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过招
只要解除了凉宿之毒,千机蛊也就消停消停下来了。
至于千机蛊的蛊毒……
至今她爹都束手无策。
坐在床榻边,握着万喜的手,宋瑾缓缓阖眼,吸了口气,慢慢叹出,再睁眼,眼底的愤怒已经被平静替代。
“你们留下一个人跟着我,余下三人,去看看我爹那里什么情况。”
四个暗卫,对宋瑾的话那是言必行令必止。
得了命令,四人一番商议,当即决定为首那个留下守着宋瑾,余下三人转头就离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路詹带着神医再次折返。
宋瑾坐在床榻边,冷着脸看着神医。
神医进门就看到宋瑾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也不伪装,只冷笑一声,“没想到宋大小姐倒是吉人自有天相。”
宋瑾默不作声,目光在神医身上掠过一眼,转头去看万喜,伸手将万喜浸过水煮鱼的头发像一侧捋了捋。
路詹瞧着万喜那灰白的面色,急的几乎喘不上气。
“你快给万喜解毒。”路詹催促神医。
神医冷笑,“急什么,宋大小姐都不急,你急什么。”
路詹嘴巴一张,要出口的话却没说出来,只觉得堵在嗓子眼堵得他全身难受。
宋瑾看着万喜,凉凉的道:“是啊,我都不急,路詹你急什么,沈樾更是不急呢!大皇子要我三天之内拿到皇后娘娘寝宫那副画,你看,大皇子都不急。”
神医目光骤然锋利,“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在威胁老夫?”
“是的。”宋瑾缓缓转头,朝神医看过去,“万喜的毒一日不解,我便守着她一日,大不了最后我给她厚葬。”
说及此,宋瑾嘴角一扬,眼底泛出笑意,“你等得起吗?”
路詹听到厚葬两个字,目光死死的盯着万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剧烈的颤。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就连沈樾中了凉宿之毒的时候,他也只是着急,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万箭穿心一样难受。
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中了什么千机蛊。
否则,怎么会这么难受。
神医铁青着脸,盯着宋瑾,“你敢!”
宋瑾一挑眉梢,“你大可一试!别的我敢不敢不好说,死,我敢的很!”
宋瑾说话的时候,立在一侧的暗卫眼底流露着浓浓的欣慰。
大小姐总算是长大了啊。
宋瑾眼角余光不慎瞟了一眼,就看到这种毫不遮掩的欣慰,顿时……
宋瑾语落,神医仿佛探究一样,盯着宋瑾。
一时间,屋里静默如坟茔。
宋瑾耗得住,路詹耗不住。
他素白着脸,深吸一口气,一把扯了神医的袖子,“你要害死殿下吗?害死殿下,对你什么好处!”
神医一把扯会自己的衣袖,“我怎么会害殿下。”
“那你这是做什么?”
神医转头,如锥子一样的目光锁定宋瑾。
宋瑾挑挑眉梢,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路詹推了神医一把,“快去给万喜解毒,只有万喜解了毒,宋大小姐才会去找大皇子,大皇子才会给殿下解毒,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居然还想威胁宋大小姐,你脑子让屎糊住了吗!”
神医……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设想的,可是宋瑾被凉宿触发千机蛊,他来解除凉宿的同时,会喂宋瑾吃下另外一种东西。
那东西虽然不致命,可能随时触发她体内的蛊毒,而压制的东西,只有他有。
也就是说,宋瑾只能听他的。
这样,在四殿下苏醒之前,他就能死死的控制住宋瑾。
主要是宋瑾给他的感觉是,这个人太不好控制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
谁能想到,宋瑾居然没有中毒。
不是说,宋瑾是个吃货吗?
吃货怎么没有动筷子!
哪怕吃上一口,也行啊!
神医有点想吐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疼。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他只能先给万喜解毒,至于控制宋瑾,只能再等机会再想办法了。
神医上前,划破自己的手指,三滴血滴在万喜天庭处。
万喜灰白的面色,随着血滴落下,渐渐泛起生气。
路詹松下一口气,整个人倚靠在一侧床头,只觉得自己都软了。
“宋大小姐,万喜已经没事了。”
宋瑾瞧着万喜,摇头,“我信不过你,我等万喜醒来再说。”
“要等彻底醒来,至少需要三天!”神医急了。
大皇子那里,可是昨日定下的三日之约。
今日已经过去一半了。
宋瑾扯嘴一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彻底救了万喜,毕竟,你有前科,我信不过你。”
路詹才松下的那一口气,又提起来,朝神医看过去。
神医嘴皮一抖,铁青着脸,“宋大小姐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宋瑾一扬嘴角,“如果我说是呢?”
“你!”神医一抬手,朝宋瑾指过去。
一直默默立在一侧的暗卫,立刻用自己的佩剑朝神医伸出去的那根手指敲过去。
啪的一下。
猝不及防。
神医吃痛,手嗖的缩了一下,怒目转头看过去。
暗卫默不作声,收起佩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瑾也没想到她家暗卫这么护短,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立刻恭顺道:“奴才王六。”
宋瑾点点头。
神医都快气炸了。
四殿下还在里面躺着,等着大皇子那边的人送来下毒之人,他们两个在这里聊起天了?!
“宋大小姐,你不要太过分!”神医怒极。
宋瑾嗤的一笑,“这个时候,你除了咆哮,还能对我做别的吗?”
神医差点被这话堵得一口血喷出来。
宋瑾淡淡道:“我就是要确定万喜是不是真的被你救了,万一你耍了什么把戏,我岂不是又被你骗了。”
默了一瞬,宋瑾凉悠悠抬眼,朝神医道:“毕竟,凉宿解毒,除了施毒之人的三滴血,还需要一样东西,我可没见您给她。”
神医一怔,意外看向宋瑾。
宋瑾冷笑,“怎么?欺负我年幼无知?可惜,让你失望了,家父严苛,我从小饱读诗书,见多识广。”
神医……
一侧暗卫,眼底欣慰越来越浓。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思
神医狠狠瞪了宋瑾一眼。
满目表情赫赫:算你狠!
宋瑾耸肩一笑,“请吧。”
神医这才不情愿的从药匣子里取出一个瓷白小瓶儿,倒了倒,一条漆黑的小虫子落在他的掌心。
路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一拳朝着神医揍过去。
妈的!
居然真的藏了一招!
还好宋大小姐英明,不然万喜……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路詹愤怒的注视下,神医将那小虫放到万喜天庭滴血之处,小虫在那血迹处翻了个身,立刻蠕动起来。
它围绕着血迹,开始转圈。
随着一圈一圈转下,那小虫的颜色也渐渐发生改变。
黑色渐褪,红色渐浓。
就在最后一丝黑色褪去,全身通红仿佛要灼烧的那一瞬,万喜身子一颤,脑袋一偏,吐出一口血。
黑漆漆的血,泛着臭味,如同从沈樾手指放出的血一样的臭。
宋瑾这才松下一口气。
笑眯眯看向神医,“这才对嘛。”
说着,她身子微微向前一倾,手里一把三棱匕首,一刀捅进神医腹中。
一刀没入,飞快的抽出,第二刀再次没入。
神医震愕之下,都忘了腹部剧烈的疼。
睁大眼睛看着宋瑾,“你……你……”
宋瑾嘴角扬着笑,面无表情,“我不喜欢在我面前耍手脚的人。”
如果神医看过话本子,他应该知道,此刻一幕,叫做:黑化。
宋瑾在神医腹部连捅三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神医带着满身的血轰然倒下那一瞬,地面的震颤和刺目的鲜红才惊得路詹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詹一步冲上前,疯狂的朝宋瑾怒道:“你做什么!你疯了……”
宋瑾起身,缓缓打断路詹,“你不也想这样做吗?”
路詹满面愤怒癫狂顿时一滞。
他……她怎么知道?
说完,宋瑾抬脚朝外走,“我去找大皇子,你自己,应该处理的了这里吧。”
宋瑾一走,路詹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神医,一时间心头情绪复杂艰涩。
神医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大燕朝。
起初他和殿下年纪小,很多事不懂,很多时候害怕,那个时候,都是神医在宽慰他们,鼓励他们,俨然一个慈父。
到后来,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多,所处的境地越来越险,也是神医保护了他们。
若不是神医,他和沈樾,早就被毒死了。
神医年纪比他们大得多,很多事情看的透,他和沈樾有什么想不通的,有什么看不破的,总要去找神医取经。
神医对沈樾而言,半父半奴。
可……
可他懂得那么多,怎么就糊涂到给宋瑾和万喜下毒。
而他,明明这个时候,应该非常的愤怒,愤怒到要不顾一切的杀了宋瑾。
可他偏偏没有愤怒。
宋瑾那句:你不也想这么做吗?萦绕在他耳边。
他难道是想这么做吗?
为什么?
路詹不知不觉的看向万喜。
他从神医身侧爬起身,腿软脚软的坐在了床榻边。
看着万喜已经恢复血色的面容,他忍不住哆嗦的手,在万喜脸颊上轻抚一下。
原来,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路詹温热却颤抖的手掌,放在万喜脸颊上,感受着万喜的温度,路詹缓缓闭眼。
这一刻,他心头安宁,又无力。
安宁,是因为他忽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无力却是对神医。
但凡沈樾有个靠得住的大夫可用,神医也许都不用死。
可惜沈樾没有。
在大燕朝这么多年,沈樾一个可用的大夫都没有,所以,这个时候,明明神医还有一口气,他却找不到人来救神医。
这……
可笑吗?
就在路詹心尖苦涩时,一只暖呼呼的手放在他手背上,“路大哥,你怎么哭了?”
万喜的声音,忽然传来。
路詹眼睫一抖,睁眼去看,万喜那黑漆漆的,带着关心的眼睛就那么撞了进来。
撞得路詹心头一疼。
罢了!
路詹深吸一口气,朝万喜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万喜想了想,点头。
路詹立刻紧张,“哪里不舒服?”
万喜指着自己的脸,“你压得疼。”
路詹……
……
宋瑾带着王六朝大皇子府邸而去。
“你叫王六,你家是不是还有王五王四?”
王六点头,“我家一共八个孩子,我姐姐是老大,余下老二到老八,都是男丁,除了我姐的名字我爹娘花了心思,余下我们,就按照顺序排。”
宋瑾……
那不是,还有王八?
仿佛洞察了宋瑾内心似得,王六道:“我三个四哥五哥和我一起,照顾大小姐,王七和王八,跟着老爷。”
宋瑾……
还真是王八啊!
可怜的孩子。
“那王二呢?”
“王二有别的任务,我们也不知道老爷把他派到哪里去了。”王六如实回答。
宋瑾倒是有些意外。
别处。
别处还有什么人,是她爹要专门保护的。
对于这种毫无猜测根据的问题,宋瑾往往选择拨至一旁,毕竟想琢磨都没有琢磨的入手之处。
两人说着话,眨眼到了大皇子府邸。
仿佛早就知道宋瑾要来,门口一个小內侍眼见她到,立刻迎上去,“四殿下万安,殿下正在梅亭等着四殿下,四殿下随奴才来。”
说着,那小內侍瞥了宋瑾身侧王六一眼,眼底泛上一抹狐疑。
怎么不是路詹。
这人是谁?
