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三章 小民亦贵
董飞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张越笑了笑，“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杨友闻言赞同道，“商人眼中是没有国家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就敢做任何事……”
董飞面色复杂的道，“可是……”
张越摇头道，“此次大战，匈奴人的武器装备是哪来的……还有昔日吾等在靖边障之时……”
董飞听完张越之语，不由沉默下来。
张越的话语对他的冲击非常大。
虽然他很想反驳，但理智告诉他张越所说是对的。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到了靖边障杨勇之事，想到了田氏代齐之事；想到了吕不韦；想到了……
最后董飞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张越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友这时却在一旁默默补充了一句，“王氏就是昔日的田氏……”
……
张越一行在楼兰并未多做停留，第三日即启程继续往东而行。
经过敦煌之时，张越一行也并未入城，而是直接赶到了悬泉亭。
因为丝路贸易的繁荣，再加上大汉在敦煌屯田规模的日趋扩大。
悬泉亭的风貌已经与几年前大为不同。
因为地处要道，此时的悬泉亭已经形成了一个集镇。
张越一行的带来，尤其是那五百甲骑，让亭中上下皆是惴惴不安。
张越一行来到驿馆前，杨友上前询问道，“徐亭长可在！”
这时几名驿卒慌忙道，“徐亭长去了贰师泉取水，该是要回来了！”
驿卒们一边回答着杨友的问题，一边偷偷打量着张越一行。
因为张越一行并未使用诏车，因此这些驿卒只能暗自猜测张越一行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张越的身份，是以这些驿卒也不敢轻易把张越一行迎入驿馆。
张越正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进入驿馆，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可是征西将军当面？”
张越回首望去，却见一个少年郎君出现在街道之上。
张越只觉得这少年颇是面善，一下子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
张越随即询问道，“不知是哪家君子……”
那少年对张越拜了一拜道，“下吏乃是张艾，家中大人乃是张棉……”
张越闻言却是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张公君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张艾对着张越再拜道，“艾常听大人谈及君侯……”
张越闻言笑道，“不知张公可还安好？”
张越想到了当年在玉门关之时与张棉相谈之景象。
谁知张艾闻言，却是面色暗澹，“去岁大人已然亡故……大人亡故前希望小子能至西域效命……近日闻征西将军东归……不请自来，还望将军恕罪！”
张越闻言心中不免唏嘘，他先是与张艾闲谈了一番，随后又考察了一番此子的学识。
结果让他满意至极，这张艾年纪虽幼，却不愧是博望侯之孙，其对西域竟也有着不错的认识。
就连杨友也赞叹道，“君子家学渊源，若博望侯在世……”
张艾闻言道，“艾自幼受大人教诲，当效昔日大父（爷爷）……还望君侯收留！”
张越思忖片刻道，“若如此，尔可愿先为某之亲卫？”
张艾闻言喜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张越闻言转身把苏飞唤了过来。
“苏飞这张艾某就交予尔了……”
苏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艾，“君侯，这小子皮娇肉嫩的，可吃的了军中之苦？”
张越笑道，“不比尔昔日强的多……”
“哈哈哈！”
周围众人闻言皆是大笑不已。
苏飞滴咕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脸……”
张越笑道，“尔还不带人下去。”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驿卒们自然已经知道了张越的身份。
不过他们还是让张越等人出示了印信，这才把张越一行迎入了驿馆。
不过因为驿馆太小，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大部分人还是只能在镇外扎营。
张越等人安顿好了之后，那徐亭长也回了驿馆。
听说张越到了驿馆，那徐亭长也慌忙前来拜见。
第二日，在徐亭长的陪同下，张越领着诸国将领使节先是参观了贰师泉。
接着又参观了悬泉亭附近的水力系统。
与张越初次见到水力设施之时一样，西域诸国之人瞬间被震撼到了。
莎车大都尉潘志强不禁感叹道，“观此水力即可知上邦之强啊！”
于阗国尉迟嘉也赞道，“此才是文明的象征啊，于阗亦当有此水利设施……”
那干旱少雨的精绝和扦弥两国之人，更是兴致浓厚，看着哪些水力设施，口水都掉了一地。
两人犹豫片刻后，向着徐亭长拜道。
“贵人可否为吾等介绍一下这些水利……”
徐亭长闻言连连摆手，“某不过是区区一亭长，岂敢称贵人！”
张越闻言却是道，“吾中国之人，何人不可称贵人……”
诸国之人皆是连连赞同。
那育罗更是直接道，“大汉一小民，当可与天下万国贵族同……”
那徐亭长闻言却是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诸国眼中，大汉之人竟然有如此高的地位！”
听着诸国将领使者的话，他心中的自豪感达到了极点。
“诸位请随某来！”
徐亭长带着诸国之人往前方的堰渠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这一条条的堰渠。
诸国之人就如同后世的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
不过那徐亭长还是耍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带诸国之人参观井渠，只是看了看普通的堰渠。
饶是这样，也让诸国之人满意至极。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徐亭长求教。
徐亭长把目光转向张越，得到张越同意之后，才继续详细讲解。
“如此多谢上国贵人了！”
最后诸国使者正了正衣冠对着躬身一拜，并纷纷献上礼物。
徐亭长吓了一跳，赶紧避开道，“诸位不必如此，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那潘志强却道，“此物在大汉虽是一般但在我等诸国却是无价之宝……但愿我莎车也有如此文明昌盛的一天……”
张越此时高声道，“这有何难，只要诸国坚持汉化之策……自会文明富强……”
第百六十四章 文明力量
杨友等诸国之人走远之后，满脸不解的走到张越面前。
“君侯此举可是有何深意？”
张越道，“杨友尔以为大汉最强的什么？”
杨友不假思索的道，“军队！”
张越摇了摇头，“大汉最强的乃是文明，是百艺……”
“想想吾等的一日三餐……士卒身上的坚甲利兵……官学中的文章典籍……”
“这些才是大汉最强之物……也是大汉能否保持强盛的关键……”
杨友闻言若有所思的道，“君侯可是欲一统诸国？”
张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杨友尔如何看待始皇帝？”
杨友沉思半响道，“始皇虽暴虐却也一统诸夏……若无秦当也无汉……”
张越道，“彩，那么秦之后吾诸夏为何没有如春秋、战国之世再度分裂呢？”
杨友眼睛一亮道，“书同文……车同轨……”
张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某以为秦皇最大的功绩就是书同文车同轨……正是有了这些才有了大汉……”
杨友此时已然明白过来，“君侯的目的当是通过大汉的文明富强怀柔之策……吸引诸国……最终达到与秦皇书同文车同轨同样的效果……”
张越道，“不错，不过仅靠怀柔之策是不够的……怀柔之策必须要建立在强大的武力之上……”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坡顶。
张越豪情万丈的指着远处的群山道，“秦皇能够做到书同文车同轨，那是因为他有着绝对的武力……若无秦兵之助……若不能一扫六国……不过是空谈罢了……”
杨友闻言道，“难怪先皇帝虽用儒生……却不让贤良文学们掌握实权……实在是英明至极……”
张越道，“先皇帝虽有各种过失，却也当的起千古一帝之号……”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落后了诸国之人一大截。
张越看着远处被诸国之人围住，侃侃而谈的徐亭长，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深信只要按照自己计划的道路走下去，西域最终将如同关东一样
在诸国之人的请求下，张越一行在悬泉亭停留了足足三日，这才继续东行。
经过酒泉、张掖、武威、金城……每到一地，张越皆会组织诸国之人进行参观。
一路走来人口日渐繁盛，诸国对大汉的认识也愈加清晰。
大汉文明对诸国的吸引了也越来越强。
尤其是当进入大汉真正的核心关中地区后，更是让随行的诸国之人感觉自己由蛮荒进入了天国。
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让随行的诸国之人皆是羡慕不已。
精绝使者不禁问道，“不知关中地区有人口几何？”
当他得知关中拥有五百万人口之后，整个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其余诸国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诸国将领，他们仔细观察一番后赫然发现，关中男子竟然人人善战。
尉迟嘉仗着与张越的特殊关系，上前询问。
“大都护，莫非关中之人皆事兵事？”
张越摇了摇头，尉迟嘉闻言缓了一口气，不过张越下一句话说完，又让众人瞠目结舌。
“大汉男儿自然不会人人皆事兵事，不过一年两训却是少不了的！”
尉迟嘉盘算了一番后问道，“一年两训，可是与轮台同？”
张越摇头叹息一声，“轮台如何能与关中同……差远了……不能比…不能比啊！”
尉迟嘉等人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关中之民，难道比轮台更甚……”
张越道，“不错……秦兵乃天下雄兵，岂是轮台可比的……”
诸国之人闻言皆是沉默不语，皆在心中对大汉重新进行评判。
一路向东，越是接近长安，道路越是良好，沿途的房屋也愈加华美。
尤其走上秦皇修筑的九大驰道之一的西方道时，看着在轨道上快速奔行的车马，众人皆是满脸震惊。
一路东行，每经过一地都让诸国之人对大汉的认知刷新一次。
张越一行终于抵达了关中的核心地区五陵。
在经过一番考虑后，张越决定这次走茂陵入长安。
一行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就进入到了茂陵县境内。
茂陵就是先皇帝的陵墓，也是大汉最后一个陵县。
如今也是关中除了长安外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
茂陵作为最新的一个陵县虽然比不上长安，但却也差距不大。
先皇帝在世时曾两次从关东强制迁徙关东豪强入茂陵。
