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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茜宓     综穿之孟婆来碗汤txt下载     综穿之孟婆来碗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5章 第十世 青樱回宫

    永琏入学之后便十分刻苦,琅嬅对他的作息自他幼年时便定了规矩。除了要求他每日睡眠不得低于四个时辰。又规定不论如何每日必要抽一个时辰的时间去锻炼身体。

    从前大多是在琅嬅的指导下自习,即便后来弘历找了人来为他和大阿哥开蒙,那时间都是够用的。

    但自从真是入学之后,为了比过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永璜,便花了更多时间在课业上。每次回到长春宫总要和琅嬅抱怨时间不够用,要求把那一个时辰锻炼的时间取消掉。

    琅嬅虽不知道历史上的永琏是怎么夭折的。但经常锻炼,身体健康的孩子总能降低一些生病的风险,因此对此很坚持。只是帮着永琏重新规划时间。但孩子的睡眠和运动却是不能减少的。

    弘历知道后还笑说琅嬅‘慈母多败儿’。以圣祖、先帝和自身做榜样,说他们当年在宫里读书都是学习到三更,寅初便要起来去上早课的。哪里能睡够四个时辰。琅嬅就说永琏开了骑射的课程,便将锻炼的那一个时辰取消了。但十二岁前睡眠的时辰还是不能少的。弘历对此不可置否,琅嬅便当作他赞同了。

    入夏之后琅嬅便开始给素练备嫁了。素练满人出身,如今又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年前琅嬅放出风声让富察夫人为素练物色人选得时候便有不少人上门提亲。琅嬅自己没得选择,便希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这个姑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自富察夫人选定几个人之后,便让素练出宫去自己相上一眼。素练早年总说不肯出嫁,这些年被琅嬅潜移默化的念叨着,到不怎么排斥嫁人了。不久前从富察夫人挑出的几个人选中选了和她一样出身满人的三等侍卫多拉尔敏克。

    她的这个选择倒是让琅嬅有些意外,毕竟富察夫人选的几个人中这个的条件并不是最好的。但素练却说这是唯一一个守宫门的,总能第一时间知道些宫里的消息,和宫里也有关系。这样她即便出嫁了,也能帮得上主子。而且她也看过本人,是个老实可靠的,即便没有大出息,也不至于惹祸。

    半个月后,素练出嫁。她出嫁之前虽一直尽心培养青阳,但青阳即便再沉稳,年纪也摆在那里,服不了人。论资排辈,莲心成了长春宫新的掌事姑姑。

    不过这些年莲心大多负责替琅嬅管束永琏和璟瑟身边的人,所以即便如今她升职了。但贴身的事情还是青阳做的比较多。青阳手巧,擅长梳头,也很会做点心。但琅嬅最喜欢她的一点便是她超越年龄的沉稳。好象宫中经年的老人一般,从不会多嘴不该说的话,也从不好奇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就比如她第一次‘意外’看见琅嬅在房中练习飞刀,也只是眸光闪了一下,面色丝毫不变,事后也从不曾多言。并且在素练为了试探她而故意没将靶子放好的时候,她自己主动将东西藏好并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琅嬅的身份注定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私人空间可以重拾前世的功夫。唯有飞刀这样当年程锦云教她的技能,在此生可以私下里偷偷的练一练。

    琅嬅常年习字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持腕力。

    她会飞刀的这件事情从前只有素练知道,因为她要为琅嬅准备器材和销毁用坏的物件。如今接手这件事情的便是青阳。

    素练出嫁后不久,白蕊姬被查出有喜,晋为贵人。

    白蕊姬从前便自恃清高,性子颇有些嚣张跋扈,和高晞月还有金玉妍时常起冲突。如今有孕就更加目中无人了,时常借着身孕将皇帝从别人那里拉走,惹得后宫众人怨声载道。告到了琅嬅这里。

    琅嬅安抚了众人,又请了太医每日前去为玫贵人请脉,暗示她不要再没病装病搞这些小动作。但白蕊姬作妖依旧。

    又因为当初太后的贵子之言,甚至时常找借口不向琅嬅行礼,想以此激怒她,琅嬅虽不将她看在眼里,但高晞月却为她打抱不平。两人数次当众口角。

    琅嬅感念高晞月的维护,所以时常在白蕊姬和皇帝告状之后替高晞月说情。

    没多久太后便以此唯有责备琅嬅不能好好管束后宫。琅嬅悉心领受这无端的职责,随后恍然这白蕊姬大概是太后的人。

    毕竟琅嬅自入宫之后便稳抓后宫权柄,再加上弘历的暗中支持,太后一直都没能从她手中占到便宜。而这个白蕊姬的出现,就是为了搅乱后宫,让琅嬅无暇他顾,太后有机可乘。

    玫贵人的龙胎怀到四个月的时候,依旧时常以腹痛胎动为由争宠。但高晞月却似乎没有原先那么生气了。琅嬅本以为她是习惯了,谁知一日,琅嬅和她聊天叙话的时候,高晞月脱口而出‘她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个痴傻的!’

    琅嬅见她说的语气不似赌气说出口的冲动之言,便追问了几句。高晞月才说出。

    原来玫贵人在怀孕之后听说多吃鱼虾贝类可以使孩子出生后聪慧,所以每顿吃食必有鱼虾。

    但她多次冲撞琅嬅和高晞月,令高晞月对她愤恨不已,便在她所食的海鲜之中下了微量的水银,想要让她即便生出龙子也是个痴傻的。

    琅嬅劝她:“你如今膝下养着大阿哥,自己也调养着身子了,难道不想将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玫贵人行事不逊,你针对她可以,但若真的伤了无辜的胎儿,难道就不怕将来有损阴德?”

    琅嬅说完看了一眼高晞月的肚子。高晞月捂着肚子,瞬间就态度软了下来,一副要吓哭了的样子道:“不,我不想的,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姐姐,怎么办?真的会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吗?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水银你下了多久了?可有别人知道?”

    “这事我是让茉心去办的,再没有别的人知道了。”又喊了茉心来问水银下了几天了。茉心说十日。

    琅嬅又叫了白藏过来,问清了茉心每次下药的计量。白藏估摸了量和日子便道:“以茉心姐姐所说的量来看,又经过鱼虾一道,且玫贵人如今并无症状表现出来,应该没有大碍,也不会影响到胎儿。”

    高晞月这才放心下来。琅嬅交代她再不可这样鲁莽行事了。事关孩子,即便孩子如今还没影呢,高晞月也诚惶诚恐地表示再也不敢了。

    高晞月离开之前,琅嬅让白藏又给高晞月把了脉,知道她的寒症有所缓解,茉心也连忙表示如今贵妃这两个月的那些日子没有以前那样痛了。

    高晞月知道自己下水银的事情还未影响到玫贵人又听说自己的寒症有所缓解,总算放心下来,满心欢喜的离开了长春宫。

    然而几个月后,玫贵人却开始出现口舌生泡等各种症状。琅嬅之前曾听白藏说过这些症状,便以为高晞月还在下药,就叫了她过来问话。高晞月再三表示自己为了孩子绝对没有再下药之后。琅嬅知道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便只当玫贵人氏怀孕了火气旺盛所致。毕竟每个人孕期症状不同。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第二年春天,玫贵人艰难的生下了一个阿哥。因是乾隆朝诞生的第一个皇子,加上之前太后所说的贵子之言。玫贵人晋升成为玫嫔,四阿哥取名永琋。

    永琋出生之后太后对这个孩子表示出了极大的喜爱之情。并建议皇帝为这个孩子办一个盛大的满月宴,邀请皇室宗亲内命妇共同参与。

    琅嬅便借此提出既然如此不如让娴妃和大公主锦兕也回来吧。

    弘历自然是愿意的。太后要抬举玫嫔和四阿哥,来打压琅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弘历的面子,便只能同意了这个建议。四阿哥满月宴前一日,青樱终于离开潜邸来到了宫里。

    琅嬅将她安排在了如今后宫最精致豪华的翊坤宫。

    海兰自入宫之后便一直待在延禧宫,即不受宠也不出挑,除了例行请安,一直沉默的像个隐形人一样。如今青樱回宫了,她才首次主动出来走访,去了翊坤宫拜访。

    下午,青樱带着大格格来长春宫向琅嬅谢恩,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琅嬅见她果真不似早年那般张扬,便也对她十分和颜悦色。又细细的问了大格格的身体情况,才让莲心送他们离开。

    四阿哥的满月宴之后不久,仪贵人绮莹查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谁知适逢惊蛰,她住的景阳宫居然冒出了毒蛇,把她吓得动了胎气。

    宫中出现蛇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何况还是毒蛇。皇帝敏琅嬅彻查此事。琅嬅见本就胆小的仪贵人因为此事变得胆战心惊,知道她这样下去只怕胎儿难保,便索性将她迁到长春宫的后殿住着。

    琅嬅查出仪贵人所住的地方被人涂了招惹毒蛇的蛇莓汁。但调查了前后几日出入景阳宫的人,却一直没有线索。又因为高晞月身边的双喜会驯蛇。高晞月因此而被怀疑。

    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仪贵人在琅嬅的照料下胎儿已经稳定了。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高晞月向琅嬅表示自己并未指使过双喜去做这件事情。琅嬅相信高晞月,毕竟当初玫嫔之事她就已经立誓绝不会在对胎儿下手了,如今仪贵人有孕,更和她无冤无仇的,她自然更加不可能去害她。

    此事表面虽然不了了之,但琅嬅却没有就此放下。毕竟如今这样的情况算是高晞月背了黑锅,背后真正做这件事情的人还未查出,琅嬅实在难以放心。

    尤其是两个孩子身边,再次被琅嬅叮嘱每日不论日夜绝对不能低于两个人随身守着以防万一。

    而青樱回来之后,于琅嬅而言,后宫的格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如今后宫的妃嫔,除了白蕊姬,其他诸人都因各种原因对她或亲近或尊敬。

    但对她们来说,确实天翻地覆的区别。大概是小别胜新婚。这将近一年的分别,弘历对青樱的宠爱再次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一个月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留在她那里。即便不去留宿,也会时常叫她去养心殿伴驾,或者陪着她吃顿饭什么的。

    一时间后宫的酸气简直要冲破云霄。

    太后令琅嬅告诫弘历雨露均沾,想让她去出这个头来两边不讨好。琅嬅面上答应了,但却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去为难青樱,反倒私下安慰了她一番。叫她以照顾好皇上为本份,其余的不用担心。

    皇帝宠幸妃嫔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开枝散叶。如今前后白蕊姬刚刚诞下四阿哥,后有仪贵人身怀有孕,就算太后想要以此为难琅嬅也不好明目张胆。琅嬅便借此,不爱听不想做的就装作没听懂。又让太医院为各宫侍寝妃嫔熬制坐胎药,为了避嫌琅嬅特意点了多名太医共同负责,其中不乏弘历的心腹。

    弘历对琅嬅的贤惠大度十分满意,除了不时令人送来诸多赏赐。还在一日私下告知琅嬅,他早已将永琏的名字放在正大光明匾后了。

    琅嬅从后世而来,也曾看过清史上这一段的记载,所以内心并不惊讶。但却依旧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再三替永琏谦逊推脱,只说皇上还年轻,不必如此着急定下储君。

    但弘历说自大清入关以来便无嫡子即位的先例。他希望自己能有这个福分,又说永琏聪慧,自小便可看出其仁厚,又能上孝下悌,总之他十分满意。

    琅嬅本就觉得自己的孩子确实优秀,毕竟这样小的年纪就能这么自律,光这一点就让她十分骄傲了。又觉得过分推脱谦逊对永琏来说也不公平,便说是弘历教育的好。

    两人就儿子互吹互捧了一番之后,璟瑟午睡醒了。

    锦兕因为身体远缘故性子内敛安静,弘历虽在子女之中最为怜惜她,但也同样喜爱活泼可爱的璟瑟。

    小丫头一醒来知道皇阿玛来了,便小跑着扑过来抱大腿。看见琅嬅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悦,才放开‘大腿’,似模似样的请安。

    琅嬅见了含笑向皇上请罪,说自己宠坏了女儿,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弘历便说:“璟瑟还小,不着急拿规矩去约束了她。等过两年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第196章 第十世 贵子永琋

    四阿哥永琋虽是背着贵子之言出生的,但她的生母毕竟出身南府,身份卑贱,太后为了抬举四阿哥便不时将四阿哥带在身边抚养。

    想着当初太后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送出宫去抚养了,如今居然有耐心抚养孙辈,不仅琅嬅能看出太后的‘良苦用心’就连皇上也看得明白。

    可就算清楚又能怎么样,不论是琅嬅还是弘历都要虚与委蛇,表示这是四阿哥的福气。

    在长春宫养胎的仪贵人胎相逐渐稳固,但当时毒蛇之事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幕后之人。让琅嬅觉得似乎有毒蛇在暗中伺机而动。

    心烦意乱难以平静的时候她便会让青阳在房内布置上靶子。琅嬅扔飞刀的命中率是前世就已经练出来了的。今生为了增加难度和隐秘性,所用的靶子和飞刀都越来越小。

    端午过后,盛夏暑热,又是蝉鸣不绝得季节。入了宫琅嬅也不方便再让宫人去四处粘蝉,这是入宫后得第二个夏天,琅嬅已经习惯了不睡午觉了。每天得这个时间她大多都是看看书打发时间或者如今天一样练练飞刀。

    十二柄小指般细小精致得小刀,密密麻麻得扎在靶子上入木三分。半尺宽得小靶子上画着一个红红得圆心。琅嬅叹了一口气,拉下遮着眼睛得白帕。

    青阳眼含崇拜得看着琅嬅道:“主子,又是全中靶心。主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蒙着眼睛都能命中目标。”

    说完快速得将靶子上得小刀拔出摆在小托盘上递给琅嬅。琅嬅却摆摆手示意她收起来,“定点飞刀并不难,活动得才有趣。”

    青阳以琅嬅得身份若被人知道她有这一手飞刀绝技也是一种麻烦,因此便不再多言。怂恿主子做危险得事情这种话她不会说。

    八月金秋,琅嬅和高晞月青樱等人坐在大殿商量着今年中秋家宴得宴会名单和节目安排。琅嬅坐在上首视野宽广,远远的便看见莲心疾步走来,等到了门前才缓缓而行,站在门口等候。

    琅嬅见她似乎有急事禀告,便又说了几句就散了聚会,让众人各自回去。

    等到人都走了,莲心才走到琅嬅身边轻声道:“小枝那边传来消息,太后那边透出消息,太后说自己进来精神不济,准备在后宫找人代为抚养四阿哥。”

    “前阵子太后娘娘和皇上说因为养了四阿哥还得玫嫔和亲子分离,要替玫嫔求个恩典,封她为妃。如今即便她不想养了,也该将孩子交还给玫嫔啊。”

    莲心道:“主子,小枝那边说虽不确定,但结合太后的打算,大概八九不离十。四阿哥先天不足,是个痴儿。”

    琅嬅皱了下眉,道:“怎么会?我虽没见过几次四阿哥,但看着是个乖巧的,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啊?而且太后一直对四阿哥十分看重,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小枝在慈宁宫素来不显,按着主子的吩咐,从不敢往太后身边凑。这次也是听照顾四阿哥的乳母说起四阿哥越大反应便越发迟钝。小枝为了确认,趁着打扫偏殿的功夫偷偷试探了一下。手从眼前晃过都不会眨眼。”

    琅嬅静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道:“四阿哥快六个月大了吧?贵子啊,好好的贵子,被太后养了六个月忽然傻了,你说太后会怎么做?嫁祸于人?嫁祸给谁才最合理?最有益?”

    莲心语气急促了几分:“主子是说?”

    琅嬅没有回答莲心,只在心里想: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先前我以玫嫔身份不够压制了她的位份。若太后以玫嫔身份不足以抚养皇子为由将四阿哥交给我,作为嫡母,我很难推脱。但我膝下有永琏和璟瑟要照顾,若我不愿,其次便是青樱。

    锦兕快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但青樱无子,想必太后一说,不论青樱或者弘历都会同意。孩子到了青樱手里,不论是一天还是一夜,只要被人发现出了问题就都是青樱的责任了。”

    琅嬅不再多言,快速站起来对莲心说:“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莲心以为琅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弘历,心里也觉得还是早些让皇上知道的好。

    琅嬅到了养心殿,却绝口不提四阿哥之事。只和弘历说中秋家宴之事,又说道太后的小女儿恒媞那几日一般也都住在宫中。说到恒媞和锦兕璟瑟年岁相当,如今宫中能玩在一起的姐妹也不多,想着要不要让恒媞和锦兕她们一起住几日,姑侄几人亲近一下。只是不知道太后的意思。又说了几句几个阿哥们的事情。

    总之,将关于中秋家宴安排的正事说完之后,便开始和弘历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家常。

    听琅嬅不时提到太后,弘历想着也有几日未去慈宁宫请安了。便准备去向太后请安,琅嬅说自己也准备就恒媞公主的事情和太后商量一下,便一同前往了。

    两人到了慈宁宫先向太后请了安。

    等到弘历和太后说的差不多了,琅嬅才将自己刚才和弘历说的想让恒媞和锦兕她们一起住几天,姑侄亲近一些的打算向太后提了提。太后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又说自己让人在慈宁宫准备几间屋子,到时候让锦兕和璟瑟过来和恒媞同住几日。

    琅嬅对此倒是没有意见。

    说完这件事情,弘历准备看看四阿哥。太后身边的桂嬷嬷说四阿哥睡了。

    琅嬅和弘历说了半天的家常,弘历此事正是一片慈父心肠,便说:“不碍事,我去看看,不吵醒他。”

    太后也不好拦着皇帝看儿子,于是便让人带弘历去四阿哥屋子里。

    琅嬅和弘历到四阿哥屋子里的时候,嬷嬷们倒是都很兢兢业业。弘历看向摇篮里的四阿哥,倒是巧了。四阿哥睁着眼睛,没睡,不哭也不闹看着上方,仿佛在看着皇阿玛。

    弘历见此便将孩子抱起,琅嬅一边说:“四阿哥真正是乖巧,永琏如今虽懂事了,但当初像这么大的时候醒来哪儿有不哭的,总要哄上半天。璟瑟就更别提了。难怪太后偏疼他,便是我见了也觉得喜欢。”

    说着便解下腰间配着的玉佩。那玉佩下面结了穗子,晃晃荡荡的小孩子最喜欢去抓这些东西。但四阿哥却愣愣的没有反应。

    琅嬅取了护甲,用指腹轻轻颠了颠四阿哥的小手,仍旧晃着玉佩去逗四阿哥:“永琋小乖乖,看看这个玉佩喜不喜欢啊?抓到了皇额娘就送给你哦?”

    弘历从前就见过琅嬅这样逗永链和璟瑟,这么大的小孩子就是爱抓东西的。因此他也来了兴致,取下自己的玉佩也哄着道:“你皇额娘那个是女子佩戴的,永琋是不是不喜欢?要不要皇阿玛这个?”

    说完也在永琋面前晃着。

    但四阿哥依旧毫无反应。琅嬅看向照顾永琋的乳母,见她们神色慌张,便知她们对四阿哥的状态都是心知肚明的。

    弘历此时也看出了不妥,冷眼含冰的看着几个乳母嬷嬷。琅嬅道:“从前臣妾曾听说有些乳母为了方便伺候,给小主子喝安神的药物,以免哭闹不休,自己被主家责骂?如今四阿哥这个样子,是不是你们对四阿哥做了是那么?!”

    琅嬅说到最后,话语里也带上几分怒气。

    弘历瞪着跪了一地抖成一团的嬷嬷,心里信了几分琅嬅所说。想着自己的皇子竟被这帮奴才暗害,咬着牙根吐出一个字:“说!”

    那些嬷嬷乳母定然早就被太后封过口,即便吓得要死,也只是磕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琅嬅便劝弘历,“先叫太医吧,这些刁奴交给慎刑司问话就是了,皇上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琅嬅这边说完,弘历将四阿哥交到琅嬅手里,不用他说,王钦在琅嬅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而弘历则走到跪在最前面的那个面前,抬起一脚,狠狠踢去,喝道:“说!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给四阿哥下药!”