然而,不该他问的,他自然也不会问,只一路恭顺的引了宋瑾过去。
王六被留在距离梅亭数步远的地方候着,宋瑾进亭子的时候,大皇子正捧着一本话本子,读得津津有味。
听见脚步声,大皇子一抬眼,将手里话本子搁下,“四弟总算是来了,快坐,今儿在宫里受惊了吧,本王特意治酒一桌,给四弟压惊。”
宋瑾冷笑一下,瞥了一眼大皇子放置一旁的话本子封面。
宋瑾……
“殿下就不能看点男人们看的话本子?”忍不住问道。
大皇子人畜无害的笑道:“天下之书,皆是精华,分什么男女。”
说着,他身子朝宋瑾一靠。
“再说,本王与你打交道,难道看看这种书,不是正对主题吗?”
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暧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身份
宋瑾翻个白眼,“怎么?殿下要与自己的个弟弟来一场盛世之恋吗?”
大皇子当即大笑起来,抬手勾住宋瑾的下巴,“有趣的灵魂。”
宋瑾偏头躲开。
“殿下今儿一早,在我府邸说的那几句话,怕根本不是指点我们如何调整院中布局的吧。”
大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宋瑾,但笑不语。
宋瑾继续道:“你是指点你那属下,该要如何穿过那院子走进密室的吧。”
大皇子再次大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趣,和读话本子一样有趣。”
说着,大皇子一托腮,偏头看着宋瑾,“你是女主吧。”
宋瑾……
“怎么,你想当男主?”
大皇子似笑非笑,“你说呢?”
宋瑾挑眉,“皇兄读书多,不知道皇兄读没读过无cp.”
大皇子……
无什么?
宋瑾准确的捕捉到大皇子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茫然,嗤的笑道,“怎么?皇兄读遍天下话本子,连无CP也不知道吗?”
大皇子……
“天下之书,宛若星辰浩瀚,本王不过因为个人爱好,读了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不知道,也是很正常吗?难道四弟以为本王什么都知道?没想到本王在四弟心里,地位这样高,真是让四弟失望了呢。”
大皇子迅速将话题控制在自己的节奏中。,
宋瑾……
“我来不是和皇兄耍嘴皮子的。”
大皇子点头道:“当然,你的嘴皮,本王不想耍,本王的嘴皮,你就算是想要,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说着,大皇子朝宋瑾暧昧一笑,伸出食指在自己嘴角抹了一下。
宋瑾看的全身鸡皮疙瘩暴起。
这是个变态吧!
“皇兄不惜冒险进我府邸,给人下毒,比我去偷皇后娘娘寝宫那副画,臣弟想要问一下,那副画,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大皇子神色稀松,笑道:“第一,本王派人去沈樾的府邸,并非冒险,连沈樾的暗卫都没有惊动呢,怎么能算是冒险。”
宋瑾……
和这人说话,得活活把人憋死。
“第二,那副画有什么与众不同,你去取了不就知道了?”
“我没得选吗?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大皇子丝毫不意外宋瑾这话,拿起桌上杯盏,把玩着,“没得选。”
“如果我不在乎沈樾生死呢?凉宿之毒,要解毒唯有施毒之人心甘情愿三滴血,如果,我不愿意与你合作呢?”
“你不在乎沈樾生死?”大皇子倒是意外了一下,“也不在乎你们的身体换不回来吗?”
宋瑾笑道:“何必换回来呢?我现在,不好吗?”
大皇子仿佛在探究宋瑾这话的真假,盯着她的眼睛看。
宋瑾也不躲闪,任由大皇子看。
一时间,梅亭里安静下来,唯有阵阵梅香袭来,沁人心脾。
大约默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忽的一笑,“就算是你不在乎沈樾的生死,也无所谓用谁的身体,可你还是得与本王合作,你没得选。”
“我想知道原因。”
宋瑾今儿来,就是来问个原因的。
之前她在乎沈樾所占据的那个原主的身体,也算是在乎沈樾的生死。
可历经了今天的事,宋瑾想通了。
沈樾是死是活,管她屁事!
至于原主的身体,她也想了。
纵然原主与先皇后有关,可有关的并不仅仅是一个躯体,否则她和沈樾互换身体,元宝还是一样认得出,沈樾皮囊下的,才是真的她。
所以,宋老爷应该也能接受吧。
能不能接受,也都这样了。
她也没得选,她这人记仇,沈樾都那么对她了,再让她去保护沈樾?
对不起,做不到!
大皇子看着宋瑾,手里杯盏不知什么时候搁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神情在这一瞬间,有些微重。
“本王对话本子里出现的女主,比较感兴趣。”
就在宋瑾以为大皇子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缘由时,大皇子丢出这么一句。
宋瑾……
眼角一抽,匪夷所思看向大皇子,“就以为这个?”
大皇子笑道:“想必你该知道,沈樾去余州的时候,本王是想杀了他的,但是现在,本王明明有机会杀却又不杀了。”
宋瑾也觉得奇怪,洗耳恭听。
“因为你,本王改变主意了。”
宋瑾……
我脸这么大?
“只有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故事,居然发生在本王身边,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本王读了这么多话本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真的剧中人,本王很好奇,现实生活里的剧中人,剧情要怎么发展呢。”
宋瑾……
“怕是让殿下失望了。”
大皇子摇头,“只要你将那幅画给本王取来,就不失望。”
“我取了那副画,殿下肯放过我?”
大皇子一挑眉,“放过?”大皇子一笑,“你非要用这个词,倒也可以,没错,你取了那幅画,本王便放过你。”
宋瑾蹭的起身,“一言为定。”
大皇子点了下头,没有动。
宋瑾转身离开。
望着宋瑾的背影,大皇子捻起桌上果盘里一只蜜桔,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剥着,目光一直尾随宋瑾直到她离开视线。
宋瑾一走,大皇子弹了个手指,立刻有灰衣人现身。
“查的如何了?”
那灰衣人抱拳道:“可以肯定,躺在四殿下府邸暗室里的姑娘,乃余州商户宋定忠之女。”
顿了一下,灰衣人面色有些奇怪、。
“说。”大皇子吃了一瓣蜜桔,声音微冷。
灰衣人便道:“但是据我们所查,宋定忠只有一个儿子,叫宋瑾,并无女儿。上个月,他儿子新婚,新婚不过三天,与新婚夫人一起落水毙命。”
落水毙命?
大皇子扬了扬嘴角。
新婚怕是宋定忠掩护当时正在遭受他追杀的沈樾吧。
至于毙命……
只怕当时沈樾和宋瑾已经互换了身体,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才闹出这么一场,妄图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事情掩过去。
至于宋定忠这十六年来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那就是宋定忠养女儿女扮男装的原因不可告人了。
宋定忠的生意做的大,他是知道的。
能让宋定忠不敢公布女儿性别的原因,一定是一旦说了就会闹出人命的原因。
宋定忠生意做那么大,膝下却没有一个儿子,发妻死后,他甚至从未续弦给自己留下一个香火。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按照话本子的剧情发展,这宋瑾,只怕根本就不是宋定忠的女儿,宋定忠养着宋瑾……
摩挲了一下手指,大皇子身子向椅背一靠,缓缓闭上眼,“查到宋定忠在哪里了吗?”
灰衣人摇头,“还没有。”
“去查。”
灰衣人抱拳领命,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任职
大皇子闭着眼靠着椅背,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扶手。
他心里盘旋着一个答案,但是……
蹙了一下眉心,大皇子抬手招了一个随从,“去查一查,十六年前那件事。”
那随从领命,默不作声离开。
等到那随从再次折返,已经是月上柳树梢。
大皇子还闭着眼坐在梅亭中,那样子,仿佛是睡着了。
虽然是寒冬,可梅亭中因着地龙烧的旺,再加上亭子四根柱子全是发热的,亭中很是温暖。
随从恭顺的立在一侧,低低的回禀,“……先皇后当夜产了个女婴……”
随从还在说,大皇子漆黑的眼睛蓦地睁开,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去吧。”
对于十六年前,他父皇是怎么篡位的,他一点不关心。
那是上一代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都发生十六年了,究其原因和过程,没有多大必要。
曾经,他也不屑于查以前那些事,他只看眼下。
可那个女婴……
到现在,大皇子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女婴就是宋瑾了。
难怪天犬对宋瑾那个态度。
望着天上那轮弯月,大皇子嘴角扬了扬,漆黑的眼底透着冰冷的笑意。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大皇子点了一个婢女上前,“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太后面前透个消息去,只说,沈樾和先皇后,有几分像,这话莫让旁人听到。”
“喏。”
婢女领命离开。
而这个时候,宋瑾立在宫门前,递了牌子,“本王有要事求见父皇,事关黄金一案。”
双手负在身后,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畏畏缩缩,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装模作样做出来的怯懦,宋瑾玉树临风站在那里。
侍卫看了牌子,有些犹豫。
以前,四皇子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进宫面圣,他们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问题。
现在……
虽然全京都都知道,皇上因为钦天监那句话,不待见四皇子,可人家到底也是皇子。
他们不过一个做奴才的……
侍卫犹豫一瞬,客气道:“殿下稍后。”
宫门口朝里走不过百步,便有一座小屋,里面有传话内侍守着,以防有谁突然有要紧事要进宫面圣,却又没有进宫资格。
大晚上的,寒风凛冽,小內侍正在屋里烤火聊天,忽的接到任务,骂骂咧咧朝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上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笔架哗哗作响。
桌上放着一摞沾血的宣纸。
是丽妃的口供。
极少有慎刑司撬不开的嘴。
宣纸上,明明白白写着,丽妃如何勾结钦天监刘大人纵火御书房。
这可是御书房啊!
为了泄愤,为了诬陷沈樾,他们竟然敢火烧御书房。
感受到威严受到冒犯,皇上恨得咬牙。
然而,再愤怒,他不能杀了丽妃。
安国公虽然死了,可安国公夫人他还留着,安国公夫人的亲哥哥,骠骑大将军还在前线。
丽妃就是吃定了他忌惮骠骑大将军,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真是可恶。
“将她打入冷宫,贬为常在。”
丽妃的口供之下,是德妃的口供。
当时因为德妃之事比较特殊,太后为了皇室颜面,将审讯德妃的事亲自接揽过去。
太后手里的人,不比慎刑司差,可德妃硬是咬紧牙关也没有说那金盒寓意的男人是谁。
甚至她一口咬定,这是她为了皇上量身定做的,就为了睹物思人。
因着东西太过露骨,才藏着。
盒上无字,不能真的用来证明什么,难道皇上还要上赶着给自己安一顶绿帽子。
但皇上的面色,依旧铁青。
他清楚的记着,当时太后看到这个金盒时的反应。
那分明是太后认识这个盒子。
可太后那边送来的口供,却是与这个盒子有关的内容,一个字都没有,
他甚至派人去取口供的时候,还专门叮嘱,提醒太后一声有关这盒子的出处。
可太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皇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眼底是挡都挡不住的凶光。
为什么!
他才是天选之子,他才是太后唯一的依靠,同样都是亲生儿子,换作是大哥,太后也会这样吗?
一定不会!
皇上心中那股愤怒,让他眼底几乎喷出火来。
“德妃,行不配德,免去妃位,降为常在,与丽妃一同迁入冷宫。”
既然她不肯说,那他也不听好了。
反正,听了也不是什么好话。
内侍总管领命,犹豫一瞬,“德妃娘娘膝下,还有溧阳公主。”
皇上冷哼一声,“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多的去了,一个公主,谁都想养着。”
内侍总管明白皇上的意思,转身去传话。
这话,他当然不是亲自去传,不过是告知门口小內侍一声便折返回来,“陛下,刑部尚书大人还在门口候着呢。”
宫闱之事,让皇上怒不可遏,险些忘了正事。
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满头怒火,喝了一盏温差,“宣。”
一声令下,转眼刑部尚书提袍进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是皇上将刑部尚书招来的。
京兆尹贪污腐败,勾结安国公私开金库,已经被处置。
可京兆尹一职事关京都治安平稳,不能一直由刑部尚书代理,皇上召他来,为的就是此事。
呷了一口热茶,皇上道:“京兆尹一职,爱卿可有人选?”