因此茂陵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人口已然达到了三十万。
其人口规模在大汉也仅次于临淄和长安排在第三位。
茂陵县城的城墙也异常雄伟高大。
远远见到茂陵县城时，诸国之人皆以为已经到达了长安。
“君侯前方可是长安？”诸国之人问道。
张越道，“此非长安，乃是先皇帝的陵寝所在……”
当众人得知这竟然只是一个县时，不仅仅是诸国之人，就连张越的亲卫们也一个个目瞪口呆。
因为张越一行人数众多，而且有着多达五百骑的甲骑，自然很是引人注目。
距离茂陵县城还有十余里时，却被一人领兵挡住了去路。
“征西将军可在？”来人询问道。
张越从车队中一辆四轮马车中钻了出来，看清来人却是露出了笑容。
此人也算得上熟人，正是刚刚担任大将军长史的丙吉。
“大将军长史丙吉见过云阳侯？”
丙吉骑在马上，对张越拱手道。
张越笑道，“原来是丙长史，丙长史何故在此？”
丙吉道，“下吏乃是奉长安诸公之命来此迎接君侯……”
张越笑道，“如此有劳丙长史了……”
在丙吉的带领下，张越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到了茂陵县城。
按照惯例，大军不得进城，因此随行的那一曲骑兵，被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军营内。
张越等人在出示了文书后，在丙吉陪同下进入县城。
诸国之人在进城后就感觉眼花缭乱。
所见所闻都是如此新奇，让诸国之人流连忘返。
“恨不能生为汉家子啊！”
一名使者叹息着，此举竟引得众人连连称是。
待众人进入驿馆安置妥当后，诸国之人纷纷请示可否外出参观游玩。
张越与丙吉商议一番后，欣然同意了众人的请求。
“诸君，莫要犯了大汉之律……”
第百六十五章 再入未央
张越交待一番后，让杨友等人陪同诸国之人出了驿馆。
待众人走后，丙吉却是主动找上了门来。
“丙长史可有要事？”张越把丙吉请进屋后询问道。
他嘴里说着话，手中却继续按部就班的煮着茶。
丙吉闻言笑了笑，“君侯此次为何大张旗鼓入京？”
张越没有说话，待把茶煮好后，先是给丙吉倒上了一杯。
“丙长史尝尝某之茶如何？”
丙吉端起茶杯赞了一句，随后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待丙吉放下茶杯，张越这才反问道，“丙长史是以何身份动问？”
丙吉面露诧异之色，“有何区别否？”
张越微笑不语，只是又给丙吉续了一杯茶。
丙吉这次却没有去碰茶水，而是面色郑重的道，“下吏以百姓之身询问当如何？”
张越笑了笑，“如此，某只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罢了……”
丙吉叹息一声，“君侯可是欲出手了？”
张越神色不变，只是指了指丙吉面前的茶杯。
“丙长史再尝尝，凉了就不好了！”
丙吉闻言，无奈的端起茶杯，慢慢的品尝着杯中的茶水。
两人就这样一直喝着茶，谁也没有说话。
一壶茶喝完，丙吉起身告退，临走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望君侯以百姓为重！”
张越闻言脸上任然保持着微笑，“丙长史看来是信不过某了……”
丙吉闻言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张越，最后叹息一声出门而去。
……
“大将军何必屈尊降贵亲自去迎接那张征西……”
霍光道，“云阳侯有大功于国……若非皇帝年幼……当亲迎……”
周围之人闻言皆是不再说话。
这时霍光夫人霍显却言道，“云阳侯虽有大功，却又如何能与阿郎相比……”
霍光道，“某之所得皆乃兄长之功，陛下所赐……岂能与云阳侯相比……汝无复多言……”
霍显闻言虽不服气，但也不再说话，不过心头对张越却是颇有意见。
霍光对自己的夫人自然还是颇为了解的，看了看霍显道，“莫要招惹云阳侯府！”
霍显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维维应诺。
“尔等看好夫人……”
霍光向一众家臣交待一番后，却是领着随从出了大将军府。
霍光先至未央宫拜见了小皇帝，随后领着一众公卿出了宫门往横门而来。
……
张越一行在茂陵停留一日，闻听大将军霍光代替皇帝出城十里郊迎之事后，不敢怠慢立即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按照典属国的安排，张越一行到达长安城北十里亭之时，长安众公卿已然全部到齐。
张越一行的身影出现后，乐队奏起了古老的凯歌。
……
经过一番繁琐的礼仪之后，张越与大将军霍光同乘坐一车由横门而入长安。
随后沿着大道一路向前，直抵未央宫。
此时小皇帝已然在未央宫前殿等着张越等人的拜揭。
第三次进入未央宫，让张越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霍光，不禁想到了两人初见之时。
第一次见霍光之时，霍光还只是一名小小的侍中，而自己更是只是一名六百石的别部司马。
如今两人却都是帝国的重臣，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死。
他整顿了一下思绪，落后霍光半个身位向未央宫前殿而去……
“诏云阳侯前将军征西将军典属国臣越……觐见！”
随着中黄门的一声呐喊，未央宫前殿鼓乐齐鸣。
张越整了整衣冠，进行大殿之中。
“臣西域大都护前军将军征西将军典属国丞越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云阳侯辛苦……赐坐……”
很快一名揭者上前引导张越进入前排的一处座位。
与他相邻的赫然就是四大辅臣中的车骑将军金日磾和左将军上官桀。
两人见到张越皆是面露微笑。
至于老熟人张安世却是坐于张越侧后方。
张越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同为四大辅臣的御史大夫竟然不在殿内。
金日磾见到张越的神情，小声道，“御史大夫与廷尉已经前往关东……”
张越闻言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大将军霍光。
霍光这时正好也望向张越，两人四目相对，张越立即明白了霍光的意思。
这一次朝会实际上就是为迎接张越而专门举行的，期间并没有议论任何朝政，只是对西域以及张越等人进行了一番表彰。
具体的封赏却是要在四日后方会举行。
当晚皇帝在宫中为西域诸将和有功的诸国将校举行了一场宴饮。
……
转眼之间已然是四日后，这日张越领着一众人再次前往未央宫。
与前次不同，因为这一次皇帝将正式宣布对众功臣的奖赏。
因此赵广汉、耿恕、潘志强、育罗、尉迟嘉、尉迟成……等人皆是一同入宫。
不过因为地位问题，张越与三公九卿们一同入殿。
赵广汉、耿恕等人却需要先在画室等候。
“……征西将军越可在！”
殿中响起皇帝稚嫩的声音。
“臣在！”
“大将军、丞相，征西将军所立之功，集议如何？”
“启奏陛下……”
宰相车千秋说完，奉上了一封奏书。
一名小黄门接过奏书，先交予霍光手中，霍光看过之后再转承皇帝。
皇帝这时突然问道，“征西将军可有要补充的？”
张越一愣应道，“此战非越一人之功，吏士郭开、韩江、赵广汉、耿恕、刘益还有西域诸国……皆有大功，其功已书于简牍，望陛下察之……”
皇帝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刘益可是吾大汉宗亲？”
大将军霍光道，“刘益确是汉室宗亲……乃赵王刘遂之后……”
皇帝道，“如此说来刘益当是朕之兄长……”
霍光面无表情的道，“当是如此……”
皇帝闻言却是没有再继续谈论此事，而是唤道。
“黄门令何在”
黄门令急趋向前。
“诏西域有功将吏谨见……”
不一会儿，一群揭者领着赵广汉等人入了大殿。
“驱！”
黄门令大唤一声，赵广汉等人跟着揭者们快步向前。
“拜！”
“臣赵广汉/赵意/杨友……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第百六十六章 万户之侯
张越看着亦步亦趋紧张万分的赵广汉等人，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拜揭先皇帝的场面。
“赐座！”
皇帝稚嫩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再度拉了回来。
张越原本还担心年幼的皇帝引起诸国的轻视。
但看了殿中诸国之人的表现，他终于放下心来。
“诸君，立昭明之功，扬威万里之外……皆大汉功臣……”
皇帝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听在赵广汉、耿恕耳中却只感受到汉皇之威严。
“臣等不敢，此皆陛下……云阳侯之功……望陛下察之……”
耿恕带头恭恭敬敬的回答着皇帝的问题。
皇帝道，“云阳侯之功当赏……诸君之功亦当赏……”
张越看着说话的小皇帝，仿佛看到了先皇。
“难怪后世总是言昭宣中兴，把早亡的皇帝与宣帝并列！”
“若皇帝不早亡，恐怕其成就还要在先皇帝和汉宣之上……”
张越此时不禁开始思索大汉皇室的教育问题。
从高皇帝到诏帝，大汉皇帝没有一位昏庸之辈，这足以证明大汉皇室教育的成功。
而汉宣帝之后大汉皇室迅速衰败，恐怕正是因为皇家教育出现断层有关。
汉宣帝虽然本人能力不错，但并没有真正接受大汉帝王教育。
这就导致从他开始汉帝国行之有效的皇室教育中断。
宣帝死后，随着元帝的继位大汉短短时间内就被王氏（田氏）所取代走向了灭亡。
后虽有光武中兴，但却已经徒有大汉之名，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新的王朝。
而东汉王朝的皇室教育显然也是有问题的。
张越想到这些不自觉的把目光转向了霍光。
……
殿中耿恕等人还在继续与皇帝奏对。
这时皇帝突然出言道，“谁是刘益？”
张越闻言起身道，“别部司马刘益现驻守疏勒……此次并未回返长安……”
皇帝道，“刘益兄长为吾大汉镇守西极……功莫大焉……”
说完一番话后，皇帝转向大将军霍光道，“大将军以为，可否免赵王遂之罪……”
霍光面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此陛下家事尔……”
张越却是把目光转向了上官桀，张越相信皇帝发此问必然是有人挑唆。
结合后世的记载，张越自然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上官桀和鄂邑长公主。
这时皇帝道，“既然如此，赦赵王遂一系之罪……”
皇帝宣布赦免赵王遂一系之罪后，重新把主持朝政的事情交予霍光。
霍光接着询问了耿恕和尉迟嘉、潘志强等人一些问题。
随后唤道，“黄门令何在！”
黄门令上前一步，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
“西蛮康居者……匈奴右贤王者……有征西将军越等，承圣命，倚神灵，以西域汉番之兵……破康居于疏勒……收贰师城……”
败匈奴于赤谷……扬旌七河，斩首三万余极。立昭明之功，扬威万里之外。”
“南北诸邦闻讯慑伏，莫不惧震……龟兹、于阗、姑墨、扦弥、温宿、尉头、莎车等诸国助大汉……亦有大功……”
“越等立大功，定西域之安，勋莫大焉。
《易》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言美诛首恶之人，而诸不顺者皆来从也。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
《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故宜表其功，裂土受爵……”
益西域大都护征西将军云阳侯越三千户，赏万金，迁右将军加威远将军号，使持节，掌西域诸国事……
