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惊天一炸轰破城
火箭就是在普通的弩箭头上包裹了油布,在瞄准镜中再次确认目标后,郭大靖点燃了火箭,稍微瞄准后便射了出去。
如果被城上的建虏发现,郭大靖也看好了躲避撤退的障碍和路线。何况,他还能取出盾牌来抵挡抛射而来的箭矢。
火箭在空中掠过,准确地射中了目标。火焰暗淡了一下,呼地一下又旺盛起来,显是引燃了火药。
突如其来的火光果然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注意,他们大声叫着,探身往下张望城墙下燃烧着的棉衣,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大靖缓慢地移动着,潜行到了另一处隐蔽所在。庆幸的是,没有敌人发现射出火箭的他。
轰,轰,轰!接连三声爆炸在洞内响起,一股黑烟喷了出来,洞口被三颗黑火药陶雷炸塌了。
坑道爆破是封闭得越好,威力越大。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憋”字。而洞内撒了一地黑火药,引燃木箱内的爆炸物,应该是不成问题。
城上的守军明显慌乱起来,喊叫声大作,人影在城墙上晃动,向这里快速赶来。
远处的陈继盛等人眼巴巴地瞭望着,爆炸声响过之后,他们并没有看到期待的城墙坍塌,不由得面面相觑。
陈继盛张开嘴,刚想说:凭这样的爆炸,怎能炸开城墙?
“这个……”陈继盛说出两个字,就觉得脚下的地面晃动起来,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陈继盛转头看向城池,夜色中看不仔细,但在凄冷的月光下,城墙处腾起了浓重的烟雾,并形成了直冲半空的烟尘柱。
旁边的军官,以及整装以待的东江军将士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象郭大靖所提醒的,还真都处于愣怔之中。
“好象——炸开了。”张攀喃喃地说道,可还不敢确定。
刘兴祚似乎看见义州的城墙自内而外地爆开,象是有一头在里面沉睡的怪物猛然苏醒,从里面钻出来,把城墙拱翻了一般。
“该猛冲进攻了吧?”李维鸾也看得惊愣当场,但他看得还算清楚,城墙由下向上被猛然拱起,砖石腾空而起。
尚可喜大张的嘴巴慢慢合拢,突然想起了郭大靖所说的“别发愣,不用怕,猛冲”的提醒。
原来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戏语,而是真的把大家都看愣了。
“擂鼓,冲锋。”尚可喜大声吼叫起来,身旁的传令兵才反应过来。
翻身上马,尚可喜不管别人,猛冲而出,手里挥舞着长刀,发出冲锋的呐喊。
战鼓声终于敲响,三百精骑如梦初醒,上马持兵,向着烟尘笼罩的城墙处驰奔而去。
骑兵之后,是汹涌的步兵,拉开了一个宽大的正面,向前呐喊着冲去。
噼哩啪啦!不断有砖石从空中落下,距离郭大靖最近的只有十来米。他也同样地瞪大眼睛在观察,心中也有一些忐忑。
寒风吹拂,烟雾和尘灰逐渐散去,模糊的视线中城墙出现了一个十几米宽的大缺口。缺口两侧的城墙也坍塌下去,形成了一个斜度。
五六米高的城墙,而缺口处足足矮下去一半,碎石烂砖和泥土混杂,成了一片废墟。
应该可以了吧?郭大靖觉得就算战马过不去,步兵爬坡进攻应该没问题。
进攻的东江军愣怔了片刻,城上的守军也好不到哪去。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不是被炸死震晕,便是被坍塌的砖石埋住。
而其它地段的守军要反应过来,并赶来堵口作战,也需要时间。
马蹄声轰鸣,郭大靖赶忙回头张望,眼见数百骑兵形成了一道急流,向着城墙处冲杀而去。
呼!郭大靖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自己聪明,是在侧面,避开了骑兵冲锋的道路。
尚可喜在马上左右张望,没有发现郭大靖的身影。眼见已近城墙,他收起心思,猛挟马腹,冲上了破砖碎石形成的斜坡。
烟尘还没有完全消散,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黑火药的呛人气味,耳旁还听到哀号和呻吟。
马走得磕磕绊绊,步步登高,尚可喜眯着眼睛,努力分辨着前面的景物。终于,眼前蓦然一亮,马也开始走低,他已经走出这片稀薄烟尘弥漫的区域。
虽然视线还象在细雾中那样模糊,但他看到了城内的街道和房屋。远处人影晃动,建虏的嚎叫也听得清楚。
杀进城啦!尚可喜驾着战马下了斜坡,落到平地后,他兴奋地举起长刀,发出集合冲锋的吼叫。
一骑接一骑,不断有骑兵会合到尚可喜身边,向着远处的敌人冲锋而去。后面越过废墟的骑兵,看着前面同伴的身影,不用招呼下令,便跟随冲击。
烟尘被一阵寒风完全吹散,凄冷的月光下,景物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骑兵、步兵正通过象土堆似的城墙废墟,向城内,向城墙两侧冲杀。
陈继盛哈哈笑了起来,心胸大畅,胜利在望。
转头看向张攀,陈继盛已经有了心情调侃,笑道:“张将军,这郭大靖不能再是小旗官了,当心别人跟你抢啊!”
张攀连连点头,说道:“凭他的战功,早就够升总旗了。本想着战后论功行赏,现在看来,是不能耽搁了。”
“总旗啊——”陈继盛沉吟了一下,说道:“再升一级吧!赏罚分明,才能激励士气。”
按照卫所官兵的职级,大头兵以上是小旗官,依次类推为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正千户、指挥佥事……
也就是说,郭大靖一下子连升两级,越过总旗,成为了从六品的试百户。
其实,到了明朝中后期,镇戍营兵制成为主导,军官品级又有不少改变。
在营兵制下,一般而言五人为伍,五十人为队,五百人为司,千人为哨,三千为一营。
营兵制下的职官又确立为副总兵、参将、游击、都司、守备、把总等,在九边,还有守备—操守—把总的排序。
如果进行统一,或是对比的话:总兵—署都督佥事或左都督;副总兵—署都督佥事或都督佥事;参将、游击、守备分别为署都指挥佥事或指挥使。
第三十四章 城中厮杀
而郭大靖升为试百户,就相当于后世的上尉;地方上呢,相当于科员或副科级别。
但这都是虚的,郭大靖还是手下没人,上尉级的大头兵,没见过吧?或许军饷上会有体现,但东江军穷得一逼,能按时发就是老天开眼了。
当然,赏银是能捞到不少,不能拿个头衔哄人不是。但郭大靖真不是为了钱,升官是不错,能给点兵就更好了。
义州城被攻破了,东江军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先锋和预备队两千多人,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说起来,能够如此容易地攻进城内,与建虏损兵折将是分不开的。
你想想,一共就剩下七百余人,就是轮两班上城守卫的话,也不过三四百人。
这点人马分布于城池防守,密度肯定大不了。爆破城墙就干掉了附近的守军,其它守军赶过来,人数不能太多,时间上也来不及。
要不怎么说连锁反应,蝴蝶效应呢!
从郭大靖向东江军提供准确的情报之后,后面发生的事情便和历史上都有了或大或小的改变。
大大小小的改变不断叠加,就会在某一件事情上集中爆发。义州城被攻破就是其中之一,这可是历史上绝对没有的事情。
巷战厮杀,战马驰奔不开,非建虏所长,东江军也未必熟悉。但对建虏战力的限制,却要远高于东江军。
因为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又都在视距内进行,地形复杂莫测,巷战更适合步兵作战,更是拼人数拼兵力的战斗。
郭大靖随着后续的步兵,也冲进了城内,混在一支队伍中,沿着街道向东城门杀了过去。
前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郭大靖又故伎重施,爬上了街道旁的屋顶,靠近了战斗的地方。
一百多建虏与东江军士兵在街道上混战,兵力都施展不开,倒下一排,就又冲上一排,惨叫、哀嚎、怒吼声混杂在一起,战斗血腥而残酷。
啊!惨叫声中,一个建虏弓箭手从房顶滚了下去。
郭大靖拉弦上箭,继续瞄准高处的几个建虏弓箭手。这几个家伙射术精湛,已经躲死射伤了不少东江军将士。
惨叫声接连响起,屋顶上的建虏弓箭手一个一个地被射中摔下。
这时候就看出弩弓的优势了,郭大靖可以趴在屋脊后,建虏却只能跪、立姿势拉弓放箭。
一支箭矢掠过头顶,郭大靖的瞄准镜中又套进了一个目标,轻轻扣动板机。
这个向郭大靖放箭的建虏胸部中箭,仰面摔倒,压碎了不少瓦片,又滚下房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哈尼在队后大声嚎叫着指挥,却见己方的弓箭手接连被射杀。少了他们的压制,敌人士气一振,向前冲杀的更凶猛。
“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哈尼突然想起了为之痛恨的经历,虽然只是猜测,可他却坚信就是那个暗中施放冷箭,射杀了很多建州勇士的混蛋。
“杀,杀,往前冲。”哈尼眼睛都红了,一边督促着士兵顶住,一边摘弓搭箭,四下寻找着可恶的偷袭者。
最后一个弓箭手被地面的东江军乱箭射倒,郭大靖也转移了目标,在地面的建虏中寻找。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建虏凶悍异常,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带着十几个手下,与东江军战士们拼命厮杀。
一支弩箭无声而至,射入了他的面门,从左眼扎了进去。
建虏惨叫着伸手抓住了露在外面的箭簇,竟然用力拔了出去。然后,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去!还以为这家伙能象夏侯淳那样,把自己的眼珠子吃了呢!