对于皇上的问题,刑部尚书没有表现出分毫意外之色,毕竟,在他看来,皇上问他是正常流程。
并且,皇上在问他之前,必定也已经问过户部和兵部了。
“臣倒是有一人推荐。”刑部尚书一直是个耿直的性子,毫不推脱打太极,直言道。
皇上一笑,“何人?”
兵部尚书就道:“刑部侍郎,苏浙。”
皇上一愣,旋即笑起来,“苏浙?朕以为,你会推举赵霁德。”
兵部尚书一愣,错愕看向皇上,“赵霁德?他是余州知府啊!”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又充满恰到好处的茫然。
皇上笑了,“余州知府做了十六年,也足够他做一次京兆尹了。”
刑部尚书立刻道:“知府调任京兆尹,原无可厚非,也一直是这个程序,可按照规定,能做到京兆尹的,起码要在四个民俗风情完全不同的地方任职,并且有一定的客观业绩者,才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进宫
皇上觑着刑部尚书的神色,来揣度他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待刑部尚书言落,皇上笑了笑,“如果他能把京都治理的像余州一样平稳安康,朕觉得就够了,余州十六年来,当地税收可是比京都都多。”
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什么久远的事,皇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深吸一口气,皇上道:“就他吧,明日朕会将圣旨发下去,一会儿你去见见他,和他交接一下吧,以后都是同僚,要放下芥蒂才是。”
最后一句,皇上带着不明深意的玩笑意味。
刑部尚书只当听不出来,讪讪又别扭却要强行做出没事的样子,低低道了一句,“能有什么芥蒂。”
皇上那因为宫闱之事而愤怒的心,此时被冲淡不少。
他最忌惮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
几个皇子里,他最喜爱大皇子,除了个人感情外,还因为大皇子从不与这些朝臣走的近,满朝文武,想要投靠站队大皇子的,不知多少,但是大皇子一概拒绝。
这让皇上很安心。
这才是一个皇子该做的。
不然,他这个做父皇的,正当鼎盛,他们这些做皇子的,一个个拉帮结派,想要做什么?
逼宫篡位吗!
事情议定,刑部尚书行礼告退,他前脚离开,一个小内侍在御书房门口回禀,“陛下,四殿下求见。”
刚刚跨过门槛的刑部尚书,闻言脚下步子顿了一下,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只听得背后御书房里,皇上嫌恶的声音道:“不见~”
小内侍应了一声诺,立刻转身要走。
却听得内侍总管忽然开口,“殿下可是说,为了什么事?”
内侍总管常伴皇上身边,鲜少有这样不合规矩的时候。
小内侍匆匆觑了皇上一眼,道:“说是为了黄金一事。”
刑部尚书一步一步朝外走,距离远了,也就听不真切了。
四皇子为了黄金一事进宫,难道说黄金一事,还没有结案?
不应该啊。
刑部尚书蹙着眉,脑子里思量着。
御书房。
内侍总管一脸不安的立在皇上一侧,“陛下恕罪,奴才多嘴了。”
皇上没好气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内侍总管便又低了低头,“陛下今儿心情不好,奴才知道,可四殿下向来是无召从不敢入宫的,现在又是夜里,奴才怕他当真有什么事了,给错过了。”
皇上冷笑,“那个逆子,能有什么事!”
内侍总管低着头,“陛下要不还是见见吧,奴才这心里,总觉得可能事情不小,不然,四殿下今儿才在宫里经历了那么些……”
内侍总管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皇上怒气更重。
那个沈樾,今儿就像条疯狗!
居然敢公然顶撞他。
他还没罚他大不敬之罪呢,他居然还敢来!
黑着脸,皇上冷哼道:“让他进来。”
门口传话的小内侍意外的看了皇上一眼,低头领命离开。
原本,他觉得皇上压根不会见四皇子,所以他都打好了等会儿如何羞辱四皇子的腹稿了。
谁让四皇子让他大晚上的迎风领这差事。
可现在,皇上居然要见!
还有,好好地,内侍总管怎么就替四殿下说话了?
难道是内侍总管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这么一想,等到小内侍见到沈樾的时候,迎他进宫,格外的恭顺。
宋瑾……
这厢宋瑾才进宫,那厢太后就得了消息,立刻命贴身嬷嬷去御书房门口守着,一旦他出来,立刻领到她这里来。
对此一无所知的宋瑾,冒着寒风,总算是进了御书房,迎上了皇上那张比寒风还要凌冽的面容。
宋瑾……
狗皇帝!
皇上厌恶的看着宋瑾,“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个时候来搅扰朕。”
宋瑾……
一敛心里的杀意,宋瑾抱拳恭声道:“启禀父皇,当时安国公金矿一事,儿臣疏漏一事,今日方才想起,觉得此事颇为重要,故而……”
“何事?”皇上粗暴的打断宋瑾。
宋瑾低头道:“当日安国公府中金矿被发现,儿臣意外听到安国公与他府上管家提了一句话,说什么只要皇后娘娘愿意,他们一定不会有事。”
这话一出,皇上结结实实一怔,目光锋锐的看着宋瑾,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愤然一拍桌子。
“孽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瑾就道:“儿臣不敢隐瞒。”
皇上怒目盯着宋瑾,仿佛能从他脸上盯出一个洞。
须臾,皇上冷着脸沉声道:“安国公还说什么了?”
宋瑾就道:“安国公倒是没说别的,就是他的管事说,有丽妃娘娘在宫里,皇后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皇上蹙眉。
丽妃和皇后向来是不对付的,这点他知道。
怎么…….
皇上狐疑看着宋瑾。
若说是因为丽妃今日害他,他想要报复丽妃,大可直接冲着丽妃去。
这话,却是和丽妃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只关系到皇后。
置于桌案上的手,摩挲着手里的珠串,皇上转头吩咐,“让慎刑司继续审,问问她和皇后之间,到底有什么。”
内饰总管得令立刻去传话。
宋瑾低眉顺眼立在当地。
“还有旁的事?”皇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就想是看阶级敌人一样。
宋瑾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
皇上冷笑,“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有话你就说,没有就滚,你该知道,朕并不想见到你。”
宋瑾就道:“舒妃娘娘有孕一事,儿臣觉得……”
刚刚皇上是一怔,此刻皇上就是一愣。
“你说什么?”
宋瑾错愕抬眼,去看皇上,“父皇不知道吗?”
皇上……
擦~
他越看眼前这张脸,越想直接一把捏死他!
这是人说的话吗?
“休要装神弄鬼,有话就说。”皇上没好气道。
宋瑾就道:“安国公说,丽妃娘娘手里不仅有皇后娘娘的把柄,也有舒妃娘娘的把柄,还说,舒妃娘娘这一胎,只怕不到时候都不敢让父皇知道,如此看来,竟然是真的。”
宋瑾睁大眼睛看着皇上,一副她也很匪夷所思的样子。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皇上的脸色却是差的紧。
舒妃那一胎?!
真是可笑!
舒妃怎么会有一胎呢!
论舒妃的身形,那一胎不会超过三个月,不然怎么也显怀了。
可舒妃……
皇上猛地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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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分析
最近他每次翻了舒妃的牌子,舒妃总是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推掉了。
是因为怕伤到胎气吗?
她为什么不说!
她怀孕,这是她恃宠而骄的资本,为什么竟然会成为丽妃手里的把柄。
蓦的,皇上眼皮一跳。
今日宴席大殿上,在丽妃被闹出来之前,舒妃就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
真的这么巧吗?
还是说,她觉得丽妃一定会被闹出来,因为丽妃抓了她的把柄,所以她要在丽妃被闹出来之前离开。
这样,丽妃就算是当场被抓,情绪失控,见不到她也就未必会说出她什么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又是怎么知道丽妃的手段的?
她在丽妃跟前安插了人?
皇上心头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
就算是舒妃在丽妃跟前安插了人,可只要那人不算是丽妃的心腹,就不可能知道丽妃的事。
而一旦那人是丽妃的心腹,她又怎么可能任由丽妃拿捏了她的把柄。
这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丽妃放火烧御书房,极有可能是舒妃或者皇后煽风点火的结果。
丽妃并不是一个蠢得,太蠢了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舒妃与皇后两人。
可沈樾涉及安国公上下那么多性命,她心里早就被愤怒冲淡了理智,所以才会着了皇后和舒妃的道儿吧。
那皇后和舒妃如此,是单纯的想要除掉丽妃呢,还是……
等等……
皇上心头电光火石一闪,蓦的想起,舒妃的哥哥,是骠骑大将军麾下一名悍将。
骠骑大将军英勇无敌,可舒妃的家室也不错。
舒妃的哥哥,难道就不想将骠骑大将军取而代之?
有生之年,只要骠骑大将军在一日,这骠骑大军就永远是骠骑大将军的。
丽妃与舒妃不睦,这骠骑大军就不会成为二皇子的有力臂膀,甚至还可能是他夺位的绊脚石。
机敏如二皇子,怎么可能留着这种绊脚石呢!
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将其除掉,而最符合二皇子行事风格的,便是借刀杀人。
如果丽妃没了,安国公阖府没了,边疆传来一封密信,说是骠骑大将军反了,他应该会信吧。
思虑越来越深,皇上不由得被自己所想的事惊出一身的冷汗。
幸亏,幸亏他及时想到了,不然……
只怕真要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了。
折损了骠骑大将军是小,可若是让二皇子得了骠骑大军……
皇上这皇位,是他用不光明的手段夺来的,所以他忌惮一切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东西。
正在这时,内侍总管面色难看的从外面进来。
“陛下,不好了。”
皇上抬眼看去,“怎么?”
两个字说出口,他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是丽妃出事了?”
内侍总管立刻道:“方才慎刑司的人去冷宫提审,丽妃已经自尽了。”
皇上眼底,骤然流露出凶悍的光。
自尽?
丽妃手里捏着舒妃和皇后的把柄,背后还有骠骑大将军,她怎么可能自尽。
按照丽妃的性子,她可不是那种不咬人的狗。
就算是自尽,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舒妃和皇后的。
“德妃呢?”皇上立刻问道。
内侍总管一愣,“德妃?德妃娘娘在冷宫偏殿,大概还不知道。”
皇上冷笑。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舒妃和皇后特意安排了今日宫宴上那一幕,不就是想要用德妃的手除掉丽妃,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造出一个丽妃不堪耻辱自尽的结果吗!
怎么德妃会不知道!
她知道的很!
就说德妃身上,怎么会带着那种金盒子参加宫宴。
只怕那金盒子,根本就是皇后或者舒妃突然给她的。
一瞬间,皇上思绪全部通顺了。
抓起手边的狼毫湖笔,皇上扯了一张宣纸刷刷落笔。
不过须臾,一封亲笔密信写好,用火漆封了,皇上递给内侍总管,“让人送到骠骑大将军手里,不可让人知道。”
内侍总管立刻领命。
宋瑾眼观心心观鼻的立在那里。
内侍总管一走,皇上冷眼看向宋瑾。
“说吧,你想要什么?”