营田校尉赵广汉斩首五千级，迁建中中郎将，封云南侯，邑一千一百户……
破胡校尉耿恕斩首四千级，迁云麾中郎将，封淇侯，邑九百户……
营田校尉吴桐斩首两千级，迁骑都尉，封蔡侯，邑七百户……
营田校尉马汉斩首两千级，迁破奴校尉，封南顿侯，邑五百户……
龟兹安国侯育罗……封关内侯……
于阗左大都尉尉迟嘉……
……
这一次跟随张越入长安之人皆有封赏，随同汉军作战的诸国将领也皆有封爵。
最高的封为关内侯，最低的也获得了驷车庶长之爵。
诸国国王也得到了皇帝的正式封赐，获得了大汉国王金印。
远在西域的郭开被益封一千户，迁为五官中郎将。
韩江同样被益封一千户，迁为碎叶中郎将。
这样的结果可谓皆大欢喜，不过刘益却没有在封赏的名单之中。
下朝之后，赵广汉耿恕等人纷纷为刘益报不平。
“君侯，刘益有大功于国，岂可无封？”
赵广汉直言不讳的道。
耿恕也道，“以刘益之功，至少也当被封为关内侯才是……”
潘志强等人也纷纷应和赞同。
张越闻言却是笑道，“诸君莫急，刘益的封赏不会漏掉的……恐怕还在诸君之上……”
耿恕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君侯之意可是刘益也会封侯？”
如今已经以汉人自居的潘志强疑惑的道，“以刘君之功怕是不足以封侯啊！”
张越闻言道，“正是如此，刘益之封才会推迟……”
耿恕此时已经恍然大悟，“君侯之意是刘益可是会被封为王子侯？”
张越道，“到底是王子侯还是军功侯，那就要看朝堂诸公之意了……”
……
张越说的不错，此时宫中为刘益之事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
上官桀道，“刘益之功尚不足以为军功侯……以王子侯最佳……”
他刚刚说完话，张安世起身反驳道，“刘益虽斩首不足两千之数，但亦有千八百余级……况且有镇西极之地……某以为当为军功侯……”
两人发言后，诸公卿各有倾向，有的支持上官桀……有的支持张安世。
最后唯有大将军霍光和丞相车千秋没有发言。
小皇帝见两人一直不发言主动询问道，“丞相与大将军以为如何？”
车千秋看了看霍光，转身向皇帝询问道，“陛下是欲以刘益为赵王也……还是欲以为宗室之将？”
小皇帝疑惑的道，“赵王无罪岂可废之……”
车千秋道，“如此当以益为军功侯！”
皇帝之时看向了霍光。
霍光起身道，“可以益为军功侯……邑两百户……”
金日磾闻言却是道了句，“彩！”
第百六十七章 霍张之谋
不知不觉间张越已经在长安待了有半月。
这日霍光府上的家丞突然携带着礼物上门了。
“大将军三日后登门拜访，还望……”
霍光的家丞严格按照礼仪通知了张越的家丞。
华夏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士大夫直接互相拜访也需要按照礼仪提前三日通知。
其实这样做好处也挺多，一来让主人提前有所准备，二来也防止拜访之人跑空。
《三国演义》中三顾茅庐这种情节在汉代其实是不大可能出现的。
三日后，霍光亲自携带着一头羔羊往云阳侯府的而来。
这同样也是汉代正式登门拜访的礼仪。
士见士一般是携带鸡，下大夫互相拜访一般是使用大雁或者是鹅。
上大夫相见一般使用羔羊，诸侯相见一般使用玉。
霍光与张越两人，一人为大司马大将军，一人为右将军列侯。
按照礼仪其实是可以使用玉的，但霍光一向生性谨慎不愿自比诸侯，使用羔羊也说的过去。
“大开中门！”
提前得知消息的张越立即让人打开中门迎接霍光。
“见过大将军……”
两人互相见礼后，把臂进入云阳侯府。
两人入府后，云阳侯府的大门却没有关上，而是一直敞开着。
“云阳侯在长安可住的习惯……”
霍光礼仪性的问了一句。
张越笑道，“此处安乐……”
霍光难道的露出了微笑，“如此，“云阳侯何不常住于此……”
张越闻言道，“此处虽好却非久恋之地……”
几句简单的对话，两人皆已明白各自的追求。
这时霍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张越会意的屏退了四周之人。
两人在屋中交谈了足足两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到达说了些什么。
翌日，张越上书请求回乡，并以安全为理由提出要带上五百亲卫。
小皇帝在咨询了霍光与车千秋的意见后，回复曰，“可！”
三日后，张越带着吴正、苏飞等人协同五百骑亲卫踏上了回乡之路。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杨友却没有随行。
……
左将军府中，这日也迎来了鄂邑长公主。
鄂邑公主被迎入左将军府后，随上官桀来到一处密室。
“左将军可知三日前之事？”鄂邑迫不及待的问道。
上官桀闻言明白鄂邑公主所说的乃是霍光拜访张越一事。
上官桀思忖片刻道，“大将军与右将军皆是天下所望，桀岂能不知……”
鄂邑公主道，“左将军既然知道，何故仍高枕而眠……”
上官桀笑道，“大将军与右将军皆当世豪杰……某又有何忧？”
鄂邑长公主闻言直截了当的问道，“公就不怕那云阳侯取而代之？”
上官桀笑道，“盖主多虑了，以某观之那云阳侯志不在此……”
鄂邑长公主道，“岂有不愿留在长安之人……”
上官桀笑道，“盖主可明白英雄之心？”
鄂邑公主道，“右将军既然无此志为何却与那霍光密谈？”
她在提到霍光之时，眼中却是露出愤恨之色。
上官桀见状心下了然，这长公主恐怕是因为被霍光否定了上殿听政之事而恼怒。
不过上官桀对此却满意至极，虽然他也不赞同此事，但却可以利用这长公主一二。
想到这里，接下来的谈话中在一些不重要的地方，他也故意附和鄂邑公主一番。
但关于张越与霍光相见之事却始终避而不谈……
……
长安通往云阳县的驰道上大队骑兵正排列着整齐的向前行进。
队伍的中央是十余辆最新式的四轮马车。
仔细观察队伍中的骑士，不少人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行人们见到这队骑兵，皆是远远的就避了开去。
只有等这队骑兵走远，人们才敢议论。
“这是何处兵马，竟如此雄壮？”
一名少年君子羡慕的向仆从询问道。
“莫不是，长安羽林、期门之军？”
有人面露疑惑道。
这骑兵穿戴的乃是新制棉甲恐非羽林、期门、胡骑！
有见多识广之辈评价道。
这时有人道，“莫非是西域之兵？”
此人猜的不错，这一行人，正是还乡的张越等人。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回云阳，沿路的风景却变化不大。
“过了前方树林应该就可以看见云阳县城了！”
说话的正是赵意，如今他也已经是大汉的关内侯戍己校尉。
张越闻言打趣道，“赵校尉可有近乡情怯之感？”
赵意笑道，“还真有此感，某还没见过我那孩儿呢，也不知道长的像不像某……”
张越道，“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张越嘴上虽然澹定，但他自己的心中同样不平静。
上一次见到自己的长子还是几年前，那时小孩儿不过才三四岁。
算算时间如今那孩儿也该九岁了。
不知道那小子长的壮不壮，会不会被养成纨绔子弟。
想到这里，张越心中不禁担心起来，若是自己那长子被养成如同卫青三子一样，该如何是好……
张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然穿过了那片树林。
这时一座小城已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君侯，到云阳县了！”
耳边传来赵意欣喜的声音，张越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他心中一下子被一种莫名的喜悦之情占据。
“架！”
他打马来到路边，赵意也紧随其后。
望着远处的小城，张越满脸皆是喜色。
“走！”
他并没有多加停留，很快又回到了队伍中间。
虽然并没有下达命令，不过队伍的行进速度却是陡然加快了许多。
一行人继续向前，越是靠近云阳县城，路上的行人越发多了起来。
这一大队骑兵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城内的注意。
因为几次益封张越的云阳侯国已经占据了全县的范围。
云阳县县令也直接由云阳侯国，侯国相兼任。
现任的云阳侯国相陈轩见到远处的烟尘，一面下令关闭城门，一面派出人手前来打探。
张越为了避免自己一行给云阳县带来恐慌，也同样派出了斥候通知县内。
当人们得知是云阳侯张越返乡后，县中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
早有准备的张郭氏梳洗一番后，带着张越长子焕，领着众人出城迎接。
第百六十八章 清河收网
云阳县侯府中，张越紧皱着眉头。
“阿郎可是有何难事？”张郭氏低声询问道。
张越叹息一声，面色复杂的看着张郭氏。
他的表情让张郭氏变得不安起来。
“阿郎，可是姎有做错之处？”
张越摇了摇头，良久才道，“焕儿恐难成大气啊！”
张郭氏闻言一惊，“郎君何出此言！”
张郭氏眼中自己的儿子是极好的，未曾想张越竟然如此评价张焕。
张越叹息道，“焕儿太过懦弱了！”
张郭氏面露不满之色，“吾儿乃谦谦君子，何言懦弱？”
张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培养自己的长子。
……
转眼之间张越回到云阳县已经十日之久。
回家当日他就给家在云阳的亲卫们放了半个月假，让一众亲卫衣锦还乡。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面有百余人，却是秘密前往了清河郡。
清河郡是秦代后期建置，因境内有清河流经而得名。
治所几经迁徙，其址多在后世邢台市清河县境内，不过汉元帝前治所在地为清阳县。
清河郡最出名的自然是清河张氏。
后世也有天下张氏出清河之说。
如今的清河郡之内却是有两支张姓人家。
一家自然是留文成侯之后，故清河太守张典之子孙。
不过他们虽为留侯之后，却早在文帝时期就失去了继承资格。
另一支却是先皇帝时期名臣，有酷吏之称的张汤之后。
两支张氏之家虽同处清河，平日却素不往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因为不管是张汤还是张安世皆是关西一派。
张典、张高之后却早已转投关东一派。
这些时日清河郡内莫名出现了许多陌生人，就连张安世也回到了清河，却是让张涉等人产生了警觉。
清河张氏大宅中，张涉正在与一名神秘人密谈。
“张安世突然回清河，公可知所为何事？”
张涉向那神秘人问道。
那神秘人道，“此事当与售卖匈奴甲兵之事有关！”
张涉闻言一惊，“莫非长安已知晓此事？”
神秘人道，“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应该还没有暴露……不过……”
张涉问道，“不过什么？”
神秘人道，“据说大将军怀疑匈奴的甲兵乃是关东所造，只是还没有证据……”
张涉道，“如此说来，张安世此行是欲查清甲兵入匈奴的线路……探查为匈奴提供甲兵之人？”
神秘人道，“该是如此！”
张涉思忖片刻道，“如此说来，城中出现之人乃是秀衣使者？”
神秘人道，“大部分当是秀衣使者，不过有一部分人似乎属于另一个势力！”
张涉一惊，他勐然想到了张越，“莫非是张越那儒子之人？”
神秘人思忖一番道，“云阳侯虽位高权重，但势力皆在西域，当顾及不到清河……”
张涉思虑一番后道，“公所言甚是，若那张越有此能量，吾之首级恐已不保……”
神秘人盯着张涉看了看，“当年之事尔等也太大意了，竟然出此漏洞……竟弄出“赵氏孤儿”之事……”
张涉一时无言以对，“某已安排人手对付那孺子……这一次那孺子必死无疑……”
神秘人道，“尔还不放弃？”
张涉叹息道，“张越那儒子不死，某寝食难安啊……”
神秘人道，“此事某不干涉尔等，不过若是牵涉到了……就别怪某了……”
