吞。
陆铭又咳嗽一声,“不过,我这人事情也不想做绝了,四号井,开采权可以交给你郭家,算是从我手里承包,每年,交给我一半煤,四号井一年差不多出煤两万吨,一年给我一万吨煤的话,差不多四万元,嗯,一年承包费4万元吧!具体的协议,明天我的人去了再签。”
“那去了人工,去了分摊的保护费,根本就剩不了几个钱,陆先生,你过分了!”何默君冷着脸。
陆铭摊摊手,没说话。
其实,什么保护费,以后还会有吗?引入东海一些技术后,泾阳矿提高一倍的产量还是没问题的,想来郭家以后,进账肯定比现在还高一些,也不用担惊受怕,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从某种角度,自己算是保全了郭家,至于这位前嫂子,以后理解不理解的,都无所谓了。
看着她咬牙离开,显然自己在她心里,是来碾碎她郭家骨头吸髓的恶魔了。
但也无所谓了。
自己来到这龙岗,用的却是“陆铭”这个名字,她却毫无波澜的样子,应该早忘了陆家的一切吧。
根据刘敬堂所说,她四年前嫁入郭家。
那就是离开陆家没几天就嫁进了郭家,自己家里不知道怎么传的,说是去了临县。
而且,刘敬堂说,她是郭家老三,郭有南的同学。
自己当时就没多想,却不想,真是自己嫂子,那就是,她一直和这老同学有联系?
算了,和自己全无关系了。
长兄啊,你在天有灵的话,也不必深究,很多事,难得湖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