    那个被踢的人,当场吐了口血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虽还没死,但显然被弘历这一剂窝心脚踢得厉害,那人已经疼得起不来了。

    琅嬅心知这些人也算无辜,但总归不是这些人死,就是另一批人死,宫里得荣华富贵总是伴随着高风险得。

    四阿哥得痴症瞒不了多久。若她不尽快行动,在四阿哥还在太后宫里得时候将这件事情戳破。那么只要出了慈宁宫,这件事情就有大半的责任要落到她头上。

    而琅嬅最怕的不是将四阿哥痴傻赖在她头上,而是担心太后会为了隐瞒此事,而直接设局弄死四阿哥再嫁祸给她。

    与其面对未知的恐慌,不如先动手将事情摆在明面上。

    否则一旦背上谋害皇嗣德罪名,别说她自己,就连永琏和璟瑟的将来都会受到牵连。这种事情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琅嬅都会选择将他掐死在萌芽里。而她若直指太后,便是不孝,因此只能拿这些奴才说事。

    况且今日事发,就算查出和太后有关,这些人也是活不成的。

    弘历盛怒之下,终于有人承受不住颤抖着准备交代:“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是奴婢啊,是四阿哥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这句话一出口,弘历更加怒不可言。

    此时太后和太医都到了。

    桂嬷嬷接过琅嬅手中的四阿哥,抱着由太医诊脉。

    因为是到慈宁宫出诊,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来的是正是齐汝。

    太后自然知道今日弘历过来看四阿哥,若四阿哥醒着,那这件事情必定就瞒不住了。所以在来的路上她便已经在思索对策。但孩子在她这里养了六个月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可是她又那里能想的到,这个初时看起来比寻常孩子乖巧安静许多的孩子,居然会越大反应越迟钝。

    等到她发现准备脱手的时候,居然先一步被皇帝发现了。她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劝着他心平气和莫要气坏身子的琅嬅,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太后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问琅嬅:“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让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

    琅嬅就刚才的托词道:“回太后的话。儿臣和皇上来时见四阿哥醒着,便拿了玉佩逗四阿哥玩耍。谁知四阿哥竟怔怔的毫无反应。儿臣曾听人说有些乳母为了讨好主家,让主家觉得自己会带孩子,便给小主子灌安神药,让孩子比寻常人安静乖巧些。儿臣还没开口问,这些奴才便心虚的一直发抖。

    想必是她们做了什么才这般害怕。”

    又指着刚才开口的那个嬷嬷说:“谁知这个奴才竟为了推脱责任说四阿哥是天生的......这般。

    四阿哥可是太后娘娘亲口说过的贵子。此人居心叵测,实在难怪皇上这么生气。”

    琅嬅看着太后面色不善,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齐汝此时也早已不负刚才的冷静,手虽还稳,但额头却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凝结着一颗颗滴下。

    以他的医术自然已经把出四阿哥并不是服了安神药的缘故。但就如琅嬅所说,四阿哥贵子之说可是在那场满月宴上几乎算是隐晦的昭告天下了。

    如今若说四阿哥天生痴傻,他怎么敢说?

    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居然天生痴傻,这不是天谴吗?一旦说出口,他的命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齐汝迟迟不敢说话。心里不断懊悔,若是知道会碰上这桩事情,他宁愿折了自己的手告病在家。

    琅嬅见他这副样子。便知这齐汝是个聪明人,已经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了。

    琅嬅去养心殿时带着莲心,从养心殿来慈宁宫时便已经找了借口让莲心回去照看璟瑟。因此她身边的人都不在场。此时这个场面,琅嬅便对弘历说:“皇上,这些奴才先拖去慎刑司吧?”

    弘历一挥手,那些乳母嬷嬷便哀嚎着被拉了下去,王钦还算聪明,立刻让人将她们堵了嘴。

    琅嬅示意王钦出去在门口守着。太后也让桂嬷嬷出了门。

    屋里便只剩下太后,皇帝,琅嬅,齐汝和躺在床上懵然不知依旧怔愣着的四阿哥。

第197章 第十世 琅嬅教子

    齐汝是室内唯一跪着的人,他的身子伏的很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上的青砖。屋里的人都在等着他的回话,弘历和太后的视线都令他颤抖。

    但他不得不说实话,“回皇上,太后,皇后的话,四阿哥......四阿哥并无用药的迹象。”

    说完这句,他的额头‘嘭’的一声磕在青砖上,人也更低了,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琅嬅也没有说话,她看向攥着拳头青筋暴起的弘历,余光瞄向太后。

    琅嬅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太后开口,她语气平静,道:“四阿哥年幼体弱,前几日夜凉,奴才们没照顾好四阿哥,让他着了风寒,真是着实该死。”

    琅嬅打了个寒战,看向摇篮里依旧不哭不闹的孩子。又看向弘历,他没说话,但是攥紧的拳头却略微松开了些。

    这批奴才是不能活了,没照顾好四阿哥就是她们死的理由。

    而四阿哥呢,这个背着贵子之名出生的孩子,皇家不能让人知道他是痴傻的,所以他也将死于这场莫须有的风寒。

    琅嬅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结局。但她以为弘历至少会保下他的性命。

    但他此时的沉默和放松却告诉了琅嬅,他准备牺牲这个孩子来维护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琅嬅将孩子抱起,抱到了弘历面前,弘历眯着眼睛看了眼刚才还愉快逗乐的幼子,随后不满的看向琅嬅。

    琅嬅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低头去看襁褓中的婴孩。他其实被养的很好,皮肤白嫩,五官精致,否则素来讲究抱孙不抱子的弘历也不会一来就将他抱起哄逗着。

    室内静谧,琅嬅的声音悠悠的,轻声细语道:“前几日臣妾看华严经,经书上有云:一切众生是佛子,但凡俗是外子,声闻、缘觉是庶子,唯菩萨是真子;此乃以世俗伦理之譬喻贬斥凡夫与二乘。”

    弘历似乎还未明白琅嬅说这句话的寓意。

    太后面沉如水的问:“皇后此言何意?难道不怕亵渎神明吗?”

    琅嬅抱着四阿哥,跪在弘历身边,看着太后一字一言道:“太后素来敬佛礼佛,四阿哥自出生起便常住慈宁宫,所受洗礼自是远胜凡俗。

    四阿哥不入红尘,不闻俗世,又出身高贵,焉知不是佛子临世?”

    弘历看向琅嬅,琅嬅眼中带着怜悯和哀求。

    中秋宴后,太后携四阿哥出宫前往五台山礼佛。

    又两个月后,朝野上下皆知,五台山高僧断言四阿哥深具慧根,为佛子转世,需剃度出家为僧,凡能保住平安,而这也是他的宿命。

    皇上虽不忍幼子出家,却不料四阿哥一离开五台山便百病缠身,为保幼子性命,只能让他暂住五台山。而太后怜惜幼孙,提出留在五台山陪这孩子,同时为大清祈福。

    消息传来的时候,住在长春宫的仪贵人也已经即将分娩。

    琅嬅拨弄着一个放置在紫檀木雕花三弯支架上的巨大球体。回想着那天的情形。

    琅嬅以佛子之说求弘历给四阿哥一条生路。四阿哥毕竟是弘历亲子,是他喜欢过抱过的孩子,能有活路,弘历也不愿背上杀子的罪孽。何况琅嬅所言,对于崇信佛学的太后和弘历来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况且琅嬅所言,四阿哥隐晦的表达了四阿哥是因为长期和太后在一起,才会被感染了佛性,以至不入凡俗。这无疑是给弘历一个自我开脱的借口。

    四阿哥不是痴傻,也就不是他的污点和天谴了。他自然乐见其成。

    而对太后来说,把一个孩子养成佛子和把一个孩子养傻了这两种选择,她自然要选前者。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需要琅嬅多言。经过太后和皇帝的博弈,由太后带着四阿哥去五台山成就佛子之名。而皇帝则答应提拔太后的族亲,钮钴禄氏讷亲。

    可这些事情都是表面的。不论是太后琅嬅还是弘历,都清楚,痴傻就是痴傻,只不过是为了皇家的体面披上一件华丽的外衣罢了。

    所以生下痴儿的白蕊姬失宠了。弘历虽以她诞育佛子有功为由,生了她为妃。却命人撤了她的绿头牌,并在雨花阁建了佛堂,让她住进去为四阿哥和大清祈福。

    琅嬅知道,弘历是不敢冒着再生下一个痴儿的风险了。毕竟女人对他来说并不难得,但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怕他的皇位都难坐稳了。

    白蕊姬一开始还时常不服闹事,要求求见皇上,但在琅嬅告诉她,她的孩子是痴儿,若她再闹下去,皇上因她厌恶了四阿哥,到时候她还有四阿哥都将活不下去之后。悯妃安静了。是的,她的封号也改了,不再是艳如玫瑰的玫嫔,而是怜悯众生的悯妃。

    为了孩子,素来张扬跋扈的白蕊姬收起了琵琶,开始缁衣茹素。

    素来不驯的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给琅嬅行了一个大礼,谢她在那时愿意出言保住她孩子的性命。

    仪贵人生产之前,钦天监传出消息说后宫之中有孕妇身怀有大吉之像,乃大贵之胎。这个时候宫里出了仪贵人腹中这一胎,便是不久前也传出怀有身孕的嘉贵人。

    宫里的人不知四阿哥之事的真相,这次又出贵子,四下传言,便开始直指永琏,说嫡子命格不如几个弟弟,非储君之象。

    消息传出后,宫里又死了一批多嘴的太监宫女,弘历的脸色也一直不好。嘉贵人数次暗示钦天监所言是在她自己怀胎之后,琅嬅倒是不生气,只说:“天子之子,本就个个都是贵子,钦天监所言不虚。”

    因琅嬅这番话,贵子之言倒是消散了不少。

    仪贵人本就胆小,她是琅嬅身边出来的,自知没有琅嬅庇护她别说平安产子,便是让皇上看一眼都难,因此流言传到她那里的时候,吓得她整日胎动不安,生怕琅嬅弃她不顾。

    即便在琅嬅安慰下放宽了心,但还是提前半月生下了一子。好在她之前养的好,所以这提前半个月倒是没有让胎儿有太大的影响。

    出了月子,五阿哥永珏便已经长得白胖可爱了。

    仪贵人平安生下皇子,琅嬅为她请封了个嫔位。而这些时日景阳宫也已经重新检查修葺过了。仪嫔便在年前搬回了景阳宫。

    乾隆三年的除夕夜,琅嬅过得格外舒心。一直以来在宫里压在她头上的太后留在五台山未归。

    宫里没有刺头和她作对,儿子永琏聪慧过人,女儿机敏可爱。

    开年之后,嘉贵人金玉妍生下六阿哥,取名永珹。而她也因生子而获晋升,是为嘉嫔。

    嘉嫔这一胎从怀胎到生产倒是一直都十分平顺。顺利到让琅嬅怀疑。因当初在潜邸时金玉妍便有暗示自己给青樱和高晞月下药之事,所以琅嬅素来不喜她为人。但这个年代,内宅后宫,这些手段都是寻常的,所以琅嬅只当她和富察夫人一样。

    但这次她平安产子,到让琅嬅觉得她不是一直表现出的那样。琅嬅一直知道,不论是当年府里还是如今宫里必有人为争宠而出手做过什么,但是她一直找不到这个人。

    琅嬅让人安排了人在启祥宫监视,也一直没有找出什么端倪,便只能暗自留心。

    又是一年惊蛰,因前一年出了景阳宫闹蛇之事,今年琅嬅特意早早的让人备了雄黄和各种驱虫的香包分发六宫。

    宫中连连有人生下皇子,后宫中求子心切的妃嫔也越来越坐不住。琅嬅本以为高晞月会是其中一人。却不想她自抚养了大阿哥,倒是心平气和了下来,又知道自己的身子还需调养,倒不像以前这么着急了。

    而大阿哥永璜在她的教养下也活泼了许多。

    室外下着雨,长春宫内,琅嬅拿着一本坤舆图说,一手拿着一根细长的柳枝点着地球仪上的一处。

    永琏看着琅嬅所指的位置,然后朗朗背出此地风貌物产。两人一指一背,五六处地方皆无所误,琅嬅才合上书籍。

    永琏接过书,踮着脚放回书架子上,才对琅嬅说:“额娘,我学这些杂学有什么用?”

    琅嬅不答反问:“董其昌《画旨》画家六法可学了?”

    永琏略一思索便道:“画家六法,已阅‘气韵生动’,‘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成立郛郭,随手写去,皆为山水传神。”

    琅嬅点头道:“山水图画尚且需行万里路才可传神。治理民生难道不需了解情况?你如今无法行万里路去了解这天下,便只能从这万卷书中知道各地风情。比如治水,也当了解那个地方的水流走向百姓民生,才能制定最佳方案,不至于让百姓因旱涝而流离失所。”

    永琏问:“所以额娘才让我闲暇时候便看各地县志?户部经年的文书?还有这些.....”永琏指着琅嬅书架旁为他准备的那个大箱子。箱子里都是琅嬅这些年让兄长收集来的各地高门邸报。

    琅嬅看着他笑了一下,“是,额娘希望永琏的眼界能更宽一些,这样将来才能不被底下的人蒙蔽。前几日额娘让你查算的东西可算清楚了?”

    永琏咬了下下唇,他这些日子换牙,门牙那两颗还没长回去,下意识的动作之后很快抿了下嘴唇,有些闷闷的道:“算清楚了。”

    琅嬅不严,看着永琏,永琏道:“崇祯年间,记载人口一千一百五十万人,耕田七百八十三万顷。如今,人口一千九百八十余万人,耕田不足七百万顷。额娘?”

    琅嬅知道他想说难道如今百姓在大清的治理下竟过得还不如崇祯年间吗?

    永琏自入学之后便备众人瞩目,时常被赞有太子之风,加上他的身份和弘历的偏爱。他对家国的归属感是很强的,他以自己是大清皇子为荣。所以当看见这些数据的时候他先是不信,反复核查了数日才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琅嬅不想打击孩子但也不能总让他在朝臣和弘历的影响下沾沾自诩天朝上国,便道:“不到百年的时间,人口增加了八百余万,这是一件好事,说明如今太平了,才能死的人少了,生的人多了。但战争之祸从来都不是一时便能恢复的。

    大清入关之后,为稳定朝局所行之事,不用额娘说你也是知道的。此后经圣祖爷和先帝两朝努力才能达到如今的地步。但如今真正太平了吗?”

    琅嬅不再多言这个问题。

    拿出一张已经发黄的图纸铺在桌上,喊了永琏来看。

    永琏惊呼:“红衣大炮?!额娘你怎么会有这个?”

    琅嬅微笑,“一张旧图纸罢了。”

    琅嬅点了点图纸下方的红印,“天启六年制?!”永琏惊呼。

    他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着那张破旧的图纸。上个月琅嬅曾让他去文学馆借阅过南怀仁在圣祖年间所设计的几种型号大炮。

    那是当前朝廷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但如今看来居然和百年前的红衣大炮没有多少区别。

    琅嬅道:“这种武器最早为前朝徐光启从葡萄牙人手中所购,据传是英吉利的一艘沉船上所获。太祖当年就是吃了这个东西的亏,才抱憾离世。

    这样的武器,我们惧于它的威力而不再研究更新。你说当初发明它的国家会不会有一天开着一艘载满新型大炮的船来到大清?”

    永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琅嬅,结结巴巴的道:“额...额娘,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皇阿玛说过我大清四方来朝,盛世......”

    看着琅嬅笑而不语的神色,永琏说不下去了。

    琅嬅将他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小辫子,轻声说:“你皇阿玛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的都是儒生官员想让他知道的。是他希望知道的。额娘不希望你也变成这样。永琏,有空去找郎世宁学学画吧?

    不要听他的吹捧之言,只问问他,他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西方的殖民战争早已开始,炮火尖刀在不久的将来就给这个东方古国带来巨大的灾难,她们已经没有时间在沉睡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了。

第198章 第十世 好事成双

    五阿哥永珏和六阿哥永珹的接连诞生让弘历原本因为四阿哥之事而产生的阴霾消散了许多。

    不过到底两个孩子都还年幼,弘历怕四阿哥之事再次发生,再两个小阿哥幼时并不十分宠爱。倒是对已经进学了的永璜永琏和能说会闹了的永璋更加看重。

    高晞月因为皇上喜爱大阿哥而高兴不已,每日高高兴兴亲自接送大阿哥去进学,母子二人的感情倒是越发的好了。

    而永璜和永琏也因为各自额娘的交好而时常同进同出。

    那日琅嬅和永琏的谈话给这个孩子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琅嬅所说这些对他而言不亚于大逆不道之言。

    他知道这些话出了额娘的口,入了他的耳便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将让琅嬅万劫不复。他纠结矛盾却无人诉说。

    永链和永璜交好,两人闲时便一齐讨论功课。永链试探永璜,发现他的想法和从前的自己一样。虽说得到了认同让永琏很是高兴,但他又隐隐知道,大清,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强大。

    琅嬅曾和他讲过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只猴子,穿过一个洞口,发现了一座宝山。宝山里四季如春,遍地花果,是最适合小动物生活的地方。

    后来越来越多的小动物发现这个地方,小兔子,小老鼠都想要搬进来,但是宝山就那么大,动物多了总有水果不够吃的时候,所以小猴子就把小兔子和小老鼠都赶走了。

    后来来了一只小狗,小猴子体力上不如小狗,但是他很聪明,他会使用工具。他用木棍和石头打败了小狗,也赶走了他。但是小猴子怕有更多的其他动物过来,便将洞口堵死了。他想着洞口堵上了,再也不会有其他小动物和他抢宝山了。

    但是他不知道,被他赶出去的小狗离开后四处宣扬宝山的美丽和富饶。

    小猴子在宝山里幸福安宁的生活了好多年,小猴子变成了老猴子,就在他没有以前聪明也没有以前强壮的时候。

    当年的那只小狗带着觊觎宝山的老虎狮子一起强硬的打开了那个被小猴子堵住的洞口。它们冲进宝山,四处捣乱,年老的猴子拦不住它们,只能看着它们将果子扔的满地都是,将花园里的花踩烂。

    老虎狮子和小狗都不爱吃果子,宝山虽然很美,但是却没有它们需要的东西。所以生气的老虎狮子咬死了老猴子,烧掉了宝山,扬长而去。

    琅嬅将这个故事当作童话将给他们听。璟瑟听了说小猴子好可怜,老虎狮子太坏了。

    琅嬅却问永琏:“你觉得小猴子可怜吗?”

    永琏其实一开始也觉得小猴子可怜,可琅嬅问他,他又觉得琅嬅似有深意。

    琅嬅从不告诉他该怎么去做,她只是提醒一下,便由着他自己去解决。

    “小猴子是很聪明得。他是怎么赢下小狗得呢?”

    “武器,他没有小狗得尖牙,但是他会使用武器。他既然能用木棒赶走了小狗,就造出更多更厉害得武器来赶走狮子和老虎。就像孙悟空一样。”

    琅嬅点点头,又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狮子和老虎其实并不喜欢吃果子,如果小猴子没有堵上洞口,如果小猴子靠着武器强大起来。即便有一天小狗怂恿了狮子老虎。小猴子也可以大大方方得请狮子老虎来宝山参观。

    而不是因为弱小,担心别人抢他得宝山而将宝山藏起来。

    让不明真相得狮子老虎联合起来抢夺宝山?而且孙悟空当初如果一直待在水帘洞,又怎么学到一身本事呢?”

    这个故事在永琏和璟瑟得幼年时常被琅嬅提起,她总是会跟璟瑟和永琏讨论如何才能帮助小猴子保护宝山。

    直到很多年后,英国的武装商船多次行驶到浙江定海、宁波等地,而乾隆皇帝宣布关闭通商口岸,闭关锁国得时候。永琏才真正确认他的额娘在许多年前就预见了这一天得到来。

    大清,就是额娘口中得宝山。而他和他得子孙都要为保护这座宝山而努力拼命。

    琅嬅坐在长春宫得大殿上,内务府得秦公公在下首哈着腰恭敬得汇报着。

    “...江宁贡缎二十匹,各色素锦共计五十匹......甜白瓷,青花瓷等器具各两套......西洋进贡珍品......”