郭大靖骂了一句,继续拉弦上箭,寻找目标。
瞄准镜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凶恶的脸,哈尼终于发现了刚移动完位置的郭大靖,咬牙切齿地张弓搭箭向着目标瞄准。
郭大靖也锁定了哈尼,似乎有点眼熟,但来不及打招呼了。嗯?还要射自己,就用这箭矢打个招呼吧!
崩!弓弦几乎同时响起,却只有操作的两个人能听到。
郭大靖很鸡贼,射出箭矢后便往下一趴,把脑袋藏在屋脊后。
箭矢贴着屋脊飞过,消失在空中。郭大靖向旁边移动了一下,才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哈尼还没有倒,捂着胸前露出的箭簇,呼吸急促得象拉风箱,视线也开始模糊。
这是什么弓箭,我穿的甲胄可是高级货?!
哈尼终归是得不到答案了,弩箭造成的创伤式气胸使他脉搏减弱,呼吸急促,很快就陷入了休克状态。
小样儿,还敢跟爷对射?
郭大靖继续向建虏射击,谁叫得最响,厮杀得最凶猛,长得最丑,都成了被选为目标的理由。
杀敌,杀建虏!郭大靖没有了激动和兴奋,只是机械地拉弦上前、瞄准射击,把建虏当成了土鸡瓦狗。
哈尼的倒下,弓箭手和悍勇建虏被射杀,再加上东江军的猛烈攻击,残存的二十多个建虏再也抵挡不住,狼狈地转身逃跑。
东江军战士们发一声喊,迈开大步紧紧追杀,又有几个建虏后背受创,倒了下去,被无数双大脚践踏踩过。
郭大靖溜下屋顶,跟着队伍向前跑,他已经看到了仓库,就在不远的地方,两座哨楼很明显。
…………………..
地面的震动,巨响轰鸣,惊醒了城中熟睡的人们,也包括崔孝一等人。
崔孝一和几个手下急忙穿衣着鞋,奔出屋子,想打听个究竟。而此时,金鼓声、呐喊声已经隐约可闻。
“攻城啦?”崔孝一瞪大眼睛,甚是疑惑,“哪来的军队,怎么事先没一点消息?”
安宗禄猜测道:“除了东江军,好象没有哪支军队有攻城的实力吧?
“不会这么快吧?”有人表示怀疑。
崔孝一皱着眉头想了想,沉声道:“不管什么情况,马上作好准备,待机而动。”
几个人回屋带好武器,收拾停当,再回到外面时,形势已是大变。
“听,喊杀声已经是在城内了!”崔孝一觉得不可思议,这攻城的速度也太快了,就是数万人马,爬梯攻城也得费点时间吧!
“敌人杀进来,都向南城增援,把敌人赶出去。”外面突然传来的喊叫声,让崔孝一等人面面相觑,赶忙跑到大门向外张望。
第三十五章 再搬运,屈才了
果然,门外的兵丁已经跑去增援,只看到他们慌乱奔跑的背影。
意识到众人投注过来的目光,崔孝一眨巴眨巴眼睛,猛地一挥手,“走,咱们也出去‘增援’。”
说着,他咧嘴笑了起来,众人也知其意,纷纷笑着点头,拥着崔孝一冲出了大门。
“你们不能出去。”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士俊带着十几个剃头人赶了过来,拦在了众人面前。
崔孝一冷眼看着张士俊,手按住了长刀,沉声道:“城池被攻破,我等前去助战,有何不妥?”
“用不着你们助战。”张士俊猛地一摆手,说道:“区区敌袭,很快就会被满洲大人击败。”
崔孝一哼了一声,转身欲走,但却给旁人使了眼色,众人都心领神会。
刷!一道白光闪过,崔孝一猛地转过身,长刀随着挥起,一刀将张士俊的人头砍掉。
“杀!”安宗禄低吼一声,与众人一起拔刀就砍,将十几个剃头杀得死的死,逃的逃。
崔孝一也不追赶,示意手下收起张士俊的狗头,大步冲向喊杀声激烈的街巷。
…………………
厮杀声过了东城门,又向北城门延伸而去。
建虏越打越少,进入城内的东江军却是越来越多,各处混战之下,建虏已经难以抵挡。
郭大靖冲进了空无一人的仓库,各处的建虏都着急忙慌地去堵口子反击。城已破,若是守不住,留人守卫仓库根本就没有意义。
粗暴地砸开大锁,郭大靖进入库房,只是稍一打量,便开始搬运搜刮。
义州城不比龙川,库房里的好东西着实不少。这其中有缴获自原来朝鲜守军的,也有建虏入城后搜刮入库的。
郭大靖使出浑身的力气,好一顿收纳。两百多条火枪,十几桶火药,千多斤粮食,百多领盔甲,两百多副弓箭……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最多也不过是一半。他还是有分寸的,不指着一次就捞个够,得给东江军也留下相当的战利品不是。
至于数量,郭大靖是按照五百人的军队来搜刮的。这是他的小目标,没有五百,能率领三百人也行。
大库房的边上还有一个库房,郭大靖砸开锁之后,看到的是十几箱金银财宝,以及成堆的布匹绸缎,应该是建虏在义州屠城之后搜刮的。
这些都应该是阿敏等人战胜回来,再分赃的。现在,却便宜了东江军,还有郭大靖。
也没太贪,郭大靖只搬了三大箱金银财宝,十几匹布匹绸缎,便出了库房,还不忘把大门推上。
战斗的日子刚刚开始,郭大靖对自己的定位绝不只是一个狙击箭手。为了远大的目标,他宁愿让别人说他贪婪或者自私,尽管没人知道。
外面传来嘈杂人声,郭大靖转身避开,翻墙而走。
城内的战斗接近了尾声,开始不明情况的建虏仓促反击,被卷入巷战损失惨战。数千东江军从城南打到城北,只剩下不到百人的建虏开城门逃窜而出。
但在城北数里外,这伙建虏遭到预伏人马的猛烈打击,从城内追出的东江军也衔尾而至。前后夹击之下,只有寥寥数个建虏钻入山林,得以逃命。
其他的从东、西两门逃出的少量建虏,同样遭到伏击,无一逃脱。
至此,义州袭城战以东江军的大胜而告终,守城建虏几乎被全部歼灭,东江军也付出了近千人伤亡的代价。
在郭大靖看来,东江军的战力还需要努力提升。可对于东江军将领,能打出这样的伤亡比,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绝对胜利。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光是郭大靖一人,在数次作战中,就射杀了几十个建虏。再加上爆破城墙造成的死伤,超过百人,甚至更多,已经毫无疑问。
其实,郭大靖对于东江军的敢战是钦佩推崇的。如果关宁军也能如此,建虏岂会如此猖獗?
败了没关系,屡败屡战就是不服,还有敢战之心,那才是真正的军队。
建虏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一是粮草物资的匮乏,二是人口数量的硬伤。
经济封锁可以使其财政崩溃、物资短缺,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断地战斗,则可以消耗其有生力量,从根本上削弱其战力。
凭明军的战力,也不要说一换一、一换三的比例,就是一换五、一换十,凭大明帝国的人口基数,也把建虏给拼光了。
关键是没有敢战之心,只能龟缩城中;或是畏敌如虎,未战先溃。
当然,战争不是简单的人拼人的游戏,只是说这个道理。
就在郭大靖又跑到伤兵营,施展他锯子、烙铁、刀子、针线四件套,给伤兵们带去恐怖感受的时候,陈继盛等将领正在城墙坍塌处巡视,口中啧啧称奇。
“有这攻城奇法,我军日后攻城拔寨,力摧大敌,可就容易多了。”陈继盛站在城墙坍塌的边缘,用脚踢走了一块碎砖,满是感慨。
张攀笑着点头,但眼中却闪过警惕之色。自己部下好容易出来个郭大靖,这陈副将不是要给挖走吧?
沉吟了一下,张攀找到了说辞,说道:“要是城墙原来没有排水洞,不是中空,想必是不能填药炸城的吧!”
陈继盛看着城墙废墟,陷入了思索。好半晌才微微颌首,看似赞同,却没有说什么。
确实,坑道爆破有不少的限制条件,并不是每座城都适用。挖掘坑道也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干好。
但这可不是张攀所找的理由。从坑道爆破的名字就能说明问题,那是在城墙下面挖的,跟城墙是不是中空,没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郭大靖是个人才。”陈继盛缓缓说道:“箭法精湛只能做个好兵,脑子灵活,却能统兵作战。”
张攀深以为然,说道:“末将也没有埋没他的意思,只要对我东江军有力,对他有发展,某岂会强留在自己手下听命?”
陈继盛笑着点头,对张攀不掩赞赏,说道:“此次大战,无论是从准确情报,还是袭攻龙川,你的功劳都不小。鹿岛守备嘛,不足酬功。”
第三十六章 挖墙角?