宋瑾对于皇上如此发问,丝毫没有惊讶的反应,只淡淡道:“儿臣想要皇后娘娘寝宫一副图。”
皇上挑眉,如锥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宋瑾,“哦?”
“《云瑶书居图》。”
“为什么?”
“儿臣歆慕已久。”
皇上冷笑,“朕真应该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这话,讥诮意味明显。
宋瑾低头,“儿臣不敢,儿臣就是觉得,以前儿臣过得太委屈了,儿臣不想那么委屈自己,儿臣是龙种。”
这龙种二字,宋瑾咬的格外的重。
原主才是正儿八经的龙脉。
这狗皇帝算个屁!
说着,宋瑾抬头,直视皇上,“若非钦天监刘大人闹出如此一场,儿臣都不敢想,儿臣那与父皇相克的命格到底是真是假。以前,儿臣始终坚信这是真的,为了父皇,儿臣尽量的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可现在,儿臣忽然觉得,这件事,未必是真的,既然如此,儿臣就不想过得那么委屈。”
“你觉得委屈?”皇上声音很冷。
宋瑾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今天的事,如果换做是大皇兄,父皇也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吗?对于被冤枉的人,不闻不问?”
皇上哼的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和大皇子做比。
然而,皇上不知怎么,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那幅图,是你的了。”
宋瑾恭敬行礼,“儿臣谢父皇,以后儿臣忽然想到什么事,也一定会鞠躬尽瘁。”
皇上听着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一直以来被他视为草芥的,居然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甚至都算不得蠢笨,还有一些智慧。
这智慧和城府,并不比老二老三差。
皇上不想看到宋瑾,抬手嫌恶一摆,“你去吧!”
宋瑾应诺,“儿臣在院里等着,拿到图儿臣就走。”
皇上被他气笑了,“你还怕朕不给你不成!朕一言九鼎!”
宋瑾笑道:“儿臣告退。”
出了大门,却是当真立在御书房院子里等着。
皇上气的啪的抬手在桌上一拍。
不过,他实在是无心顾及老四到底做什么。
骠骑大将军,舒妃,皇后,二皇子,这些人哪一个不比沈樾值得他花心思去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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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骇
御书房里,皇上在灯火通明中心思沉沉。
御书房外,宋瑾在寒风凌冽中,等着那幅图。
天犬一早感应到宋瑾进宫,宋瑾从御书房大门出来那一瞬,它便扑了上来。
主人,想我了吗?
宋瑾揉揉天犬的大头,没有说话。
御书房这种地方,她还不太敢与天犬表现的太过亲密。
天犬大头在宋瑾膝弯蹭了蹭,主人在这里等什么?
宋瑾拍着天犬的大头,笑道:“父皇答应给我一幅画,我在这里等着。”
天犬翻个白眼,那不是你父皇。
宋瑾……
御书房的小内侍们似有若无或明或暗的瞧着天犬和这位四皇子的亲近,一个个心里纳罕,
这天犬不是及其通灵的吗?
怎么和陛下都没有这么亲近,反倒是和一个废物皇子这么亲近了。
还有……
陛下怎么开口问这废物皇子想要什么,这也太不符合陛下对这废物一贯的态度了。
这废物倒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居然想要皇后娘娘寝宫的一幅画。
他可是成年的皇子啊!
要人家皇后娘娘寝宫里的东西,听说那副画还是挂在皇后娘娘寝室的。
在御书房小内侍们各色目光下,宋瑾终于等来了她的那幅图。
和天犬告别,大步流星离开。
“大小姐,有人跟着。”
出了宫,没走几步,王六便在宋瑾身侧低声回禀。
宋瑾面色无异。
就这狗皇帝多疑的性子,不派人跟着才奇怪呢!
毕竟今儿她可是与以往大不相同。
宋瑾带着画直接回府,太后寝宫那边,一个老嬷嬷搓了搓冰冷冷的手,接过宫女递上的汤婆子。
寝宫婢女已经被全数遣退,老嬷嬷将身上烤暖和之后,抱着汤婆子进了里间。
太后原本闭着眼靠在那里小憩,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倏地睁眼看过去,“走了?”
老嬷嬷点头,“娘娘不是要把人请来吗?怎么又拦住奴婢了。”
她在御书房门口蹲点儿,就是为了等四皇子出来之后,把人请到太后寝宫。
结果,四皇子出来那一刻,太后这边又派人传话,让她不要惊动了四皇子。
老嬷嬷给太后添了一杯茶,太后接了,抿了一口,“见了又怎么样,终究他不是。”
老嬷嬷知道太后所说的不是,是指四皇子不是先帝的骨肉。
跟着叹息一声。
先帝的骨肉若是活着,此时该是十六岁了。
可四皇子早就十八。
老嬷嬷在太后床榻下的小杌子上坐了,一下一下的替太后捏腿,“要奴婢说,定是娘娘您日夜思念,才有了幻觉,四殿下身上,怎么可能有先皇后的影子,他的生母可是……”
太后摇了摇头。
老嬷嬷及时闭嘴。
被地龙烤的暖烘烘的大殿,一时间安静极了。
太后手里握着那杯盏,眼睛轻轻的阖上,面上的愁苦说不出的浓郁。
老嬷嬷瞧着,心里难受,想要劝一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十六年前先帝先后一同暴毙,成了太后心头一块过不去的心病。
良久,太后嗓音有些暗哑的又开口,“他进宫来做什么了?”
嬷嬷摇头,“做什么,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赏了殿下一幅画。”
太后眉心一跳,蓦的睁眼,“什么画?”
嬷嬷明显的感受到,太后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慌乱的如临大敌。
“就是皇后娘娘寝宫那副《云瑶》……”
不及嬷嬷说完,太后手里那杯盏,不知怎么就从手心里滑落,直接一盏茶如数扣在锦被上。
太后仿若不知。
怔怔盯着老嬷嬷,眼底波云诡谲,晦暗不明。
一双手还保持着握着杯盏的姿势,没有变,却在不住的发抖。
嬷嬷甚少见太后如此,不由得慌了,“娘娘,娘娘……”
太后愣怔住的眼睛,眼珠动了动,朝嬷嬷看去,一把抓住嬷嬷的手,“她拿走了那幅图?”
嬷嬷有些不明所以,点头,“听说是四殿下主动问陛下要的。”
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又道:“是陛下问四殿下想要什么,四殿下点名了那幅图。”
嬷嬷说这话,眼睁睁看到太后一张脸是如何铁青起来的。
今日在宴席大殿上,她就隐约觉得老四和她那苦命的大儿媳,有几分神似。
故而方才老四进宫,她派人守着,等他从御书房出来就直接引了过来,她想和他说说话,感受一下大儿媳。
可在这期间,她得到一个消息。
沈樾的确是和先皇后有些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尚且不知。
她惊骇之下,怕她对沈樾的突然关心引起皇上那里的注意,为了不给这孩子惹麻烦,她便又改了注意。
现在……
沈樾夜里突然进宫,不知在御书房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皇上主动封赏他。
而他所要的东西,居然是那幅图。
是巧合吗?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若不是巧合,难道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太后越想越觉得心中惊涛骇浪,年级大了,经不得刺激,深思过度,一时间竟然有些上不来气。
吓得嬷嬷正要喊太医,被太后制止了。
“哀家没事。”
低头看了一眼早就被打湿的锦被,太后声音艰涩道:“你去把被子换了吧,哀家乏了,睡了。”
太后如此,嬷嬷便不再多言,细心伺候太后睡下。
烛火一灭,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纱幔,太后眼底一行热泪终是忍不住滑落。
那副《云瑶书居图》,是当年先皇后亲手所画的。
因着她喜爱,先皇后便送给了她。
后来先帝先皇后出事,皇帝怕她睹物思人,便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束之高阁。
后来皇后在一次偶然中见到了这幅画,喜爱的不行,不敢和皇帝求,便求了她。
大儿媳的东西,她舍不得它蒙尘。
既是皇后喜爱,她便做主许了,
这些年,皇后一直将那幅图挂在寝宫,看样子当真是喜爱的紧。
现在,沈樾竟然向皇上要了这幅图。
更让太后心惊肉跳的是,皇上居然答应了。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答应的。
他也察觉了沈樾与先皇后有些神似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婚
这厢,太后煎熬难眠。
那厢,宋瑾回到沈樾府邸。
她回去的时候,神医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万喜正趴在桌上,无聊的数豆子。
不见路詹。
听到动静,一眼看到宋瑾回来,万喜一下子蹦起来,“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小万喜生龙活虎,宋瑾笑道:“你这是吃了多少人参,精力这么充沛。”
万喜撅着小嘴儿,“吃什么人参,小的快要饿死了。”
“路詹呢?”
她杀神医,是因为那老头给她投毒。
可路詹和神医是一伙的,她当着路詹的面,杀了神医,而路詹连替神医说句话的态度都没有。
这种人……
如果说,是因为路詹对万喜的感情,那这感情是不是也太过深厚了。
她们和路詹在一起的时间,一共都没有两个月。
而路詹和神医,只怕在一起都很多年了。
不说这么多年积攒的情分,单单他们衷心于同一个主子沈樾,他也不该无动于衷。
这种忠诚……
让人觉得可笑。
宋瑾提起路詹,万喜一脸茫然,“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迷迷糊糊的睡醒,路詹就不在了,小的不知道他去哪了。”
宋瑾仔细瞧着万喜的神色,路詹不在,万喜面上,却并无多少惦记之色。
难道真是路詹的单相思一厢情愿?
宋瑾心思转过,将今日神医投毒她杀神医一事,言简意赅的说了。
一面说,一面察着万喜的神色。
一听到神医给她们下毒,万喜一张脸满是愤怒,直接一脚跳棋,“那个老王八蛋,亏着我还神医神医叫着他,啊呸!主子,你别拦着我,让我一刀宰了他!”
又听到宋瑾当着路詹的面杀了神医,万喜登时一脸解气,“这种老王八蛋,就该如此!主子,您可真是我的榜样!”
宋瑾……
“你不担心路詹吗?”
万喜眨巴眨巴眼,“担心路詹?为什么?”
犹豫一下,宋瑾选择直言,“路詹似乎喜欢你。”
万喜一听,像是让鞭炮炸了尾巴的猫,满面惊恐,“主子,大晚上的讲什么鬼故事呢。”
宋瑾……
正要进来的路詹……
“你不喜欢路詹吗?他长得还算不错,厨艺也好,对你也好。”
宋瑾慢慢的问。
万喜从小跟着原主,与原主的感情非同寻常,她当时杀了神医,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与万喜有了隔阂。
她可以不在乎路詹怎么想,但必须在乎万喜。
听了宋瑾这话,万喜犹如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连连摆手,“主子,小的至今都觉得老爷说过的一句话,是真理。”
宋瑾……
“我爹说了什么?”
“珍爱生命,远离男人。”
宋瑾……
王六……
门外的路詹……
万喜一脸迷妹崇拜偶像的表情,提起了她的偶像宋大老爷,“主子,小的这一辈子,没有多大追求,只求跟在主子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活的长长久久的。”
顿了一下,万喜认真的看着宋瑾。
“至于男人这种东西,你说,要来干嘛呢?”
宋瑾……
王六……
门外路詹……
王六实在是没忍住,没经过宋瑾同意,就道:“成亲生子,这是……”
王六忽然开口,吓了万喜一跳,她这才反应过来,屋里居然还有个人。
“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万喜瞪着眼睛盯着王六,满面警惕,然后朝宋瑾那里靠了靠,做出一个保护的动作。
王六……
“我是大小姐的暗卫,王六。”
万喜眼角一抽,“主子,他说他是你暗卫。”
宋瑾……“他是。”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你是主子的暗卫,也不能这样一声不吭突然出现吧,你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吗?”