    秦公公语句清晰得念了快一盏茶得时间才将单子上得东西一一念完。

    琅嬅接过青阳递给她得茶盏,温度火候都刚好合适,她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再加一些给孩子做里衣的细棉布,另外把那套俄国来得套娃也放上。太后不回来过年,四阿哥也留在五台山,你再从库里选一些东西放在内务府备的东西里,一道给四阿哥带过去。”前半句是对秦公公说得,后半句则是交代青阳得。

    秦公公听了忙不迭得拍琅嬅得马屁,又说自己思虑不周,给四阿哥准备得东西不齐全,求琅嬅赎罪。

    琅嬅不想和他计较。宫里的人踩低捧高是常态。

    四阿哥如今名声虽然好听,说是佛子。但皇上这一年来除了最开始几个月做做戏,如今几乎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了。

    外面得人不知道,但宫里得这些人精都是门清的,在对四阿哥的事情上难免疏忽一些。

    马上又要中秋了,太后传回的消息,今年不回来过中秋了。但为了表达皇帝的孝心,作为儿子儿媳自然不能在生活上委屈了太后,所以这才千里迢迢的从宫里内务府选了东西送去供养太后。务求让太后即便远在宫外也要过得舒心。

    秦公公退下后,琅嬅让青阳拿上这份清单和之前太医院送来的药材补品清单,去了养心殿。

    琅嬅去的时候青樱也在,见了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准备退下。

    琅嬅道:“不妨事,本宫是来向皇上禀报这次给太后娘娘和永琋送去的供给的。你心思细,也留下帮忙看看,有没有疏漏了的地方。”

    青樱见弘历也点头,便坐在了琅嬅的下首,道:“皇后娘娘素来周全,您准备的东西,定是没有错漏的。”

    弘历也已经看过单子了,见到上面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便知道这是琅嬅为永琋准备的。此时听了轻盈的话也点了点头,赞同道:“皇后素来贤良,你为皇额娘准备的东西都是用了心思的。衣食住行无一不妥。哎,就连永琋,你也是费了心的。有你主持后宫,朕很放心。”

    三人又聊了几句,弘历对琅嬅道:“正好你来了,青樱刚才说准备将她身边的阿箬放出宫去。既是后宫的事情,你便一同处理了吧。”

    青樱解释道:“阿箬也是自小跟着我的,前年她阿玛治水立了功,如今也是官身了。臣妾便想着送她出宫和家人团聚,也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才算不负她这些年伺候我一场。”

    琅嬅听了便赞同,对弘历说:“皇上,即使如此不如好事成双吧?臣妾身边的莲心年纪也大了,臣妾也替她求个恩典?”

    弘历笑道:“你们两个,倒将身边得用的奴才都送走了,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琅嬅道:“我这边倒是早有准备的,前两年便让莲心调教着呢,如今也算的用,这才能放了莲心出去。要不然臣妾还得耽误她几年才行。”

    弘历问:“可选好人家了?皇后既然看重她,朕便给她赐个婚。”

    琅嬅笑,“这个倒是还没定,若皇上有合适的人选,就再好不过了。臣妾替莲心谢恩了。”

    弘历又问青樱那边可有人选。青樱也说没有。弘历便乐呵呵的说:“看来是要保这两个大媒了。”

    青樱也是一番谢恩。

    要说的事情说完了,琅嬅和青樱便离开了养心殿。

    天气好的时候,琅嬅大多是不坐撵轿的,她喜欢步行,就当作是一点点运动。琅嬅不坐轿,青樱自然也不敢,便陪着琅嬅一起走着。

    两个人走着一言不发也怪尴尬的,琅嬅和青樱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便只能聊孩子。

    “这两天虽还有些暑热,但毕竟入秋了,日夜温差也大了,我知道你对锦兕的事情素来都是最上心。如果缺了什么尽管和本宫说,千万别为了端着规矩而亏着孩子。”

    “多谢娘娘关心,娘娘宽仁,对锦兕一向关怀。臣妾和锦兕都记得娘娘的恩德。”

    和青樱的谈话都太过官方正式,让琅嬅瞬间又没有了聊天的欲望。

    “本宫是锦兕的嫡母,这些也是本宫该做的。”

    青樱又是一通感恩的官话。

    琅嬅看向她,轻笑着摇头。青樱的一双杏眼,完全睁开是很大,她看着你的时候,你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琅嬅本想说,“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看着青樱眼中的自己,她也不一样了。琅嬅轻笑后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现在这样很好。”

    青樱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琅嬅这是在向她暗示什么。但她们谁都不会把话说到明面上去。这是她们之间的平衡点,只要没有人越线,她们就能一直和平共处下去。

    回到长春宫,琅嬅叫了莲心过来,告诉了她皇帝将为她赐婚的事情。莲心知道这定是琅嬅为她求来的,便连忙谢恩。

    青阳和白藏是素练带出来,这两年已经在她身边当差了。而朱明和玄英则是莲心教导着的。

    朱明今年十六了,从她入宫之后,琅嬅便和她说过她的使命,所以这几年她除了要学习规矩,更多的是被培训者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宫妃。

    她依旧活泼开朗,五官长开之后也越发明艳。若说刚进宫时还有几分小家子气,这几年的熏陶下来,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她和金玉妍的美是同一种类型,这两年金玉妍颇为得宠,所以琅嬅不准备贸然的推了朱明出去和她做对比。

    而她也听话,琅嬅说等她十八岁时再说,她便自觉的在弘历来长春宫时主动避开。

    至于玄英,当初琅嬅选中她是因为她有一双极像于念的眼睛。但相处久了,琅嬅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青樱身边的阿箬,被弘历宠幸了,封做了慎答应。

    莲心和琅嬅说起的时候甚是鄙夷。

    ”明知道娴妃娘娘已经为她求了赐婚了,还要爬床,这不仅是自甘下贱还是背主!也就娴妃娘娘好性子,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替她求了个答应的名分。要不然皇上肯定都不会理她的!“

    “你啊,皇上若不愿意,阿箬还能强来?哎......这种事情。只怕青樱不好受。”

    青樱确实不好受,所以虽然替阿箬求了个身份,但却禀明了琅嬅不愿与她同住一宫。于是琅嬅便将她指去了启祥宫。

    琅嬅侍弄着一盆月下美人芍药花,莲心在一旁禀报:“主子之前让奴婢查的人有消息了。小枝离开慈宁宫之后被安排去了四执库,在那里遇到一个有些符合娘娘所说的那个人。出身包衣,但不是正黄旗包衣,而是出自下五旗,姓魏。如今人在四执库当差。奴婢亲去看过了,是个聪慧漂亮的。而且...模样有几分像娴妃娘娘。”

    琅嬅放下花剪,反问:“像娴妃?“

    莲心肯定道:“是,奴婢看得真真的,尤其是眉眼之间,和娴妃娘娘刚入府时颇为相像。而且奴婢看她,不像个安分的。”

    “哦?”

    “奴婢听四执库的嬷嬷说,她最近正在筹钱,想要买通嬷嬷到嘉嫔或者娴妃宫里去。”

    琅嬅轻笑,“挑的可都是受宠的妃嫔啊,是不太安分。”

    琅嬅心想,不安分就对了,否则又怎么能从包衣出身的宫女一步步走上皇贵妃的位置,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坐上了皇位。虽然出身和她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习惯各种和历史有出入的情况了。

    一个长得像青樱的有野心的宫女,还姓魏。琅嬅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琅嬅觉得如今的后宫挺好的,安定平静,即便有个别不安分的也蹦跶不高。令懿皇贵妃,就让她有个新的人生吧。

    “派人盯着她,看看她都有什么动静,事无巨细都来禀告。”

    几天后,莲心告诉琅嬅,魏嬿婉有个青梅竹马,名叫凌云彻,在冷宫做侍卫。她们的人看见时,凌云彻交给了魏嬿婉一枚戒指,并允诺会帮她筹钱打点。

    “嗯,有情有义,是个良配。”

第199章 第十世 太后回宫

    琅嬅本准备简单粗暴的让人在魏嬿婉和凌云彻再次相会时撞破。毕竟宫女和侍卫私会有违宫规,到时候让魏嬿婉吃点苦头再逐出宫去也就算了。

    但是当得知她努力调换岗位是因为家中母亲和弟弟时常向她要银子,压榨她逼得她如此的时候,琅嬅想到了前世的苏母。

    琅嬅叫来莲心,“春和今日当值吗?”

    “回主子,少爷今日当值的。”

    琅嬅叩着护甲“这件事还是让春和去办。这样,你让他去冷宫,找那个叫凌云彻的侍卫,探探此人的人品心性如何,可能当用。告诉春和,别太刻意,让人察觉了不好。”

    琅嬅的伯父马齐去年过世了,在他临终之前皇上给了他不少尊荣。不仅派御医前往医治,还曾让永琏和和亲王弘昼一同前往看视,就连最后都丧事都由皇上赐银置办,可谓荣极。

    马齐虽是富察家在官场上的最高代表,但他的离去并没有给富察家带来太大的重创。琅嬅的堂兄弟和她的哥哥们都早已开始在官场上或军中效力。

    就连她最小的弟弟,富察傅恒今年也已经开始办差了。因是皇后的弟弟,加上傅恒也是文武双全的,弘历对她颇为欣赏,因此才刚办差便是蓝翎侍卫,没过多久又升了头等侍卫,如今素练的夫君多拉尔敏克也在傅恒手下。

    让他去和凌云彻打交道比其他人方便也更适合一些。

    几日之后傅恒那边传来消息,说凌云彻此人重情可靠,可用。

    而琅嬅也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是现代,琅嬅定然不会用这种办法。但是偏偏这是封建社会。一个女人,尤其是像魏嬿婉这样聪明又有拖累的包衣女人,她能出头的办法只有搭上皇帝和嫁一个好夫君护着她一辈子。

    琅嬅不想让魏嬿婉成为皇帝的女人,便只能给她找个好夫君。

    凌云彻既然可用,那便提拔他,让他护着魏嬿婉。总归他们之间是有情分的。

    不久,按着琅嬅的吩咐,在凌云彻准备了银子交给魏嬿婉的那天,两人刚分开,魏嬿婉便被人抓住,以触犯宫规为由,罚去了圆明园的辛者库。

    因为特意挑了好了时间去抓人,所以凌云彻并未被牵连,相反他还因为被傅恒赏识而调离了冷宫,成了乾清门侍卫。虽都是三等侍卫,但是守乾清门和守冷宫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凌云彻虽变相升职了,但得知魏嬿婉因为和他私会而被罚入辛者库,依然十分着急。但他人微言轻,又怎么能从辛者库里救出人来,只能花银子打点,让她能在辛者库过得轻松一些。

    魏嬿婉入辛者库之后,她家里人见无利可图,便不再与她来往。

    为免夜长梦多,琅嬅也没让魏嬿婉在圆明园待太久。

    春猎

    琅嬅难得有兴致和弘历一同前往,弘历也欣然应允。

    琅嬅在明面上素来是个不擅骑射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这次说要来也是借口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想看看弘历的英姿。

    所以到了猎场,琅嬅便安坐在看台上,看着八旗男儿们一一入林狩猎。看着仍坐在琅嬅身边的弘历,琅嬅问:“皇上不下场一展身手么?”

    弘历看着她一笑道:“朕陪皇后一起看。”

    琅嬅便和他聊天说话。这些年琅嬅在弘历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既能掌管后宫,又能照顾子女的贤惠摸样。

    也是因为琅嬅总是会和他说起一些儿女趣事,让他时不时的体验一下身为人父的乐趣。这次也是一样,聊了一会儿之后,琅嬅便很自然的说道:“前几日臣妾给璟瑟讲《吴越春秋.越王无馀外传》里大禹的故事,您猜怎么着?”

    弘历知道琅嬅常会给孩子们讲一些故事哄他们,而小孩子的思维不同,璟瑟常常会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惊人之语。如今听琅嬅这么问,便知道她定是又闹了什么花招。便问:“怎么?朕的小公主说了什么?”

    琅嬅笑道:“臣妾才讲到‘绥绥白狐,九尾痝庬’,璟瑟便闹着要看看九尾狐。臣妾给她画了画像,她又想摸摸真的白狐。

    这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今日知道臣妾和皇上出来春猎,一大早便央着臣妾给她带只白狐回去。只是臣妾哪儿有这本事,所以不还得靠皇上?”

    弘历虚点了琅嬅笑道:“朕看璟瑟这性子就是学你的,敢情说这么大一圈话,就是想让朕帮你们母女猎只白狐?”

    琅嬅回道:“臣妾也知道让皇上去抓白狐实在大材小用了,要不还是让春和去吧?”

    弘历此时倒是来了兴致,说着要亲自给璟瑟带只白狐回去,便带人入了林子。

    琅嬅早有计划,弘历一起身,琅嬅便像傅恒使了眼色。傅恒随即带着一队人马跟着弘历而去。

    皇帝出马猎白狐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弘历便带着一直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小白狐回来了。

    琅嬅虽是有目的的提出要小狐狸的,但此时见了这毛茸茸的一团,倒是有几分真心喜欢。开开心心的逗了许久,就连弘历都说:“少有见皇后这般开怀的时候。这幼崽还没什么野性,让奴才们带去调教调教,养着也无妨。”

    琅嬅自是谢恩不提。

    随后的事情便很简单了,第二天小白狐不见了,被凌云彻找到送了回来。琅嬅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想救青梅竹马出辛者库。

    若是后宫的宫女,那都是皇帝的女人,想要求赐婚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但辛者库的罪婢又另当别论了。

    因此当琅嬅隐去魏嬿婉是刚被打入辛者库这一段,只说想要将一个辛者库罪婢赐给帮她找白狐的侍卫时,弘历也没太在意,只说让琅嬅自己处理便是。

    此事过了明路,春猎回宫之后,琅嬅便给凌云彻和魏嬿婉赐了婚,并将她从宫女名册上抹去,让人出了辛者库。

    后来听傅恒说,魏嬿婉的家人将她被赶出宫,本想将她送给所在旗的包衣佐领为妾,但因为有皇后赐婚,他们不敢抗旨,一个月后,魏嬿婉和凌云彻便成婚了。

    嘉嫔生下六阿哥永珹之后在后宫倒是显出来了。除了盛宠不断的青樱,便数她侍寝最多。

    当初景阳宫毒蛇之事,虽然当时琅嬅没有查出来,但是后来当白藏发现嘉嫔身边的宫女贞淑精通医理的时候。琅嬅救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想通了。

    从怂恿她给青樱和高晞月下零陵香,到诸瑛孕期食用相克食物难产,再到景阳的蛇莓汁。这都需要有一个懂医理的人协助才能办成。琅嬅甚至怀疑当初高晞月能想到给白蕊姬下水银,多半也是有她的影子在。

    毕竟高晞月不是个有心思的,茉心也不懂医术,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么刁钻的法子。

    只是金玉妍做的这些事情都没有犯到她的头上,琅嬅也就没有那个替天行道的心思。

    琅嬅收到消息,太后今年将会回宫。从收到消息开始琅嬅便让人将慈宁宫上下检查修缮了一番,又每日忙着宴会的布置。

    四阿哥今年已经三岁了,已经确认不会再有好转的迹象,因此今年年初五台山和宫里联合做了场戏。四阿哥永琋已经正式出家了。

    但一来在外总会有泄密的风险,毕竟太后在的时候,有太后掩护即便是五台山的和尚们其实也都没见过四阿哥真容。

    但太后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五台山,所以四阿哥剃度出家之后。太后回宫,皇帝提出让四阿哥回宫修行也就顺理成章了。

    八月下旬,太后和四阿哥回到宫中。四阿哥被送往由雨花阁改建而成的佛堂和他的生母悯妃一同修行。修行之人,便是方外之人,虽住在皇宫,但却不便再与人接触。

    雨花阁的大门虽未上锁,但有皇帝圣旨言明不让后宫中人前去打扰,因此便成了两方天地。雨花阁倒成了一个不可言明的禁地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太后回宫,琅嬅便知道她必定会动作。

    因此当在宴会那日看见太后精心调教出来的叶赫那拉氏意欢的时候,琅嬅丝毫不意外。

    意欢一曲醉花阴让弘历频频相看,琅嬅却看向青樱。见她神色自若,便知她也看出,这个女子不会成为她的威胁。

    此时大殿之上的意欢一番话,道皇上有圣祖文心之志,惹得弘历龙心大悦。当下便封了她为贵人。

    宴会过后众人外出观看焰火,这花炮盒子是高晞月的阿玛从宫外寻来的,高晞月偷偷告诉琅嬅,虽名义上是进给皇上的。但其实是她拖她阿玛寻来给大阿哥开眼的,逗他开心的。

    烟火起的时候,大阿哥立在高晞月身旁,和她说着话,眼神颇为孺慕。高晞月这些年对永璜十分上心,这孩子也知恩,母子倒是相处的很好。

    因此待听到意欢说:“人若如烟花般热闹了一阵子便要回归孤寂,倒不如做天上的星星,虽只有微光,却永远明亮。”得时候,永璜登时冷了脸,瞪向意欢。索性他那个位置并不对着皇帝,弘历便也没有看见。

    这番话虽让大阿哥和高晞月不高兴了,但却颇得弘历的欣赏。因着她这番话,弘历又给她赐了封号‘舒’。

    舒贵人容貌明艳不可方物,即便性子清冷一些,弘历对她也依旧宠爱。但是当琅嬅得知弘历在她每次事情之后都会钦赐一碗坐胎药的时候。琅嬅叹了一句:“也是个可怜人。”

    皇帝防备太后,又有叶赫那拉必亡大清的这种传言,弘历即便喜爱她的美色才情,也会对她有所防范。

    依着琅嬅这些年对弘历的揣摩了解,什么都不做就算是对舒贵人的体贴了。因此坐胎药之事传出之后,琅嬅便让白藏去确认了一下,结果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坐胎药其实是避孕的药物。

    白藏回来时和琅嬅说:”皇上这样也太绝情了,我看那舒贵人对皇上分明十分痴情,即便她是太后所荐,但也肯定不会对皇上不利的啊?”

    琅嬅却笑:“这才是太后高明的地方,一个痴情的美人,才能让皇上真正的怜惜。何况,皇上也不算太绝情,那药你不是看过了吗?虽避孕,却也不十分伤身。非绝育之类的药物,总还是有几分念想在的。”

    说到这个,琅嬅又想起高晞月,便问:“贵妃的身子调理的如何了?她身边那人可得用了?她那些药还是一直有问题?”

    白藏回道:“贵妃娘娘的身子本就寒凉,又因药物导致气血两亏,这几年调理下来,血气倒是补上了,只寒症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根除。近日拿来的药也还是一如往常,多两味。贵妃娘娘身边新来的宫女也会一些医理,挑拣药材这事儿如今到不用奴婢次次过去了。”

    听完后,琅嬅便让白藏回房去了。平日里琅嬅身边的伺候多是由青阳和莲心。因琅嬅准备将莲心今年年内嫁出去,所以最近玄英也已经开始近身伺候了。

    而白藏,除了一些特定的事情,琅嬅吩咐她做,其余时间琅嬅都让她回自己房间去精进医术。

    意欢有太后撑腰,入宫不过几个月便升为嫔位。这倒是后宫迄今为止第一个没有生育便升为主位的。宫里因此又再次热闹起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琅嬅也为莲心选好了人家,由弘历指婚嫁了出去。

    启祥宫的慎答应有孕了。

    琅嬅听到高晞月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特意让人拿了彤史过来查阅。

    高晞月感慨:“她还真是好运啊。就那么一次,皇上就宠幸了她那一次,就怀上了。”

    琅嬅却道:“岂止是好运啊,从前看她在娴妃身边时,还是个冲动浅薄的,想不到,呵......走眼了。”琅嬅说完点着那个侍寝的日子。

    高晞月一看便明白了。“对啊,四个月了,这怕是瞒不住了,才让人知道的。”高晞月又冷笑一声道:“这倒和她主子当年有些像。”

    琅嬅知道她是在说当初青樱有孕时候闹出来的事情。

    不过那时人还年幼,总会做些可笑的事情。如今想来,青樱当年有孕未必就是好事。

    那时候才十几岁的孩子,身子还没长全乎呢,就怀了身孕,又碰上诸多的事情,最后生下一个病歪歪的孩子,自己也元气大伤,这么多年未再有孕。

第200章 第十世 多事之春

    阿箬有了身孕,且胎相已经坐稳,自然不能再屈居于答应的位置,否则将来皇子皇女出生后也没有颜面。

    因为如今宫中妃嫔大多是各自养着自己的孩子,所以琅嬅便建议这次升阿箬贵人,等生下孩子后便升为嫔位,如此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抚养孩子。但弘历却将位份压了压,只提升为常在。

    琅嬅略一思索,便猜测着大概是为了青樱。宫中高位妃嫔如今无子有资格抚养孩子的只有青樱和意欢。意欢才入宫不久自然不会考虑去抚养别人的孩子,但青樱却是十多年未再有孕了。大格格眼看着也快要出降的年纪了,弘历这是在为她的未来考虑了。

    且阿箬本就是青樱身边出来的,抚养她的孩子却是名正言顺。

    果然,当阿箬腹中胎儿能够确认性别的时候,弘历再次找到了琅嬅。

    “朕准备将慎常在腹中龙子交由青樱照看,等龙子生下平安生下之后便交由青樱抚养,皇后看如何?”

    琅嬅心想,你都计划好了,我如何又能如何?