话点到为止,张攀也知道自己的战功肯定能得到晋升,从守备升到游击,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过,陈继盛作为毛文龙信任的副手,他说出的话,基本上就能够确定了。
“将军,朝鲜义士崔孝一前来拜见。”一个亲兵过来禀报。
陈继盛点了点头,迈步向城门楼方向走去。
崔孝一虽然没起到内应的作用,但却是对东江军交好的朝鲜人。和郑凤寿等人一样,陈继盛要表示亲近,要以礼相待。
太阳已经升起,经历过激战的义州城,又恢复了平静。
东江军士兵埋锅造饭,抓紧时间休息,午后便又要出发,撤往龙川。
快打快撤,固然是东江军的作战特点之一。义州所处的位置,也使东江军不敢久驻。
不是太担心攻入朝鲜的建虏回头反攻,而是顾虑辽东的建虏得到消息,直接蹈冰过江前来攻打。
如果不是江面冰封,以水师横于江上,就不惧建虏,且能沿江运动,择地攻袭。
郭大靖以前就明白,现在的理解更深,为什么建虏的军事行动大多选择在隆冬季节。
江河结冰,不用舟船,也不需架桥,骑兵蹈冰而渡,如走平地;攻打城池时,护城河也一样冰封,又少了一道阻碍。
而且,建虏生长在辽东,对于寒冷的适应,更胜过酷热。酷热季节打仗,顶盔贯甲,容易中暑;不注意卫生,还容易发生疫病。
敌人害怕的、反对的,我们就偏偏要去做;敌人希望的、欢迎的,打死也不做。
郭大靖觉得就这么简单,既然建虏尽量避免在天热时作战,他就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出动袭扰。
东江军擅长打游击,这是毛文龙的战略战术;可郭大靖对游击的理解,比毛文龙还要高明多少倍。
且不说最精炼的游击战十六字诀,就是在山林中打游击的装备和武器,郭大靖也能搞出几样儿高级货。
等我有了一票人马,还是要从打游击开始。但已经不完全是东江军的作战模式,也将给建虏造成更大的打击。
郭大靖打着呵欠从伤兵营出来,连续作战,又用独门手艺治伤兵,即便是他的身体,也感到了疲累。
想找个地方休息,可郭大靖却发现有些尴尬。满城的东江军士兵,他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路。
按理说,他是鹿岛的夜不收小旗官。可鹿岛出来的人马经过龙川袭城战、阻击建虏,伤亡很大,就暂时留在龙川了。
要找周庆等人,这得在城里走多远哪?晃晃的,郭大靖也不由得挠头。
“郭大靖——”有人突然叫他,还带着哈哈的笑声,“郭旗官,哈哈。”
郭大靖转头一看,竟是尚可喜和李维鸾在几个亲兵的卫护下,笑着走了过来,打招呼的是尚可喜。
“见过两位将军。”郭大靖赶忙施礼参见。
李维鸾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多礼。看见你,我们也就放心了。”
“某问过数人,都说没看见你。”尚可喜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某还担心你被冲城的骑兵踩踏受伤呢!”
你瞅啥,俺全须全尾,啥事儿都没有。
郭大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谢两位将军关心。”
郭大靖正努力改变说话的毛病,现在也只是说得慢一点,却不再结巴了。
尚可喜伸出一根手指强调道:“某说过,只要成功炸城,这先登之功便是你的。凭此功劳,少说也能升总旗。”
“总旗是肯定的。”李维鸾不掩赞赏地看着郭大靖,说道:“再加上你以前的战功,升试百户也大有可能。”
郭大靖对这些官职称呼并不是很熟悉,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能给多少兵。
他只知道小旗应该管十个兵,五个小旗是一总旗,也就是五十人;试百户是不是领五个总旗,那就是二百五啦!
迟疑了一下,他虚心地求教道:“这个试百户手下有多少兵?”
“你想领兵打仗。”李维鸾微微颌首,笑道:“这试百户只是职衔,却没有明确定下领兵的数量。就是象我等这些游击、都司、守备,手下的人马也是不一。”
哦!郭大靖明白了,什么总旗、试百户,就是个级别。和后世也差不多,有的副科级能管好几十号人,有的科级却只是老哥一个。
尚可喜眼珠转了转,对郭大靖说道:“你想领多少兵,要是三五百的话,我倒是能够安排。”
李维鸾笑着摇头,对尚可喜说道:“老尚,不地道了啊!”
尚可喜也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张攀不在跟前,嘿然笑道:“只是随便说说。某也是看郭大靖战功卓著,当个小旗官,有些屈才啦!”
这种人家挖墙角的事情确实好说不好听,不论关系远近,名声在东江军中传出去,以后见面多尴尬。
李维鸾岔开了话题,问道:“郭小旗,你是辽东哪里人氏?”
郭大靖如实答道:“金州大黑山人,去年年底被强迁至青台裕,卑职逃出从军也不过一月。”
李维鸾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某倒是听说过,是建虏李旗鼓干的。可惜,我军在旅顺实力不足,未能阻止建虏暴行。”
旅顺属于金州,但东江军只能占据旅顺地区,却没有将金州收入囊中。
究其原因,还是实力不够。在陆地上,没有大海的屏障,建虏随时可以进攻。
旅顺因有峡湾和山体屏蔽,还算是有险可守。可要占据整个金州,兵力分散,能倚仗的险要不多,建虏来攻时,多半还是要退回旅顺。
东江军大将张盘曾有过占领金州的行动,但在南关作战中失利,壮烈殉国。旅顺也被建虏攻破,军民遭到屠戮。
尽管东江军在建虏退去后又重建了旅顺要塞,但在辽南的势力严重收缩,攻击性也大为下降。
其实,东江军要占领金州也是有办法的。除了比较充足的兵力外,那就是继袁可立之后的登莱巡抚武之望,所提出的计划。
第三十七章 晋升试百户
“城南至旅顺口一百三十里,三面距海,惟北面狭束,东西相距仅十里,许挑断其地,引海水以自固,设墩堡以防守,则百三十里沃壤可屯可耕,可团聚难民数万人,遂成不拔之基……”
什么意思?很简单,武之望计划在金州北面南关岛附近,也就是半岛最狭窄的地方挖掘一条人工运河,引入海水,或者说是加宽的护城河。
有了这道河流屏障,再建筑墩堡,彻底把大半个金州从陆地上截断开来,从而阻挡建虏的攻击,使这百三十里的地区成为大型的军事基地。
其实,这个想法相当不错,也很有实现的可能。但实际上却是“间户部会议裁登饷十万两,该镇因挑浚之费无所出,尚未举行,遽有旅顺之失。”
也就是说,朝廷拿不出十万两费用,计划也只能是纸上之谈。而且,张盘的阵亡和旅顺的失守,都和此计划有关。
据说,张盘和朱国昌便是到南关岭破土兴工,遭到六千建虏精骑的突然攻袭,以至双双阵亡。
区区十万两啊,大明帝国怎么就拿不出来?以至于大将阵亡,旅顺失守,辽民遭到血屠。
关宁每年数百万两,锦州、大凌河等城修了拆,拆了修,折腾了多少回?拿出个零头,也够挖几条人工河了。
难道朝廷诸公看不到辽南才是对建虏威胁最大的紧要所在?可以说,如果有稳固基地,有大军驻防,就是一把顶在建虏胸腹的尖刀利刃。
辽东虽然山多林密,对东江军的作战很有利。但距离建虏的统治中心还是太远,作用有限。
而辽南,或者说金州、旅顺,是东江镇除皮岛外的,另一个据点。
皮岛和旅顺一北一南,再加上星罗棋布的大小长山岛、海洋岛等岛屿,以及沙门、鼍矶、皇城等岛连接登莱镇,才是一个完整的攻守兼备的战略系统。
旅顺更是连接天津、觉华的海上枢纽,对于皮岛的物资输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郭大靖很想去旅顺,甚至计划着壮大之后,把金州也稳固占领。只是,现在到了旅顺,也要听命于人,难以自由发挥。
所以,听到李维鸾或是无意,或是故意地说起旅顺,说起他的家乡金州大黑山,也就并没有太过明显的表示。
家乡,对郭大靖来说,已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远没有归乡的热切。
正在此时,刘奇士跑了过来,向尚、李施礼参见后,便招呼着郭大靖,说是陈副帅要见他。
郭大靖便顺势施礼告退,随着刘奇士离开。
“周庆和哨探们都分开在城内找你呢!”刘奇士边走边说道:“我估计你最可能在伤兵营,果然就在这里。”
郭大靖笑着点头,说道:“陈副帅,什么事?”
刘奇士对于郭大靖的简炼语言已经习惯,说道:“不是很清楚,应该是论功行赏吧!能这么快攻下义州,你的功劳最大嘛!”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了起来,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说说,怎么就能把城墙给炸塌了呢?”
郭大靖想了想,用最简短精炼的话阐明了爆炸的原理,“憋!”
刘奇士迷惑不解地看着郭大靖,眨巴着眼睛重复道:“憋?”
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表情很认真,也很笃定,确实没有说谎吗!
刘奇士翻了下眼睛,用力摆了下手,说道:“呆会儿陈副帅要这么问你,可别这么回答。就一个字,糊弄谁呢?”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既没答应,也没反对。虽然只是一个字,可学问大了,列个方程式,那不更让人直眼发傻?