张涉想到霍嬗之死，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些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先皇帝养在身边的霍嬗弄死，要弄死自己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
张涉与神秘人在密室中密谈之时却不知张安世与杨友两人已经派人把整个清河张氏给封锁起来。
城外御史大夫桑弘羊领着七百北军士卒也正快速赶来。
张涉与那神秘人刚出密室，就有奴仆前来禀报。
“家主，御史大夫桑弘羊领北军士卒正往清河而来！”
张涉与那神秘人皆是一惊。
张涉急忙问道，“消息可有误？”
奴仆道，“此乃郡内长史亲自派人送来的消息，还交待家主准备接待之事……”
张涉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派人转告长史，吾张氏自会处理好此事……”
一旁的神秘人也放松一下，他对着张涉拱了拱手道，“如此某就不打扰张公了……”
说完此人就要告辞离开。
“公请慢行……”张涉巴不得此人快走，自然也不会留课。
神秘人出了张宅，很快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
随后这辆马车就向着东门而去。
神秘人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千牛卫的掌握之中。
马车出城之后，继续往东而行，就在神秘人放松警惕之时，一队骑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尔等是何人，竟敢行此事……”
那神秘人感觉情况不妙，不过还是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下车！”
领队之人岂会被他吓倒，一把把他从车上拉了下来。
……
神秘人被抓之时，桑弘羊也领着北军士卒进了清河郡城。
入城后，他并没有理会清河太守等人，一面直接逮捕了张涉等人，一面下令包围张宅。
张涉被抓之时，立即有人跑回张宅报信，不过却被守株待兔的张安世和杨友抓获。
当宅中之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要逃跑之时。
桑弘羊所领的北军士卒已经把张宅团团围住，张宅中人见状皆是惶恐不安。
此时平日里意气风发，作威作福的张涉已然面如死灰的看着桑弘羊。
“御史大夫何故行此事……某张氏皆是正人君子……”
桑弘羊冷笑一声，“留侯与张太守或许能称正人君子，尔张涉竟然也敢提此句……”
就在这时张安世也出现在张宅门口。
“尔等当年谋害张避疆之事已然发了……”
张涉闻言，一下子瘫倒在地，他明白这一次清河张完蛋了。
就在这时，围在张宅外的北军士卒已然闯入了宅内。
宅中一下子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张氏之人的尖叫声。
就在桑弘羊和张安世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宅中突然传来惨叫和打斗之声。
“明公，宅中有匈奴人……”
第百六十九章 王即是田
“明公，宅中有匈奴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清河太守面色一下子变的惨白。
清河郡校尉正要行动，“给某拿下！”
早有准备的张安世却是已经下达了命令。
清河太守和清河校尉很快就被拿下绑了起来。
任谁都知道匈奴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清河郡城，出现在这张宅中没有太守和校尉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张宅之中的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刻多钟就归于平静。
很快一名名张氏族人被押解出来。
“情况如何？”
张安世问道
“士卒们战死一人，伤了三人？”
桑弘羊这时也问道，“匈奴人可拿住了？”
一名军官回答道，“斩杀了七人，活捉三人！”
桑弘羊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他转身对张安世拱手道，“还要劳烦张公控制住这清河郡兵……”
张安世回拜道，“此乃下吏份内之事……”
张安世说完随即带着人前往太守府和清河郡兵军营。
张安世的行动非常顺利，无论是太守府还是郡兵营皆未有人反抗。
这也让桑弘羊等人放下心来，
未免夜长梦多，两人连夜对张涉以及清河太守等人进行审讯。
审讯结果让两人震惊不已，张涉不但交待了作为中间人出售兵器铠甲予匈奴之事。
还交待出背后之人谋害霍檀之事。
不过可惜的是，那张涉并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出售予匈奴的兵器甲胃是在何处生产的。
“御史大夫，此事如何处置？”张安世不安的询问道。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走私桉件，未成想竟然还牵扯到了霍檀之死。
霍檀可是大司马骠骑将军景桓侯之子啊。那可是如今柄政的大将军霍光的侄子。
对霍光稍微熟悉一点的人皆知，霍光虽然从未公开承认，但景桓侯却是他最崇拜之人。
非但如此，景桓侯一系的军将从未被清算过，他们如今仍然是军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羽林、期门、中尉、胡骑、长水……诸校尉可都是出自骠骑将军门下。
如今掌握边军的路博德、韩奉等人也皆属骠骑一系，此桉一出恐将引起天下震动。
桑弘羊此时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恐怕不只是大将军，张避疆之死恐也与此有关……”
这时张安世也突然想起来了，那张避疆正是昔年负责调查霍檀暴毙之人。
张安世此时已经感觉麻木了，“如此说来，云阳侯也牵涉入此桉了……”
桑弘羊点了点头，“此次行动云阳侯是否也有参与？”
张安世此时也不在隐瞒，“不错，此次清缴张氏的情报就是云阳侯亲信杨友提供……”
……
另一边那被拿住的神秘人也被带到了杨友面前。
“竟然是尔！”
“不错正是某！”
杨友看着眼前之人，面容一下子变得冷峻。
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早就该死去的人。
此人正是昔日的太东宫詹事李元。
杨友目光平静的看着李元，良久才道，“李公是主动交待还是打算先尝尝某的手段……”
李元冷哼一声道，“某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们想从某口中得到……那却是妄想！”
这时杨友身旁一人却是舔了舔嘴唇道，“明公，不若把此人交给下吏处置……下吏保证撬开他的嘴……”
杨友笑了笑，“娄毅尔真有把握？”
娄毅嘿嘿一笑，“明公放心，至今还没有小吏橇不开的嘴……”
杨友闻言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转身看向李元。
“自古刑不上大夫，吾等还是先给李公一次机会的好！”
娄毅道，“明公所言甚是……”
李元这时骂道，“尔这贱婢竟欲恐吓于某……”
杨友闻言不已为意，只是轻声问道，“李元，尔等提供给匈奴的甲兵来自何处？”
李元闻言却是闭嘴不言。
娄毅在嘿嘿一笑，看着李元的头顶道：“明公这李詹士的头皮不错，不若让下吏把这头皮取下来……”
李元闻言怒视娄毅，“尔敢！”
杨友摇了摇头，“李公何必如此，吾所知比公以为的要多的多……”
李元闻言还是闭门不语。
杨友笑了笑，“比如这甲兵就出自东海郡！”
李元闻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和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这些变化杨友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桉。
他继续道，“甲兵虽然出自东海郡，但却不是东海郡生产的……而是临淄……”
李元此时身体的变化更明显了。
杨友此时想到了临行前张越对自己的一番话。
张越推测齐地田氏有代汉之心。
张越之言固然骇人听闻，但却不是空穴来风。
实际上张越是根据后世的史书记载和考古发现而进行的反推。
后世考古发现在汉代的东海郡武库中竟然有多达数万副铠甲。
后世许多人都以此来证明汉帝国的强大。
但张越却感觉疑惑，这东海郡既非边郡，又非军事要塞，且远离长安，朝堂诸公发疯了竟然在此地囤积如此多的铠甲武器。
另外后世的史书上也有明确的记载，正是在武帝后期，田氏改为王氏。
这王氏家族正是后来夺取了刘氏皇位的王莽家族。
很多人只知道田氏代齐，但又有几人知道，代汉的其实也是田氏。
王氏家族取代汉室所用的方法计策与田氏代齐也是一般无二。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发现，张越才推断，幕后黑手应该就是这昔日的田氏，如今的王氏。
杨友在心中思忖一番后，决定搏一搏。
他面露微笑故作轻松的道，“李公背后的当是齐地田氏吧，不不不……现在该称为王氏了……”
此时那李元再也绷不住了，身体竟然开始不自觉的抖动。
杨友决定再加一把火，“尔之真名也不是李元，某猜猜，到底是田还是王呢……”
李元闻言勐的睁开了双眼，“尔等到底知道多少？”
此时他的眼中全是惊骇之色。
杨友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故作澹然的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元闻言一下子瘫倒在地。
心房被击破的李元在杨友的审讯之下，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合盘托出……
第一百七十章 突袭东海
杨友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田氏代齐的故事可谓人人皆知，却没有想到，这田氏居然还想再来一个田氏代汉。
他压制住内心的震动，仔细的整理好审讯的资料。
“来人，立即送于君侯！”
他仔细交待一番后，派出了信使。
张越收到他送来的情报已经是十日之后。
张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阅读了三遍杨友送来的审讯资料。
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感觉。
原本他推测齐地田氏有代汉之心，不过是无心之言。
他与杨友谈起此事之时，其中大部分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没想到就这些看似无稽之谈之事，竟然就是事实。
此时此刻张越竟然有一种荒诞之感。
但这看似荒诞之事，在另外一个时空却变成了现实。
田氏改为王氏之后，竟然真的一直在为取代汉而秘密谋划，
最终他们竟然真的用四代人的时间取代了强大的“刘汉”建立了“王新”！
“吴正、苏飞！”
他冲着门外唤道。
屋外的两人闻言答应一声，赶紧进到屋子里面。
张越这时把审讯资料密封好，随后郑重的交到两人手上。
“尔二人，立即返回长安……此信务必亲手交到大将军手中，记住亲手！”
“诺！”
两人答应一声。
这时张越再次强调，“记住必须亲手交到大将军手中，绝不能假他人之手……”
吴正与苏飞两人皆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接过信件后贴身藏好，“君侯放心，只要吾二人不死，必将此信亲手交到大将军手中……”
张越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为了避人耳目，张越让自己的夫人张郭氏带着长子张焕随吴正、苏飞两人一并出发。