    便道:“皇上思虑周全,慎常在本就是娴妃身边出来的,由娴妃抚养她的孩子,自然名正言顺,也是全了她们主仆的情意。只是,此事娴妃可愿意?毕竟当初慎常在迁宫是娴妃提出的......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

    当初阿箬是怎么爬上龙床,却在事后被弘历弃做蔽履的缘由,琅嬅并未去查。毕竟事关皇上,他不想让人知道,琅嬅也从不在这些小事私事上去犯这个忌讳。

    但过程必然不是那么光彩的。毕竟弘历虽喜好美色,但阿箬这样的也实在够不上让他不顾自己的名声,且已经答应了青樱为她赐婚的前提去沾染。

    想来那时如果不是青樱替她求了情,那么很有可能如今这人已经一卷席子包了出去了。

    “此事朕会和青樱说明,她会高兴的。”

    青樱高不高兴琅嬅不知道,反正宫里大概没有几个人是真心高兴的。

    几日之后阿箬便从启祥宫搬回了翊坤宫。

    宫里都是聪明人,自是知道这番动作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连着好几次开小会的时候都能听到金玉妍阴阳怪气的挤兑青樱。

    也是,毕竟当初阿箬位份低,又在她的宫里,这孩子生下后按着规矩是算作她这个主位的功劳的。

    如今胎相稳固,甚至知道男女了,却被别人摘了桃子,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而宫里比青樱还要高兴的当属海贵人了。她素来无宠,也不会去争宠,但对青樱却是真的亲如姐妹。

    甚至连她升为贵人还是青樱和弘历说,海兰时常帮她照顾大格格,这才给请的封。

    但她们之间的事情,琅嬅都无瑕顾及了。

    入春之后,选了个不冷不热的时候,又查了生辰八字选定了时间,琅嬅带着璟瑟去了圆明园,为她种痘。

    当初永琏种痘的时候曾获雍正爷特许,在圆明园的五福堂护理。如今璟瑟种痘也选在了这里。宫里的皇子公主种痘大多实在两到四岁,其实按着璟瑟的年龄早该种痘了,但一开始因是帝位更替,事务繁多,琅嬅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耽误了。

    后来不是钦天监选不出大吉的日子,就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误了。直到如今璟瑟都快十岁了,才安排上了。

    这次出来的还有纯嫔的永璋,仪嫔的永珏,还有在琅嬅提醒下一同带出宫的永琋。

    这次种痘事关重大,宫里大半的孩子都在这儿了,因此琅嬅请命亲自照看的时候,弘历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原本纯嫔和仪嫔也都求着要一同出来,但太后说伺候好皇帝才是她们最大的本分,因此她们都留在了宫里。

    这个时候的皇家种痘术已经十分完善安全了,但即便永琏和她自己都经历过,可再来一次还是难免紧张不安。

    五福堂左右两侧的屋子的四周门窗都用厚厚的黑色毡子围住,内里不见丝毫光线。一边住着璟瑟,一边则住着三个小阿哥。

    这里的宫女太监都是有过经历经验的,在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的照看小阿哥们。琅嬅则大部分时间亲自坐在东面的那个屋子里搂着璟瑟。

    璟瑟如今年岁大了些,被额娘这样搂在怀里还有几分害羞。但脸上长起的疱疹太痒了,即便知道挠了会留下,也总是会忍不住想要碰一下。

    琅嬅不放心,便用细软的绢布缠了她的手,又时刻陪在身边握着她的手。等到她睡着了,琅嬅才让青阳代为照看一会儿,自己则补个觉。

    其他几个阿哥都有各自额娘身边的心腹宫女照看着,倒也不费琅嬅太多精神。只是在吃药的时候过去挨个哄一哄罢了。

    这时候倒显出四阿哥反应迟钝的好处来了。吃了苦药也反应不过来,等他能反应过来,药力也上来了,人又困了,倒是三个阿哥里最安静好伺候的。

    暗室中间的正屋大殿里供奉着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药王、药圣、城隍、土地等神仙。

    琅嬅从前不觉得自己信神佛,但为了孩子们,她每次都会十分虔诚的叩拜,祁求神灵的庇佑。

    因为这次出来的孩子多,光是为公主阿哥们把脉观察情况的御医都派了十个出来,几乎是整个太医院一半的人数了。而白藏也被琅嬅安排去专门给公主阿哥们煎药。

    因为高晞月的事情,琅嬅对太医院其实并不信任。

    毕竟,哪怕这其中有一个心怀叵测之人,动了药,害了这里的任何一个孩子,那都是琅嬅不愿意看到的。因此这段时间阿哥们和璟瑟的药膳饮食,都是琅嬅吩咐太医拟了单子,再给白藏确认过之后才送去膳房的。

    琅嬅的小心谨慎不是没有用的。

    当那日她发现送来的午膳里,有一道碧玉胭脂羹得时候,琅嬅第一次发了火,下令将所有相关的人先打了个半残,并以连坐的方式开始逼供。又派玄英亲自回宫将事情报告给了弘历。

    碧玉胭脂羹,碧玉取自嫩笋,胭脂则是鹅肉打成的小丸子所制。两样东西都是发物。都是在琅嬅让太医院拟的忌用食材单子上的东西。因此不存在不知者不罪。

    而这个羹汤十分鲜美,平日里食用也并无干系,不论是璟瑟还是永璋永珏素日里都十分喜欢。

    可如今一个个发着痘疹,这一碗汤羹下去,只怕快要消下去的痘疹又要反复,到时候病情只怕就要凶险了。其他的不说,就算命大熬过去了,璟瑟的脸是必要留疤了的。这个年代,即便是皇家公主,女孩子的脸也是她的大半条命。若璟瑟毁了容,即便如今弘历多喜欢她,只怕也没有什么将来可言了。

    原本这样的东西连送都不可能送到璟瑟他们屋里就会被拦下。

    但那日偏偏那么巧,宫里得慎常在生下七阿哥永琪,宫里传消息得人赶着午膳的时候跑来传话。因为来的是乾清宫的宫女,所以琅嬅并未怀疑。

    宫里的来人自然还是要回去的,琅嬅不方便在五福堂见她,便离开了一会儿。

    就那么一点时间,碧玉胭脂羹被人送到了璟瑟和小阿哥们的屋子里。

    若不是璟瑟见了汤羹喜欢,想要自己亲自用膳,特意叫了白藏过来帮她拆手上裹着的纱布。只怕那些不懂医理的宫女就要给璟瑟喂食了。

    而白藏反应也快,一看璟瑟这边的食物有问题,就立刻赶去隔壁的房间。

    幸运的是永琋没睡醒,永珏倒是醒了,但是在闹起床气,哭闹不休,没及时吃饭。唯一正在用膳的永璋,正指着汤羹要喝。

    因为这件事情,弘历下令,圆明园暂时封闭,不许有人再去打扰,圆明园内一切事物交由琅嬅全权负责。

    等到半个月后,璟瑟和几个阿哥都种痘成功,平安康复了之后,琅嬅带着人回到宫里,才知道,出了事的不仅是圆明园的那几个阿哥公主。

    还有在宫里的锦兕。

    宫中人人都知道青樱最喜梅花,尤以绿梅为最。那日院子里的绿梅花开,御花园的一个宫女便折了几支送去翊坤宫给娴妃赏玩。这在往常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惢心接了花,赏了那个宫女便将绿梅拿了回去。

    但他们不知道那些送去的花不是当天摘得,而是前一日便摘下,插在蛇莓汁里浸泡了一整夜得。

    惢心拿了梅花,照例插瓶后摆在青樱得卧室里。

    偏巧那天锦兕去了青樱得屋里,看中了这瓶花,说要拿回去照着描画。青樱疼爱女儿,自然没有不同意得。

    于是那花便又到了锦兕那里。到了夜间,锦兕屋里爬出了一条被蛇莓汁引来得毒蛇。

    幸好锦兕屋里的宫女警醒,当场便大声呼救。蛇虽没有咬到锦兕,但这么一出也把她吓得当场背过气去。虽后来抢救过来了,但也让她原本病弱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宫里一而再得出现毒蛇,加上这次琅嬅不在。弘历和太后便亲自查了这件事情。

    先是查出有问题得绿梅,再从严刑拷打得御花园宫女那里得知,梅花其实是慎常在身边得宫女新燕给得。

    新燕一被供出就立刻指证了阿箬,说是她主使得。

    阿箬一开始还不认。

    但高晞月说:“听皇后娘娘说,当初仪嫔怀胎时,屋里出现毒蛇就是因为这蛇莓汁子。如今此人又故技重施了。若不能找出来,只怕以后宫里人人自危了。”

    当初仪嫔出事得时候,大家因为双喜会驯蛇而怀疑她,后来是琅嬅查出蛇莓汁一事,才让她从第一嫌疑人稍微洗脱了一些。如今再次发生毒蛇之事,高晞月得反应是最快得。因为她知道,若再找不出凶手,到时候只怕又要让她背黑锅。

    阿箬听了高晞月得话,以为她是要将仪嫔之事也推到她头上。当即辩解道:“当年我和仪嫔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去害她,贵妃娘娘不要血口喷人!”

    高晞月道:“你和仪嫔无冤无仇,那和娴妃可是有仇有冤了。毕竟她抢了你的孩子么。”

    海兰说:“七阿哥是皇上命娴妃娘娘抚养得,并不是娴妃抢来得,贵妃娘娘慎言。”

    高晞月白了海兰一眼,不屑与她说话。又对皇上说:“皇上,不管怎么说,这个阿箬确实是最有嫌疑要害娴妃得。”

    阿箬辩解自己是自愿将孩子交给娴妃抚养得,并没有怨恨。

    但新燕却说阿箬时常在屋里诅咒青樱,一会儿说她因为嫉妒自己而不让自己亲近皇上,甚至为此要将自己草草嫁出宫去。一会又说青樱要抢她的孩子。因而恨毒了她。

    种种证词加上新燕交代的一些细节,这才逼得她不得不承认。

    但她承认之后,却又说出蛇莓汁是嘉嫔身边得贞淑给她得。并发誓前一次得事情和自己绝无干系。甚至提出自己那时候还是青樱的婢女,若是她所为,青樱也逃不了干系。

    贞淑倒是个硬气得,直到琅嬅回宫,她在慎刑司已经待了七日了,依旧没有招供。

    琅嬅回宫时,阿箬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因为生了七阿哥,她并未被赐死,而是发落去了冷宫。而七阿哥也记在了青樱得名下,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嘉嫔因为贞淑没有招供,此事也没有直接牵扯出她来,因此看似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若此事真是贞淑所为,那么和她一定逃不了干系。

    而琅嬅回来之后并没有纠结于这些事情,就如之前所言,嘉嫔再怎么蹦跶,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犯到她头上去过。

    所以琅嬅早就知道她的所为,可却从来都没有什么替天行道的想法。毕竟在宫里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说不上谁就是对的,谁就是错的。

    可圆明园发生的事情,却触到了琅嬅的逆鳞。

    而在圆明园的那段时间,她也已经查清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虽说证据不全,但皇宫里,许多事情,最讲究的时证据,最不讲究的同样也是证据。

第201章 第十世 圆明园事

    琅嬅到养心殿的时候,殿内除了弘历还有户部尚书讷亲等人。

    琅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殿内讷亲汇报:

    ”直省一切正杂钱粮,经康熙、雍正年间,岁岁相积,仍有存余。近年来,统计直省收支各数...不足供一岁用度......“

    眼看里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琅嬅被李玉迎着到偏厅等候。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内的众位大臣都走了,王钦亲自到偏厅传召琅嬅。

    琅嬅入殿时,弘历面色铁青,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琅嬅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气成这样?如今弘历还善算勤政,但他心智手段远不如雍正。又是个即想要名声又想要享乐的。八旗陋习不改,大清不论交到谁的手上都难以力挽狂澜。

    如今乾隆六年,雍正背着’抄家皇帝‘名声积攒下的家底就已经快要败光了,也难怪他脸色差成这样。

    琅嬅心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弘历面色稍缓,在他看来琅嬅是从来不会做让他烦心的事情的。即便时常拿着事情过来找他讨教,也都是做好了计划,想让他帮忙拿个主意而已。

    在他看来,琅嬅是有能力有才华的,不论是教养孩子还是处理宫务,她都可以办的妥妥当当。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依赖他,一遇到大事就得自己帮忙决断,不过这也让他很是受用。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指点一二也无妨。

    琅嬅进去的时候,弘历坐在侧旁的榻上,见她行了礼,便伸手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皇后不必多礼,坐。今日来是有何事?”

    琅嬅自行完礼之后便眼眶开始发红,弘历问话,她也没有回答,只坐在一旁,将在圆明园时问出来的口供和记载事情前后经过的文书,递到了弘历面前。

    弘历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疑惑,等接过琅嬅递给他的口供。

    看到文书上的第一页他便知道事关圆明园公主阿哥们种痘时发生的那件事情,因此看得很仔细。

    琅嬅看着他眉头渐渐皱拢,随后眼眶放大,最后额间暴起青筋,手中捏着的几张纸被收拢得指尖抠破。

    不等弘历开口,琅嬅便主动说:“皇上......臣妾没有用,最终也没问出那些人是谁指使的。那些人虽招供写了这些东西,可人却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臣妾想着或许她们的家人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便派人去找,却没想到连他们得家人也都死了。臣妾手中就只有这么几张口供,只知道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却不知道是谁,臣妾真的很怕.....”

    琅嬅说着,声音便哽咽了,眼泪爷滚滚而下。

    “会不会弄错了?”

    琅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向弘历,反问:“什么弄错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回复:“不会的,她们开口招供得时候,臣妾便将她们分开问话的,都对上了才让人签字画押。但凡有一点疑虑的,都再三拷问清楚才算的。”

    弘历沉着声音道:“碧玉胭脂羹的忌讳又是谁告诉她们的?”

    琅嬅听了这句,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抽泣着道:“臣妾不知道竟是因为这样,才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璟瑟这个年岁才种痘,臣妾怕她留下疤痕,一去了圆明园便让太医们将种痘期间忌用的食材列了单子交给膳房。事后,又样样东西都要所有太医一同验过才敢给孩子们用。

    但臣妾没想到她们平日里找不到这个机会,居然会借着宫里来人报信的那一点时间,将臣妾引出去。

    若是别的宫人,臣妾也不会亲自出去,但来的是乾清宫的人。臣妾就算不信全天下的人,也不会不信皇上。所以臣妾才没有疑心的出去了。

    若不是白藏事先将太医开得忌用食材单子都背下来了,如今我们的璟瑟还有永璋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弘历一把将身前的茶盏掀翻,瓷器落地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自己的乾清宫居然也有太后的人,这让他不寒而栗。

    王钦忙膝行着上前收拾,弘历大喝一声:“滚出去!”

    王钦连滚带爬的出去,带上了门。

    弘历看向琅嬅,艰难开口,却只说了两个字:“皇后......“

    琅嬅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无助。弘历虽看着她,但眼神却有些闪躲。

    琅嬅道:“臣妾真的很害怕......宫里一半的孩子差点在臣妾的手里出了事。臣妾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这么胆大妄为?若这次的事情......这是要动摇大清基业的啊......臣妾不知道这次是璟瑟,下次是不是就会是永琏......”

    琅嬅一边说着一边泣不成声,她拉住弘历的手,求他查明真相。

    弘历将她搂入怀中,他的动作很轻,眼里却烧着怒火。

    琅嬅说着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弘历却一看供词和记载前后的事情经过的文书就猜到了。

    自从自己登基之后,琅嬅作为皇后在自己的支持下把持了后宫的所有宫权,让太后分毫都沾染不到。为了宫权,太后针对琅嬅,所以才在公主阿哥们种痘的时候动手脚。只要她们中任意一个出了事情,琅嬅这个负责此事的皇后责无旁贷。到时候借口分权,水到渠成。

    但是一出手就是三个阿哥和一个公主的性命,就像琅嬅所说,这次是三个小阿哥,下次会不会是永琏?永璋?还是自己?

    若太后野心权欲如此重,她会不会不满自己这个扶持琅嬅剥夺她权力的皇帝?毕竟自己本就不是他的亲子。

    而且自己的乾清宫居然也有太后的人,这让他不寒而栗。

    这时他听见琅嬅带着哭腔哀弱的说:“何况这幕后之人居然连永琋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又懂什么呢?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连累了孩子们?”

    弘历心里豁然开朗,是了。永琋!想必如果永琋没有痴傻,太后也许都想扶持永琋来取代自己了。摄政的太皇太后可相比困于后宫养老的太后的,这份诱惑力太大了。

    所以永琋傻了,她便迫不及待的再推出一个舒贵人。只怕舒贵人一旦生下龙子,自己这个皇帝在她眼里也是多余的了。

    弘历一边头脑风暴着。

    弘历一边拍了拍怀里的琅嬅,开口安慰道:“你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太向着朕了,所以才碍了别人的眼。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琅嬅抬头看着他,一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摸样,却软言软语道:“臣妾自然要向着皇上的。可是......”

    琅嬅说到一半,见弘历走到火盆边上,将那些口供文书丢了进去。

    ”皇上?”

    琅嬅走到火盆边时,火苗‘轰’的一下窜高,随后短短一瞬几张纸便化作了灰烬。

    弘历拉住想要火中取纸的琅嬅,问:“你相信朕吗?”

    琅嬅点头。

    弘历道:“朕会护着你们的。”

    琅嬅走出养心殿的时候,青阳正在大门外等着。琅嬅一个人来得时候阴天,如今再出来是,外面下起额绵绵细雨。青阳撑着伞迎上来,李玉弯着腰对琅嬅道:“皇后娘娘,雨天路不好走,奴才给您叫了轿撵。”

    琅嬅对他微微一点头:“你有心了。”

    下雨天,琅嬅也没有再如往常一样步行,接受了李玉的好意,上了轿。

    回到长春宫,琅嬅刚坐下,白藏便端了一碗姜茶进来。

    “外面一下雨,公主便让奴婢去熬了姜茶,说让主子回来的时候喝上一碗,以免着了寒气。”

    琅嬅接过姜茶,探了下温度适中,便一口饮尽,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青阳拧了湿帕子递过来,琅嬅擦了擦,问:“我这小公主如今晓得体贴额娘了,怎么人倒是不见了?”

    白藏道:“下午公主带着‘岁岁’在院子里玩儿,后来下雨了,岁岁身上沾了些泥,公主拉着身边的小宫女正给它洗澡呢。”

    琅嬅笑道:“她倒是真喜欢那小狐狸,还亲自伺候上了。这姜茶,璟瑟那边可送了?”

    白藏回:“玄英已经送去了。”

    虽然坐了轿撵回来,但裙角难免还是会有些沾湿。青阳去为琅嬅拿取替换的衣服,白藏则帮着琅嬅脱衣取簪。

    刚除下外衫,白藏便道:“娘娘怎么去了一趟养心殿还沾了一身烟火气回来?”

    琅嬅笑道:“偏你鼻子灵?这事儿若是青阳,便不会问。”

    白藏也笑道:“青阳姐姐沉稳,奴婢在这方面自是不如她的。也是主子仁厚,才惯的奴婢嘴快,什么都敢问一问的。”

    青阳此时也取好了替换的衣服,到了琅嬅跟前,道:“主子心情不错,可是成了?”

    琅嬅点头。

    白藏脸上带了几分激动,问:“主子,那口供给皇上了?他怎么说?”

    琅嬅看了白藏一眼,道:“口供烧了。”

    白藏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琅嬅,问:“怎么烧了呢?主子,皇上他不相信吗?“

    琅嬅道:“就是因为皇上如今信了,所以那些所谓的口供才要烧掉。何况那些东西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白藏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想通了。是了,那些口供大部分都是伪造的,如今销毁了也好。

    就听琅嬅说:“你放心吧,皇上亲自烧的,这说明他相信了。至于其他的,呵......都有人帮着灭口了。干干净净,倒是省了我们的功夫了。”

    洗漱的热水准备好了,琅嬅褪下里衣,跨进浴桶,没入水中。

    那些给弘历看过的口供大半都是伪造的。

    那日事发之后,琅嬅第一时间控制了所有相关的人。并将所有人三人一组,分别拷问口供。并告诉她们,只要同一组里有任何一个人被别人供出有问题,那么同一组的三个人都要死,不仅是他们,就连家人也逃不过。

    如此一来,当下便审出了其中五人最有嫌疑。

    但这五个人却没有一个开口招供的,即便是严刑拷打也没有用。直到琅嬅派去抓她们家人的人回来,告知这几人的家眷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一个才大声喊着要招供。

    而这个人开始招供之后,其他几个也陆续吐出了有些真相。

    琅嬅从这几个人口中得知了其实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只针对璟瑟。从换药换痘种不成之后,她们本来以为这个计划就要被放弃了。

    其实那天的汤羹本来也只准备给璟瑟送过去。但是琅嬅给阿哥们呵公主准备的膳食向来都是一样的,怕这次有不同会被人察觉。所以干脆两边都送了。

    但其实阿哥那边有人看着,不会让阿哥们食用。

    白藏也说,那日她进去的时候,三阿哥一直闹着要喝羹汤,但是服侍他的宫女说还烫,让他等等。

    想来如果璟瑟那边没有发现,最后只有她喝了羹汤,病情加重。最后不论她撑不撑的过去,依着琅嬅对璟瑟的疼爱,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专心主理宫务。到时候太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琅嬅本准备第二天便带人回宫交给皇上,但却不料当天晚上,那几个人便都被灭口了。而且她在宫里的人传回消息,那个去圆明园报信的乾清宫宫女也死了。

    圆明园和宫里的知情人全部也一夜之间被灭口,这种手笔,除了当年盛宠的熹贵妃,如今的太后娘娘,琅嬅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谁会去做?