王六……
我一直在这里好吗?
鬼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没有看到我!
就在王六犹豫要不要解释一嘴的时候,万喜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又接回之前的话题。
“主子,我这辈子呢,是不可能找男人的,第一,我不想成亲更不想生子,听说生孩子很疼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死掉,我不想冒险。”
宋瑾……
万喜这神转折。
“第二呢,我跟着主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为什么要找个男人?而且,一旦有了男人,难免要惦记,挂念,生气,还有吃醋乱七八糟的,我觉得,这样影响我长寿。”
宋瑾……
她竟无言以对。
毕竟,听上去挺有道理的。
“第三呢,我要是运气好,找个好男人也就罢了,可万一找个渣男呢?吸我的血不说,万一还要家暴我呢?万一他有什么病传染给我呢?万一他是个懒蛋什么都不做还的我伺候他呢?我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它不香吗?为什么要找个男人添堵!”
“第四,别人总说,找个男人等于找个伴,以后相互扶持之类的,我有钱难道不能找个丫鬟或者小厮伺候我吗?为什么要找个男人!”
万喜的不婚大论,彻底让宋瑾重新认识了万喜。
“好,好,不找,不找,我没有说让你一定找一个,我就是……”
万喜点头,“主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意思,京都美男子多,我怕你一时间迷了眼,认不清人生的真谛。”
宋瑾……
“人生的真谛?”
“寻找自我价值,努力提升自己,然后,吃香的喝辣的,长长久久的活着呀。”
宋瑾……
真谛!
得~
原本她还打算开导一下万喜,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宋瑾是放心了,可此时立在门外,手里捧着三只烤鸡的路詹,就如若雷劈了。
万喜压根不打算找男人!
那他这满腔热烈的情,算什么!
就在路詹准备灰头灰脸离开的时候,屋里忽然冒出万喜一句疑问。
“主子,您当着路詹的面杀了神医,路詹就没有愤怒或者怎么样?那他对四皇子,也不是很忠心啊!”
路詹心里,顿时像是被戳了一刀似的。
跌跌撞撞,路詹离开。
是啊,宋瑾当着他的面杀了神医,那一刻,他心里万般情绪翻滚,可到最后,所有的情绪凝聚到一起的时候,他竟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解脱。
他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呢!
神医宛若父亲一样照顾着他和殿下。
现在,殿下昏迷不醒,神医被宋瑾一刀刺死,他不说愤怒,不说为神医报仇,不说为四殿下心急,反而去买了三只烤鸡。
他……
他这算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发现
路詹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深一脚浅一脚游荡出府。
此时虽不到宵禁,可因着天寒地冻,外面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就连花柳一条街,也没有姑娘站在街上揽客。
太冷了。
可路詹一脚一脚的走着,一点感觉不到冷。
他对殿下不忠吗?
他对神医不义吗?
他是个不忠不义之徒吗?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们来大燕朝,一共就三个,现在一个死在他面前,一个昏迷不醒还中了凉宿之毒。
就剩他一个了,他该怎么办?
那里是不可能回去的了,要想完成殿下的心愿,就只能还跟着宋大小姐。
可宋大小姐杀了神医,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跟在宋大小姐跟前呢?
如果不跟着宋大小姐,凭他自己……
路詹顿足,仰头望着天,嘴巴干裂,微张,满目绝望。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小雪,一片一片落下,带着冰渣,打在路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
宋大小姐跟前,还有一个万喜,他回去,要怎么见万喜呢?
路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让人拧成八瓣,每一瓣都颤巍巍的疼。
许是心里难受降低了他的明锐度,四下四个黑衣人围了上来,路詹竟然一点反应没有。
那四个黑衣人,提刀站定,为首的那个看着还在仰头看天的路詹,不由得,也抬头看了看天。
这是天上有什么吗?
这大兄弟怎么看的这么认真。
什么也没有啊。
“你看什么呢?”也许是出于好奇心,也许是出于装13,为首的黑衣人朝着路詹喊了一句。
路詹翻滚的神思顿时敛起,落目就看到眼前的人,路詹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向朝他喊话的声音方向。
“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杀你的人。”
路詹一愣,这一刻,他竟然有点真的希望自己被杀了。
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府里那无法面对的局面了。
路詹嘴角扬了扬,“好啊。”
这是一句生无可恋的话,可落在那黑衣人耳中,就是一声挑衅。
黑衣人一抬手,“上!”
招呼一声同伴,大家从四个方向直扑路詹。
原本大家都做好了恶战的准备,毕竟这人跟着四皇子,大家都知道他功夫高。
可就在大家铆足了劲儿打算大战一场的时候,发现路詹压根没动作。
为首的一个狐疑,迟疑一瞬直接扑上去,一脚将路詹踹到。
路詹就像是毫无武功的一样,身子嗖的飞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跌在地上。
地上已经积了雪,他落下去,脸贴在地面上,凉的人心里发颤。路詹缓缓闭上眼睛。
或许,从骨子里,他就是个懦夫吧。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懦夫也好,说他无情无义也罢,就这样……都结束了吧。
大地白茫茫一片,他能走在这么干净的时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然而,却没有预料的刀剑刺入他。
路詹震惊之下睁眼,就看到有两个黑衣人上前,用绳子捆了他。
路詹一愣,看向那为首的,“怎么?不敢杀了我?”
为首的扯嘴一笑,“你不值得死还。”
路詹……
怎么?
他无情无义,自私冷酷,对主子不忠,对朋友不义,现在连死都不值得了吗?
路詹眼底,露出嘲谑的笑。
那黑衣人不知道路詹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不过,这不是他要揣摩的事,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带回去。
绳子捆好,有人朝着路詹后脖颈子来了一掌,路詹一头昏倒过去,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何方。
而此时,沈樾府邸。
宋瑾吃过饭,把一张沈樾惯用的书桌收拾干净,将那副《云瑶书居图》平铺上去。
万喜小心翼翼的点了十二根蜡烛,将室内照的一片通亮。
宋瑾立在桌案前,去看那画。
是一幅山水画,画的一个幽静山谷,山谷里,漫山遍野都是绽开的小花,小花被微风轻拂,光是盯着这画,宋瑾都能感受到画里扑面而来的微风和花香。
山谷深处,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尽管人物很小,但是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玉树临风立在亭子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折扇冲着山谷,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女子则是一条鹅黄宫裙,头上的发钗甚至都能看的清楚,是桃花簪。
她腰间垂着丝绦,挂着一块玉佩。
就在宋瑾目光打算落向旁处的时候,忽的心头一跳,嗖的挪目落回那女子身上。
宋瑾盯着那玉佩。
这玉佩,怎么那么眼熟!
她在哪里见过?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而且这玉佩一定与她意义非凡,不然她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哪里,究竟是哪里?
宋瑾抱臂立在那里,眉心紧蹙。
万喜立在一侧,瞧着宋瑾的样子,低低的道:“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宋瑾轻轻摇头,默了须臾,指了那玉佩,“你看看,能不能认识这玉佩。”
万喜一脸错愕。
看看宋瑾,又去看看画,看看画又去看看宋瑾。
“不是,主子,这里有玉佩您都能看得到?小的看不到啊,小的就知道这里有个亭子,亭子里有两个点儿估计是人。”
万喜这么一说,宋瑾顿时一愣,“你看不到亭子里的人?”
万喜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能说看不到吧,反正小的就能看到两个点,然后判断一下,这两个点儿应该是人。”
宋瑾……
万喜自然是不会说谎。
为什么万喜看到的,是两个点,而她看到的就是完整的人。
栩栩如生,尽管小了些,可她看的清清楚楚,她甚至看得到那女子桃花簪上的花蕊。
宋瑾嗖的转头去看王六。
王六扯嘴一笑,“点儿。”
宋瑾……
王六也看不到。
思考一下,宋瑾和万喜换了位置,按着万喜的肩膀,宋瑾道:“你站在我这里看能不能看到。”
万喜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幅全力以赴的样子。
盯着那画半天,眼睛都酸了,摇摇头,“主子,小的还是只能看到两个点儿。”
顿了一下,万喜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嗖的一亮,“主子,难道您看到的不是两个点儿,而是两个人?”
宋瑾点头。
万喜眼底光芒大绽,“哇,主子您果然厉害。”
宋瑾……
王六想了想道:“会不会和主子的体质有关?”
万喜不知道宋瑾身上有千机蛊,王六作为宋定忠亲自挑选的暗卫,却是知道。
被王六这么一提,宋瑾忽的想起一件事,立刻朝万喜道:“我让你收着的那枚玉佩呢?”
第一百六十章 母亲
天犬当时给了宋瑾一枚玉佩。
因为这玉佩,宋瑾连续做梦,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梦到了父母死亡的真相,梦到了杀人凶手狗皇帝。
后来来到京都,因着这玉佩特殊,宋瑾唯恐戴在身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让万喜收了起来。
万喜得令,立刻去暗室将那玉佩翻出。
“主子。”
宋瑾接过,将那玉佩放在那女子所佩戴玉佩的旁边。
万喜拨了拨灯芯儿,王六递上一把放大镜。
宋瑾举着镜子瞧那玉佩。
不论是形状还是雕刻的花纹,甚至玉佩上左下方有一点非常不明显的裂痕,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幅《云瑶书居图》上人物所佩戴的玉佩,竟然与她手里这块一样。
宋瑾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一个想法在脑中跃然而出。
她这玉佩,是天犬给的,天犬的长辈,效忠的是她的母亲,也就是说,她可以肯定,这玉佩,是她母亲的。
那这画里的人……
是她的母亲?
这么一想,宋瑾立刻拿着放大镜去看那女子的脸。
尽管人物很小,但是面部画的精致逼真。
并非寻常女子的柳叶弯眉,画中女子眉毛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一双杏眼含笑,但是笑意飒爽。
微微扬起的嘴角昭示着她此时愉快地心情。
那种笑,带着一股放荡不羁的韵味,仿佛一个小纨绔似的。
宋瑾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评定,但就是有了。
而且,随着她的想法渐起,这人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也立体起来。
顺着向下看,她看到那女子手里提着佩剑,甚至能看到手上的茧子,可见时常用剑,这剑并非装饰。
剑身并不奢华,可谓低调。
但她感觉的到,如果这剑出鞘,必定削铁如泥,带着重重杀气。
宋瑾觉得,这剑,一定杀过很多人。
她甚至脑子里出现一幕臆想,这女子身着铠甲,坐在高高的威武的棕色军马之上,挥着手中的剑,大喊着“杀!”
她甚至听到了千军万马的呼啸声,听到了战场厮杀的震耳欲聋,这一刻,她仿佛置身在那充满血腥的厮杀战场,她仿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感受到了擦耳而过的箭雨,听到了冲锋和受伤的声音。
宋瑾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正在全身战栗。
万喜眼看宋瑾面色惨白,汗水顺着脸颊落下,紧闭的嘴唇低低的说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话,吓得万喜朝王六道:“主子不会中邪了吧?”