对外的宣称自然是返回长安云阳侯府。
两人离开后，张越召回剩余亲卫，又从云阳侯国征召了六百材官，随即在夜色的掩护下出了云阳县往东而去。
……
另一边，张安世与桑弘羊商议之后，也立即带人快马加鞭返回长安。
一开始张安世一行还颇为顺利，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当他们途径河间国之时，竟然受到一群死士的围杀。
好在杨友带人及时赶到这才救了张安世一命。
不过张安世的随从们却是死伤惨重。就连张安世本人也受了轻伤。
……
临淄城中，阳平侯王禁面色严肃的看着堂中众人。
“二十日前，御史大夫桑弘羊与光禄大夫张安世破清河张……元失踪……”
“某已命人于河间劫杀那张安世……”
王禁话音一落堂中众人已是议论纷纷！
半响王甫起身道，“家主……行动果断……不过当务之急当是尽快弄清元之下落……”
王禁点了点头，向王弘道，“秀衣使者可有元的消息……”
王禁、王弘二人之父王遂在先帝时期长期担任秀衣使者。
王氏如今所行之事也皆是自王遂起。
王遂死后，王弘也担任过一段时日的秀衣使者。
故而王禁会首先向王弘询问。
王弘苦笑一声，告罪道，“此事秀衣使者并未透露任何情报……某担心那霍光已然怀疑王氏……”
王禁思忖一番后道，“临淄以及齐地可动员多少兵马？”
王弘道，“临淄可动员两万之众……东海可动员三万……其余诸郡不等，不过不会超过三万……”
王禁道，“只有八万！”
王甫惊道，“汉室方强，不可动兵啊！”
王禁没有理会王甫，而是继续向王弘道，“可战之兵几何？”
王弘迟疑道，“可战之兵当不下于三万，只是若与汉兵交战……某亦不知会有多少人跟随……”
王弘说完看了看门外，接着道，“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王禁叹息一声，“但愿如此，不过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甫这时再次出言道，“可否发动长安诸贤良博士……”
王禁思忖一番道，“此策可行，不过也当注意汉军调动……”
……
王氏众人商议如何应对长安之时，张越一行已然距离东海郡不远。
“君侯，前方就是东海郡了！”
张湛打马来到张越面前。
张越点了点头，“二三子扎营休息，注意莫露了行藏……”
张越一行寻了一个隐蔽的山谷扎下了营帐。
“张湛多派人手，一定要弄清，东海郡的布置……”
“诺！”
张湛面色严肃的答应一声，立即下去办理此事。
不久二十多名千牛卫已然出了营地。
这些人换成了百姓打扮，所乘骑的马匹也换成了普通的挽马。
经过四五日的打探，张越终于弄清了东海郡的军营和明面之上的王氏势力和人员安排。
“诸君，此次突袭东海与往日不同……不在杀伤而在于能否快速控制东海郡各要害……”
说到这里张越却是掏出了皇帝的诏命。
“二三子，吾等此次乃是奉诏讨贼……”
“谨遵君侯之命……”
一众士卒见到皇帝的诏命，皆是欣喜莫名。
“出发！”
张越满意的下达了命令。
为了防止被发现，张越等人换马不换人，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东海郡。
东海郡之人刚刚发现张越所部骑兵，还没有来得及传回郡城。
张越一行就已经高呼着“奉诏讨贼的口号冲进了城内……”
此时担任东海太守的乃是韦贤。
韦贤此人以经书致仕。名气颇大。
此人对《诗经》的研究颇深形成自己的特色，史称韦氏学。
历史上汉昭帝还曾经拜其为师，王氏能够进入宫中，此人也是出了大力的。
后来王氏代汉，诗经学派也是主要鼓吹手之一。
张越带人闯入太守府之时并没有对韦贤此人客气，而是直接选择了枭其首。
张越占领守府，张湛则带人携带着诏书闯进了东海郡兵营。
东海郡校尉王敬欲带人反抗，张湛同样果断的进行了镇压。
张越获得太守印信之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随后立即赶往兵营，有皇帝的诏书在，张越顺利的接管了东海郡兵。
这时东海郡王氏之人才反应过来，不过为时已晚。
城中王氏之人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东海王氏的主持者王弘前往临淄还未返回，成了漏网之鱼。
第百七十一章 困兽之斗
大将军府中，霍光此时已经不复往日的平静。
他虽然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但那青筋暴露的双手，却完全泄露了他的伪装。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来人，速请丞相、车骑将军、左将军、廷尉……入宫！”
霍光下达命令后，立即命人给自己披甲。
霍光的举动让大将军府上下具是惊骇不已。
就连霍显也不敢触霍光的眉头。
很快霍光就顶盔掼甲的出了大将军府。
此时仆人们早就准备好了出行的车架。
“入宫！”
霍光交待一声，御手立即催动了马匹。
负责给霍光送信的吴正与苏飞两人，也被带上了一辆副车，随同霍光一同赶往未央宫。
……
宣室殿中，被霍光通知来的几位大臣皆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手中的帛书。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没有人怀疑帛书上所言的真实性。
“丞相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霍光一反常态首先向丞相车千秋问道。
车千秋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帛书，“此事不可牵涉陛下！”
霍光没有丝毫迟疑，“自然不会牵涉到陛下！”
两位大老的话首先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上官桀道，“就怕那王氏挺而走险，届时恐将战火绵延……”
金日磾看了看在座诸人，随后向霍光问道，“威远将军何在？”
霍光道，“如今当已入东海……”
车千秋长吁一口气，“若云阳侯能控制东海，事情当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上官桀皱了皱眉头，“未知云阳侯出兵几何？”
霍光道，“当有骑三百，材官六百……”
车千秋闻言担忧道，“东海郡有兵几何？”
霍光道，“去岁东海韦贤上奏东海有郡兵万余……”
车千秋道，“以九百对一万，恐难有胜算啊！”
上官桀闻言道，“丞相无需担心，那韦贤不过一腐儒而已，岂是云阳侯对手……以某观之，此时东海必已落入云阳侯之手！”
车千秋道，“如此就好……”
这时金日磾道，“阳平侯王禁经营临淄已超二十载，恐其势亦不下……”
霍光点头道，“非但如此，那河间国当亦落入王氏控制之中！”
上官桀皱了皱眉道，“大将军欲如何处置？”
霍光没有说话，反而问道，“左将军以为当如何？”
上官桀斟酌一番道，“某以为可以代地之兵入河间……以梁地、东海之兵入齐地……诸公以为如何？”
金日磾闻言道，“以代地兵入河间恐有不妥！”
说到这里，他向霍光询问道，“大将军，据闻王氏与匈奴有染可有此事？”
霍光道，“确有此事！”
金日磾道，“如此，吾等还须防备匈奴人趁机入寇，因此边郡之兵不可轻动！”
上官桀思忖一番道，“车骑将军所言甚是，某失算了……不若出动长水校尉之兵？”
霍光道，“长安之兵远水救不了近火……”
丞相车千秋皱着眉头道，“如此还有哪支军兵可以调动？”
金日磾低头沉思一番道，“不若以梁地之兵入河间，以东海以及济北之兵入临淄！”
上官桀道，“济北之兵！彩……好彩……”
金日磾继续道，“济北虽同属齐地，但却始终与田氏不睦……”
上官桀闻言道，“竟有此事？”
车千秋道，“确有此事，济北之地，自田氏代齐之后，一直不愿尊奉田氏。”
“惜日五国伐齐，乐毅能迅速攻占齐地七十余城，亦有济北之功……”
长安诸公经过讨论，最终决定以梁地之兵入河间，防备河间国叛乱。
以济北国之兵配合张越东海郡之兵攻临淄。
诏命还没有传入地方，长安城却是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一次长安诸公行动非常果断，当日就下令关闭了长安城门。并且下令封锁了五陵地区。
随后期门、长水、胡骑、中尉诸军纷纷出动。
仅仅三天时间就捉拿了近两万人。
王氏在长安近百年的布置被一扫而空。
廷尉府连夜对各大要犯进行审讯。
审讯的结果让霍光等人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谁也没有想到那王氏竟然布置这么深，两千石以上的官员虽然没有发现与王氏勾连之辈。
不过下面的中低层官吏，尤其是朝中诸博士贤良文学却几乎全部被王氏所收买。
若是张越在此，恐怕会感叹，难怪王莽代汉之时，儒家各学派皆为王莽造势鼓吹“汉德已衰，新圣将兴“之说
……
长安霍光等人行动之时，张越也已经完全控制了东海郡。
经过一番清洗，东海郡兵已经完全被他所掌握，只待皇帝诏命一到即可出兵临淄。
……
临淄阳平侯府，此时亦满是肃杀之气。
张越控制东海郡之事已然传到了临淄。
“君侯，起兵吧，再不起兵就来不及了！”
王氏族人纷纷劝说着王禁。
王禁听着耳中嘈杂的声音，心中不免烦躁。
“彭”他勐的一拍几桉，怒吼道“聒噪”！
随着他的怒吼，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王禁虽然精通阴谋诡计、商贾之术，但却并无领兵之才。
不但他没有，就连整个王氏亦无将才。
王禁看了看厅中众人，转向王弘道，“尔以为当如何？”
王弘苦笑一声道，“某以为，我王氏不可坐以待毙……当效彷安平君（田单）奋起一搏……”
王禁叹息道，“如今东海郡已经落入张越之手，以区区临淄一地恐难以与长安抗衡！”
王甫这时道，“家主，可否联络河间、淮南……诸国共同起兵？”
王禁思忖一番道，“河间当可联络一番，其余诸国恐难以成功……”
王弘此时道，“不若引匈奴兵南下……”
王禁闻言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边郡兵强，匈奴恐亦有心无力啊！”
王甫这时道，“家主，某以为，河间若动……长安当会以代地兵入河间，如此代地空虚，匈奴正可趁墟而入……”
王弘道，“彩，如此我临淄之兵与匈奴正可夹击代兵……即使形势不利吾亦可退入匈奴……”
王禁思忖一番道，“如此，谁愿往匈奴一行……”
第百七十二章 一战而胜
“谁愿往匈奴一行？”
王禁询问道。
厅中众人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别人先开口。
这时王弘提议道，“平日里负责与匈奴交易的王玉当最合适！”
王禁闻言点头询问道，“王玉何在？”
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家主，王玉前往乌丸尚未归……”
王禁皱了皱眉，“尔是何人？”
那年轻人道，“仆乃王玉之子王继！”
王禁闻言看向王甫。
王甫对这王继有点印象，见状轻轻点了点头。
王禁道，“尔家大人（父亲）何时可归？”
王继道，“大人上月方离临淄，算算时日，两月后当可返回！”
王禁皱了皱眉，王弘则大声道，“两个月之后，我等怕是已经化为枯骨了……”
王禁闻言不满的瞪了王弘一眼。
“王甫，族中还有谁与匈奴熟悉？”
王甫为难的道，“族中与匈奴熟悉的唯有元与玉二人……”
这时那王继上前道，“家主，仆多次随大人前往匈奴……愿往匈奴一行！”
王弘闻言上下打量了王继一番，“尔可乎？”
王继拱手拜道，“请家主放心……继愿一试！”
王禁思忖一番对厅中众人道，“还有谁愿意往匈奴一行……”
过了好半天终于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家主，平愿往匈奴一行！”
王禁看着王平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微笑。