    就如她之前所说,许多事情需要的是证据,最不需要的也是证据。

    证人死了,证词里面又没有明确指向。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主使她们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琅嬅手中的证词也就成了一堆废纸。

    所以她将几人口供中谋害璟瑟的部分改成了谋害所有在圆明园种痘的皇子公主。并添上了曾有人接触过太后身边的人的证词。

    琅嬅自小修习书法,模仿自己更是炉火纯青手到擒来。

    事涉皇家机密,那些人开口招供得时候,琅嬅便屏退了其他人。所以参与刑讯的人都只知道那些人招供了,写了供词,又被人灭口了,却不知道具体写的都是什么。

    如今弘历将口供烧了,说明他认定此事是皇家的丑事,不能外泄。而且他甚至没有准备去和太后对峙,便说明他心里已经对太后有心结了。而这个心结比她预期的还要深。

第202章 第十世 皇家儿女

    那日弘历对琅嬅说自己会护着她和孩子们,又说让琅嬅放心将此事交给他处理之后,琅嬅便果真完全不再插手。

    半个月后,弘历告诉琅嬅,圆明园之事是民间白莲教逆党,并表示已经派兵清剿。看着弘历给她的交代,若非此事是琅嬅自己主导,她都差点要信了。

    同年冬日太后身边的福珈忽然得了疟疾挪出慈宁宫养病。她是太后心腹,陪伴太后多年,一朝生病,太后甚至派了太医前去照看,只等病愈之后便能回宫,但却没想到,这一病,人就没了。

    太后消沉了一阵子,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便明显对琅嬅更加不喜。先是向皇帝进言晋升已经有子的青樱为贵妃,并建议弘历平衡后宫,不可让琅嬅一家独大。

    宫权不是到太后手中而是到弘历心爱的青樱手里,弘历自然也不会反对。虽口口声声说琅嬅料理后宫从无错漏,贤良淑德,但却还是给了青樱协理之权。

    这个时候,琅嬅意识到,弘历可能对她也有所怀疑了。毕竟当初的证据是伪造的,后来福珈出宫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琅嬅都无从得知。但她多年塑造的贤惠温顺的形象令弘历根深蒂固,或许他并不完全相信,所以他在试探。

    试探琅嬅是否是一个权欲熏心得人。

    想到这一点,琅嬅对弘历要她分权得事情毫不推拒得答应了下来。并时常叫了青樱过来商讨事宜。琅嬅得退步,让后宫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平和安定。

    宫权被分出去,于琅嬅而言,便是处于弱势。从前她得权,青樱得宠,如今太后推了青樱出来争权,琅嬅便顺势将朱明送到台前。乾隆朝的文字狱素来捕风捉影便成冤案,为防她的名字被有心之人拿来作梗,琅嬅便让她恢复原来的本名。可朱明自幼便被卖身为奴,只记得自己姓陈,名字却是不记得了,便还是让琅嬅帮她赐名。

    琅嬅推她出去争宠,自然也希望她能够盛宠不衰。便替她更名长盈。也是夏天的意思。

    陈长盈在宫中受琅嬅训练教导将近六年,对弘历的各种喜好心态几乎了如指掌,加之年轻貌美娇俏活泼,初侍寝便被越级为封常在,两个月后又晋为贵人得封号‘明’,风头力压太后所荐的舒贵人。几乎与青樱平分秋色。

    没多久,与娴贵妃交好得海贵人也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宫平和得表面下,开始风起云涌。

    陈长盈虽得宠,但她却有一份和舒贵人一样得坐胎药。因为这份坐胎药,琅嬅知道,弘历对她始终还是防范的。

    因此,为了不让娴贵妃一方再次压过她,琅嬅反手便给她那边的海贵人也下了同样药效的避孕良药。

    琅嬅心中冷哼,既然皇上要平衡,那便公平一些,谁都别生了。

    琅嬅的这个举动倒是便宜其他妃嫔。在三个贵人不孕不育的这几年里,后宫陆续多了五个孩子。

    纯嫔生八阿哥永瑢,晋妃位,后又生下四公主璟馥。

    嘉嫔生九阿哥永璇,十阿哥永瑆,晋妃位。

    最让人意外的是慧贵妃高晞月也怀孕了。她本已断了念想,这些年虽白藏说她身体已经无碍,但她毕竟三十几岁了,在这个年代,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尤其是大阿哥永璜赐婚之后,她都已经开始准备当祖母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发现怀上了。

    高晞月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后,后宫惊讶的人不少,即便是弘历都万没有想到。而他也开始对高晞月关怀备至,仿佛找到了真爱一般。

    琅嬅却开始更加小心警惕。当高晞月之子十一阿哥被弘历取名永琮的时候,琅嬅对弘历的心思也厌恶到了极点。弘历此举分明是又在为永琏树立敌人,也是在离间自己和高晞月。

    高晞月素来天真,这次却难得聪明了一次,刚出了月子便像琅嬅表了忠心。这些年高晞月怎么抚养大阿哥的,琅嬅都看在眼里,原本颇有心思的大阿哥,被她养了几年,便一心效法裕亲王。琅嬅对高晞月还是放心的。

    但有了皇子的高家和对太子有了防备的弘历,却不能让人放心。

    是的,乾隆十年,年满十五的永琏,被明立为皇太子。人就是这么矛盾,心心念念立嫡子,对永琏偏爱了十多年的是他。但当永琏真的成为太子的时候,对防备打压的也是他。

    弘历为永琏选定的太子妃是钮钴禄讷亲的长女。

    那时讷亲刚接替病故的鄂尔泰,成为领班军机大臣,可谓位极人臣。

    在外人看来,皇帝的这桩赐婚,既是为了给太后亲族尊荣,是对太后的孝敬。也是对太子的眷顾,为他铺平未来的道路,替他笼络朝臣。不失为一个好儿子好父亲。

    但琅嬅却知道他早就已经开始计划打压太后在朝堂上的势力了。如今所作,不过是捧杀。而且琅嬅也记得历史上的讷亲并没有善终。

    在铲除太后在朝中势力这一点上,琅嬅和弘历的站在统一战线的,所以她并未想过改变讷亲的下场,但如今讷亲和永琏的前途捆绑在一起的时候。琅嬅开始犹豫,于是一方面她准备试着拉拢讷亲,若他愿意弃太后而站在自己这边,那么自然皆大欢喜。另一边,琅嬅则让傅恒接触钮钴禄氏一族其他的人。

    钮钴禄氏毕竟是八大姓氏之一,弘历即便要打压其中一个,也不能得罪钮钴禄氏全族。八大家族同气连枝,也不是说说而已。为江山稳固,打压了一个,必定要抬起另一个。而琅嬅选中的就是讷亲的弟弟,同样为遏必隆之孙的阿里衮。此人颇有才干,前两年曾任多省巡抚。后世记载中也是乾隆朝名臣。

    琅嬅不愿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所以只能做好准备,替永琏巩固基石。

    永琏的太子妃虽然定下了,但大婚的日期却在三年后,在此期间会有宫人前去太子妃的府上教导规矩。这种事情,琅嬅经历过一次,但时间却远远没有那么长。明面上说是要按照双方的生辰八字挑选最好的良辰吉日,但实际如何,路人皆知。

    琅嬅和永琏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讥笑道:“你皇阿玛在别的地方看不出哪里像圣祖爷,但这一点却学的挺像模像样。”

    琅嬅的这番话令永琏面色苍白,却也知道自己额娘说的是对的。他如今的境地和先理亲王何其相似。嫡子却不是长子,被立为太子却被君父所防备。当年先理亲王的婚事被圣祖爷一拖再拖,拖到了二十一岁才大婚礼成。

    但他比先理亲王幸运的是,他的额娘还活着,会为他筹谋。他的大哥和直王也不同。

    在永琏的婚事定下之后,琅嬅便开始筹谋璟瑟的事情。自璟瑟出生之后,琅嬅便开始担忧着这一天,历史上的和敬公主便是和亲蒙古的,虽然后世记载和敬公主一生备受宠爱。但史书上的短短几句话又怎么能让她放心。

    何况这个世界和历史上不同的太多了。就比如她和弘历的感情。

    所以当琅嬅查遍朝中大臣子嗣发现没有合适的人选时,琅嬅便让伯父向弘历建议,点几个蒙古各部的世子进宫抚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历史上的和敬公主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虽当时的借口是牵制蒙古各部,但这些年也算颇有成效。

    各部世子在宫中和皇子们一同念书习武,和大清也更加亲密。其中以科尔沁的色布腾巴勒珠尔在宫中留的时间最久,也最受乾隆喜爱。

    因为琅嬅早有准备,所以,永琏自小便也和他十分交好。等到科尔沁来使请求联姻的时候。璟瑟和色布腾巴勒珠尔也算是青梅竹马,互相熟识的了。

    璟瑟的和亲在琅嬅的计划中,但弘历和太后并不知道。因此在科尔沁来使求取嫡公主的时候。其实太后的小女儿恒媞也是一个人选。但太后已有一女远嫁,自然不舍得小女儿再次和亲。所以在此时上和琅嬅针锋相对。琅嬅也极力表现出不愿意的姿态。

    等到前朝因为太后已有一女和亲而不同意恒媞和亲的时候。琅嬅才让璟瑟以一副’舍身取义‘的姿态,对她的皇阿玛说愿意为了给皇阿玛解忧,为了大清的安定而奉献自己。如此一来,皇帝对璟瑟自然心疼怜惜不已,琅嬅便借此提出让皇上为璟瑟在京城建公主府。并答应让他们在婚后时常回京城居住。

    皇帝正感动于女儿的孝顺和懂事,对这个主动为他分忧的女儿十分愧疚,自然也一口答应下来。

    璟瑟风光大嫁后不久,锦兕也嫁给了青樱的侄子,讷苏垦。

    长春宫内,白藏给陈长盈把着脉,琅嬅坐在另一侧等着。不一会儿,白藏向琅嬅点点头,琅嬅露出一个笑容,陈长盈也显出激动得神色,双手抱着小腹。

    琅嬅对她说:“如今你才刚怀上,万事还是要小心,等胎坐稳了再报上去。”

    陈长盈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琅嬅便让她先回去修养。陈长盈走后,琅嬅对白藏道:“如今长盈有了身孕,那这件事情便不能交给她做了。就按着原先得安排,将药交给那人。”

    白藏应是。琅嬅又问,”舒嫔那边停药也有些时日了吧?“

    白藏道:“奴婢问过咱们在储秀宫得人,舒嫔自年前开始,便断断续续停止服用那’坐胎药‘,到这个月已经基本不喝了。”

    琅嬅点点头,对白藏道:“舒嫔,哎......就看她的造化吧。你去吧,把药给那人,今天就开始吧,小心些,宁愿慢些,也要稳妥。“

    白藏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药,便出门了。

    那药是让人清心寡欲,不孕不育不举的药物。是自琅嬅知道弘历给舒嫔和陈长盈下药开始便让白藏研发的。因为要无色无味事后难以察觉,所以直到近期才研究成功。

    既然不想要孩子,那便索性谁都别要了,给女人下药哪儿有直接给他自己下药来的一劳永逸。反正如今宫里的孩子也够多了,大清后继有人,皇帝还是清心寡欲勤政爱民的好。

    何况璟瑟和亲之事虽在她的算计之中,但令谁都能看得出来,即便她不同意,弘历为了图孝顺的名声,不会逼迫太后嫁女,最后被牺牲的也会是璟瑟。

    原本这要是准备交给陈长盈来下的,毕竟这两年弘历每月都有八九天要宿在她这里。自从当初她知道皇帝给她的坐胎药是有问题的之后,便对他十分记恨,以至于有段时间都不愿侍寝。

    最后还是琅嬅让白藏帮着她调理身子,让她有个希望,她才愿意继续和皇帝虚与委蛇。

    原本她是很合适的人选,对琅嬅忠心,对皇帝记恨,有又机会下手。但如今她有了身孕。琅嬅不确定她会不会为了孩子而心软。

    索性早年琅嬅在宫中布下的棋子,前两年已经有混到御茶膳房的了。如今也到了动用的时候了。

    而白藏的这个药,药效是循序渐进的,即便弘历一开始有所察觉,也只会以为自己年岁长了,力不从心了。只要过程中不被当场抓住。

    等到他真正开始不举的时候,便是回天乏力了。

    两个月后,陈长盈的胎相稳固,琅嬅便替他请了齐汝来替她把脉。等确认了喜信,琅嬅让陈长盈身边的宫女陪着齐汝去向弘历报喜。去报消息的人回来说,皇上听到消息的时候十分惊讶,直呼这不可能。

    而陈长盈这边,琅嬅也早就和她对好了口供,让她再有人问起的时候,透露出她对求子一事失望,所以经常漏喝坐胎药的消息。

    不论弘历但是怎样惊讶,但妃子怀孕还是要赏的,陈长盈因孕晋升为嫔。

    因为有明嫔意外怀孕之事,因此当半个月后舒嫔呕吐不止被查出也怀孕了的时候,弘历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并封她为妃。

第203章第十世 太子监国

    琅嬅收到素练的消息,她收养了一个夫家的远房族人做自己的嗣子。素练出嫁也快有十年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就在她准备放弃,给她夫君纳个妾室的时候。琅嬅派了太医过去为她诊治。最后发现问题出在她夫君的身上。

    两人又治疗了几年,依旧没有喜信,去年夫妇二人便开始张罗着收养嗣子。素练的夫君如今已经调任内府三旗为一等侍卫。在他族内也算混得不错的,亲近的几支也有愿意将幼子过继给他的,可他却偏偏从旁支里选了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琅嬅一开始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是感慨了下素练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等孩子养大了出息了,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不论管不管都挺糟心的。后来当琅嬅知道他们收养的孩子叫海兰察的时候。

    琅嬅传信给了素练,叫他好好教养孩子,别亏待了他,她会有后福的。

    莲心在子嗣方面比素练要顺心一些,出嫁当年便有了身孕,次年生下一子。

    不过若论子女缘分,还是魏嬿婉最佳。她和凌云彻成婚至今,已经生下三子一女。琅嬅知道的时候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孝仪纯皇后果然很能生养,哪怕是换了一个老公。

    明嫔和舒妃的孩子在各自额娘的腹中一日日的长大。但弘历却依旧没有清心寡欲的样子,甚至在这段时间里还册封了不少答应常在等低阶妃嫔。闹得琅嬅都要以为白藏的药无效了。

    直到后来琅嬅听说弘历在私下服用鹿血酒等壮阳之效的东西时,才明白,一如她之前所想,不是无效,而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等到明嫔生下五公主,舒妃生下十一阿哥的时候。弘历甚至已经开始服用丹药。

    作为皇后,对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劝诫的。

    但当弘历质问琅嬅:“皇后是怕朕活得太久挡了你儿子的路吗?!”

    琅嬅心说,看来你想的也很明白。

    但口中还是劝着:“皇上自幼通读史书,难道不知道服食丹药的后果吗?历来求仙问道的皇帝又有哪个真的长生不老?皇上,还是请太医调理身体,修身养性,才是长寿康健的根本啊......“

    琅嬅的话劝到了,至于对方听不听,琅嬅并不在意。倒是青樱和舒妃这两个真爱皇帝的女人,不顾自身多次劝戒,触怒了龙颜。

    青樱被禁足翊坤宫。舒妃被他在盛怒下质问是太后派来的细作,居心叵测,舒妃心灰意冷,退居储秀宫,只一心抚养孩子。

    弘历开始服用丹药,一病不起的却是太后。琅嬅知道那年她在弘历心中埋下的对太后的心结已经开始迅速的长成参天大树。

    他一出事,最先想到的便是太后做了什么。尤其是当他的力不从心和舒妃生子几乎同时发生的时候。

    所以他出手了。

    乾隆十三年,这个本该是历史上孝贤皇后死期的年头,琅嬅主持丧仪,送这位本该长寿的崇庆太后入葬泰东陵。

    不论太后的死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皇帝对太后的过世表现出了‘巨大的悲痛’。不仅令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起,摘除冠上红缨,齐集公所哭灵三日,百日之内不许剃头,持服穿孝二十七天,在此期间不嫁娶,不作乐。

    天下臣民一律为太后故世而服丧。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子。原定今年八月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又因为守孝而被推迟了一年,并且具体日期还未拟定。

    对此,琅嬅只告诉永琏,要顺服,要表现的比皇上还要悲痛,要做一个让人无可指摘的皇太子。而这一点,永琏一向做的比琅嬅期许的更好。

    对于那个被赐婚了三年还没大婚的太子妃,琅嬅都不由的有些同情她了。这几年她虽还没嫁进来,却一直恪守为人媳的本分。虽然因为还未大婚不能进宫请安,但也会时常亲手做些衣衫鞋袜之类的东西孝敬琅嬅。太后和皇后不睦这种事情,外人也许不知,但钮钴禄氏的人不会不知道。所以这个被政治牺牲,夹在中间的小姑娘从被赐婚之后,便过得诚惶诚恐。

    如今太后过世,钮钴禄氏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为了安抚这个惶恐不安的小姑娘,琅嬅派遣了身边的玄英去到钮钴禄府邸,陪她守孝。这代表琅嬅在告诉她,也告诉世人,不论他们家如何,琅嬅是承认她这个儿媳妇的。

    同年,皇帝指派毫无军事经验的讷亲主持‘大小金川之役’。琅嬅让傅恒劝说讷亲推掉这个差事,但讷亲却认为这是他翻身保住地位的大好机会,于是领命出征。

    讷亲和岳飞后人岳钟琪赴金川后,先是小胜,然他与军中张广泗不和,两人联名弹劾张广泗。张广泗被押解回京之后,他又请朝廷增兵,准备围困金川。然而劳师糜饷,收效甚微。弘历再次派遣傅恒代替讷亲之职。

    次年,弘历授讷亲祖父遏必隆的佩刀于侍卫鄂实,让其在监送途中命讷亲自尽。

    讷亲死后,累及亲族。琅嬅密令富察家门生在朝堂上为讷亲的兄长、弟弟求情。并在弘历提出为永琏另行赐婚时为钮钴禄氏求情。

    “钮钴禄氏得圣旨赐婚永琏在前,而讷亲犯错在后。钮钴禄氏先为皇家妇,其次才是讷亲之女,且讷亲之罪,不及妻女啊。便是民间也有‘三不去’的说法。永琏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自然希望给他最好的,但如今若这般行事,不是逼着钮钴禄氏去死么?”