王六虽然见多识广,可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想了一下,伸手去拍宋瑾,“主子,主子……”
宋瑾用的沈樾一米八几的身子,万喜够不到,只能拽着宋瑾的胳膊摇。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别吓小的啊。主子~”
万喜都被吓哭了,眼泪鼻涕一大把,伤心的喊着。
宋瑾耳边的呼啸声,厮杀声渐渐远去,仿佛被抽离一样,她只觉得身子一颤,就听到万喜惊天动地的哭声。
宋瑾有些茫然,抓头看向万喜。
万喜猛不防宋瑾突然看过来,惊得都忘了哭,瞪着眼睛看着宋瑾,愣了一下,旋即喜极而泣。
“主子,主子您醒了。”
宋瑾偏头,“刚刚,怎么了?”
万喜就一边抹鼻涕一边说了一遍。
宋瑾蹙眉,转头去看那副画。
她竟然沉浸到自己的幻想里不能自拔?
可这幅画,明明画的是一幅意境优美的山水图,泉水潺潺,小花荡荡,满画透着一股诗情画意。
她怎么就想到了那白骨无数的战场。
太奇怪了。
宋瑾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将放置在画上的玉佩拿起,递给万喜,“收起来吧。”
主子没事,万喜就踏实下来,抹着眼泪将玉佩收好。
宋瑾又去看那幅图。
图上的女子,穿着鹅黄衣裙。
这裙子,她仿佛也见过。
是在哪里?
这一次,宋瑾只稍稍想了一小会儿,就想到那日和沈樾一起去玲珑山。
在野人的山洞里。
山洞里有壁画,壁画上画着一个女子,虽然年头久远,壁画失真,甚至人物都模糊了,但是那还算清晰的部分,是一条鹅黄的宫装衣裙。
宋瑾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和这画里的一模一样。
难道那野人的山洞里画着的,是这画上的女子,也就是她的母亲?
这真是……
宋瑾说不上此时心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点疼又有点空。
“你知道野人的事吗?”
盯着画,宋瑾出声。
万喜正好放了玉佩出来,听到声音朝王六看去。
王六犹豫一下,道:“具体的,奴才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老爷很看重那野人头子,并且,那野人头子与老爷,与韩柏都是旧相识,野人原本不是野人,他是患了一种疯病。”
“你以后,不必自称奴才,要么直言我就好,要么跟着万喜自称小的。”
宋瑾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句。
王六一愣,“是。”
宋瑾又道:“我爹之前知道山上的野人吗?”
王六摇头,“不知道,老爷之前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是大小姐带着野人回去,老爷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韩柏当时见到野人的时候,激动地哭了。”
哭了?
居然还哭了?
宋瑾记忆力,韩柏叔常年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见到野人,居然哭了。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路詹之前说,那野人病了,需要浸泡到井水里治病。
这病怎么那么奇怪呢?
这倒不像是病,更像是蛊毒。
宋瑾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千机蛊。
在她的梦里,她的爹娘被狗皇帝杀死的时候,连反抗都没有力气。
可她刚刚看着那副画的时候,分明觉得,她娘是个武功很好的女子。
怎么会没有力气反抗呢?
就算是因为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可那样生死一线的情形下,她怎么都要拼死一搏吧。
为什么没有一搏!
为母则刚,是什么让她没有做那最后一搏。
唯一的原因就是当时她动弹不得。
宋瑾吸了口气。
她从生下来就遭遇那样的混乱,当时被人秘密带走,可见她体内的蛊毒不是后来有的,而是在被带走之前就有了。
被带走之前?
她刚刚出生!
这蛊毒,源于母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侧妃
宋瑾下垂的手倏地捏拳,低沉的声音从嗓间发出,带着一股寒意。
她眼睛盯着那副画,可眼底的寒光却仿佛能将一切都冰冻起来似的。
“帮我去查一下先皇后生平是否中过蛊毒,如果有,是否解决过。”
宋瑾说完,不及王六应诺,宋瑾缓缓转头,看向他。
“我爹让你们跟着我,保护我,你......应该能查到吧。”
王六丝毫不隐瞒,立刻到:“大小姐放心,查得到,老爷在宫里,有熟识的人,老爷特意叮嘱过,如果大小姐在宫里遇上什么危险,让小的去找那人。”
对于宋定忠在宫里有熟识的人,宋瑾一点不意外。
她娘是先皇后,那宋定忠要么是先帝跟前的人,要么是先后跟前的人,无论是谁,在宫里都是有一定权利和势力范围的。
否则,当年,在那个赶尽杀绝的夜晚,她也不会被偷运出来。
宋瑾点点头,吸了口气,缓缓合眼,抬手,四指微曲,手背朝外手心向里,摆了两下。
王六得令,转头离开,消失在冥冥夜色里。
宋瑾立在那画前,足足站了有半个多时辰。
“主子,饿吗?小的去给您弄点吃的。”万喜立在一侧,心疼的看着宋瑾。
宋瑾轻轻摇头,正要说话,外面忽的传来一道咔嚓声。
宋瑾蓦的转头,朝窗子看去,并同时吩咐万喜,“灭了火烛。”
万喜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立刻照做。
眨眼功夫,刚刚还明亮极了的屋子,骤然就黑了下来。
宋瑾走到窗边,透着大窗,看到外面有人影翻飞。
是沈樾的暗卫在与四五个黑衣人打斗,宋瑾蹙着眉思忖一瞬,低声吩咐万喜,“你躲到暗室去。”
黑暗里,万喜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宋瑾,“主子,那您怎么办?小的不躲,小的保护你。”
宋瑾朝暗室方向推了她一把,“来不及了,快去!”
说着,将桌上的画卷起,丢给万喜,“保护好了。”
宋瑾说的严厉,万喜打小听宋瑾的话,尽管不放心,还是接了画,紧紧抱在怀里,转头进了暗室,“主子您小心点。”
宋瑾点了下头,眼看着万喜进去,宋瑾飞快的从桌案一侧的一个落地大花瓶里抽出一副卷轴,然后拿着卷轴就出了门。
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外面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不再和沈樾的暗卫纠缠,直接朝宋瑾奔来。
原本今日宋瑾杀了神医,这些暗卫都是恨宋瑾的,可路詹不说什么,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眼看黑衣人朝宋瑾奔去,他们的心里,倒是盼着这些黑衣人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宋瑾用着他们殿下的身子。
杀了这个女人,不就等于是杀了他们殿下!
再大的怒火,这些暗卫也忍了下去,手里的剑在月色下翻飞,泛着寒光,与那些黑衣人死死缠住。
宋瑾趁着黑衣人被绊住,无法靠近她的空档,直接出了沈樾的院子,奔向后院。
后院,是沈樾的那些侧妃住的地方。
姜侧妃没了,可还有余下三位。
刘侧妃是二皇子塞进来的人。
甄侧妃是三皇子塞进来的人。
窦侧妃是五皇子塞进来的人。
之前沈樾装聋作哑佯装什么都不知,可这些侧妃的家里,却是门清。
这京城的水,就是不够浑浊,她来搅动搅动好了。
宋瑾动作飞快,几下从三处院子里,提出了还在睡梦中的三位侧妃。
寒冬腊月,三位侧妃只穿着寝衣,还在酣睡中就被宋瑾粗暴的提到院子里。
宋瑾虽然自己是个香玉,可她不懂得怜香惜玉。
压根没给这三位侧妃多加一件棉袄,直接用绳子捆了,然后将三个人连成一串儿,她牵着绳子,朝他自己的院子走去。
三位侧妃自从进了沈樾府邸,都是养尊处优,突然遭此横祸,人都蒙了。
这是什么情况?
四皇子疯了还是怎么了?
刘侧妃里的宋瑾最近,她哆哆嗦嗦的朝宋瑾道:“殿下,妾身们犯了什么错?”
宋瑾没理她,只大步流星的走。
她一米八的身高,两条大长腿快走起来,那简直是三位侧妃小跑都追不上的。
三个人又被一条绳子串联,谁稍稍磕绊一下,就要殃及别人。
她们几乎是被一路拖行。
三位侧妃在寒风凌冽中,终于回过神儿。
紧接着,颇为静谧的夜空,爆发出凄厉的叫唤声,三位侧妃开始疯狂的挣扎。
她们最直接的反抗,就是朝宋瑾扑过去,打算三个人围殴宋瑾。
宋瑾直接抬手朝着其中一位的后脖颈子啪的来了一掌。
那位白眼一翻,软绵绵倒地。
宋瑾继续大步流星朝前走,可怜她昏迷下不省人事,人就在地上被拖行。
寒冬腊月的地上,她又穿着只是寝衣......
余下两位侧妃看着都觉得全身打颤,当然,原本她们也在全身打颤。
这好好地,四殿下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
这么,这么,恶毒。
余下两个没有被打晕的侧妃,也不敢再乱喊,唯恐激怒了四殿下,也被拖行。
她们跟前伺候的人,早就被吓得失魂落魄,各自飞奔回各自的娘家去求救。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早就歇下的小厮婢女纷纷出来看热闹。
宋瑾随便抓了个小厮,吩咐道:“告诉门房,如果有人深夜来访,请。”
那小厮早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找不着北,闻言呆呆领命,知道宋瑾拖着人走远,他才仿佛回过神儿一样。
“我滴天,这府里,是要变天了?四殿下居然敢这么对这三位主子,四殿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再怎么震惊,人家到底是皇子,是这府邸的主人。
那小厮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去传话。
宋瑾拖着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那些黑衣人正摆脱了沈樾暗卫的纠缠,朝外奔来,打算去寻找这位四殿下。
眼见宋瑾进来,黑衣人一喜,立刻举剑扑上去。
宋瑾将她背在后背的画轴取出,横亘在身前,“怎么?敢不敢刺破?”
黑衣人带着凌厉的剑锋冲来,猛不防宋瑾忽然拿出画轴、
惊得黑衣人立刻收势。
冲在最前面那个,来不及收起,甚至不惜自伤手腕,手中利剑咣当落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火
宋瑾讥诮的看着他,拿着手里的画轴,拉着身后三个侧妃,从黑衣人面前走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四殿下拿着画轴走过,他们却无法立刻将画轴抢来,黑衣人握着剑的手,用足了力气,一瞬不瞬盯着宋瑾,仿佛只要找到一点机会,他们就会立刻全力以赴。
那个自伤手腕的,弯腰用另外一只手将剑捡起。
“四殿下,还请留下画卷。”
宋瑾蓦的回头,朝他戏谑看来,“凭什么?凭你手腕被毁,从此再也不能右手使剑?还是凭你从此再也不会被你主子留着?”
呵呵笑了一声,宋瑾道:“你这样的,从此,只怕将是无处可去了吧,毕竟,谁也不会收留一个废物不是。”
说罢,宋瑾不顾那人面色骤然惨白,转头进屋。
就连沈樾的暗卫瞧着,都愣了愣。
他们是愤怒宋瑾杀了神医,是怨恨宋瑾,可现在这场面,似乎也很有爽点啊。
他们跟着沈樾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忍气吞声,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么痛快的看别人难受。
等等......
不对。
宋瑾绑了三个侧妃要做什么?
院子里,沈樾的暗卫大眼瞪小眼,彼此交换着眼色,谁也猜不透宋瑾要做什么。
至于黑衣人,为首的那个,被宋瑾方才那几句话刺激的心头血脉喷张,可他知道,他手腕受内力所伤,越是心头血脉激荡,这伤势就越发严重。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控制不住心头怒火又是一回事、
毕竟,四殿下说的对。
他这手,算是废了。
尽管于普通人而言,这手还是可以提水扫地,然而,他再也不能灵活的使用剑术。
对于一个死士,他没有了容身立命的资本。
一时间,黑衣人怒火中烧,他左手提着剑,双目赤红,朝着沈樾屋子奔去。
不及沈樾的暗卫出手拦住,其他几个黑衣人就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
“我杀了他!”