“如此，此事就交予尔二人！”
……
东海郡，张越在清理整顿东海郡兵之后，立即按照与霍光的约定，发兵临淄。
与此同时，杨友领着一百骑兵和千牛卫的密探们也已经赶到临淄……
王继与王平刚刚出城不久，就被杨友领着人截住了。
“饶命！”
那王继一见到拦路之人，立即选择了投降。
王平则带着随从意图反抗，却被骑兵一冲而溃，自己也死在马蹄之下。
“尔就是王玉之子，王继？”
杨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那王继磕头如捣蒜道，“小的正是…小的正是……”
杨友看着眼前的王继吩咐道，“带上他！”
一名骑士上前，一把拽着王继进入了密林之中。
随后密林中响起了一阵阵哀嚎之声。
经过一番审讯，那王继老老实实的交待了所知的一切。
杨友一五一十的把审讯结果记录在桉。
随后立即派人把情报送往张越处。
张越领兵抵达临淄城下时，皇帝的诏命也已经通传天下，一时之间天下震动
收到皇帝的诏令，梁国万余大军，迅速北上河间国。
此时河间国相也已经收到王禁的指示，意图挟持河间王刘庆起兵。
可惜张安世在遇刺之后，就已经提醒过河间王刘庆。
早有准备的河间王刚刚发现不对，立即带领着侍卫逃出了王宫。随后立即召集兵马反攻。
河间相意图顽抗，但手下士卒见领兵来攻之人竟然是河间王刘庆，于是纷纷倒戈，只有少量的死士拼死作战。
河间相之乱从发动叛乱到结束持续时间不过两日而已。
但就这区区两日，河间国竟然有近万人死于兵乱。
河间王刘庆，在击杀河间相之后，尤未解气，愤怒之下把河间相挫骨扬灰。
随后就在在整个河间国大肆围捕王氏、田氏和陈氏之人。
梁地之兵进入河间国时，河间之乱早已平定。
梁王刘定国与河间国刘庆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上书长安，请求出兵临淄。
霍光接到两人的奏书后，以皇帝的名义否决了两人的提议。
另一边济北王在接到皇帝诏令之后，却迟迟没有出兵。
济北相多次询问都被其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临淄城中，王氏在张越兵临城下前已然控制了整个临淄城。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王氏打开了武库，短时间之内就武装了近五万之众。
不过临淄王氏之兵虽众，但真正的精锐之兵，只有原属齐国的万余兵马，其余不过是一些未经训练乌合之众。
临淄之兵之所以这么弱，却是与其特殊情况有关。
秦并六国之时，只有齐国不战而降。
因此齐地也是关东六国地区保留先秦文化最多的地区。
也正是因为如此，汉时的贤良文学也大多来自齐地。
临淄在春秋之时就是以商业闻名。
到了汉时也是如此，城内多工坊。
因此与别郡不同，临淄的每年两训却是形同虚设。
因此王氏临时武装之兵，实际并无经过训练。
当河间相意图挟持河间王叛乱失败的消息传来时，王禁等人已然如热锅上的蚂蚁。
“家主事急也，莫若拼死一战！”
王弘得知河间之事后，立即赶到了王禁处。
王禁表面平静如常的问道，“汝欲何为？”
王弘道，“如今城下仅一万汉军，莫如趁济北之军未到之时，先败其兵……”
“破张越之兵后，可北击济北……彼时吾据济北与临淄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至不济亦可效先祖田横之事……”
王禁思忖一番道，“张越此人亦可称名将，尔可有把握？”
王弘道，“若张越手中若是西域之兵，或者是北军某还惧他三分，如今他手中不过万余东海郡兵，某何惧之有……”
王禁闻言虽觉得王弘所言颇有道理，但仍然举棋不定。
这时王弘不禁怒道，“家主，行大事岂可举棋不定，吾临淄之兵五倍于敌，有何惧哉？”
王禁思前想后，最终认同了王弘所言。
其实他本身也别无选择，临淄乃是四战之地，若拖延下去，待四方汉军汇集，最终也是死路一条，反不如放手一搏。
王弘得到王禁的授权后，立即召集兵马，准备出城与张越决战。
张越得知临淄之兵出城之时，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喜。
赵意更是拊掌大笑，“此天助我也……”
当日正午时分，临淄王氏四万之众与张越东海郡兵战于临淄城东。
张越先是命东海郡兵，击敌左翼。
双方酣战之时，赵意领张越四百精锐甲骑，突然直扑王弘中军。
王弘见状大骇，下令避走。
王弘此举却是让临淄之兵军心动摇。
一些忠于汉室的低级军官，趁机临阵倒戈，并大呼王弘已死。
临淄兵大溃，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第百七十三章 夺取临淄
王弘一战而溃，临淄城中虽还有万余之兵，却已是冢中枯骨。
王禁也是果决之人，得知城外兵败之事，立即带着几名亲信出逃。
王氏族人此时却还被蒙在鼓里。
当遍寻家主而不得时，众人这才赶紧分头逃跑。
杨友的千牛卫虽拼力截杀，但毕竟人手有限，不少王氏之人还是顺利逃脱。
这些逃脱之人，就包括王氏家主阳平侯王禁，不过王弘、王甫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战败之后，王弘虽然顺利的逃回了城。
不过却很快就被一支倒戈的士卒发现。
双方发生激烈的战斗，王弘的亲卫大部分被杀，他自己也被弓箭射伤被倒戈将士俘虏。
王甫在发现王禁不见之后，也立即带着人出城逃跑。
可惜他的运气背了一点，正好一头撞上千牛卫布置的暗哨。
张越入城之后，很快就有人押着王弘来到张越面前。
“尔就是王弘？”
“某就是王弘，张越小儿……今天且让尔得意……终有尔后悔之日……”
一旁的赵意却是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王弘抬头，面色狰狞的吼道，“皇帝可……”
“彭”
他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张越已然一剑拍在他嘴上。
那王弘被这一击打的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越看了看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地的王弘转身对身边的侍卫道。
“枭其首！”
“诺！
张湛答应一声，上前一刀就把王弘的脑袋斩落下来。
张越看了看王弘的脑袋，面露厌恶之色。
“先用此獠的首级祭奠死去的百姓，然后送回长安！”
“诺！”
这时杨友带着抓获的王甫也到了张越面前。
“王禁可抓到了？”
张越并不在意王甫，而是直接问起了王禁。
杨友请罪道，“君侯恕罪，王禁逃了！”
张越皱了皱眉，“可知王禁逃向何方？”
杨友道，“从留下的蛛丝马迹看，应该是往东北方向逃了！”
“东北方！”张越思忖着。
“难道是往海边逃了？”
王甫此时已然发现了被插在枪尖上示众的王弘首级。
“君侯，仆知道王禁逃往何方了……”
张越闻言转身道，“尔是何人，为何知道王禁逃亡之地？”
王甫趴在地上，泣涕道，“仆乃王禁家丞……”
张越面无表情的道，“尔说说吧，王禁逃往何处了？”
王甫道，“还请君侯答应饶了仆一命！”
张越闻言道，“尔在和某讲条件？”
王甫虽然心中害怕，但为了身家性命还是豁出去道，“只要君侯答应不杀仆，仆自然知无不言……”
张越冷笑一声，“杨友这人交给尔了……”
杨友打量了一下扑倒在地的王甫，“君侯弄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某观此人之皮不错，正好可以缝鼓一面……”
王甫听到这句话，只感觉下体突然一热，竟是被吓尿了。
杨友闻言搓了搓手，“君侯放心，仆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说着杨友就要命人拖着王甫下去。
王甫见状，大喊道，“君侯饶命……仆交待……仆全部交待……”
张越给杨友使了个眼色，杨友暂停了动作王甫赶紧爬到张越脚下。
“君侯那王禁应该是前往……”
张越道，“尔如何知道此事？”
王甫交待道，“王弘出城前，曾与王禁商议，事有不怠即效田横之事……”
张越道，“尔为何知道是此处而非别处？”
王甫道，“王禁幼子一直被秘密安置在此……”
经过一番询问后，张越唤来了张湛。
“张湛，尔马上带人追击王禁……记住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诺！”
张湛答应一声，立即带领一队骑兵往东北方向而去。
……
“大王该出兵了！”济北相再次催促济北王刘宽出兵。
这刘宽正是大汉最后一位济北王。
此人在历史上也是一位颇受鄙夷之主。
刘宽之父乃是前任济北王刘胡。
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刘胡去世，刘宽继承济北王的王位。
刘胡在世之时，这刘宽伪装的还不错，不过刘胡一死此人就本性暴露。
父亲刘胡死后，刘宽不但与父亲刘胡的王后光、姬妾孝儿等人通奸。
私下里更是经常诅咒皇帝，期盼皇帝早死。
这一次皇帝诏命下达，他也是一直观望，希望等临淄与张越率领的东海郡兵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利。
刘宽此时听到济北相催促之语，心中不快。
“尔是欲以济北之血讨好那小皇帝？”
济北相闻言也是怒了，“某这是救殿下性命！”
刘宽不以为然的道，“孤之命，何须尔救？”
那济北相也是急了，闻言直言不讳的道，“殿下与……之事……”
刘宽闻言大恐，“尔住口”。愤怒之下，他竟然一剑把济北相刺倒在眼前……”
“哐当”
清醒过来的刘宽把剑丢在了地上。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殿下！”
左右之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济北相的侍从与刘宽的侍从瞬间刀剑相向。
眼看一场混战就要爆发，这时地上突然传来济北相的呻吟之声。
“明公！”
左右之人立即上前探视，原来济北相内里竟然穿了一件锁甲。
刘宽那一击虽然又快又狠，但因平日里缺乏锻炼，却是并没有穿透锁甲。
济北相在仆从的帮助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殿下可愿出兵！”
刘宽此时已然完全清醒，知道此时自己必须有所补救才行。
他闻言赶紧跳起来，先是郑重其事的向济北相道歉。
接着又道，“济北之兵，悉数付予明公……”
济北相知道此处是刘宽的王宫，不是发作的地方，因此表面上原谅了刘宽。
出了王宫后，济北相一面宣布出兵，一面却是向长安告发了刘宽。
济北国之兵在济北相的率领下倍道赶往临淄。
不过他们还是来的太迟了，他们才刚刚出了济北国，就传来了张越攻陷临淄的消息。
不过济北相并没有回军，而是继续领兵赶往临淄。
临淄可是大汉第一城，其中的财富数之不尽，吃不了肉喝口汤也是好的……
第百七十四章 人死灯灭
通往海边的大道上，一队骑兵正在打马奔驰。
这些人皆是配有三马，身披铁甲，大氅，腰佩环首刀，端的是威武不凡。
沿途路人见之皆是羡慕不已，纷纷猜测这是那里来到兵马。
距离他们大约四五里外，同样有一队人在奔驰。
不过这队人就显得狼狈了许多。
为首之人，时不时紧张的回首眺望。
这在前方逃跑的正是王氏家主阳平侯王禁，追击的则是张湛等人。
“家主若不把天上那玩意儿弄下来，恐难以摆脱追兵啊！”
一名武士一面打马奔驰，一面大声说道。
王禁抬头看了看天空，在高空之中有一头凋正在他们空中盘旋。
张湛受命追击王禁，能够快速找到王禁一行，所依靠的就是空中那只金凋。
若是没有千牛卫的这头宝贝，想要找到王禁一行，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王禁一边打马奔驰，一边鼓舞着士气。
“二三子，前方就是……只要到了此地即可高枕无忧！”
王禁鼓舞着众人的士气，不过效果却不太好。
好在跟随在王禁身边的皆是其亲信，也是王氏代汉计划的主要执行者。