    弘历道:“以她如今得身份,又怎么配得上太子?即便不弃,也只能做个格格。若你实在喜欢她,便给她个体面,赐她侧福晋的身份,也该知足了。”

    琅嬅看向弘历蹙眉道:“皇上,这可是乱家之始,无论将来谁为永琏嫡福晋,都难以心平气和的对待这个原先的太子妃。实在不利后宅。皇上,臣妾不求永琏妻族显达,只求他后宅和乐安宁。”

    弘历冷笑了一下道:“只要再选出来的人能如皇后这般‘贤良不妒’,永琏的后宅自然会安定的。皇后既然有此担心,那么这个人选就交给皇后来选定吧。”

    弘历说完,拂袖离去。

    琅嬅双手在袖下攥拳,不停稳定自己的情绪。“琅嬅,忍住,慢慢筹谋,直接弑君是大罪!忍住。”

    人难免双标,琅嬅自己因不爱弘历而能坐视他姬妾无数。但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她却希望永琏的嫡福晋是对他有情的。因守孝和讷亲一事,钮钴禄氏对永琏的感情已经从小女儿的短暂情思转变成信仰寄托一般的深情。

    所以琅嬅才觉得就这样让钮钴禄氏做永琏的嫡福晋也不错,至少她能够事事以永琏为先。

    但如今这种情况,既然一定要换人,这件事情便,宜早不宜迟。

    崇庆太后孝期过后,永琏就二十一岁了。这个岁数还没大婚的皇子,除了永琏也就是康熙爷太子,先理亲王了。

    如今前朝因为这件事情,群臣人心浮动。原本许多支持永琏的人也开始动摇。琅嬅只能加紧行动。

    四月选秀,弘历为三阿哥永璋赐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

    而琅嬅为永琏重选的福晋则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吴金之女,西林觉罗氏。不论是吴金还是他的女儿,都在历史上并不显赫。琅嬅之所以选中她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了。

    吴金此人是满人中稍有的科举出身,才华是有的,极为推崇孔孟之道,但为人十分迂腐。也是因此,他十分坚定的支持嫡出的永琏,是忠诚的太子党。而他的女儿......琅嬅特意在选秀的时候将人叫来看过。

    吴金也算是个妙人了,他这个女儿几乎就是比着女戒的条条框框教养出来的,且心性仁善非虚有其表是个有底线的。琅嬅从前不喜以规矩约束自己的女儿,如今却不得不替儿子找一个规矩媳妇。只希望能因此而让永琏的后宅安定一些。

    次年五月,永琏大婚迎娶西林觉罗氏,一个月后侧福晋钮钴禄氏入府。

    等到永琏的嫡长子,弘历已经丹毒入体,现中风之兆,口不能言,手不能书,积重难返了。彼时弘历虽有心废太子,重立青樱养子永琪。但是太子既无过错,且素来仁厚贤德,品行贵重,无被废之理由。而且在琅嬅的多年筹谋之下,不论军中还是朝廷,可以说太子党几乎遍布朝野。

    于是,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署理政事,顺理成章。

    后宫之中,皇后两位贵妃及众嫔位以上妃嫔轮流侍疾长达三年,太子及诸皇子也每日前来请安,即便皇帝大多时间昏迷不醒,但众人侍奉始终如一。

    乾隆二十年春,养心殿内。

    今日是琅嬅侍疾的日子。她接过李玉递给她的药碗,熟练的一勺一勺的将药喂给仍在昏睡的帝王。一碗药尽,琅嬅接过青阳递给她的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嘴角的药渍。

    琅嬅轻声道:“你们出去吧,本宫和皇上单独呆一会儿。”

    这几年琅嬅经常这样。弘历对她和太子的不满与刻薄都隐在背后。人前他们之间素来是帝后相谐,父慈子孝的。

    就如同他当年悄无声息的毒死了太后,但在人前却依旧会是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孝子。表面功夫,琅嬅和他学得很好。

    人都退出去之后,青阳守在门口。

    琅嬅将弘历扶起,动作轻缓,在他身后放了一个引枕,随后在他脑后发辫里摸索了一下,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片刻后,弘历张开了眼睛,看见琅嬅,他十分激动,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中风之后,他的嘴巴有些歪了,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他发出的声音含糊而又嘶哑。但琅嬅听清楚了。

    他说:“你们...这...是谋逆,大逆...不道,朕....要...诛你九族,赐...死..永琏那个...逆子!”

    琅嬅眸光微冷,随后湛然一笑道:“臣妾确实犯有谋逆之罪,皇上所言甚是。不过永琏倒是真的不知情,皇上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冒死进谏,求你别再服食丹药,并为你四处寻访名医想要为你去除丹毒的了吗?

    皇上,不论是永琏还是娴贵妃、舒妃,哦,还有本宫,谁又没有顶着您的雷霆之怒,劝过你呢?

    永琏为了你的健康,亲手去斩杀了那个为你炼药的道士。可您呢?若非李玉来告诉臣妾,臣妾还不知道皇上居然想要永琏给那个道士偿命!哎,皇上重欲,又刚愎自用,刻薄无情,如今这样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臣妾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让您睡上几年,难道不应该吗?”

    弘历张着嘴还要说话,但一口痰噎在喉咙里,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角流出。琅嬅起身拧了一条帕子,在口水滴在枕头上之前替他擦去。

    发不出声音,弘历闭上了嘴巴,控制不住流口水让他觉得有失尊严,他艰难的咽着口水。

    琅嬅在一旁道:“皇上许久没听到关于朝堂上的事情了吧?其实臣妾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太子监国,自知经验阅历不足,因此以前朝内阁为样,重组内阁,与军机处并立共同处理国事。为防臣子擅权,又设立监察院,监管内阁及军机处六部。”

    将弘历神色又有些激动,琅嬅视若无睹,继续道:“臣妾不懂政治国事,只知道前朝内阁制虽有不足,但大明后两百余年少有明君却能稳坐江山,是有内阁制度的作用在的。

    本朝内阁的作用削减太过,君权太过集中,并非幸事。索性永琏并不像皇上这般重权重欲。肯为大清之长远而做出妥协。毕竟,求江山代代有明君总不如求贤臣良将来的容易。

    对了,年前和皇上说过,傅恒、策楞和兆惠将军带兵征讨准格尔,上个月传回捷报,准格尔汗国,灭了。端淑长公主也已经在回朝的路上了。

    此次能够迅速平定准部,火器营功不可没。从前皇上反对永琏所提火器营扩军和研发新型火炮步枪之事。如今看来,皇上手握重宝而不加利用,不觉得惋惜吗?

    不仅是准部,将来永琏还会将圣祖爷让给俄国的土地也都拿回来的。可惜了。皇上看不到那天了。”

第204章 第十世 此世终结

    琅嬅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弘历身子整个震动了一下,他奋力的仰着身子,盯着琅嬅身旁的床幔。明黄色绣着飞龙吐珠的幔帐被一根同色的缦带捆绑着,靠近床头的那一边内侧一根黄带子悬挂着。

    琅嬅用指尖撩起那根黄带子凑近弘历的手旁,弘历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极力的想要去拉扯那根绳子。

    琅嬅指尖一抖,那根绳子荡回了原位,弘历青筋崩起。

    琅嬅幽幽的道:“黄带子断,君死有疑,在场之人格杀勿论。看来皇上是真的恨我。

    但您请放心,臣妾虽说想要您死,却不是今日。臣妾知道这后宫之中皇上也就对娴贵妃还算有几分情意,当年您不能让她做您的嫡福晋,如今本宫能为皇上做的也就是让她来送您最后一程了,想必皇上也能死而瞑目了......”

    说完,琅嬅将弘历的头扭了过去,然后将之前拔出的那根银针插了回去。看着他闭上了眼睛,重新昏睡过去。琅嬅将他身后引枕放下,为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开了养心殿。

    两日后是娴贵妃青樱侍疾的日子。皇帝昏迷了许久,她们的侍疾也就是给他喂喂药,喂喂汤羹,按摩按摩四肢。

    青樱在这一点上一向做的很仔细。这一日,她照常给弘历喂了药。然后一边陪他说着话,一边拿了他的手出来轻柔的捏着。

    说着说着,手里的人渐渐失去了温度,青樱愣了一下,红了眼眶。养心殿内响起一声哀怨的轻叹:

    “妾弄青梅凭短墙,

    君骑向马伴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

    一见知君即断肠

    ......“

    惢心见了青樱这幅失魂落魄肝肠寸断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测。壮着胆子上前探了一下弘历的鼻息,吓得跌倒在地,无助的看向一旁的李玉。

    李玉同样上前探了一下,随后踉跄着跑出养心殿喊了太医。不久,随着李玉的一句:“圣上驾崩了!”

    三年的时间,朝野内外都早已知道这一天会来,所有人都知道,若非皇后坚持命太医院制药为皇上续命。那么三年前太子就该名正言顺的即位了。

    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意外。一切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京城内外长鸣不绝的丧钟......

    琅嬅带着先帝妃嫔新帝妃嫔跪在太和殿的大殿之上。二十年的时间,她在这里送走了大清三个身处尊位之人。也许将来她也会躺在这里被后人送走。

    琅嬅其实并不难过,但周围此起彼伏的哭声带动着她的情绪,让她止不住了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悄无声息的跪在最前方,听着身后钮钴禄氏对西林觉罗氏说:“主子娘娘,太后娘娘这般将悲痛闷在心里,只怕会伤身......“

    不一会儿,西林觉罗氏膝行半步靠近琅嬅,搀扶着她道:“皇额娘,儿臣知道您对皇阿玛情深意重,如今皇阿玛殡天,皇额娘心中既然难过,还请发泄出来吧?您这样憋在心里,实在伤身,就算是为了皇上,您也要顾惜自己啊。”

    琅嬅侧过脸来,满脸的泪痕只怕她就算说自己并不伤心也没人相信。就如西林觉罗氏以为的一样,青樱和高晞月见了她这副样子也都觉得她过分伤心,纷纷劝她保重身体。

    琅嬅也不为难小辈,西林觉罗氏一劝,她便顺势去了后殿休息。西林觉罗氏命贴身宫女去叫了太医。

    太医诊断后说琅嬅‘上焦不通,荣卫不散,悲伤心而脉促’,是悲伤过度,恐伤心脉。要细心调养,放开心怀才是。

    永琏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守着琅嬅。琅嬅借此提出准备在新帝登基后便出宫在外替先帝守孝三年。永琏自然万般挽留,但太医说需要顺应太后心意,令她自我调节才能恢复健康。永琏不知琅嬅对弘历的所作所为,只以为她是真的对先帝深情。无奈之下也只能同意。

    说来可笑,弘历自乾隆八年开始修建自己的万年吉地,刚好在他因丹毒中风瘫在床上的那一年完工。再加上这三年的不断完善,如今总算是住进去了。

    永琏登基后,定年号‘宣昭’,以次年为宣昭元年。

    宣昭二年,寒部向宣昭帝永琏敬献珍宝以示归顺,并附上寒部首领寒提之女寒香见的画像,想把她敬献给皇上。

    永琏得知她已有婚约,又知她深受部族民众爱戴,便下令认其为义妹封为多罗格格,让她与未婚夫婿上京完婚,并留京城居住。

    宣和三年,琅嬅回到宫中入住慈宁宫。璟瑟携额驸及幼子常驻京城,时常进宫陪伴琅嬅。璟瑟这些年过得还算舒心,永琏自己没能专情一人,却对这个妹夫自小调教的极佳。这些年对璟瑟情有独钟一心一意,也算是贵族中的异类了。

    东西六宫住着的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些人。而宫里也多了许多新的孩子。

    为了以示对她的尊敬,皇后和永琏商量,琅嬅的长春宫本朝不再入住妃嫔。皇后自己则住在了承乾宫。她膝下育有嫡长子绵御和公主。

    而钮钴禄氏封成妃,住翊坤宫,育有大公主和四阿哥。

    原先永琏潜邸时的格格喜塔腊氏,住了咸福宫,封敏嫔,生有二阿哥。

    格格侯佳氏封莹嫔,住在钟粹宫,生有三阿哥。

    至于其他未有生育的常在答应们,琅嬅也没去一一记住。回宫之后,琅嬅的生活依旧十。不去过问前朝也不过问后宫,把自己当作一个吉祥物,成日里在慈宁宫待着,等着人来给她请安。不过分亲近谁,也不刻意冷淡谁。

    身边的人中,玄英在她还在宫外时便替她寻了人家嫁了出去。青阳和白藏自梳不嫁,留在了她的身边。

    青阳不嫁是琅嬅早有准备的事情,因她是石女,琅嬅自然也不会勉强她去过不适合她的生活。

    倒是白藏让她有些意外。白藏当初进宫不仅是因为琅嬅需要一个懂医术的婢女,同时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当初因为帮还是熹贵妃的前任太后做伪证,后却被灭口,导致家破人亡。她那时虽年幼,但他父亲曾将内情告诉自己宠爱的妾室,而这个妾室就是白藏的姨娘。她姨娘临终前又告诉了她这件事情。

    白藏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没有机会报仇了,直到她知道琅嬅需要一个医女,所以她向富察夫人推荐了自己。后来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琅嬅。

    原本太后死后,琅嬅准备放白藏出宫,但是那时候弘历已经对琅嬅心存不满,琅嬅的处境不好。白藏便说等帮着琅嬅过了这一关再说。

    后来弘历死了,琅嬅成了太后,白藏却说自己不想嫁人了。就这样,她们一起去裕陵附近守孝了三年,又一起回到宫里。

    琅嬅没有想到,她回来后,和她接触最多的人会是青樱。永琪大婚搬出宫外之后,琅嬅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出宫去永琪府上养老。但她却说想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

    琅嬅知道青樱时常来找她,是把自己也看作和她同病相怜的痴情人。琅嬅虽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而有几分不自在,但却因为欣赏青樱的为人,也并不排斥她来找自己。

    宣昭四年,永璜奉皇命协同富察明亮率二十艘大清御制战船,配火炮火枪队自福建漳州出发,远渡重洋,按着永琏所定下的路线,前往欧美各国探查交流。

    宣昭五年,富察明瑞出任伊犁将军,并平定回乱,镇压当地叛逆,并设立多处城防。

    宣昭六年,新型内阁的作用初见成效。永琏带着一队亲卫一路南下微服私访,期间循郡王永璋和太后琅嬅共同监国。琅嬅和永璋坐在内阁办事处大厅,如同两个吉祥物一般,听着众臣讨论统一出一个意见,然后盖章执行。永琏离宫半年,回来后整个人黑瘦了一大圈。

    一到慈宁宫便红着眼眶对琅嬅说:“皇额娘,我从来不知道,这‘盛世’之下,竟还有如此多的百姓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此后两年,永琏减免赋税,兴修水利。并令工部培植高产粮种。以‘前五年开荒免税所耕即所得,后五年减税’的政策鼓励各地流民难民前往西北空旷荒芜之地开荒定居。彼时大清人口据不完全统计已超两亿。此令一出,各地登记移民百姓超过统计超过百万。

    朝廷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愿意迁移的民众陆续迁往。西北大部分地区高寒高原,多沙尘,居住环境恶劣。但对于朝不保夕的难民来说,免税减税且能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的政策,让他们愿意为此孤注一掷。

    加上朝廷提供的部分免费种子和头两年不时的救济。等到第三年,部分环境稍佳的地区已经开始初见成效。原本荒芜贫瘠的土地上开始长出成片的小麦莜麦和棉花。

    永琏又鼓励商队往来西北,采购当地棉花。促进西北经济发展和人流往来。

    宣昭八年,远渡重洋的永璜和富察明亮回到大清,给永琏带回了外面世界的各种关于海外政治经济教育的新见闻和一台叫做蒸汽机的东西。

    宣昭九年,缅甸大举入侵,逼近思迪内地,永琏派将军阿桂,阿里衮协助傅恒,前往征战。临行前,琅嬅命人送去大批由太医院研制的避障药物,并派且精通此道的太医及民间大夫数十人,随同大军一齐出发。

    傅恒等人此行准备充分,除去原有大军,还另配备火炮百架,长枪队五千余人。历时七个月,直接覆灭缅甸国。为宣昭朝首次开疆拓土。

    大清长枪队一夕之间威震四邻。永琏传谕天下:

    凡有犯境者,虽远必诛!

    宣昭十年,皇贵太妃乌拉那拉氏青樱病重,在她临终前,琅嬅答应她,将她葬入裕陵,葬在弘历身旁。青樱捧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含笑而终。锦盒里装着一本改编版的《墙头马上》曲谱,一块绣着青樱红荔的绣帕。她终究是早早的去寻了她的少年郎。

    同年,土尔扈特蒙古脱离俄国羁绊,回归大清。

    宣昭十一年,永琏下令建乌鲁木齐城,并在当地驻兵屯田。

    宣昭十五年,傅恒、海兰察联合四川总督阿尔泰,平定大小金川之乱,并分别设下阿尔古、美诺两直隶厅。同年免去四川额税。

    此后数年依次平定西藏、台湾等地叛乱。

    宣昭二十五年,皇贵太妃高晞月在亲子哲郡王永琮和养子定亲王永璜及其孙辈的环绕下,寿终正寝。

    同年,贵妃钮钴禄氏所出四阿哥,傅恒之子福康安,莹妃侯佳氏之女七公主率百艘战舰及福建广东浙江等地数百商船再次远渡重洋。期间将南海一代数百小岛正式划入大清版图。并从海外机械得到启发,回国之后开始了机械化生产的改革。

    宣昭二十六年,舒贵太妃和嘉贵太妃先后离世。同年,琅嬅七十大寿,永琏为她大摆筵席,普天同庆。永琏问琅嬅可有什么心愿,琅嬅笑说:“从前看书,总说北海(贝加尔湖)天高水蓝,如同世外,哀家年事已高,想看也不能够了,只盼后世子孙能时常看见这样的美景。”

    琅嬅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圣祖年间,准噶尔叛乱,俄国犯境,为尽快脱离腹背受敌的境地,即便当时大清击退了俄国,但却与对方签下《尼布楚条约》,为此大清放弃了从额尔古纳河到北海的领土。而后雍正年间的《恰克图条约》和《布连斯奇界约》也让俄国借机将许多原属于大清的土地划入沙俄。

    如今太后所言,分明是要取回失去的领土。

    年轻一代群情激愤,誓要夺回领土,而年纪大一些的,有些甚至参与过后面两次条约的制定。自然多有踟蹰,言不可轻意毁约。

    甚至还有人指出琅嬅的伯父曾参与洽谈《恰克图条约》。而当时已回到慈宁宫修剪花草的琅嬅让青阳去内阁办事处大厅传了一句话。

    “那是伯父一生的污点,也是大清子民的耻辱。”

    然而主动用兵总是有诸多阻碍和麻烦。

    直到宣昭三十年,愉太妃,明太贵妃,纯太贵妃,玫太妃等先帝妃嫔接连过世。琅嬅自感时日不多,整日惆怅着准备后事。

    前朝终于有了动静。

    永琏派遣海兰察,富察明亮,履亲王永珹,和亲王永珏,荣亲王永琪率三十万大军并二万长枪队,八百门火炮,联合蒙古科尔沁部,突袭沙俄。

    彼时沙俄正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实行农奴制度,阶级矛盾剧烈的时候。面对内忧外患。这场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结束了。

    次年,中俄双方签订条约,并重新划定界限,将原先属于大清的领土全数归还。

    宣昭三十五年,倭国屡次派兵骚扰玉氏,琅嬅得知后,告诉永琏可借机挑起两国矛盾,渔翁得利。同年六月,倭国在间谍挑唆下正式入侵玉氏,直抵玉氏都城屠戮宗族。玉氏王爷发国书向大清寻求帮助。但点兵拔军均需要时日,等到清军抵达玉氏,玉氏宗亲已被覆灭。永琏以倭国进犯大清属国为由,调转大军,覆灭倭国。将其划入大清版图,并派官员前往设立直隶厅,改倭国为和省。

    而玉氏因无宗亲可继承王爵,永琏派遣具有玉氏血统的永珹之子绵惠继任玉氏王位。次年,在绵惠的带领下,玉氏递交国书请求并入大清。改称朝省。

    随后数十年,永琏鼓励朝省、和省两地原住民大量进入中原本土,并迁民前往两省交流。往来移民百万之众,逐渐融合。直至最后两省只余少数本土居民,形成当地少数民族,存留后世。

    宣昭四十年,琅嬅坐上了由工部根据永璋带回的蒸汽机研发创造出的蒸汽列车,从丰台大营出发前往木兰围场巡视。自宣昭八年永璋带回蒸汽机时,工部便开始在琅嬅的启发下研究蒸汽列车,经数十年研究及后期铁轨铺设。至今铁路已贯通南北各大州府。因其速度快和载货量大,初时多用作军方运送辎重粮草,后逐渐取代漕运,成为最主要的运输途径之一。

    宣昭四十四年春,琅嬅躺在慈宁宫的卧室里。这次她很幸运,走得比儿女都要早一些。关心的人都在身边。

    闭上眼睛得时候,琅嬅心想,一切都该不一样了吧?