午后就要撤退,陈继盛便把义州的官衙作为临时指挥部。
郭大靖赶到的时候,不仅看到了陈继盛、张攀,还有朝鲜人郑凤寿、崔梦亮、崔孝一,以及降倭藤野正和他的儿子。
在城外伏击出城逃窜的建虏,朝鲜义兵也参与了。凑巧得很,他们活捉了建虏的牛录额真巴哈里,便赶来给陈继盛献俘。
给众人见礼已毕,郭大靖便老老实实地恭立一旁,等着陈继盛开口说事。
“此番攻克义州,郭旗官当居首功。”陈继盛笑着开口,脸上不掩得意和赞赏的神色。
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攻克义州,全歼建虏。这不仅是东江军少有的胜利,更在朝鲜人面前涨了脸、添了光彩。
“张将军又上报了你历来的战功,本官便暂代毛帅赏功,升你为试百户,并抽调各部精锐三十名,由你统领指挥。”
陈继盛指了指桌案上的银子,说道:“暂且拿着这些银子,毛帅的封赏命令,亦不会耽搁太久。”
“谢过陈副帅。”郭大靖躬身施礼,很坦然地收起银子,脸色也是相当平静。
三十就三十吧,好歹算个排长。把这些人好好训练指导,总比自己单干要强。
他也明白陈继盛的意思,想让他带带这三十人,多培养些精锐的哨探或是夜不收。
张攀微笑颌首,说道:“大战还刚刚开始,望你再接再厉,再建功勋。”
“是!”郭大靖施礼如仪,唯独脸上露出笑意,与拜谢陈继盛时不同。
毕竟自己是鹿岛军中的一员,张攀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对自己也是相当不错。
张攀稍有些无奈地说道:“知道你射杀了很多建虏,可登记军功的时候,却不好计算。”
郭大靖摇头,并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
陈继盛更加赞赏,胸怀大度,不计小利,确实是个很有发展潜力的人才。或者,就是对建虏痛恨已极,杀建虏就是全部的心思。
当然,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陈继盛脑中一闪而过。
“本官已上报毛帅,请毛帅便宜专制,授郑大人守备都司之职,并赍以银牌。”陈继盛笑着说道:“郑大人将要坚守龙骨山城,对于炸城之术有些顾忌。”
看着陈继盛询问的目光,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也不想解释过多,给这帮人上堂化学课,便向崔梦亮拱了拱手,“多谢崔大人。”
第三十八章 这次是真的大捷
崔梦亮有些恍然,拱手还礼道:“郭百户是说排水洞?”
郭大靖点了点头,又转向郑凤寿,拱手道:“龙骨山城可有中空城墙?”
“那倒是没有。”郑凤寿答完之后,沉吟了一下,脸现喜色,说道:“郭百户的意思,只要城墙完整,火药放不进去,就不用担心建虏也用炸城之术?”
“是的。”郭大靖点了点头。
屋内气氛为之一松,郑凤寿哈哈一笑,说道:“这我等就放心了。凭龙骨山城的险要,建虏若来攻打,必让其死伤惨重。”
山城,听这名字就不是一般的城池可比。估计也不大,但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凭建虏的攻城法,郑凤寿有这样的信心,也不奇怪。
“在下崔孝一。”崔孝一听说是郭大靖炸开的义州城,也甚是欣慰,还有几分感激,“本想在城中内应,却被建虏看住。若不是郭百户一夜炸城,在下等人说不定便有生命之忧。”
郭大靖赶忙拱手还礼,说道:“客气了。”
“郭百户言语简炼,诸位与其相处久了,才能知晓。”张攀在旁解释,担心有人生出别的想法,以为郭大靖是倨傲无理。
众人赶忙表示这性格挺好,什么沉默是金,什么言简意赅,反正就是话少是优点,瞎嘞嘞才招人烦。
陈继盛听郭大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热切的心情也冷静下来,知道这炸城之术有诸多限制。可不是每座城池都有中空城墙,能够如此轻易被攻破的。
郭大靖见没有什么事情了,便施礼告退,转身退出了厅堂。
这次攻破义州城,朝鲜义兵也出了力,陈继盛为将来作打算,很是慷慨地把库房中的部分物资分给了郑凤寿和崔孝一,还给了他们一些钱财去招募义兵。
郑凤寿准备回龙骨山城,以此为根据,对建虏进行袭扰伏击。
崔孝一则要带着追随者去龙川,同样招兵买马,并且联络知交好友安克诚、张希范、金重国等人,扩充势力。
陈继盛对于朝鲜义兵是乐见其成,并支持其扩充实力,共同打击建虏。因为他们是本乡本土,对于地形地势非常熟悉,招募朝鲜人也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有这些义兵在,东江军就等于多了很多的耳目。该支援支援,该帮助帮助,付出些许的物资,并不吃亏。
郭大靖出了厅堂,又看见了刘奇士。一说话,才知道经过刘兴祚的推荐,他也成了自己的手下,或者是副手。
对于刘奇士这个真夷,郭大靖也没有什么歧视或鄙夷,一起出生入死,感情升得很快。他也挺赞赏刘奇士的武勇和拼命,尽管不太清楚刘兴祚是什么意思。
有刘奇士的引领,郭大靖终于有了休息的地方。这回是真的休息,却不是在空间内干私活儿了。
一觉睡到大中午,刘奇士把郭大靖唤醒,出去吃饭。
有粥,有饼,有马肉炖白肉,尽管伙头兵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可对于东江军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城内的战斗,打死打伤了上百匹战马,可也缴获了数百匹。有肉吃,有马骑,还给朝鲜义兵各分了一些,依然让部队能够增加四五百骑兵。
而经此一战,东江军在援朝作战中的战绩和斩获,就已经超过了历史上的数量。
《明熹宗实录》所载:东江军在援朝之战中献俘活夷三名,首级四百七十七颗,鞑帽二百九十顶,逐一核验审视,历历皆真。
四百多颗人头,按东江军的兵力和装备,不算多,也不算少。至少东江军敢主动出击,与不动如山的关宁军相比,就是难能可贵。
如果与被吹到天上的宁远大捷比,对比就更加明显,“大捷”这两个字就更显得够讽刺。
宁远守军两万余,建虏五六万,困守孤城一步不敢出。被建虏攻破后勤重地觉华岛,损失兵民上万,被烧毁船只上千艘,粮食物资的损失更加巨大。
最后呢,战后在城下收获首级二百六十九颗。尽管斩首数不等于杀敌数,躲在城内也不可能及时割取城下的人头,被建虏抢回尸体也正常。
但据各方资料印证,建虏在宁远之战中的伤亡数应该在三千左右。就算是三千,人、财、物损失如此巨大,也算不上什么大捷吧?
至于有些记载说是宁远大战共杀死杀伤敌人一万七八千,这牛皮吹得就实在太大,绝对是假的。
在郭大靖看来,所谓的宁远大捷,只不过是明朝为了鼓舞民心士气,所发起的一场造神运动罢了。
至于袁督师奏报上所说红衣大炮轰击,能“糜烂数里”;棉被裹火药,“火星所及,无不糜烂”。
都特么糜烂了,怪不得割不到首级呢!
可郭大靖知道,红衣大炮打的是实心炮弹,而不是高爆开花弹,不可能“一炮歼虏数百”;棉被裹火药,也绝不会比凝固汽油弹更厉害。
好吧,说远了。
郭大靖并不能记得《明熹宗实录》所载的数字,也就没有太过兴奋和激动。这倒也好,至少不会让他满足于此,还要继续地奋斗。
他的思路也是正确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正是在援朝作战及宁锦战役中表现消极,袁督师被木匠皇帝赶回老家。
袁督师的去职,几乎是已经注定的结局。但东江军如果战绩突出,接下来的待遇就很有可能改变。
武器装备,粮食物资,只要朝廷能多加拔付。东江军的境况就会改变,战力就能提升,历史也极有可能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郭大靖通过自己的努力,先是带动张攀所率领的一千几百人马,接下来是陈继盛所统率的四千多兵力。以后呢,说不定是整个东江军。
一人再奋勇杀敌,也就几十,或者上百。
可一支军队,战绩就达到斩首上千。人越多,偏转历史车轮的力量越大,可能性也越高。
吃饭的时候,郭大靖看到了自己的三十名手下。估计这也是特意的安排,为的是尽快熟悉,再增进下感情。
第三十九章 爆发管,革命性的发明
三十一人,郭大靖确认自己没数错,还有些纳闷。当中,还有一名总旗,名叫王国重,自我介绍,乃是旅顺游击李维鸾派来的向郭百户学习的。
来的都是兵,就这家伙是个官,郭大靖有些猜不透李维鸾的意思。随便的言谈中,这个王国重倒还可以,刘奇士也给了他暗示。
于是,郭大靖就把这三十人分成三小队,自己和刘奇士,再加上王国重,各领十人。
旅顺、金州,郭大靖还是希望日后能在那里发展。与李维鸾搞好关系,对王国重稍加关照,说不定日后就有大用处。
吃饱喝足,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东江军便分批开拔,向龙川撤退。
现在,郭大靖和手下算是归陈继盛指挥。这也正常,虽然部队分属各个岛屿或地区,可现在却是一个整体。
根据郭大靖的特长,这支小队被安排到最后撤离,还是哨探的作用,提防有敌人追击。
趁着还没走的空当,郭大靖骑着马,又在城内晃悠起来,干起“捡破烂”的活计。
瓶瓶罐罐,还有些城头上废弃的蒺藜陶弹,都被他悄悄地收在空间。
在当时,蒺藜陶弹,或者是其它爆炸物,并不是很受重视。原因也很简单,黑火药的威力不够,对敌人的杀伤力不大。
可以参考抗战期间的土造手榴弹和地雷,填装炸药的还好,用黑火药的很难对日本鬼子造成致命伤害,大多以擦伤为主。
有时候黑火药地雷爆炸,又是火光又是烟雾的,却只给鬼子造成点烧伤,熏得跟灶王爷似的。
手榴弹呢,一炸两片,除非没有别的替代,否则,战士们都不爱用。
要知道,抗战时期已经完全是热武器时代。日本鬼子没有盔甲,黑火药爆炸物造成的伤害尚且如此,就不要说现在顶盔贯甲的防护装备了。
但在郭大靖看来,黑火药的威力还是有提升的余地的。
最笨的办法,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你加大填装的火药量不就完了。小鞭炮和大麻雷,效果肯定不一样啊!