“他就拿着那副画,你杀了他,画也没了。”
“我不管,我要杀了他!”
“若是毁了画,你可不只是现在手受伤!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宋瑾在屋里门前挑了挑眉,果然,深夜到访的,是位皇子呢。
会是谁?
肯定不是大皇子,大皇子犯不上。
至于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
宋瑾转头,冷冽的目光扫向面前的三位侧妃。
那个被拖行在地的,刚刚被拖过门槛的时候,重重一颠,已经醒来了。
她全身都是摩擦在地的伤,疼的她直哭。
“从你们进我府邸那一刻起,你们就该知道,你们最好的下场,就是安安稳稳的死去。”
黑暗里,宋瑾忽然开口。
那三个侧妃打了个激灵。
窦侧妃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这种情况下,能说什么。
外面的人,明显是某位皇子派来的,而她们几个,也都是属于各自主子的。
这个时候,沈樾又是这种态度对她们,全然没有平时的虚与委蛇,可见沈樾的心思已经很明显。
身上实在是太冷了,窦侧妃打着哆嗦深吸几口气,倒算是心平气和,“殿下,妾身几个,也是身不由己,放着好日子,谁愿意给别人做细作。”
另外两个侧妃眼见她居然把话挑明,一愣,齐齐看过去,满面惊愕。
窦侧妃嘴角扯了扯,“妹妹们不必惊讶,我们殿下,心里清楚着呢。”
窦侧妃说着话,看着宋瑾,屋里火龙烧的旺,她身上的寒气渐渐褪去,因为猜测到发生了什么,所以反而镇定下来。
“殿下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说了,你就能做到?”
窦侧妃一笑,“殿下高看我们了,不过,力所能及的,还是做得到。”
这话等于没说,但是却能成功地缓和气氛。
宋瑾多看了这位窦侧妃一眼,没有开口,转头拿着那画轴出门。
大门一合,朝外锁住。
院里。
沈樾的暗卫一排立在屋檐下,端的是守的姿态。
但是那几个黑衣人却也没有攻。
宋瑾出来,沈樾的暗卫给他让出一条路,宋瑾拿着画卷,抱臂立在那里,瞧着底下的黑衣人,“怎么还不走呢?就不怕现在不走,一会儿走不了?”
黑衣人接到的任务,就是天亮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副《云瑶书居图》拿回去。
现在图没有到手,怎么敢走。
刚刚猛地被四殿下用那图威胁,他们因为太过顾及那副图,不敢硬碰硬。
可方才四殿下进屋,他们却恍然反应过来。
四殿下怎么可能真的毁了那幅图呢。
绝不可能!
眼见沈樾拿着画轴出来,几个黑衣人几乎是同时提剑,直接冲来,似乎这一次,丝毫没有顾及。
宋瑾步子向后一退,与此同时,沈樾的暗卫已经迎上。
之前大家就有过一次恶战,这一次的打斗,却依旧激烈,你死我活。
在沈樾的暗卫纠缠住那些黑衣人的同时,宋瑾慢悠悠的拿出了火石和之前准备好的油毡。
寒冬腊月,天干物燥,枯枝败叶,一点就燃。
刚刚还漆黑的院子,骤然烧起大火。
沈樾这院子,墙根下种着一排树,树枝直接漫过高墙,伸向外面。
此刻,墙根下的这些树,被大火包围,火势熊熊,大有烧不尽不肯罢休的姿态。
而宋瑾拦下了急急赶来灭火的人。
火光顿时冲天。
“杀了他们也许难,但是留住他们,你们应该做得到吧,死活不重要,人在就行。”
大火烧起,宋瑾朝着沈樾的暗卫吩咐。
暗卫领命,尽管他们恨宋瑾,可这一刻,还是按照她吩咐的做。
几个黑衣人心里却是不安起来。
这位四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京都的暗夜里,刚刚收到求救消息的三位大人,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救人,此刻看到大火,齐齐心头一惊。
这位四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先是将几位侧妃粗暴带走。
现在府里又燃起大火......
是要吸引他们过去吗?还是别有用心。
三位大人,各自在各自的家中庭院,望着不远处的烈火红光,犹豫之后,谁也没有出门,只是排了各自的心腹,前去打听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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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旖旎
大火吸引的,不光是这三位大人,还有其他京官,此刻夜间巡逻的京卫营的人,几位皇子。
大皇子眉心微蹙,望着那边的火光,“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声令下,还不及心腹小厮离开,大皇子便又道:“算了,本王亲自去吧。”
宋瑾抱着画轴,立在院里,看着火光,等着人到。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冲来的,居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一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不由眼底露出惊讶之情。
合着宋瑾这是点火玩儿呢?
亏得他一路赶来,还有些着急。
不动声色缓了口气,大皇子抬步朝宋瑾走过去。
院子里,黑衣人和宋瑾的人还在打着,大皇子的手下看向大皇子,大皇子摇了摇头。
“四弟这是什么兴致,玩的这么开心,也不提前通知皇兄一声。”
大皇子秉承他一贯作风,走近了,紧紧挨着宋瑾,转头几乎在她耳边说。
宋瑾下意识偏头,并躲开一步。
“还不是皇兄给臣弟的好任务,臣弟才拿了那画,就让人追杀上门了。”
宋瑾已经得了画,大皇子是收到消息的。
他抬眼朝着那边打斗的方向看去,“你的人,有把握生擒吗?”
宋瑾也看过去。
她不确定,毕竟,这不是她的人,是沈樾的人。
她的人现在只有王六,原本被她派出去打听先皇后的事,看到大火急急赶回,此刻垂首立在她身后。
宋瑾摇头,“没有把握。”
大皇子就一抬手。
大皇子身边那护卫,立刻脚尖点地,人直接飞了过去。
他一加入,打斗直接发生垂直式倾斜。
那些黑衣人眼看敌不过,逃又逃不走,便生出死的心思,却是被大皇子的暗卫一把擒住一人,简单粗暴,一拳朝着脸上打去。
后槽牙被打掉的同时,藏在那里的毒药也被打掉。
宋瑾眼看那边局势被稳稳控制住,笑眯眯转头看大皇子,“皇兄不怕热的一身骚吗?”
大皇子则低头看她,眼底被红光晕染,带着暧昧不清。
“那你有一身骚吗?”
宋瑾顿时......
擦!
你这是在调戏我?
你有病吗?
我现在是个男人!
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大皇子,宋瑾笑道:“有没有,皇兄等着看不就行了。”
大皇子却是身子向前微倾,吸了吸鼻子,“倒是挺香。”
“你是断袖吗?”宋瑾脱口而出。
大皇子哈的一笑,“你配吗?”
宋瑾立刻反应过来,大皇子这是说她根本不是男人。
我不配我不配!
打扰了~
断袖!
两人正说话,那边沈樾的暗卫将黑衣人全部用绳索捆了,大皇子的手下折返回来,看了宋瑾一眼。
“无妨。”大皇子站直,嘴角依旧噙着笑,道。
那手下便道:“是三皇子的人。”
大皇子点头,看向宋瑾。
宋瑾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皇兄您派来的!”
正说话,府里小厮引着京卫营的人赶来。
京卫营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大皇子也在,赶来的为首者立刻上前,行礼问安之后,恭顺道:“让两位殿下受惊了。”
说完,转头大声吆喝,“赶紧灭火。”
因为四皇子存在的有些特殊,发现他府里起火的时候,今夜巡逻的京卫营指挥使副指挥使压根懒得来,只排了一个小旗官领着七八人赶来。
那几个人眼见大皇子在,玩了命的表现,指挥着四皇子府邸小厮共同灭火。
大皇子瞧着那渐渐被控制住的火光,意味深长的笑道:“今儿夜里,谁当值?”
那小旗官哪里听不懂这话,心思一转立刻就恭顺道:“启禀殿下,是胡指挥使,指挥使大人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
大皇子抬了下手,示意他不比说下去。
那小旗官立刻禁声,改为道:“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先去灭火。”
大皇子略颔首,小旗官有些失望的离开。
在他迈出两步之后,大皇子忽的又道,“你叫什么?”
那小旗官眼底的失望立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回头恭顺道:“启禀殿下,卑职叫苏回,东坡苏,回家回。”
大皇子点头,朝他笑了一下,“去吧。”
苏回立刻飞快离开。
今儿夜里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吗?
苏回一走,宋瑾朝大皇子看去,“怎么?殿下这是要火线提拔他?”
大皇子笑着转头,对上宋瑾的目光,挨得极紧,“你不喜欢吗?”
宋瑾......
脚下一软,身子就向后挪了半步。
“皇兄玩笑了,臣弟知道什么。”
大皇子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宋瑾向后退了半步,他就向前走半步,依旧紧紧挨着他,“那,皇兄带你一起玩,好吗?”
那温柔的语气,带着绝对的宠溺。
这要是个女子,估计就沉沦了。
毕竟抛开身份不说,大皇子这张脸,绝对是宋瑾见过的最帅的脸了,没有之一。
然而......
她现在是个男人!
而且,万喜都说了,要男人干嘛呢!
这话多正确啊!
看看人家万喜的思想觉悟,她作为主子,怎么能不起表率作用呢!
宋瑾立刻道:“皇兄玩的高兴就好,臣弟就算了,臣弟怕死。”
大皇子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有我在,你怕什么?”
宋瑾......
我的亲娘呐!
宋瑾一脚跳开,“皇兄,我现在是个男人!”
大皇子则一脸理直气壮,“本王扶一下自己的弟弟不可以吗?”声音一顿,他又道:“还是说,等你是个女人的时候,就可以了?”
宋瑾......
大皇子的手下,对于这种辣眼睛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有了免疫力。
可怜王六,差点眼珠子掉下来。
至于沈樾的暗卫,虽然离得远,不知道他们正在说什么,可光是看这两个人的动作,就足够人遐想了。
而前来救火的京卫营的人,这一瞬,差点因为睁大眼而撑裂眼眶。
内心的震惊只能凝聚成短短一个字:擦!
这兄弟俩玩什么呢!
外面传言,大皇子和四皇子感情突然变好了,期初他们还不信,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只是这兄弟情怎么瞧着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啊!
皇室成员真会玩!
比不起,灭火了灭火了!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息,就旖旎起来。
宋瑾一跺脚,旖旎个屁!
“皇兄,这大半夜的,劳烦皇兄亲自赶来,臣弟我感激不尽,皇兄还是请回吧。”
宋瑾一甩衣袖,不陪这位神经病皇子玩了。
然而,大皇子一脸幽怨,低低的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典型吗?”
宋瑾差点吐出三公升血。
你大爷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够用
“皇兄,这大半夜的,您要闹到什么时候呢?”宋瑾沉着脸,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依你。”
宋瑾......
大皇子说完,带着自己的手下就走,走的大步流星,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转眼人离开了。
宋瑾......
调戏自己这货就这么上瘾?
擦~
差点忘了正事。
“皇兄留步。”宋瑾立刻道。
大皇子的嘴角,顿时上扬一下,又飞快的恢复原状,转头一脸冷色,“还有事吗?”
宋瑾......
你翻脸不认人不至于这么快吧!