第205章 十一 一个玩笑

    琅嬅再次出生的第二天,便从此生父母的讨论中知道了自己如今所处的年代。令她不由哀叹一声:“哀家的大清,又亡了。”

    1912年一月一日,中华民国于南京宣布成立。而琅嬅出生的日期也很妙,同年二月十二日,正是袁世凯逼迫宣统皇帝溥仪颁布退位诏书的日子。

    琅嬅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深深的恶意。她努力了一辈子,筹谋算计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改变晚清时期到近现代中国所面临的屈辱状态。然而她刚改变了一个平行世界的轨迹,便立刻又被扔到了这个屈辱的年代。

    仿佛就像在告诉她,其实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于是她在心里决定,此生不再做什么改变历史的事情了。反正这个年代她经历过了,她知道和平终将到来。

    她决定这辈子就咸鱼一点,平平静静的长大,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找一个中立国,出国安度晚年。毕竟就她这几天的观察,今生的这个家庭,家庭条件还不错,虽比不上前世的富察家。但应该也是个富户,父母仿佛也都是练家子。护着她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长到有自保能力的年纪应该不难。

    在她满月的那天,她的父亲为她正式取了名字,锦书。取自李清照的“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她随母姓。全名霍锦书。

    那天霍锦书才从来参加满月宴的宾客口中拼凑知道,自己所出生的这个家族居然是个世代从事盗墓这一‘行业’的土夫子。虽然从前面几代当家人开始,明面上霍家从商,但实际上正经的买卖营生,还是‘下斗淘沙’,倒卖文物明器。

    而她家族从事的这个行业在当地也并不是独一份的。她的家族和其他八家在长沙当地被并称九门,又称九门提督。凡在此地做明器文物买卖的,必得从其中一家经过。

    当霍锦书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大概和前世那个大清一样,都是类似平行世界的存在。毕竟当初她作为于曼茵的那一世,也是出生在长沙城,并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九门提督’这种存在。长沙是有个九门,但那就是九个城门而已,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

    霍锦书出生的时候,霍家这一代嫡支的女孩子不多,加上霍锦书的父母在族中得力,地位也高。因此满月宴办的还算隆重。来参加她满月宴的人不少。霍锦书由此得到了不少有效信息。

    原本霍锦书以为自己随母姓是因为父母恩爱,她们夫妻间的情趣。谁知霍家竟是向来有规矩,族中女子即便嫁出去了,所生的孩子也都要带回本家随母姓。因为霍家的绝技更适合女子练习,于是每一代的顶尖高手大多为女子,久而久之霍家也就成了九门之中唯一由女子掌权当家的一门。

    这在这个年代实在是件很特别的事情。

    霍锦书长到一岁的时候,她曾以为能庇护她在这乱世平安的父母,在一次外出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父母的忽然了无踪迹,让霍锦书骤然失了依靠,在家族里地位一落千丈,无人照应。

    直到她三岁时,霍九姨见她聪慧沉稳,将其接到自己身边照顾,霍锦书的日子才又好过了起来。

    霍九姨还有个儿子,名叫霍吉安,比霍锦书大九岁。功夫练得不错,才十岁便开始跟着家里的长辈四处历练,经常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但他对霍锦书这个失了父母的妹妹还算不错,又见她整日严肃的不似孩童,因此格外喜欢逗她。

    霍锦书长到五岁,九姨便带着她正式练功。霍家绝技中其中一门是要人打了盗洞倒吊着下去取棺中物件。因此不仅考验人的柔软度还需要有极大的臂力和腰里,这样才能在遇到不方便挂钩提取的重物时,以自身力量抓取物件。又或者在遇到危险时,能因为柔韧性和腰力及时避开。

    而这两点如要做好,便都需要从小打熬训练。

    至于另外一项绝技,发里藏刀片。也让霍锦书猜测,为什么霍家每一代都是女子胜过男子。毕竟不管是满清的发型还是民国的发型。这项绝技对男子都不太友好。

    这一日霍九姨正在给锦书讲一些各朝文物的特点。霍锦书好歹前世也是名门世家出生,又做了几十年的皇后太后,不说别的,这鉴宝断年代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霍九姨在教这些的时候,每每都要感慨一番锦书的天赋,说她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霍吉安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霍锦书一见他进门就连忙起身,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霍吉安一把抱起,用手颠了颠道:“锦书最近是不是不好好吃饭?怎么感觉轻了些?”

    说着放下霍锦书,仔细的看了两眼,又觉得好象没什么变化。

    被人抱起来颠重量这种事情,霍锦书活了三辈子都没经历过。但偏偏这辈子有了这么个哥哥,也不知道什么爱好,每回出去回来都要来这么一出,偏偏霍锦书身手没他好,每次想躲也躲不开。一张小脸迅速憋得通红,连退了好几步躲开,以防他再有什么动作。

    却一不小心撞在了另一个人的腿上。被她撞了的正是霍吉安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十七八岁左右,面白肤细,一张笑脸,唇红齿白,穿着一身大红绣水仙的长袍,端的是一副好相貌,这般打扮却还不显女气。让霍锦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红衣少年扶住霍锦书之后,见她被吉安的动作闹得一副恼羞成怒得样子,又见她站稳后便盯着自己打量,觉得有趣,便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霍锦书感觉到她的意图,顿时一跳两米远,拧着眉道:“别摸我头发!”少年抬着手愣在原地,有几分尴尬。

    霍吉安看了站在一旁拍着腿大笑道:“红官,你素来讨女孩子喜欢,想不到也有今天。锦书做的好,哈哈哈!!!”

    霍九姨显然也认识少年,此时开口替锦书解释道:“红官,你也知道我们家族的绝学,因为这个,族人素来特别宝贝自己得头发。何况我家这二丫头也才刚学不久,大概也是怕不小心伤了你。是吧?锦书?”

    霍锦书本是因为自觉自己几世加起来也快两百岁得人了,先是被人颠重量,再要被人摸脑袋,未免太没面子了,所以才跟炸毛似了得一下子躲开去。不过此时九姨替她解释,给双方台阶下,霍锦书也不会不识好歹得否认,因此便点了点头道:“九姨说的是。是我学艺不精又太过慌张才动作大了些,吓着你了,对不住。”后半句便说对着红官说得。

    红官是个好性子得,本也不生气,听了这话,便更加不计较,还冲霍锦书做了个揖,笑着道:“是在下贸然动手惊着妹妹啦。霍家妹妹可别生气。”

    霍九姨见锦书和吉安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又有伙计进来和她请示事务,她便对吉安红官说:“来者是客,红官既然来了,今日定要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得。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就让吉安和锦书带着你四处逛逛。”

    红官道:“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九姨请便。晚辈这里有吉安和锦书陪着就行了。”

    霍九姨走后,吉安便拉着红官和锦书在霍家宅院逛了起来。霍家几代从商倒卖文物,家底不薄,霍家院子自然也不小。

    可霍家历代女子掌家,族里女人地位也高,女人也多。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为了争权,霍家历来内部斗争的厉害。主枝一脉虽都在一个宅子里住着。但却有几家不怎么对付,因此平日大家都不怎么往对方的地界上逛游。

    所以逛了一会儿,吉安也觉得没趣,便带着人到自家地头的练武场上比划。

    吉安挑了根长棍在手中武了几下,对霍锦书道:“哥哥们给你露一手,看好了!”说完,红官也挑了根长棍,两人一对眼,便切磋了起来。

    霍锦书对吉安的身手还是有所了解的,知他也算是霍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而那叫红官的少年却和他不相上下。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百招仍旧难分上下。直到二人出了一身汗,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同时收了势。

    霍锦书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忍不住喝彩一声:“好!”

    吉安又朗声大笑道:“锦书可真是捧场,不枉哥哥们出的这一身汗。”霍锦书道:“别总拿我做由头,谁不知你平日总说和家里这些人过招拘束的很,如今这一场,你可酣畅淋漓了吧?”

    又对红官说:“红爷好身手,确实让锦书大开眼界。”

    红官客气了几句。

    霍吉安指着锦书对红官道:“我这妹妹有手绝活,拈花摘叶皆可化作飞刀。不是我吹,这技术就跟娘胎里带出来似的。常人便是练上百八十年也不见得能有这种造化。你那一手家传绝学铁弹子也使得出神入化,要不切磋切磋?”

    霍锦书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就是那个常人,可不正是练了百八十年才练出来的技术么?上上辈子学的飞刀,后来虽然右手废了,但也练了几十年左手。上辈子从飞刀练到飞针,后来年纪大了,少了消遣的事情,就多了更多的时间练习手上功夫。这才渐渐掌握了些技巧,如霍吉安说的一样,飞花摘叶皆可为刃。

    这霍吉安也是,人家红官性子好,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让他和自己一个七岁小童比绝技。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又十足的丢脸。

    霍锦书正准备推拒,却见红官颇有兴致的笑道:“这倒是奇事。在下也曾听过有些人就是天生祖师爷赏饭吃,因此技艺不在年高。霍家妹妹既然有此天赋,红官实在是技痒,想要切磋交流一番。”

    霍锦书推拒不过,伸手轻抚鬓发,手中便银光一现,三枚比发丝还细些的银针便现于食指和中指之间。

    红官之前便听说过霍家绝技,发里藏刀,如今见了这枚银针便知这也是小姑娘藏在头发里的暗器。也难怪刚才不让自己摸她头发了。红官目力极佳,见了这针,不由再看向霍锦书的头发。黝黑柔顺,风一吹发丝飞扬,实在是一点也看不出哪里藏着要命的东西。

    霍锦书取了针,便玩笑着道:“飞花摘叶什么的未免有些夸张,不过这女孩子的针针线线我还算喜欢,因此琢磨的深些。吉安是见自己和你比斗难分上下,这才推了我这个小丫头出来,想要搓搓您的威风,您性子好,回头可别怪我们兄妹联手欺负你了?”

    红官也笑着说:“你哥哥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同门切磋,没什么好怪罪的。”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枚弹丸,在手中滚动着搓了搓,指着远处的两个靶子道:“玩儿个简单的,咱们这一行讲究出手即快且准。同时出手,最先中靶为胜?霍家妹妹三枚针,咱们便三局两胜?”

    霍锦书看着他手中的两枚铁弹子,心想,这是要让自己一局的意思?

    霍锦书点了点头,霍吉安为裁判。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霍锦书和红官同时出手。霍锦书三针齐发,一齐射入靶心。眼睛却始终盯着红官的出手,只见他一抬手,两枚弹丸也同时飞出一前一后射向靶心,其中一枚正中靶心,后一枚稳稳击在前一枚上,瞬间反弹回来,然后被红官一指弹在了靶心。

    霍吉安喝彩了一声“好”,随后开口道:“锦书三针同时中靶,红官第一枚弹丸先于锦书的银针,第二枚虽紧随其后,却慢了那么一息。红官,你可是输给我妹妹啦!哈哈......”

    霍锦书摇了摇头,道:“红爷有心让我,吉安你难道看不出来?”

    霍吉安自是看出来了,红官出手时只取两枚弹丸,便是让步的第一手,好让霍锦书有赢一局的希望。第二手,是出手之时,以红官的身手自然也可两枚齐发,但他却让第二枚在出手之后旋了一个弧度,晚了那么一点点时间中靶。这才让霍锦书的三枚银针在他第二枚弹丸之前中了靶子。

    红官却含笑道:“吉安说的没错,输了便是输了,是我小看了霍家妹妹,这才败下阵来。霍家妹妹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霍锦书道:“红爷刚才也说了,咱们这行讲究快而准,您比我快这是不争的事实,今日您露这一手,也令锦书受益匪浅。”

第206章 十一 一出好戏

    这次吉安回来后在家里待得时间到长,毕竟本就是为了参加族中一位姨母的婚宴。因为提前回来了,所以便一直在家等着。

    时间多了,霍吉安便常带着锦书出去玩儿,但两人最常去的还是红家的戏楼。这日两人照旧来了,进门霍吉安就对锦书道:“你今天是有耳福了,外边儿写着今天有二月红的场,他在他们戏班里可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二月红?”

    吉安道:“那是红官的艺名,他行二,姓红,又是戏曲大家,所以取了这个艺名。”

    锦书点点头,跟了进去。霍锦书很喜欢听戏,毕竟‘老太太’么,能消遣的活动不多。所以听吉安说二月红戏唱得好,不免有些期待。

    二月红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吩咐人留了最好的位置,两人一进门红府的管家就迎了上来,带着二人入座。

    没多久,锣响鼓声起,打板的打板,上场的上场。等到女旦一开腔,锦书不由在心里赞了声好。这是一出改编版的《穆柯寨》,原本传统的京剧,被他改编成了当地韵味的花鼓戏,真真的是别有一番风味。锦书眯着眼睛跟着台上的人的一举一动摇头晃脑,手指在桌面上打着拍子,完全入了迷。

    直到戏了,锦书‘嚯’的一下站起,和周围的人一起鼓着掌道好。

    下一出就不是二月红的戏了。霍锦书听了一会儿觉得乏味,毕竟刚喝了琼浆骤然换了白水,难免觉得有些寡淡。霍吉安见锦书这样,便叫了红家的管家,问了红官的去处。管家说自己去后台看看,不一会儿便又回来,叫了霍锦书和吉安过去相见。

    两人过去时,二月红已经换了便服,卸了戏装。几人在后台说了几句话,霍吉安嚷着饿了,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二月红道:“哪里能饿着霍爷,哈哈.....您一句话什么山珍海味的没有。不过若是想吃点便利饱腹的,我倒是有个去处。”

    霍吉安道:“你介绍的肯定不会差的,就那里吧!一早上和锦书出去跑林子,午饭还没好好吃一顿,一回城就跑来你这儿了。我真是饿得厉害了。锦书,你呢?”

    不说还没觉得,一说霍锦书也觉得饿了。早上她和霍吉安吃了早膳便出城了。霍吉安带着她看城外风水顺带练练脚力。两人一路都是跑着来回的。这会儿时间不上不下,晚饭午饭都不合适,但还真是饿了。

    霍锦书点点头。三人便出了戏楼。

    二月红带他们去的地方很近,就在戏楼对面的一个路边小摊子。两个炉子烧着火,各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捎着滚水。旁边一溜沿着墙根摆着四五张四方桌。是个煮面的摊子。如今不是饭点,没什么人,只一张桌子上坐了两个正在埋头吃面的脚夫。

    二月红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了。带着吉安和锦书挑了张桌子坐下,便对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丫头喊了声:“丫头,来三碗阳春面!”

    小丫头面容清秀,一头长发打成辫子垂在一侧,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素兰短打,看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原本正蹲在地上洗着大木盆里的碗。听了二月红的话,抬头,看见二月红,眼睛一亮,应了一声:“欸!哥你来啦?!”招呼后,不需二月红回话,便立刻起身和炉子旁烧火的中年男人忙活开了。

    等面的功夫,三人说着话。

    霍锦书难得主动开口道:“红爷的戏真是令人绕梁三日,今日听了您这一出,以后我怕是再听不进去别的了。难得您功夫好,戏还这么好,真是了不得。”

    二月红笑着道:“不过是祖师爷赏饭吃,家传的饭碗,总不能丢了。”

    没一会儿,三碗阳春面便端上了桌。清汤光面,卧着几颗小油菜,撒着几粒葱花。吉安从桌上的辣椒罐子里捞了两大勺辣子盖在面上,一搅和,便开始呼呼的大口吃了起来。

    霍锦书口味清淡,没加调料,二月红也是。

    吉安一大碗已经下肚了,习武的人消耗大,一碗下去感觉还差点意思,问了另外两人都不要了,便又叫了一碗。然后说:“你们两个怎么也不加点辣子,这清汤寡水的。”

    二月红道:“比不得你自在,我是接下来还有几天戏,要忌口呢。霍家妹妹吃得惯?”

    霍锦书道:“这汤头不错,面也筋道。红爷推荐的果然不错。”

    霍吉安笑道:“你要不是出生在霍家宅子里,我还当你是十姨哪里捡来的,这口味,一点都不像咱们这儿本地的。倒像是江浙那一带的,难怪这阳春面你吃的惯。”

    几日后,霍家那位姨母的婚宴过后,吉安便又离开了老宅。他一走,霍锦书便很少出去,偶尔有二月红的戏便去听一听,听了戏再去对面吃完阳春面。其他大多时候,她都待在九姨身边学专业知识。毕竟除了身手,和鉴宝的能力。看山定穴,风水机关这些都是霍锦书所陌生的东西。

    就这样,过了三年,霍锦书也十岁了。到了可以出去历练的年纪,但毕竟岁数小。和当初霍吉安一样,她也是跟着族里的长辈或前辈一起。

    要出门的霍家人都会养一只血蛾,以心头血喂养成茧,茧破蛾出,可传讯千里之外。这一行生死福祸难料,每一次出门都有回不来的风险,血蛾的作用就是让霍家人在临死关头,告诉族人自己最后的消息。

    当初霍锦书的父母就是因为血蛾没回来,而被视作失踪,但大家都知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太过危急,根本来不及放出血蛾。

    霍锦书跟着族人历练了两年,便想自己单干了。毕竟每次下斗除了防备墓里的危险,还要时不时防备自己人,也是心累。但要想单干,必须得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才行。

    这两年霍锦书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虽不想放人,但也不想真把人得罪死了。于是族里便提出要霍锦书寻一件先秦时期的宝物,作为给她的考验。

    先秦时期的墓葬到了现在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族里提出这个要求本也是想霍锦书知难而退。霍九姨见锦书主意已定,便从中说和,最后定下只要是地下出来的先秦时期的物件就行,不拘泥于先秦时期的墓。

    这其实也没好办到哪里去,毕竟随意下一个墓想从里面找到符合要求的东西也是不容易的。最简单的便是从史料记载中找到一个明确的目标,确认他的陪葬品中有符合要求的东西,在下去找。可谁有会把自己的陪葬品写出来,招人盗取?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难事,但对霍锦书来说,却是个天大的捷径。一定下要求,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那样东西了。

    霍吉安得知消息的时候连忙赶回,对霍锦书说:“我陪你去。”

    霍锦书道:“这是家族考验,你若帮了我,可是不作数的。”

    霍吉安说:“咱们偷偷去,谁能知道?”

    霍锦书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了就会有人知道。若将来被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以后在道上怎么混?”

    霍吉安急了,“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要不这样?我陪你到外边,在外面策应着,这总不违规?你找着去哪里么?要不去问问红官,他们家走南闯北的,消息多些,这回就算和他求个人情。”

    霍锦书道:“我选好地方了,那地方......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会比较安全。人多了打眼。”

    霍吉安道:“什么地方,多一个人都不能够了?”

    霍锦书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裕陵。”

    霍吉安‘嘶’了一声,倒抽一口气,推了下霍锦书的脑袋道:“你不要命啦?如今虽是民国了,但什刹海那边还有满清遗民的小朝廷在,裕陵附近也还有守陵人在。太危险了。何况皇帝的陪葬品也没有记载,你怎么知道那里就有你要的东西?”