高级的手段也有,比如原料提纯,比如颗粒化。当时西夷的制药技术,就能达到这个水平。
不是崇洋媚外,也不是妄自菲薄。谁的先进就学谁用谁,谁的好使就买谁造谁的。郭大靖禀持的就是实用主义,拿来主义。
他要拿来运用的,还有抗战时期全民皆兵的发动。
首先就是造地雷,当时八路军军工部鉴于地雷构造简单,决定发动民众广泛制造。
通过举办地雷训练班,派出技术干部讲解地雷构造和爆破知识,并编印了一些小册子发给大家。
这些受训骨干回村后又举办训练班,即使是没有文化的农民,简单学习后也可依葫芦画瓢做出地雷来。
特别是编成顺口溜,更能让老百姓易学易懂,“一块青石蛋,当中钻个眼,装上四两药,安上爆发管,黄土封好口,线子在外边,事先准备好,到处都能安……”
当然,要让别人学会,自己得先熟练。郭大靖就准备抽时间弄出拉发地雷来,不用明火去点,方便实用又隐蔽。
要说爆发管,技术含量并不高,抗战时期老百姓都能自己造,又能是多高科技的东西。
郭大靖知道爆发管的原理,制造起来自然不难,在空间内就做出了几个,试验成功。
要造爆发管,并不是当时的生产技术水平所限制的,而是人们的思路和科学知识。
古代就有自动发火的地雷,原理和最初的燧发枪比较相似,用的是钢轮和燧石。但这种发火装置的工艺要求、制造水平和成本都很高,难以普及使用。
历史上的燧发枪也经历过类似的过程,直到用更简单有效的撞击式出现,才扫平了大量生产制造并装备军队的障碍。
而且,郭大靖还有一些增加黑火药爆炸物威力的办法。现在不做好准备,到用的时候就要抓瞎。
不过,郭大靖得佩服东江军打扫搜刮的能力。这是长久艰苦奋斗养成的习惯,留给他能用上的,实在是不多。
好吧,从缴获的成果来看,建虏屠城搜刮,倒是便宜了东江军。这真是你撒网来我打渔,你种稻来我收米。
随着大队人马的陆续撤出,城池越来越空,郭大靖挨门串户,继续“捡破烂儿”。
直到在一家不算大的宅院,他竟看到了藤野正和他的儿子。
“这——你家?”
郭大靖有些尴尬,看这父子俩的样子,好象在缅怀伤感。
没准这就是人家以前的宅院,这跑到人家去捡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手里还拎着人家的花瓶呢!
藤野正轻轻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以前是,现在和以后嘛,谁知道呢?”
藤野正的儿子藤野英背转过身,抹了下眼睛,削瘦的肩头还抽动了两下。
“建虏捱不了两三个月,就退走了。”郭大靖把手里的花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安慰道:“到时候再回来就是。”
藤野正勉强笑了笑,说道:“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啦!”
说完,他指了指花瓶,说道:“喜欢这个,你尽管拿去。宅子里你看好的,都尽可拿走。与其被扔下或打碎,你能用上,是它最好的归宿。”
“这个——”郭大靖挠了挠头,更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我要把它打碎,磨成碎末,作引信用。”
藤野正的眼睛直了,本以为物得其主,没想到竟是要被挫骨扬灰,比打碎还惨哪!
藤野英也是愕然转过头,望着郭大靖,没想到还有这么——实在的人。想干什么能不说出来嘛,非让我们知道?
“引信——”门外突然传来了好奇的询问,郑凤寿迈步走了进来,耳朵也忒尖了。
郑凤寿来到近前,很是期待,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是和炸城有关吗?瓷器怎么用,好奇怪的引信啊!”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告诉郑凤寿也没什么。反正是打建虏,多杀几个挺好的。
第四十章 地雷战初现
至于这技术传到建虏那里,嘿嘿,就象日本鬼子不会和抗日军民玩游击战、地雷战一样,他们用不上啊!
如果建虏真搞起了地雷战,估计辽东也快平了,建虏也快灭了,只能是苟延残喘了。
郭大靖点了点头,背转过身,隐蔽地从空间取出两个做好了爆发管。再面对三人时,伸出了手掌。
花瓶当作地雷,一根绳是鞭炮纸捻,再加上郭大靖的摩擦发火管,齐了!
主要是纸管里面装上瓷粉、硫磺粉,再拉动管内的摩擦线,通过摩擦发热引燃硫磺,再通过纸捻,把地雷引爆。
郭大靖猛地一拉,纸管内迸出几点火星。然后,郭大靖的手顺着绳子到了花瓶,猛然再一张。
“轰!”藤野英作了配音,黝黑的脸上绽出笑意。
“不用点火啦!”郑凤寿一下子就看出了关键,眉毛一挑,望向郭大靖,拱了拱手,极为恭敬地请教道:“郭百户有此奇思妙想,还请多多指点。”
郭大靖不用多想,直接就说道:“绊发、踏发、拉发;用踏板、铁夹。”
藤野正微笑点头,说道:“钢轮发火雷,某听说大明早已有之。敌人踏之即发,声若霹雷,糜烂数里。”
又是糜烂,就没别的形容词了?还数里,你当是地毯轰炸哪?
郭大靖笑了两声,也不多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好东西。”郑凤寿彻底明白了,抚掌振奋,“龙骨山城下埋上地雷,敌人若来攻,就炸他个尸横遍野。”
郭大靖想了一下,提醒道:“先挖坑,建虏来了再放雷。”
“明白,明白。”郑凤寿哈哈笑着,向郭大靖拱手致谢,说道:“如此一来,龙骨山城又多一道保障。若能杀伤建虏,必为郭百户向毛帅报功。”
“不用!”郭大靖摆了摆手,说道:“还有事,告辞。”
耽误这么长时间了,赶紧去别处看看,很多破烂儿,还等着自己捡呢!
“等等。”藤野英突然开口,上前把花瓶拿起,送到郭大靖面前,说道:“郭百户请收下。虽然是明朝成化年间的官窑瓷器,打碎了可惜。但能用于打杀建虏,粉身碎骨却也是它的造化,胜过碎瓷埋土化泥。”
说着,藤野英脸上绽出笑容,期待地望着郭大靖。
还是个古董呢,留下几百年应该很值钱滴。
郭大靖盯着花瓶看了看,抬头看到藤野英露出的整齐的雪白牙齿,还有那眼神,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藤野英说话,感觉象是故意哑着嗓子。
“谢了。”郭大靖不知为什么,就是下意识地避开了藤野英的眼神,伸手接过花瓶,转身而去。
“郭百户,这个纸管可不可以换成铁的、铜的——”郑凤寿突然开口问道。
啥的都行,这还要问清楚,真是个较真的家伙。咋的,瞧不起俺的纸管?
郭大靖停下脚步,嘿嘿一笑,说道:“有钱的话,金的、银的都行。”
郑凤寿知道郭大靖在揶揄他,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化解过去。
望着郭大靖远去的背影,藤野正缓缓说道:“一个奇怪又厉害的家伙,很有前途。”
郑凤寿点了点头,说道:“某也曾动过心思,请他到龙骨山城暂时相助。但看陈副帅和张将军对他的态度,也就没自讨无趣。”
“现在确实不合适。”藤野正说道:“东将军众将也看好他,战事结束前,不会割爱。”
郑凤寿有些惋惜地苦笑一下,对藤野正说道:“咱们也要出发了,藤野兄可准备好了?”
藤野正看了看厅堂,留恋和回忆之色一闪而逝,说道:“没什么准备的,现在就走吧!”