“那个,皇兄,臣弟......”宋瑾原本是想要就这那幅画问大皇子点事情。
那幅画那么神奇,大皇子点名让她去偷,肯定也是知道了什么。
王六是能打听出一些与先皇后有关的事情,可大皇子一定也知道很多。
她原本是打算问问大皇子可,可才将大皇子喊住,宋瑾就后悔了。
现在根本不是合适的时间。
京卫营的人还在呢。
宋瑾犹豫一下,便道:“没事,皇兄路上小心。”
大皇子......
你这是逗我玩呢?
没好气的瞪了宋瑾一眼,大皇子脸上带着那种无奈和宠溺叠加的神情,又走回来。
“罢了,本王陪着你好了,一晚上闹出这么多事,你心里必定害怕,放心,有本王在呢。”
宋瑾......
她现在给自己嘴巴子还来得及吗!
大皇子才折返回来,刚刚上任的新京兆尹赵霁德就匆匆赶来。
满头大汗,赵霁德朝着两位皇子行礼问安后,一面抬手擦了一把脑门上快要流到眼里的汗,一面道:“殿下,臣来晚了,臣知罪。”
顿了一下,赵霁德低着头抬着眼,扫了一下四下,看到那几个被按倒的黑衣人,便收了目光。
“是有人半夜行刺殿下?”
再见赵霁德,宋瑾只觉得亲切。
宋瑾正要开口,大皇子抢先一步,“有人在四弟这里,杀人放火,辛亏本王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宋瑾......
赵霁德与宋定忠是铁杆好友,这次赵霁德能稳坐京兆尹一位,赵霁德一直以为是宋定忠和四皇子联手帮他,赵霁德从心里感谢四皇子。
再者,宋定忠与四皇子有私下往来,他作为宋定忠的朋友,自然也是四皇子这边的了。
想都没想,赵霁德就道:“何人如此胆大,竟然敢夜袭四殿下。”
大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从余州升上来的赵霁德,“是三殿下呢。”
赵霁德没反应过来,张口就道:“真是胆大妄......”为字没说出口,宋定忠就一愣,震愕看向大皇子,眼睛大睁。
大皇子瞧着,笑道:“大人可是要如实回禀才好啊。”
宋瑾不忍心大皇子为难赵霁德,立刻道:“大人初来京都,许多事情还摸不清楚......”
然而不等宋瑾说完,赵霁德就一抱拳,立刻道:“殿下若是信得过臣,让臣将人带走,明日一早,定然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皇子替宋瑾答了,“自然是信得过,此时距离天明早朝没有多长时间了,大人还要抓紧。”
赵霁德得了这话,立刻招呼人将那几个黑衣人押走。
“臣先告退。”
行了个礼,赵霁德带着人就走。
宋瑾转头问大皇子,“皇兄这是何意?”
大皇子笑道:“你深夜纵火,难道不是想要将他引来?”
宋瑾......
眼见宋瑾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大皇子顿时眼角一抽,“还真不是?”
宋瑾......
大皇子思忖一瞬,顿时恍然,“你是要把老二老三那边的人引来吧。”
说着大皇子笑道:“可惜,他们没来,本王和赵霁德倒是先来了,四弟这算不算是失算了?”
宋瑾......
“刘侧妃身后的刘大人,窦侧妃身后的窦大人,甄侧妃身后的甄大人,他们来与不来,父皇心里都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所以,他们来不来的,不打紧。”
大皇子饶有兴趣,“哦?那在四弟看来,什么才是打紧的?”
宋瑾就道:“三皇子利用我陷害二皇子,这在父皇眼里,才是最打紧的,一旦父皇责罚了三皇子,那依附于三皇子的那个人,必定就要登门了。”
大皇子哈的一笑,“没想到,臣弟这般冰雪聪明。”
宋瑾......
不过,大皇子笑声一敛,“臣弟就这么肯定,三弟被责罚之后,依附于三弟的甄大人会来?”
宋瑾就道:“那就要看二皇子的表现了。”
大皇子笑道:“二弟和三弟斗鸡眼似的抖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三弟为了陷害二弟而把自己个折进去,按照二弟的性子,必定是要将他一击拍死才算罢休。”
宋瑾就道:“是啊,三皇子若是不能翻身,那那些依附于他的人,可怎么办呢?”
说着,宋瑾仰头看大皇子。
“大皇兄您洁身自好,从不结党营私,再加上有安国公的前车之鉴,谁也不会蠢到望您跟前凑。”
安国公早就公然表示,他要站队大皇子。
结果呢。
大皇子眼睛都不眨的就秉公处理了安国公的事。
这件事,让皇上对大皇子更加满意,让群臣更加知道,大皇子绝不会结党营私。
那剩下的,就只有五皇子和四皇子了。
五皇子那里,自然是有一批依附于他的人,五皇子也愿意吸收新的人。
可二皇子就不愿意让五皇子趁机做大了。
好不容易扳倒一个三皇子,难道还要再壮大一个五皇子不成!
二皇子又不蠢!
那些朝臣也不蠢!
斟酌之下,能选的,只能是他这个命运奇特的四皇子。
虽然这些日子,四皇子有些小小的崭露头角,可这根本不被二皇子放在眼里。
或者说,如果没有五皇子,二皇子也会全力对付四皇子,但是,现在五皇子还在,那二皇子的目标,就暂时不会是四皇子。
大皇子抬手在宋瑾脑袋上一拍,“你这脑袋,够用啊!”
宋瑾......
偏头一闪,躲过了大皇子的暧昧一拍。
她真是怕了这个大皇子了。
“那吸引了甄大人,你打算如何呢?”大皇子收了手,感兴趣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瑾儿
宋瑾翻翻眼皮,“那就等真的吸引了甄大人来了再说,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比甄大人更重要,那幅......”
宋瑾正说,眼见京卫营的那个小旗官走来,便停了话音。
小旗官一脸谄媚立在大皇子面前。
“殿下,大火已经扑灭了。”
大皇子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动作很快啊,回去好好写一下文书,递上去。”
小旗官顿时领悟大皇子的意思,感恩戴德朝着大皇子一行礼,带着人一阵风的走了。
宋瑾瞧着人离开,撇撇嘴,“都言大皇子不结党营私,若是安国公知道您放着他这么一尊大佛不要,却偏要收揽一个小旗官,要如何做想。”
大皇子朝宋瑾一笑,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暖暖的温度,“他如何做想,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只想知道你如何做想。”
宋瑾......
又来调戏她了!
“皇兄很喜欢调戏臣弟吗?”宋瑾转脸,直直问大皇子。
大皇子被她问的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伸手在宋瑾脑袋上一拍,这次他拍的突然,宋瑾没躲过去。
“是啊,很有趣!”
宋瑾......
有趣你大爷。
“没想到皇兄喜欢搞基,但是我不喜欢,让皇兄失望了,皇兄放心,来日我必定奉上清俊小生到皇兄府上。”
大皇子笑着,看着宋瑾,“这深更半夜寒冬腊月的,你就这么想和本王在院子里裹着寒风打情骂俏?”
宋瑾......
“我们要打情骂俏,不如进屋?”
宋瑾......
她倒是想要真的将这货给轰出去,可有关那幅图,一则是她答应给大皇子偷得,总得有个说法,二则,她疑惑的地方太多,想要问的也太多。
忍下这口调戏,宋瑾朝王六道:“将屋里那三个先带下去看好了。”
王六当即执行。
眼瞧着王六将人带走,大皇子啧啧进屋,“以一敌三,你可真是个重口味。”
宋瑾翻了个白眼,将门关好。
一下子阻断了外面的天寒地冻。
大皇子环视一圈屋子,转头朝宋瑾道:“刚刚那个,是沈樾的暗卫?”
宋瑾知道他指的是王六,摇头,“不是。”
“你自己的人?”
“嗯。”
大皇子蹙了蹙眉。
他的人回禀,宋瑾进京,跟前只带了一个吃货小丫鬟,名唤万喜,并没有什么暗卫护卫啊。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突然出现的王六超出了大皇子对剧情的把控。
“宋定忠给你安排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大皇子毫不避讳,直接提出了宋定忠三个字。
宋瑾一愣,有些错愕看向大皇子,他竟然知道!
旋即,又释然!
大皇子知道,不是很正常嘛!
毕竟,大皇子连她和沈樾互换身体这种事,都能凭着读话本子的经验猜出来,还有什么是他猜不出来的。
“安排的。”宋瑾淡淡说道。
大皇子动了动眉梢。
宋定忠安排的?
一路沈樾上京,他的人都暗中跟着,他只知道沈樾带了暗卫,却不知道宋瑾也带了暗卫。
这暗卫到底是怎么进京的?
之前在哪?
现在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一系列问题在大皇子脑中闪过,大皇子忽的想到昨日宋瑾去他府里,宋瑾走之后,随从回禀,说四殿下跟前跟着的,不是路詹。
这么说,这人昨天就出现了?
他居然没有察觉。
太不应该了。
大皇子轻轻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不符合男主人设啊!
宋瑾哪知道大皇子脑子里在胡乱想什么,倒了一盏茶,邀请大皇子坐了,便道:“皇兄要我偷的那幅图,我已经得了,只是皇兄能否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那幅图?”
大皇子敛了心思,“那你看了吗?”
宋瑾知道他指的是图,点了下头。
大皇子就笑道:“感觉如何?”
宋瑾看着大皇子,一时间揣摩不出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斟酌道:“很神奇。”
大皇子立刻大笑起来。
“那幅图,是先后所画。”
顿了一下,大皇子又道:“我说的先后,是指我皇伯母,而不是太后,你知道吧。”
宋瑾......
大皇子忽的话音一顿,盯着宋瑾,“你知道先后是怎么成为先后的吗?”
宋瑾摇头。
心跳有点加快。
大皇子要讲有关她母亲的故事吗?
大皇子嘴角微动,“因为她死了,所以,就成了先,而不是现。”
宋瑾......
差点一口老血喷上来。
“皇兄到底为什么让我偷那副画?”宋瑾忍着殴打大皇子的冲动,再次将话题拽回来。
大皇子就定定看着宋瑾,“我说,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你信吗?”
宋瑾......
她真的要吐血了。
和这位神说句话,怎么就这么费劲!
“皇兄若是不想说,就算了,我找其他人打听,也是一样的。”
大皇子一撇嘴,“其他人?其他人知道的,我都能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我一样知道。”
其他人能有本王读书多吗?
真是的!
“但是其他人会和我说实话啊。”
大皇子嗤的一声冷笑,“说实话?出了本王,其他人连话都不会和你说,还实话,是谁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其他人能和你说实话!”
宋瑾......
大皇子一脸看白眼狼的表情看着宋瑾,“再者,你怎么就知道,本王说的,不是真话!”
宋瑾......
真话个屁!
“本王说要把你留在本王身边,这话哪里不真?”说着,大皇子眼底又泛起那种调戏的暧昧之色,“还是说,瑾儿你把这话,误解成别的什么。”
大皇子忽然改了对宋瑾的称呼。
直接唤她瑾儿。
宋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震愕的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笑容晏晏,“你爹是宋定忠,我唤你瑾儿,难道不对吗瑾儿。”
宋瑾......
心头惊涛骇浪和鸡皮疙瘩同时爆发。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宋瑾才消化了这个新名词:瑾儿。
眼角一抽,宋瑾干巴巴道:“皇兄真是,见多识广。”
大皇子一笑,“能得瑾儿一句夸奖,本王也知足了。”
说着,大皇子一抖自己的袍子,“那幅《云瑶书居图》,你是不是看到了亭子里的人?”
宋瑾......
大皇子你说话能不能走点常理!
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吗?
别人问什么,你不说什么,等把人震得一愣一愣的之后,你又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