    霍锦书一摊双手道:“所以才要一个人去啊,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一个人去能全身而退。何况我十分确信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霍吉安叹了口长气,道:“你说你,年纪小小就有主意,我是肯定拦不住你了。有什么需要置办的行头,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霍锦书拍拍他道:“安啦,我好歹历练了两年了,该有的东西都有的。唔,那地方大概这百十年的也没人进去过了,要不你替我准备些轻巧的氧气瓶和防毒面具。其他的也不缺什么了。我快去快回,嘻嘻。”

    做他们这一行的,置办这点东西再简单不过,霍吉安叉着腰出去,不到两小时便带了东西回来。

    第二天霍锦书坐着火车北上,前往北平。

    从北平到马兰峪,霍锦书又花了几天时间考察。等到了马兰峪,霍锦书趁着夜色便直接跑进了哑巴房。这几年霍锦书的轻身功夫越发好了,裕陵这地方对她来说,估计比这里的守陵人还要熟悉一些。

    毕竟当年因为担心外界会有传言揣测弘历死因,她特意花了三年的时间在裕陵替他守陵守孝,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后对先皇情深似海。

    那三年时间,她数十次进入裕陵内部吊唁。整个帝陵的机关陷阱图纸她也都曾细细看过。虽然这个世界的弘历多活了几十年,对皇陵必定有所改造增添。但皇陵在十七年建成,即便后来有所改动。内部的大体格局却是变不了的。所以霍锦书才对从这里拿东西最有信心。

    哑巴房是当年的建造皇陵的工匠所居之地,那些人如今早就不在了。这地方也就空置下来了。霍锦书来到北面的琉璃影壁处,借着月色摸索着,按下机关。影壁之下出现一条地道。霍锦书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猜的没错,大体的格局都没有变化。

    霍锦书拿着风灯一路走到金刚墙。金刚墙是用汉白玉石砌成的。霍锦书从身上背着的背包里拿出工具,从中间拆下几块石头露出一个一尺多点的盗洞。

    霍锦书带上防毒面具,提着风灯一路走到金刚墙。顺着洞口进入甬道,甬道长三十多米,是个斜坡,本是用来运送棺椁的,所以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

    甬道的尽头,一个平整的切口切断了道路,剩余的路程早在墓室封闭时便被拆除。风灯的灯光开始胡明忽灭,这是氧气稀薄的征兆。霍锦书拿出氧气瓶接上自己改装过的面罩。

    又从包里取出一盏矿灯打开,灯光直射甬道的下。下面离地颇高,灯光下所见之处积满了污水,百年墓地的水自是有毒的。

    霍锦书叹了口气,当年这墓建成的时候便漏过水,后来经过返工,早就已经处理妥当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漏水了。这个世界的乾隆死的晚,没理由不处理漏水问题。看来这地方风水不怎么样。

    霍锦书甚至还乐了一下,幸亏自己当年死后以先帝入葬多年不愿打扰先帝为由,让永琏将自己重新找了地方安葬。想来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棺椁是不用泡水了。

    下方都是水的这种事情自然难不倒霍锦书,霍家绝学在这个时候便派上了用场。只见她抬手将一个鹰爪钩挂住远处高出的凸起上,便一手持灯一手拉着绳索飞荡过去。

    之后的路程,霍锦书知道地面和墙壁都设有机关,所以一路凌空飞渡,避开机关,直接到了主墓室的石门前,霍锦书才停下半悬于门前。

    裕陵地宫的石门共四道,每扇门重三吨,门上有万斤铜管扇,门后有顶门石。霍锦书拿出一根细铁圈,穿入细缝之中套住门口的顶门石,用力一拉,‘啪嗒’顶门石落地。用杠杆原理撬开石门,之后霍锦书依法炮制陆续打开后面的大门,终于进入了主墓室。

    一路吊着其实不好受,所以进入墓室后,霍锦书第一时间找了个高处站定。终于脚踏实地之后,霍锦书换了个氧气瓶,接着举灯看向四周。主墓室周围放置着夜明珠,光线比外面好得多,很快她便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第207章 十一 一场意外

    地宫主墓室的内部淹水情况也颇为严重,棺床本就建的离地颇高,可水却依旧没过几具棺椁的二分之一处。霍锦书借着绳索落在中间最高的那个上面,按下机关,打开了最外层的石棺。

    石棺之内是一个金丝楠木的內棺,霍锦书没有再去开里面的那层。只从石棺内里拿出两把宝剑,一名干将、一名莫邪。

    干将莫邪剑铸造与春秋时期,当初被雍正帝得到,在他们新婚的时候,送给了还是宝亲王的弘历和亲王福晋的她。那个世界的干将莫邪剑最后就成了弘历的陪葬品。因此霍锦书猜测这个世界这样的宝物,弘历更加不会放弃。

    将两柄剑捆绑好背在背上。

    一副卷轴因她取剑时的动作而微微散开。霍锦书伸手将它取出,准备卷好后放回去。却因为好奇心而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通篇文字,名为《述悲赋》,全篇洋洋洒洒数百字。正是乾隆皇帝为其嫡妻元后所作的一片悼亡赋。

    霍锦书看罢,看了眼金丝楠木的內棺,心说:“哎,如果那个世界的富察琅嬅不是我,也许你们之间也能产生几分真情。”

    将卷轴卷起的时候,霍锦书敏锐的察觉到卷轴的厚度不对。

    食指拇指捏住边缘一滑而下,察觉到中间部位有三十公分左右断层,霍锦书快速从发间摸出一片薄刃。

    小心的划开断层的位置,轻轻一撩。露出里面薄弱蝉翼的绢布。

    整块绢布取出后,可以看出是一张山水图。上面没头没尾的写着两句话,“赤乌落于鼎,乃保此地安”。

    “赤乌?瑞鸟吗?不对。......难道是年号?是了,三国时期孙权曾用过这个年号。

    落于鼎?鼎?也是年号?室鼎?

    难道是指赤乌年间到室鼎年间?此地又是什么地方?”

    霍锦书将绢布翻来覆去看了几次,仍完全看不出这山水画的是什么地方。只能小心的将绢布包好放进背包里,等带出去后再研究。

    划开的卷轴再留下未免有些可疑。霍锦书只能将它也卷起背在背上。

    霍锦书将棺椁重新盖好,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被包裹着的布帛。

    将布帛展开,表面微微发黄,是霍锦书特意做旧的痕迹。

    霍锦书一边摊开布帛,一边在心里默念:“我也不白拿你的东西。如今世道乱了,军阀混战,哪个队伍都缺经费,我即便能阻挡一个,也阻挡不了天下人。你这里的东西早晚保不住。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就当取你两把剑和这张图的报酬吧?”

    布帛四角各一枚玉石坠子,摊开后因为重力,平整的铺在了闭合好的棺椁之上。

    因做旧而微微发黄的布帛上是霍锦书用朱砂混着血液书写的‘诅咒’。

    “朕知百年后,地宫将重现人间。凡入此地者,取财不咎,辱尸者必遭恶咒,不得善终,祸及子孙。”

    为了防止因为后世的高科技而露馅儿,霍锦书制作的时候还特意处理过这块布帛,在里面加了东西,一旦被高热的火把或者强光照射就会自燃。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这样,你们的下场还和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也只能说明,是你们老祖宗欠汉人的,该还了。”

    将东西放好,霍锦书背上背包和宝剑卷轴出了主墓室。出去的时候比进来方便的多。按下机关按钮,霍锦书飞荡至石门处,看着石门渐渐闭合。

    就在这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墓室内最大最不可能浮起的乾隆棺椁忽然浮在了水面上,向着石门方向飘了过来。

    霍锦书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不科学!

    且不说棺椁自身的重量。每个棺椁四角皆有数百斤重的龙山石,将棺椁牢牢固定在棺床上。龙山石下还有四棱形榫作为固定。棺椁别说浮起来,就是前后左右移动都是不可能的。

    可这种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棺椁顺着石门移动时带起的水流飘来,石门已经只剩下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嘭!”

    “咚!”

    两声传来,石门闭合,顶门柱重新自门内抵制了大门。

    另一声,霍锦书知道,是乾隆的棺椁撞到石门上所发出的声音。

    难道有鬼了?

    霍锦书并没有探究,第一扇石门闭合后,第二扇也开始闭合。霍锦书在在半空转了个身子,射出鹰爪钩,在石门关闭前退了出去。

    从甬道钻出,将原先取出的白玉石重新封回洞口,霍锦书出了地道,回到哑巴房外的琉璃影壁。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夜幕之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守陵人的住处也只有些许微弱的烛火。

    黑夜的阴影里,霍锦书一身夜行的服饰,跃出门墙,死飞檐走壁般又寂静无声的离开了裕陵。

    连夜离开了马兰峪,来到来时准备好的一个住处。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霍锦书换上了一身当下北平女子流行的服饰,将两柄剑和卷轴装入琴盒的夹层中,垫上棉絮,又将夹层用胶封死。

    鸡鸣之后,霍锦书在床上留了几个银元。便拿着行礼和住处的房东告了别,说自己要离开此地去寻亲了。

    霍锦书来时因为当地少有外人过来,怕引人怀疑就借口说是要去北平寻亲的,走的累了,想在此地休息一两日。

    霍锦书借住的人家,家里只有一对老夫妇,见她柔弱可怜,便借了间房给她休息。

    回到北平,霍锦书找了家大的书局买了《三国志》、《吴书》、《吴历》等三国时期关于吴国记载的书籍。

    因为想要尽快查出绢布上所写的那句话的意思,霍锦书决定暂时留在北平,先不回霍家复命。

    霍家有钱,霍锦书也不是个会在生活上委屈自己的人。要留下一段时间,自然要住北平最好的饭店。

    而北平最好的饭店,自然非新月饭店莫属。

    新月饭店向来颇为神秘,里面经常会拍卖一些神秘的东西。

    但除开那些有拍卖会的特殊日子,平时他们也会开放一些区域,打开门做生意接待宾客,只要你能出的起钱。

第208章 十一 一次偶遇

    原以为查找资料怎么也会是一场持久战,但令霍锦书没想到的是。搬回那摞书的第一天,她随手翻开《吴书》的其中一页,就查到了绢布上所指示的含义。

    霍锦书朝天一看,大出一口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能体会那种,明明你做好了准备要大干一场,然后你的对手‘啪’一下自己撞墙死了的那种感觉么?

    喜悦是有的,但憋气也是有的。

    三国时期,吴国赤乌二年置罗阳县,室鼎三年改名安阳县。而此地在民国十七年并入同正县。

    霍锦书又住了一晚,便联络了霍吉安,让他带几个可信的人到同正与自己会和。毕竟绢布既然被乾隆皇帝如此小心的收藏于卷轴之中,那这个地方必然有什么不同之处。

    而且这绢布材质特殊,从三国时期流传至今,居然不腐不坏。因为好奇,霍锦书甚至动手扯了一下边角,发现竟异常坚韧。以她的力气都不能撕扯开一角。

    霍锦书猜测绢布所绘的地方,多半是藏宝之地。

    联络了霍吉安,霍锦书便背着琴盒准备离开新月饭店。谁知她刚一打开房间门,便看见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

    一见她房门开了,小女孩儿眼睛一亮,冲着她就跑了过来。霍锦书一手银针呈防备的姿态。毕竟他们这一行也有不少仇家,经常会遇到一些诡计阴谋的暗杀。

    有时候看似弱小的孩童妇孺,往往才是最顶尖的杀手。

    因此霍锦书做好了只要对方一出手就秒杀她的准备。但却没想到,小女孩儿一边跑,一边冲她挤眉弄眼的,霍锦书一下没留神,小女孩就一矮身子从她扶着门的胳膊下钻了过去。

    霍锦书银针脱手而出,却因为一时心软而没有去射死穴,只扎了对方腿上的穴道,让她一下子腿软扑在了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小女孩儿却浑然不觉霍锦书做了什么,倒下后便坐在原地,挥着手,连比带话小声地冲霍锦书道:“快关门,快关门!”

    霍锦书听到有人上了楼梯,这才明白,这小女孩儿应该是被人追着跑到自己这里躲起来。那群人一边寻人,一边喊着小姐,手上也没有武器,应该是对这个小女孩儿没有恶意的。

    既然对小女孩儿没有恶意,那么一旦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那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就不好说了。霍锦书反手将门关上。

    就听见小女孩儿喘着粗气说:“哎呦,真是快累死我了。跑的我腿都软了。啊,你不用管我......让我喘口气先。”

    霍锦书放下琴盒走到她身边,一边不动声色的蹲在她身边取下小女孩儿腿弯处的细如牛毛的银针,一边问:“他们为什么追你啊?我看他们你似乎没什么恶意。”

    小女孩儿没有回复她,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反问:“你要出门吗?咦,这里就你一个人?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自己一个人出来做什么啊?嘶,你不会也是离家出走了吧?”

    霍锦书看着她暗笑,心道,原来是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看来真是不知人间险恶,若非自己刚才心软了一点点,这活儿这姑娘已经去轮回殿等着重新投胎了。哎,这乱世之中居然还有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

    小女孩儿是个自来熟的,霍锦书不说话,她也不尴尬。自我介绍道:“我叫尹寒,这位姐姐叫什么?我十二,你几岁了?”

    “霍锦书,十二。”

    尹寒四肢纤细,却长者一张小圆脸,眼睛大大的,惊讶的时候就显得更大了。“你十二?十二岁长这么高?!”

    尹寒‘噌’的从地上站起来,拉着霍锦书比了下身高。霍锦书虽也是一张娃娃脸,但个子却十分高挑,如今已经一米六八,甚至还一直再长。尹寒却长得娇小,两人站在一处,她才刚到霍锦书的肩膀上一点点。

    两人比完身高,尹寒喊了一声:“我的天啊,锦书你这是吃什么长大的?!”说完,见霍锦书不是个爱说话的,又自顾自四下打量了起来。

    看见霍锦书放在案几上的琴盒,伸手便去摸。

    霍锦书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动作,心想,“难道是冲着这里面的东西来的?”

    霍锦书虽觉得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像是有问题的,却还是谨慎站在尹寒身后一臂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内,霍锦书有十成的把握能在对方有所异动的时候一击必杀。

    尹寒茫然不知危险的靠近。一把打开琴盒,惊奇的道:“凤颈琵琶,锦书你还会弹琵琶?”

    霍锦书道:“嗯,略懂一二。”

    前世,高晞月是琵琶的大家,和她相处久了,便也喜欢上了。但她在这方面的天赋没有高晞月好,因此略懂一二并不是谦逊之词,而是真觉得自己只能算是略懂一二。

    尹寒拿着琵琶,拨弄了两下,讪笑着放了回去道:“这东西,我可不会。我看你这琵琶是整块的紫檀木制成的。想来也不是寻常的东西,穿着打扮也是大户人家出来德。听你口音倒像是北平的。但北平似乎没有哪户姓霍的人家?”

    霍锦书的北平口音自然是前世带来的,今生她一直都是一口长沙话。如今到了这个地界,一来是为了方便交流,二来也是周围的人说话都是这个口音,不知不觉便没注意。

    倒是没想到,这个尹寒看似大大咧咧,却是个心思细腻的。

    霍锦书反问道:“刚才追你的那些人里似乎有穿着新月饭店制服的,他们又喊你小姐,难道你是新月饭店的人?”

    尹寒嘟了下嘴,转着眼珠子道:“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也会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霍锦书笑道:“我没有什么身份,只是我不是北平当地的人,所以你才不知道罢了。”

    尹寒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北平怎么会还有我不知道的人家。哈哈。那你是哪里人?”

    霍锦书笑道:“你总是这样吗?无戒备之心,交浅言深?”

    尹寒歪着头道:“怎么会?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这是我的直觉。不会错的。”

    霍锦书道:“世道还是险恶的,尤其是如今。刚才有两次,你差点就死了,所以别太相信直觉。女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否则出了事情,后悔也晚了。”

    尹寒却说:“可你不是没有动手吗?这说明我的直觉是准的。”

    霍锦书眼神一冷,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吓得尹寒连连后退。瞬间一枚银针刺入她的身体。

    尹寒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第209章 十一 一只螃蟹

    尹寒一倒在地上,房门口便传来巨大而急促的敲门声。

    霍锦书早就听见之前寻尹寒的那批人一直就站在门口,她知道里面大概有和她一样五感或者说听力特别好的人在监听着屋内的情况。

    之前尹寒平安,所以他们才没有贸然行动。如今大概是听见尹寒倒地的声音,所以开始拼命的撞门。

    但新月饭店的房门哪里是那么容易撞破的。屋外的人大喊着开门。

    霍锦书看着倒在地上的尹寒,从行囊里拿出一瓶红墨汁。那是她之前写放在裕陵地宫的那面布帛时所特意调制的。

    这东西一旦沾上,便不会轻易褪色。但以新月饭店的能力,想要处理干净还是不难的,只是要废些时间罢了。

    霍锦书从书桌的架子上,拿了一支毛笔。在尹寒的脸上和手上涂涂画画。过了一会,看着自己的杰作,霍锦书没忍住,噗嗤一笑。

    听见枪声射击门锁的声音,房门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霍锦书拿了自己的东西便跳窗走了。

    等到新月饭店的人打开门闯进屋内的时候。就看见尹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她的眉心画着一弯血红的月亮。两只手,一边写着‘人间’,一边写着‘险恶’。

    霍锦书离开新月饭店之后直奔车站离开了北平。

    霍锦书抵达同正的时候,霍吉安他们还没来。虽说如今全国几乎没有太平的地方,但这里现在却更乱一些。

    浙江督军卢永祥和江苏督军齐燮元就上海的归属,发动了一场大战。霍锦书从北面过来还方便一些,但见她们想从南边过来却要麻烦上许多。南方许多列车车次被军方征用。

    霍锦书等了几日,还等不到人,便留下记号。自己向着图上所示的位置先去探路。

    但那张图上只花了山川流水,却没有标明地点名称。霍锦书又不是本地人,这些无名山只能依着地貌特征向当地人打听。

    过了两日,霍锦书才终于找到了符合绢布上所绘的地方。

    那地方十分偏远,群山环绕,一条宽十余米的大河贯穿其中。霍锦书沿着河床走来,看见河滩上不少小童在那里甩着九爪钩抓螃蟹。

    霍锦书看了一会,道:“想不到这里还有人会用这种器具。”

    这是舟山一代渔民惯用的,如今在这样一个山岙里见到,倒是有些新奇。不过这几十年战乱,沿海的人迁居到此地避祸倒是也有可能。

    不过一会儿功夫,孩童们满载离去。只剩下一个的小男孩儿还在河滩上寻觅。那孩子瘦的有些脱相,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但或许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和其他的孩子熟练的使用九爪钩不同,他的九爪钩放在地上的竹筐边。而他一直弯着腰在地上扒着石头缝寻找。霍锦书看了一会儿,见他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了一只,却因为螃蟹躲避和挣扎,而缺胳膊断腿。

    小男孩儿有些沮丧,他筐里的螃蟹似乎不多。

    想着自己要找人问路,霍锦书向他走了过去。男孩儿很机敏,动作也快,见霍锦书靠近,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抓起自己的螃蟹篓子抱进怀里。

    霍锦书一笑,弯腰捡起她落在地上的九爪钩,问:“这东西怎么用?”

    男孩儿瞪着霍锦书,退了两步,便转身要跑。霍锦书还没问路呢,甩手两把飞刀封住他的退路。

    男孩儿被她这一手吓了一跳,但却是个硬气的,没有和常人一样吓得跪地求饶,或者逃跑。而是站在原地依旧死死等着霍锦书,干巴巴的道:“我不会。”

    霍锦书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原想着自己知道了用法后熟练一下,再教给这个男孩儿,作为向他问路的报酬。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她做了这一行之后,很讲究平衡之道。受了别人的机缘指点,便要还回去一份。在她看来,这样的话,不容易恶债缠身。

    便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

    说完自己拿着九爪钩试验了一下。霍锦书的鹰爪钩早已练得驱如臂使,因此这东西试验了几下,便也用的似模似样。

    霍锦书练习得时候,男孩儿一直站在原地。惊讶的看着她从完全不会,到老练如熟手。

    然后便听见霍锦书问他:“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瀑布吗?”

    男孩儿愣了一下,然后指着西北面,说:“翻过那边的两座山,有个梅雨潭,那里有瀑布,只是现在不是季节,水都干了。”

    霍锦书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也不经常说话,不知道自己漏了破绽。便道:“哎,本来还准备教你用这东西,既然你说话骗我,那便算了吧。我去村里问问别人好了。”

    男孩儿一听霍锦书要教他用九爪钩,当下便跑到她面前拦下,指着西南方位急忙说:“是那边,那边,这次是真的,没骗你,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你真的会教我吗?”

    霍锦书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急切诚恳。便点了点头,将九爪钩递到他手上,然后自他身后握着他的手,道:“全身放松,不要用劲,集中精神感应接下来活动幅度和力道。看那边那块白色的鹅卵石。”

    说完,便带着他的手,将九爪钩一甩而出。钩子飞出,抓取了远处的鹅卵石,随后飞回,霍锦书一把握住。然后松了握住男孩的那只手,道:“你试一下。”

    霍锦书以飞刀拦他退路的时候,便察觉到这个孩子天赋极高,十分敏锐。若非霍家族规,霍家绝学不外传,霍锦书甚至有收他为徒的打算。因此才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教会他。

    否则,若是个愚笨的。霍锦书还是会给钱打发了。

    果然小男孩儿没让给她失望,又试了几次,便在霍锦书的指点下将九爪钩用的有模有样。

    男孩儿成功将一枚滚圆的鹅软石成功抓起的时候,回头兴奋的看向霍锦书。

    霍锦书鼓着掌夸赞道:“很棒。去试试看抓螃蟹吧。”

    男孩儿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抓着竹筐去河滩边上抓螃蟹。等他成功抓起一只毫发无损的螃蟹,看向霍锦书的时候。

    霍锦书冲他扬扬手。

    男孩儿再次盯着河滩抓螃蟹的时候。霍锦书离开了河滩,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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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穿之孟婆来碗汤介绍:
很多人大概都向往过穿越重生,但是在一次次带着记忆的死去又活来之后,姜秦疲惫极了。记忆太过沉重,不论爱与恨着的人,一切都留不住。
女主没有系统,没有异能,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太聪明的现代姑娘.
第一世:恶毒女配的自我救赎(第一个故事脱胎于看过的一本小说,记不得名字了)
第二世:浔阳梁氏之寿终正寝(甄嬛传)
第三世:步步惊心之大清福晋的尊严
第四世:十里桃花之第一女战神
写到哪里算哪里吧。计划十世,有时候有CP,有时候没有。综穿之孟婆来碗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综穿之孟婆来碗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综穿之孟婆来碗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