说完,他转头对藤野英说道:“英儿,都是身外之物,无须留恋。”
“是,父亲。”藤野英答应一声,收回了目光。郭大靖已经出了宅院,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
历史上,一战时期的拉火管用过纸、锡、黄铜等材料,后来则主要是铜。工艺上,自然也是越来越高级,越来越灵敏,越来越耐用。
比如纸质的,就可能受潮。如果条件允许,郭大靖也希望能改进材质,以保证可靠性。
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越快实用越能见到效果,简陋就简陋,只要能尽快用于打击建虏,就是最好的。
所以,在撤出义州的路上,郭大靖便把自己的这个小发明都教给了手下。而且,他还将告诉陈继盛,推广到东江军各部。
短时间内可能造不出太多的地雷,但地雷的特性是埋在地下,只有自己知道,敌人不知道。
有一两颗炸响,建虏就会谨慎前进,他哪知道对手埋了多少?
指望地雷能大量杀伤建虏,肯定是不现实的。但能迟滞其行进的速度,影响其行走的路线,对于东江军来说,也是极有意义的。
把建虏拖在朝鲜,等到春暖冰融,平安道山多河多的地形地势,将成为东江军和朝鲜义兵擅长的战场,给予建虏以沉重的打击。
而按照郭大靖的估计,来回可能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朝廷才能够得到消息并给予支持。
也就是说,要到二月份。东江军在粮草物资上,或者是在援军上,才会有所改观,能够发动有力的反击。
时间,对于东江军和建虏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建虏要尽快逼朝鲜屈服,从而结束作战。东江军则要拖住建虏,等待对自己有利的形势出现。
龙川、义州两场大战,不知道对攻朝的建虏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皇太极会有什么应对?
尽管郭大靖知道历史的走向,但到更具体的变化,却难以判断。
阿敏是否派兵回头作战,扫清后路;皇太极是否会增兵朝鲜,保证攻朝部队后路无虞;或者是阿敏和皇太极都不作应对,还是自信能达到攻朝的目的?
郭大靖对此只是思考过,便又甩到一旁,不作理会了。
建虏如何行动,他不能左右;东江军如何反击,也不是他能作主的。现在,按他的地位和品级,考虑太多没什么用,做好自己能做的最实际。
第四十一章 好人哪,你终于猜到了
“冬季的话,土地冻得坚硬,还不算是太合适。”考虑到挖坑的难度,郭大靖传授完地雷之法后,又随口作了评价。
刘奇士瞅瞅郭大靖,嘿然一笑,说道:“你觉得刨坑很难?再难也比和建虏面对面厮杀容易。”
王国重也有些奇怪,附和着刘奇士说道:“有了这自动引发的地雷,不用拼命就能杀伤建虏,就是冻土,刨个坑不过流点汗,太合算了。”
郭大靖挠了挠头,看着两人的表情,明白了。在他看来,累得满头大汗地刨坑,还不是一个坑,哪有他一箭射杀来得简单痛快。
“没几个人象你似的,杀建虏那是要拼命的。”刘奇士也明白了郭大靖的心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
郭大靖点了点头,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就凭东江军的武器装备,有时还吃不饱,与建虏作战,真的是拿人命在拼。
而从东江军还有敢战之心,东江军民对毛文龙还拥戴,就能看出毛文龙确实不简单。换做是郭大靖,也不敢说有这种收拢人心的本事和能力。
按照郭大靖来自后世的思维,要让人卖命,得拿出诱人的利益不是。加个班还得要加班费呢,何况是上阵拼命?
名、利应该是最容易想到的。对于普通士兵,名先不说,远没有钱财来得实在,也就是利。
凭朝廷所拔付的军饷粮食,能维持住东江镇军民的民心士气,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人格魅力?!
郭大靖不好判断,因为他还没见到毛文龙。尽管管中窥豹,从东江军将士们身上能看出些端倪。
收回飘飞延展的思绪,郭大靖继续讲解地雷,“黑火药地雷的威力并不是很大,除非加大装药量。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在地雷上加些尖利的碎石……”
按照当时的技术水平,以及东江军的物资情况,铁壳雷都比较奢侈,陶罐雷应该是最容易制造的。
这样粗制滥造的地雷,就有一个特点,碎片很大,飞到空中呼呼带风,挺吓人的。但和一炸两半的手榴弹一样,难以造成大量的杀伤。
既然无法造出预制碎片的地雷,那就得用辅助手段来弥补。可以往地雷里加些碎铁尖石,象郭大靖所说的地雷表面盖上碎石,也是一个办法。
虽然要一下子炸死敌人,同样也不容易。但纷飞的密集石头,致伤的几率却是大大增加。
象头部、脸部,以及甲胄防护不到的腿脚,被碎石击中,受伤应该是肯定的。
头破血流、瘸腿跛脚,这样的效果也不错,至少会影响到伤者的战斗力。没准还能得个破伤风啥的,死翘翘了。
其实,郭大靖还知道跳雷的制造,以及类似定向雷的埋设方法。只是担心说得太多,别人记不住,便作了保留。
“嘿嘿,这招儿够狠。”刘奇士连连点头,说道:“碎石横飞呀,想躲都躲不开。”
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郭大靖说道:“这地雷的想法,是在龙川城上捡到蒺藜陶弹后才有的吧?”
终于猜到了啊,真是好人哪,真不亏我叫你大哥。
郭大靖赶忙用力点头,说道:“正是,正是。你一猜就中,厉害,厉害。”
尽管他不结巴,但说话还是较慢,给人一种树懒的感觉。当然,没人知道树懒是什么东西。
刘奇士有点奇怪地看着郭大靖,怎么感觉这家伙有些激动呢!
被看穿了秘密,难道不应该是惊讶,或者疑惑地反问“你咋知道滴”。
郭大靖心情不错,都不用自己编了,有人给找理由和原因,太省事儿了。
接下来的空闲时间里,郭大靖就重点给刘奇士和王国重演示讲解,并依据着所行进的路线上的地形地势,作了不少想象式的推演。
在哪里埋雷,哪里设触发点,对敌人才能造成大的杀伤;对于行军大队,连环雷的效果是不是更好;踏板虽然简单易造,但夹子似乎更灵敏,埋设起来也更方便等等。
郭大靖有意少说,只是有意无意地引导。而等到手下都参与进来,众多的设想和办法也就涌现出来。
如果这三十人能始终跟着自己,在不断的灌输和培养下,就将是自己得力的手下。
如果他们还要各自归队,那就是一颗颗火种,把地雷战术普及推广到东江镇全军,在辽东大地燃起燎原之火。
地雷简单易造,号称“穷人的武器”。对于东江军来说,相当适合。
而从牵制、骚扰、袭击的角度来说,地雷也正对东江军的战术原则。不要求一下子能炸死炸伤多少,持续的消耗也将使建虏难以承受。
…………………
皇太极接到阿敏等人的报捷,以及请求用出痘蒙古人换防义州的书信后,欣然批准,立刻派出一千蒙古兵前往义州。
同时,皇太极还给阿敏回信,让他相机而动,并强调朝鲜一切事务都委托给阿敏等诸贝勒,他不为遥制,只依阿敏等人的商议结果来行动即可。
在深为信任的表象下,皇太极的用心可谓阴险。攻伐朝鲜的结果如何,将全部由阿敏承担。如果出现差错,自然就成为日后打压处治阿敏的罪状。
但阿敏已经被长趋而入的胜利,以及在朝鲜自立的企图冲昏了头脑,并不知道手下镶蓝旗的实力,决定着他将来的命运。
其实,皇太极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并且还重复使用。抄掠京畿撤退后,又独留阿敏镇守永平四城,借刀杀人,或借机再削弱其部实力。
对四大贝勒中的莽古尔泰也是一样,围攻大凌河时,皇太极便派正蓝旗作战,以致正蓝旗损失很大。
当莽古尔泰向皇太极禀报所率部队遭到重创时,皇太极又故意指责其部怯战,激怒莽古尔泰,冲动之下犯了“御前露刃”的大错,成为处治其的主要罪名。
争权夺利,倾轧政争,不仅是明朝的痼疾,建虏也是一样。为了上位,打压清洗也不稀奇。
第四十二章 建虏分兵
如果明朝有智者,洞悉建虏的内部矛盾,并加以利用,造成建虏内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能达到效果的话,这计谋就不亚于数万精兵之力,不恣于大战获胜的战绩。
正月二十六,建虏攻克安州,安州牧使金俊和兵使南以兴等人在激战中阵亡,城破后除数百人外皆被屠杀。
建虏在安州停止前进,等候皇太极的回信。直到正月三十,皇太极的信使到了,义州被攻破、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厅内的气氛很是压抑,阿敏阴沉着脸,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椅子扶手。
信使脸上带伤,垂头不语。一路上,他遭到了朝鲜义兵的三次伏击,一百多护送的骑兵伤亡过半,才把任务完成。
“汗王既然说可进则进,不可进则勿强行,不如就此退兵。”
岳讬目光一闪,似乎思索出了对策,缓缓开口说道:“能攻取义州,东江军出动的必然不少。朝鲜人的抵抗又有蜂起之兆,书信联络、粮草运输,都会遭到威胁。”
阿敏眯了下眼睛,并没有马上答话。先等等,看别的贝勒怎么说。他当然是不想就此收兵的,可也得想好理由。
济尔哈朗看兄长的神色,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我军势如破竹,已令朝鲜人胆寒。就此收兵,却也是可取之策。”
阿济格对皇太极和代善等大贝勒却是心存怨恨,其母大妃阿巴亥便是被他们联手逼着殉葬的。
平常不说话,只是装着低调,因为皇太极刚刚收拾过他。因为他擅自主持其弟多铎的婚礼,便被削去爵位,征伐朝鲜前才刚刚恢复。
对于阿敏的野心,阿济格也能看出一些端倪。至少桀骜不驯,阿敏是跑不掉的。
所以,象岳讬、硕讬、杜度、济尔哈朗这四个跟皇太极亲近的贝勒,阿济格也同样怨愤。
目光偷偷地扫了一圈,阿济格决定帮阿敏,就是想给皇太极添堵,让岳讬等人不好受。
“义州虽失,应是疏于防范,为敌可乘之机。”阿济格脸上带着笑,故意装出随便的样子,说道:“现已由蒙古人驻防,当无问题。至于朝鲜义兵,不过乌合之众,仗着熟悉地形地势,骚扰而已。”
见众人把目光都投注过来,阿济格嘿嘿一笑,说道:“打到这里,离平壤已是极近,逼迫朝鲜王臣签订城下之盟,想来也不困难。攻伐朝鲜,总要有个结果吧?就这么退兵,某觉得是半途而废,劳而无功。”
阿敏眼睛一亮,这话说得好啊,没想到还是有人帮自己说话,尽管阿济格并不一定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
“我军攻打朝鲜,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可因粮草运输拖累了前进的脚步?”阿济格垂下眼帘,说道:“本就是就粮于敌,又有何担心呢?”