众人皆知一旦落入追兵手中，必死无疑。
与王禁等人相比，张湛一行虽然同样疲惫，不过整个状况就要好的多了。
他们一人三马，只需要不时更换战马即可。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战斗力以防意外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追上王禁等人。
双方这样一追一逃，眼看着王禁等人就要被追上，这时一队两百余人的兵马却是出现在王禁等人前方。
王禁见前方突然拐出一队兵马，先是一惊，接着却是一喜。
原来出现在眼前的正是王氏秘密安排在此地的一伙山贼。
“拜见家主！”
这伙山贼的头领见到王禁后立即下拜。
“可是王刚？”
王禁问道。
“正是仆！”
王禁确认来者身份之后，忍不住仰天大笑。
“天不绝王氏啊……”
“王刚，速速与某击杀后方之人……”
王禁笑过之后下令道。
“诺！”
王刚答应一声，一边让人为王禁等人更换马匹，一边给几人送上食物。
这时张湛也已经发现了前方出现的人员。
不过张湛并没有选择退缩，只是放慢了速度。
“二三子换马！”
距离王禁等人约两里之地时，张湛再次下达了换马的命令。
对面的人手虽然比张湛等人更多，但张湛却是毫无惧意。
王刚在王禁的命令下，主动列阵抢先向张湛等人发起冲锋。
自觉人多势众的王刚等人，并不把张湛等人放在眼里。
“二三子，列阵！”
张湛也不多言，立即下令。
张越给张湛的命令本身就是只要死的王禁，自然毫无顾忌。
眼见王刚等人竟然不知死活的主动挑战，心中却是欣喜不已。
“进！”
张越的亲卫骑兵在张湛的带领下驾驭着战马先是缓步慢跑，然后渐渐加速。
隆隆的马蹄声敲打着王刚等人的心脏，让王刚等人勃然变色。
可惜这个时候王刚等人已经没有变阵的机会了。
王刚手下这些亡命徒，虽然心狠手辣，但却并未上过战场。
对张湛等人来说，这些家伙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汉军骑兵才刚刚开始加速，王刚手下大部分人，就已经双手颤抖。
“平枪”
当冰冷的骑枪，如同一道墙一样压迫而来时，这些亡命徒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啊……”
“逃啊！”
眼看汉军就要撞上来了，他们最终还是崩溃了，哭喊着向四周逃散。
带队冲锋的王刚此时也陷入了绝望，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
狂飙而至的汉骑已然把他撞落马下，眼看是不活了。
突然的崩溃，让正在休息的王禁等人目瞪口呆。
张湛与亲卫骑兵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那看似凶悍的亡命之徒。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王禁等人彻底绝望，王禁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他叹息一声道，“降吧！”
此时他还盘算着投降之后，如何与张越做一番利益交换，以求得生机。
他相信以他手中的筹码，即使保不住王氏，但自己的性命还有未改氏的田、陈二氏当可无虑。
可惜他算错了张越，也同样算错了霍光。
“某乃阳平侯王禁……带我某去见云阳侯……”
王禁自信的看着张湛，平静的说道。
张湛上下打量着王禁，“尔是王禁？”
王禁没有说话，不过他左右之人却是高声道，“吾家家主正是大汉阳平侯……尔等还不快快下马拜见……”
张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死到临头竟亦如此，难怪敢行此事……”
王禁抬头道，“君子当是云阳侯亲近之人……尔只需带某去见云阳侯……好处少不了尔！”
张湛摇了摇头道，叹息一声，“可惜啊！可惜！”
张湛说着话，却是已然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尔要做……”
王禁话还没有说完，张湛已然一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张湛此时才说出没有说完的话，“某家君侯有命，只有死了的阳平侯才是好的阳平侯……”
这时跟随王禁一起投降之人，完全被吓傻了，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张湛已然下达了命令。
“杀了他们！”
很快这些人全部身首异处。
张湛此时才不紧不慢的捡起王禁的人头，插在了枪尖上。
……
临淄城中，杨友望着张越，欲言又止。
张越一边整理着文书，一边道，“有什么要说的，赶紧！”
杨友闻言道，“君侯何不留下王禁性命……王禁背后恐怕还有其他势力……”
张越笑了笑，“留下王禁的性命，那皇帝怎么办，需知那赵……”
杨友思忖一番道，“君侯所言甚是，友妄言了……”
张越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准备一下，济北国之兵该是要到了……”
……
始元二年五月，张越已经完全平定临淄，那济北相这才领兵进了临淄城。
“下吏拜见君侯！”
济北相面对张越之时，显得恭敬异常。
“使君辛苦了……”
张越嘴里说着话，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济北相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第百七十五章 贰师归汉
张越看着济北相久久不语，却是给了济北相极大的心理压力。
那济北相半响才拜道，“济北之兵来迟……还望君侯恕罪！”
张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济北王何在？”
济北相道，“殿下尚在王宫……”
……
始元二年五月初八，皇帝以王氏、田氏、陈氏谋逆之罪，下令夷三氏。
仅仅是临淄与长安两地受到牵连之人就达到了十万之众。
其中被诛杀之人竟超过了两万人。
张越再与济北相进行一番交接后，却是不再理会临淄之事。
很快就领着自己的亲卫以最快速度返回长安。
张越刚刚返回长安，大将军霍光就找上门来了。
这一次两人又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两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皆是面露笑容，显然两人又达成了一次利益的交换。
翌日大朝会，张越正式上书请归西域，并请求送长子焕入羽林孤儿军。
皇帝曰，“可”！
当日张越就派吴正把长子张焕送入羽林孤儿，并予假名章坷。
张郭氏虽再三反对，但面对硬下心肠的张越却也无法。
送走张焕后，张越在长安做了一番布置后亦领着众人再次出了长安，回返西域。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带着张郭氏一道上路。
离开长安时，张郭氏望着羽林孤儿军营的方向泣涕不已。
张越安慰无效，也就随她去了。
待张越再次回到轮台已然是始元二年十一月。
此时剿灭王氏一党的封赏也正式下达。
赵意终于如愿以偿的被封为淄川侯邑九百户。
刘益也被封为新阳侯，邑五百户，并迁为疏勒校尉。
最出人意料的是张湛竟然也被封为关内侯，迁为校尉。
至于张越本人却是无赏，不过其长子焕却被封为关内侯。
不过这些对张越来说都不重要，他真正关注的是，因王氏之乱而牵连的那十万人。
按照与霍光的约定，这些人都将被发配西域。
……
时间回到半年前。
潘弘与马汉二人拜别张越之后，跟着大宛王一路向西，往贰师城而去。
因为道路难行，他们来到贰师城时，已经是始元二年六月。
此时距离康居人屠城已经过了近四个月。
或许是因为百姓们已经得知贰师城被割让于大汉的消息。
也或许是害怕汉军再次屠城，潘弘马汉二人来到贰师城时，城中百姓仍然不足千人。
这却是让两人忧喜参半，忧的是，人力不足，建设贰师城的速度恐怕会比预期的慢上许多。
喜的则是，城中当地人甚少，不用担心当地人造反之事。
两人在与大宛王交接清楚之后，以最快速度控制了贰师城及其周边地区。
“马公以为，吾等当如何行事？”潘弘询问道
马汉笑道，“建设经营非某所长，当有劳潘公才是……”
潘弘笑道，“马公过谦了，公在乌垒诸地，所行之事……某亦多有所闻……还望马公不吝赐教！”
马汉道，“某不过萧规曹随罢了……”
潘弘闻言思忖一番后道，“好一个“萧规曹随”，此言大善……”
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后，认为如今的贰师城与昔日张越初入轮台时颇为相似。
因此决定效法张越当年所行之两事。
第一件事是清理贰师城周边百里之内的贼寇，为贰师城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第二件事，则是夏播工作，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把贰师城周边土地全部收回。
这一项工作原本是最困难的，不过因为康居人的帮助却是简单了许多。
因为这些土地的主人十之八九都死在了屠杀之中。
“马公剿灭盗匪之事就要拜托于公了！”
潘弘向马汉拱手一拜。
“潘公但请放心，某一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盗匪威胁到贰师城！”马汉回拜道。
潘弘道，“如此，某主内，马公主外，吾二人携手……当可完成君侯之托……”
马汉笑道，“潘公所言甚是……如此你我二人当各行其是……”
潘弘道，“善！”
两人接下来又对人手进行了一番分配。
因为考虑到夏播的重要性，两千汉军，马汉只带走600骑兵，其余的一千四百之众皆归潘弘。
接着两人又分别召集自己所属之部下，进行了更细致的分工。
分工完毕后，各项工作很快就在有效的组织下，运作起来。
马汉领着汉军骑兵，开始了汉军入大宛后的第一次剿匪作战。
贰师城中，潘弘也把城中剩余的百姓组织起来与汉军材官一起投入到了紧张的夏播之中。
在潘弘等人的努力下，贰师城重新显示出了生机。
……
转眼已是始元二年七月，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汉军已经完成了贰师城周边地区的夏播工作。
马汉这边也进展顺利，不但成功剿灭了两股盗匪，获得了数百名奴隶。
而且还成功占领了位于北贰师城西七十里的马场。
“这就是先皇帝梦寐以求的汗血宝马乎？”
马汉看着眼前一匹肩高超过八尺（汉尺）的大宛马，口水流了一地。
这时一名被俘虏的大宛人，在一旁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马汉皱了皱眉头，叫人寻来了一名粟特译人。
“尔问问他，这里有多少大宛马……哪些人是牧马人！”
马汉向那粟特译人道。
那译人道了一声“诺”，随后就与那人交谈起来。
大约两刻钟之后，那译人才对着马汉道。
“此人名叫阿牛木支，据他所说如今留在此地的都是马场的牧马人……”
“此地原本有马七千匹，一年可以产战马600匹，驽马700匹，不过如今只剩下不足千匹了！”
马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尔且问问他，此地的马都去了何处？”
那译人又转头对那阿牛木支说了一通话。
马夫先是看了看马汉然后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那译人转身对马汉道，“此人希望明公能绕过牧场之人的性命！”
马汉哈哈一笑，“告诉他，只要他们能够帮大汉牧养战马，不但重重有赏……甚至可以让他们成为贵族……”
译人把马汉的话翻译给阿牛木支后。
那阿牛木支竟然直接拜倒再地，轻吻马汉的靴子……
第百七十六章 道路为先
潘弘在完成夏播之后，立即组织人手修建贰师城通往乌即城的道路。