众人一时无语,阿济格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有理有据。
只不过是让东江军抽冷子袭取了义州,现在已经夺回。就算不夺回,大军回返,东江军还敢据城顽抗不成?
粮草运输就更不是退兵的理由了,本来就是以战养战,也没大车小辆拉着粮食进朝鲜。否则,进军速度岂能如此之快?
“老十二说得有理呀!”阿敏阴沉的脸云开雾散,甚至有了些许的笑容,说道:“听说朝鲜王室已经逃往江华岛,可见其心胆俱丧。我军继续南进,逼迫其议和,此战方算是有结果。”
阿济格又添了把火,说道:“听说平壤已是一座空城,朝鲜人都跑光了。”
“哈哈,如此,进兵不费吹灰之力。”阿敏笑了起来,说道:“朝鲜已无敢战之心,应战之力,我军也不必重兵推进。可分兵对付朝鲜人的骚扰,以及东江军的攻袭。”
说着,他的目光从杜度、岳讬、硕讬的脸上扫过,询问道:“三位贝勒可愿领兵出击,扫清宵小,保我主力无虞?”
岳讬微微皱了下眉头,觉得阿敏似乎有意支开他们。
剩下的济尔哈朗是阿敏的兄弟,阿济格的主张显然很合阿敏的心意,监视掣肘的话,恐怕力度不够。
硕讬垂下眼帘,不想发表意见,只听兄长岳讬的决定。
杜度虽是贝勒,却是老奴之孙,辈份上差了。父亲褚英本是长子,却因罪被努尔哈赤论死,这又是杜度需要谨言慎行的原因。
见三人暂没说话,阿敏索性直接拍板,说道:“三位贝勒各领两千人马,分别在安州、定州、义州扫荡清剿,确保粮道通畅,保我大军后路无虞。”
攻打朝鲜的建虏兵力有四万多,除了朝鲜的剃头人,还有各旗的少量人马,作为主力的镶蓝旗则是全部出动,大概有一万五六千。
阿敏自然不会把自己的部下给其他贝勒指挥,正好借此把这三个最亲近皇太极的家伙赶走,把不属于自己的人马也带走大部,免得对自己的行动造成阻碍。
岳讬无奈地接受了命令,他没有理由拒绝,阿敏是主帅,派他出战也是正常。
有了岳讬的带头,硕讬和杜度也不便反对,乖乖地遵令而行。
历史上,当建虏主力打到平壤时,就已经是一座空城。换句话说,建虏主力基本上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
但在建虏推进占领的地区,即义州、龙川、宣川、郭山、定州、安州这一条线上,东江军和朝鲜义兵却在不断地袭击建虏,最后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六月份。
阿敏借着主帅的名义,借着义州、龙川被攻袭,把岳讬、硕讬和杜度派了出去,也各给了两千人马。
尽管这其中有阿敏的谋划,但他也不认为这三个贝勒各率两千人马,会平定不了后路的安靖。
朝鲜义兵,不过是散兵游勇,躲在山林中偷袭伏击;东江军嘛,缺粮少穿,装备简陋,也难以与建州勇士正面抗衡。
至于义州和龙川的失守,阿敏认为是疏于防范,驻兵也不多的缘故。现在有三个贝勒的增强兵力,东江军就再无可趁之机。
如果东江军强自出战,袭攻铁山未能成功,倒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遭到沉重打击。
………………
第四十三章 大捷的振奋和影响
云从岛。
毛文龙刚刚要发出向明廷再次乞求粮饷的奏疏,陈继盛的捷报便由快船送了过来。
“……袭取龙川,攻克义州,共斩首夷级一千两百六十三颗,缴获鞑帽……”
本来是随意地看着捷报,可突然间毛文龙的眼睛瞪得溜圆,手一抖,竟把胡子揪掉了两根。
这怎么可能?
加上诸岛的援兵,陈继盛手下也不过有五六千人,竟能攻城拔寨,还斩首一千两百多颗?
毛文龙抬起头,眼神变得犀利,审视着信使,沉声道:“此捷报可确实?”
信使躬身道:“回大帅,陈副帅是于义州城内所写捷报,命小的们急速报送。唯恐大帅生疑,特命小的详述战事经过。”
“嗯,你细细说来。”毛文龙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盯着信使。
捷报上有陈继盛的印信,毛文龙也认识陈继盛的笔迹,对此倒没有怀疑。可对战绩却不敢相信,唯恐是虚报。
要知道,虚报战果在当时并不鲜见,说是潜规则也不为过。但虚报过头,或是说得过于详细,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比如你可以说某次作战敌人伤亡多少,反正也不会有人去敌人那边查察,死多少伤多少,没法确定。
可把斩首数说得这般具体准确,就没法糊弄了。这些人头可是要送到登莱,由登莱巡抚来查验确定的。
信使口才极好,对几次战斗也知道得清楚。否则,也不会派他来禀报。
从张攀所部袭攻龙川,撤退时又遭建虏追击,陈继盛得到援兵的情报后毅然出动,在义州城下炸城突破,一举全歼守敌……
虽然与说书人相差甚远,但随着信使的讲述,一幕幕战斗的画面出现在毛文龙的脑海中。
如果是野战,毛文龙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战果。可夜半偷袭、倚险阻击、城中混战,建虏的优势难以发挥,取得这样的战绩,倒是可信。
“所获首级乃陈副帅亲自核验,历历皆真。”信使讲着讲着,也兴奋起来,朗声道:“若毛帅存疑,陈副帅可解送至云从由毛帅检验。”
毛文龙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他会算命,也会察颜观色,更听到解送云从岛由他亲自检验,心中疑虑一扫而空。
用力摆了摆手,毛文龙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脸上神情变幻,最终竟哈哈大笑起来。
“好,太好了。”毛文龙手里还捏着捷报,手在空中舞动,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
毛文龙目光咄咄地看着信使,兴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开口问道:“张攀袭取龙川,郭大靖是先登首功;陈副帅攻克义州,也是郭大靖炸开城墙,再立首功?”
“是。”信使笃定地答道:“这是陈副帅和张将军亲口所说,并请毛帅擢升其为试百户,以酬其功。”
毛文龙微微一笑,说道:“两次首功,连破两城,不亚于斩首百级;再有之前刺探情报之功,本帅便升他为百户,亦不为过。”
信使把话带到,如何决定,便不是他的职责,躬身说道:“陈副帅请示毛帅,是否集兵于云从,并派郭大靖前往侦察,以窥探宣川虚实。”
毛文龙明白陈继盛的意思,如果宣川城防有漏洞,郭大靖认为可以炸城的话,便大军出动,进攻宣川。
宣川在铁山和云从岛的东面,据东江军哨探的侦察,有一千建虏、两千剃头人守卫。
从驻守兵力上看,建虏不仅是要驻守,还有监视铁山和云从岛的任务。
按照正常的情况,东江军不具备攻打宣川的能力,建虏留三千人马足以守住城池。
确实,如果不是寄希望于郭大靖的炸城之术,陈继盛也根本不敢去想强攻城池的可能。
但毛文龙却在大喜之后又陷入了沉思,集兵从云从岛蹈冰上岸,攻打宣川的话,确实很快,也很方便。
可毛文龙觉得似乎还有更好的袭扰建虏的打法,未必非要寄希望于炸城之术,去攻打城池。毕竟,这也不是东江军所擅长的。
“你先下去休息,本帅要斟酌思考,稍后再作决定。”毛文龙一时难以决断,便和言对信使吩咐道:“至于陈副帅要给郑凤寿银牌,并授都司之职,此乃小事,他可便宜行事。本帅也会马上补发令牌,不会让他难做。”
“是!”信使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信使一走,毛文龙的脸上立刻露出畅快的笑容,坐在椅中,捋着胡须轻拍捷报,心中振奋已极。
尽管东江军之前的战报有不少超过此次的大捷,可都有些虚,动不动就杀伤敌人数千,登莱巡抚和朝廷估计也心知肚明。
可这次却是实打实的战果,一千多夷级送上去,别说是东江军,恐怕与建虏开战以来的所有明军,也没有这样的战绩。
“召集众将,立刻赶来军议。”毛文龙沉思良久,大声吩咐外面的亲兵。
随后,他拿出写好的奏疏,铺纸提笔,刷刷点点又重写了一份。
有这份炫目的战果在手,朝廷肯定又要东江军全力援朝,把欠的粮饷先补上,再趁机多要些,估计朝廷也能答应。
给朝廷的奏疏写完,毛文龙略一沉吟,又给巡抚登莱右佥都御使李嵩写书信报捷。
当时的东江镇归登莱巡抚节制,首级要先送至登莱核验,上报朝廷,再拔付赏银。
只不过,自袁可立去职后,接任的登莱巡抚和山东文官集团对毛文龙印象不好,东江军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恐怕是毛文龙所始料未及的。
要知道,登莱巡抚对于东江镇的约束力虽然不大,但却行使着核实军饷、转运物资的职能。
找个理由,拖延发放,或是克扣少发,东江镇的军民便要忍饥挨饿。
所以,毛文龙把捷报发给李嵩,和首级一并押送到登莱,用事实说话,索要欠下的三十船军粮。
东江镇大捷,山东文官也能沾点光,李嵩也能得个运筹得当的功劳。再加上朝廷的督促,毛文龙相信,三十船军粮指日可待。
第四十四章 郭大靖的理想
没办法,不趁着援朝的机会,朝廷可不会太管东江军。谁让朝廷觉得东江军独立性太强,毛文龙跋扈难制呢!