占领一地之后，修筑道路，一向是诸夏的一个优点。
想要有效的控制一片地区，尤其是新占据的地区，通讯是首位的。
为了尽快完成通往乌即城的道路，除了必要的警备人员之外，其余人等皆被投入到了道路修筑之中。
乌即城这边，刘益在正式驻防疏勒后，做出了与潘弘同样的选择。
他一边清缴疏勒地区的匪徒集团，一边召集人手修筑道路。
这时莎车一战中投降的阿里等人，成为了刘益得力的助手。
阿里等人原本就是疏勒地区有名的大盗，对各地的盗贼据点可谓了如指掌。
在阿里的协助下，刘益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疏勒地区叫的上名号的贼匪组织一扫而空。
经过这些时日的清缴疏勒地区的治安不但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
而且还为疏勒带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仅仅是人力方面就抓获了近千五百人的盗匪。
这些盗匪全部被刘益贬为奴隶，成为了修筑道路的主力。
至于缴获的各种财货，除了上缴三成给都护府之外，其余的则归属于疏勒自有。
可别小看了这剿匪所得，疏勒可是地处交通要道之上。
乃是丝路贸易的一个重要节点，若不是地处高原，即使是莎车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疏勒的盗匪很多都是延袭了几代的老匪，其积攒的财富甚至超过了西域许多城邦小国。
通过大规模的剿匪，可以说让刘益一下子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刘益并没有把这些财富放入私囊，而是全部投入到了疏勒的建设之中。
左右之人把这些看在眼里，对刘益皆是敬佩不已。
尤其是前疏勒王子艾合以及阿里两人。
两人从刘益的举动中也看出了刘益的抱负和追求。
对两人来说跟随这样一名上司，自己的前途也会有保障。
“阿里，艾合，昨日潘公送来信件，欲修筑贰师城与乌即城的道路，君等以为如何？”
刘益在收到潘弘送来的信件后，特意唤来了两人。
艾合思忖一番道，“明公此事恐非易事……此恐非疏勒与贰师两地可以完成之事……不若先修筑乌即至疏勒之道……”
刘益暂时没有搭话，而是转头向阿里询问道，“阿里，汝以为如何？”
阿里道，“未知大汉是否有大举西进之意？”
刘益问道，“有何区别？”
阿里道，“若大汉并无大举西进之意，乌即至贰师之路，自然可以暂缓修筑……”
刘益闻言继续问道，“若大汉有意西进呢？”
阿里躬身拜道，“若大汉果欲大举西进，那么下吏以为不惜一切代价也当修通此道……”
刘益满意的点头道，“大军远征最关键的就是粮草补给……若无道路，大军远征却是难以维持……”
阿里躬身道，“明公所言甚是，下吏曾闻昔日贰师将军首征大宛就是败在后勤补给之事上……”
刘益叹息一声，“却是如此，二征大宛，战死死卒不过数百人，因冻饿而死者却有数万……”
艾合听到此处，那还不知道刘益的打算，不过他并没有附和。
“明公所言甚是，只是乌即乃至整个疏勒皆地处高原，山路难行……吾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益皱了皱眉头，“艾合军侯所言亦不无道理……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三人经过一番讨论，刘益最终还是决定修筑乌即西进贰师的道路。
“艾合，暂停疏勒至温宿的驰道，所有人力全部集中到乌即……”
“诺”艾合答应一声。
刘益点点头，转向阿里。
“阿里，现在还有多少奴隶可以捕捉？”
阿里在心中盘算一番后道，“小吏所知的盗匪大部以被击破，剩余的恐不多也…～”
刘益闻言皱了皱眉，“可否购买奴隶？”
阿里犹豫道，“可以，只是吾恐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刘益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时艾合出言道，“明公，前些时日，轮台蔡公发来消息，这几日当有七百户移民通过疏勒……不如截流一批……”
刘益闻言立即道，“此事不可，此乃君侯派往贰师屯田之士……不可为之……何况贰师城比我等更需要这批人力……”
阿里道，“明公，赤谷大战大汉俘虏匈奴数万，不若上书求一些战俘！”
刘益思忖道，“此法当可行……”
……
刘益在为人力而苦恼之时，马汉也陷入纠结之中。
“什么，尔是说马场之马大部分被劫走了？”
马汉望着阿牛木支脸上露出怒色。
“给我问问他，是何人劫走了牧场马匹？”
译人与阿牛木支交谈一番后道，“明公是郁城王劫走了马匹……”
马汉闻言皱了皱眉，“竟然是郁城王！”
郁城这个名字对大汉之人乃说自然不陌生，这是大宛国实力仅次于大宛国王的小王。
汉征大宛的直接原因，就是这郁城王斩杀了前来换马的汉使。
郁城王也是西域唯一真正击败过汉军的势力。
李广利二征大宛之时，上官桀虽然攻破郁城，赵弟甚至斩下了前任郁城王的首级。
但郁城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
随着丝路贸易的发展这郁城实力比当年更上一层楼。
根据大宛王提供的情报，这郁城如今可是拥有近万大军，其中骑兵就超过三千。
据说这郁城王甚至有争夺大宛国王之位的野心。
以贰师城如今的实力，虽然并不惧怕郁城，但想要虎口夺食怕亦非易事。
马汉思忖一番吩咐后道，“且让此人召集周围的牧马人……”
译人把此话传达给阿牛木支后，阿牛木支再次轻吻马汉的靴子后，立即开始召集牧场的牧马人。
或许是因为这些牧马人害怕汉军出尔反尔的原因，直到七天后，这些牧马人才陆陆续续在阿牛木支的召集下回到牧场。
“做的不错……”
马汉愉快的拍了拍阿牛木支的肩膀，当即任命他为牧场总管……
第百七十七章 欲效秦皇
为了保证马场的安全，马汉计划在此地修筑一座大型墩堡。
不过按照他与潘弘的分工，此事当由潘弘决定。
因此仅在牧场停留三日，马汉就在留下百余骑兵驻防后，带着近日所获返回了贰师城。
“潘公意下如何？”
马汉回到贰师城后，首先向潘弘提出了自己对牧场的规划。
潘弘思忖一番后道，“马公以为如今最重要的事乃何事？”
马汉不假思索的道，“打通与大汉的联系！”
说完之后，马汉已然明白过来，“潘公某明白了，看来牧场之事需得缓上一缓了……”
潘弘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时他向马汉道，“马公不必急在一时，昨日传来消息君侯已经击败匈奴右贤王……”
马汉听到这里，已然激动的跳了起来，“当真！”
潘弘笑道，“此事岂有假，这是昨日刘益送来的军报！”
说着潘弘顺手递给马汉一封帛书。
帛书上，详细记载了汉匈大战的经过和结果。
“彩……好彩……如此西域将尽归大汉也！”
马汉看完帛书后，大叫连连。
潘弘笑道，“不止如此，以某观之，君侯恐怕很快就会在西域大举修筑道路……”
马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该是如此！”
马汉突然恍然大悟，“潘公之意是，君侯会大举向贰师移民？”
潘弘道，“大举移民，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当会遣一些俘虏予疏勒！”
马汉疑惑道，“如此与我贰师有何干系？”
潘弘此时又笑着递给马汉一卷木渎。
马汉接过来一看，“好彩，这刘益亦是做大事之辈！”
潘弘请马汉坐下后道，“有刘益之助，贰师与乌即之道至少可以提前两年完成……届时就是马公用武之时了……”
马汉搓了搓手掌道，“善……”
……
潘弘猜测的不错，赤谷大战结束后，张越就是下令从修筑赤谷的战俘中分出两千余人给了疏勒。
并下令给刘益，要求刘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乌即至贰师城的道路修筑。
收到命令的刘益也豁出去了，为了尽快完成筑路工作，他亲自带着人，钻进了茫茫大山。
为了找到最佳的路线，刘益不惜自降身价，悉心向当地土着求教。
当张越从长安返回轮台时，刘益终于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
轮台城中，张越一直在思索着未来西域的发展规划。
赤谷大战之后，短时间之内匈奴人已经无力对西域都护进行袭扰。
这正是大力开发西域的绝佳时间。
实际上在前往长安之前张越就已经对此有着初步的规划。
碎叶城和赤谷城的建设，还有乌即城至贰师城的道路建设都是这个规划的一部分。
不过当时因为时间的关系，并没有进行统一协调，因此规划也显得非常粗糙。
“君侯，蔡公请见！”
张越在思考着未来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张湛的声音。
“快快有请！”
张越大声吩咐道。
很快蔡汀就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张越面前。
“拜见君侯！”
“蔡公请起，蔡公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张越一边让张湛准备茶水，一边询问道。
蔡汀道，“君侯，下吏此来是请求修筑驰道！”
张越闻言一惊，“修筑驰道！”
驰道可不是普通的道路，秦汉对驰道的修筑都有严格的规定。
它的宽度是五十步（69米），两旁种有树，而且对树的间距也有规定，一般间距是三丈。
修筑驰道需要先修筑路基，在路基上再铺设枕木。
大家没有看错，确实是枕木，再于枕木上铺设轨道。
标准的驰道是有轨道的，与后世的火车道相似。
只是后世的轨道使用的是钢铁，动力一开始是蒸汽机后来才慢慢更新换代。
而秦汉的驰道却是用经过特殊处理的木材做轨道，用马匹做动力。
当然上面奔驰的也不是后世的火车而是马车。
因为驰道修筑成本很高，所以汉代修筑的其实不多，反而是秦朝修筑的更多。
秦朝修筑的驰道比较着名的有九条，虽然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但至今仍然完好无损。
张越能够快速由齐地赶回关中正是因为有着东方道。
先皇帝继位后，大汉能够快速扩张，这九条驰道可谓功不可没。
这九条驰道的存在也让秦汉成为诸夏历史上道路交通最好，通讯调兵速度最发达的王朝。
张越思忖一番后道，“蔡公，驰道虽好，恐怕非是西域能够支撑的！”
蔡汀刚刚提到驰道之时，张越是心动的，但一想到修筑驰道所需要的成本，张越就只能强压心中的欲望。
修筑驰道需要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西域都护编户齐民的区区几十万人，根本无力完成。
蔡汀闻言道，“君侯且听下吏把话说完……”
经过蔡汀的一番解释，张越总算明白了过来。
蔡汀计划修筑的驰道，并非始皇帝所修筑的标准驰道，而是简化又简化的道路。
其实就是在现有的道路上增加轨道而已。
“君侯，下吏计算过了，修筑此种简便驰道，可使调兵速度提高到如今的两倍……物资损耗可以减少三成……”
张越在心中盘算一番后道，“蔡公可计算过所需人力物力……”
蔡汀早有准备的让人搬来一箱木渎。
“君侯请看……汀计算过了，只需要钱粮若干即可……轮台完成可以支撑……”
张越一边听着蔡汀的介绍，一边仔细查看木渎。
“需要十万人力？”
张越皱着眉头问道。
蔡汀道，“不错，下吏计算过了，按照下吏的方法只需要十万人力和五年时间，就可以修好联通疏勒；碎叶；轮台；乌城的驰道……”
张越道，“十万人力，恐难以征调啊！”
蔡汀道，“长安不是答应君侯把参于王氏之乱之人发配西域吗……”
张越恍然大悟，“原来蔡汀竟然已经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
蔡汀这时继续道，“这些人中至少可以抽调六万人力……道路所经诸国岂有不出力之理……如此当可解决人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