毛文龙觉得这样还不是最周到,便又写了书信,准备派人给朝鲜王室送去。
通过大捷,毛文龙希望朝鲜的王公大臣能够有点刚。只要拖延时间,顶多一两个月,建虏就要撤退,不可能长久地留在朝鲜。
不管有没有作用,总要试一试,尽管毛文龙对于朝鲜君臣的懦弱无能深为了解。
奏疏、书信全都写完,毛文龙又对着地图思索良久,众将才陆将赶来,进行军议。
同样,对于陈继盛报来的大捷,众将与毛文龙一样,都是震惊,且难以置信的。
听完了毛文龙的讲述,众将才明白究竟。原来不是一仗的战果,而是三战累加的斩获。
当然,众将还是心存疑惑,但气氛却热烈起来,都感到十分的振奋。
“如果宣川可攻,全军出动也无不可。”毛承禄先开口提出建议,他认为有宣川之敌压在云从和铁山,对部队的行动有很大影响。
毛永诗沉吟着说道:“若能象义州城那样炸开城墙,进攻宣川当可确定。若是不成,大军出动却未必合适。毕竟,攻打城池,非我军所长。”
李九成素有计谋,微笑着说道:“依末将所见,宣川并不宜马上攻取。是否能够炸开城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海面冰封,我军能蹈冰上岸,建虏同样也能。打得过猛过狠,将建虏主力吸引过来,并非有利。”
毛文龙垂下眼帘,这和他的想法一样。海面冰封对于没有水师的建虏更加有利,云从岛之所以重兵驻防,就是担心建虏攻袭。
宣川若被攻克,影响颇大,建虏十有八九会调重兵赶来。云从岛的压力沉重,就更不可能抽调人马,对建虏展开行动。
最多不过一个月,春暖冰融,云从岛便可放开手脚,利用舟船之利,大举出动,对建虏展开大规模的反击。
而除去宣川,东江军可以进行攻袭的地方还有不少。不光是在朝鲜,辽东也可以成为目标。比如鸭绿江西岸的镇江等地。
这样的话,从鸭绿江口登岸袭扰,便是最主要的路径。而皮岛的位置,显然更加便利。
听着众将的意见,毛文龙没有明确的表示,直到全部说完,他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决定还有些草率,本帅决定带三千人马前往皮岛,先观后动。云从的防守不能松懈,大规模出动反击,目前的时机还不成熟。”
看来,毛帅对于大捷的战果也不是完全相信,要亲眼所见,才好做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众将躬身听命,毛永诗主动请缨道:“毛帅若带兵去皮岛,我部尚能战。”
毛文龙哈哈一笑,痛快地答应下来,“永诗所部,再加张焘所部。我东江军其实个个能战敢战,带哪部人马都是一样。”
……………………
皮岛。
陈继盛躲在一堵土墙之后,将绳子在手中绕了两圈,才用力一拉。
轰!不远处腾起一股黑烟,雪块泥土飞扬而起,还夹杂着不少碎石。半晌,杂物噼哩啪啦地落在地上。
“成功啦!”
“好啊,好啊!”
陈继盛旁边的几名将领纷纷发声,脸上也不掩兴奋激动之色。
用力点着头,陈继盛带着众将从土墙后走出,来到地雷爆炸现场,看着周围树立的木靶。
尚可喜摸着木靶上被碎石击出的凹处,咧着嘴笑道:“嘿嘿,虽说不能击穿木靶,可碎石横飞,打中头脸、腿脚,受伤却是肯定的。”
李维鸾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此地雷,预警是个好东西。迟滞敌军前进,也相当可行。若是多装火药,炸倒一片,也不成问题。”
“关键是不用人去点火。”陈继盛一语中的,这时候才想起来解开手上的绳子,说道:“钢轮发火早已有之,但却难以制造,不能大量使用。现在,则完全不同。”
张攀看着地上炸出的坑,并不大,只是试验,装药量也不能太多,但焦黑的痕迹尤在。
“我东江军又多一杀敌利器也。”张攀感慨着,抬起头,说道:“简单易造,军民皆可生产。若有成百上千的地雷,末将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
陈继盛哈哈笑着拍了拍张攀的手臂,说道:“成百上千你就不敢想象,若是成千上万呢?”
成千上万?!这个数字确实挺吓人,但要和东江军民的数量相比,真的又算不上什么,一人一颗,也有几十万啦!
李维鸾微眯了下眼睛,说道:“数量足够的话,建虏将寸步难行。金州嘛,占而据之,也不是妄想。”
陈继盛看了李维鸾一眼,知道他并不满足旅顺一地,但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发动皮岛军民,全力制造地雷。”陈继盛的目光移到焦黑的坑上,以坚定的口气作了决断,“纵然时间有限,来不及阻止攻朝建虏,可日后的作战,地雷也将是重要的武器。”
一个拉发摩擦管,起到的将是巨大的作用。简单的,才能够推广普及。和燧发枪一样,转轮枪只能是奢侈的玩物,撞击式才会成为军队的制式武器。
众将都深以为然,对陈继盛的决定没有丝毫意见。
“郭大靖还未登岛吧?”陈继盛突然很想和郭大靖细谈深说,转头询问般地投过目光。
张攀想了想,说道:“应该还在岸上,他们是最后撤退的。”
陈继盛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遗憾,说道:“上岛之后,让他马上来见我。”
停顿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慨叹,“升他到试百户,看来还是委屈了。”
尚可喜暗中撇了撇嘴,有名无实的职衔,没啥诚意。
李维鸾笑了笑,说道:“郭大靖是有理想的,他想领兵打仗。末将觉得,他再锻炼锻炼,也未必不行。”
这样啊!陈继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下意识地看了张攀一眼。
第四十五章 回岛船上
张攀微笑颌首,说道:“这样的人才,干夜不收太可惜了。若是有个闪失,可是咱们东江军的损失。”
陈继盛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是啊,确实是个人才,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不管怎样,郭大靖是张攀的手下,他的家眷也是住在鹿岛。如果将其调往他处的话,张攀点头同意,是最好的结果。
陈继盛就是这样的性格,心思比较细。作为毛文龙的副手,他在东江军中资历、威望居首。
郭大靖并不知道自己又升了一级,且离带兵打仗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此时,他正带着手下,登上海船,向皮岛撤退。
一路行来,依着地形地势,郭大靖与部下不断讨论商议,完善着地雷战的各种战术打法。
在龙川,崔孝一又热情地招待了郭大靖等人。
藤野正带着人去了龙骨山城,帮郑凤寿培训火枪兵;崔梦亮则从郑凤寿那里离开,赶到龙川与崔孝一会合。
地雷的妙用,便是崔梦亮告诉崔孝一的。郑凤寿也没有保密的想法,都是朝鲜义兵,共同的敌人是建虏,他们都是为国为王而战。
郭大靖同样也不藏私,把地雷的制造,主要就是爆发管的制作,教授给了崔孝一等人。
义州城和龙川应该还是建虏撤退的路线,以及信使往来,或者是物资运送的通道。朝鲜义兵能够发挥作用,对于东江军的行动,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至于更多的使用方法,郭大靖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倾囊相授。
对东江军也是一样,郭大靖并没有把自己所想到的全部都吐露出来。这需要一个过程,就现在而言,他觉得已经够显眼了。
海浪推击着海船,左右摇晃着,清冷而又带着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郭大靖手把着船舷,脚下站得还是挺稳。极目远眺,大海茫茫,与蓝色的天空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天,还是海。
刘奇士走上甲板,尽管不是第一次坐船,也不太晕船,可脚下还稍显虚浮,行走也有些蹒跚。
就瞅这旱鸭子的模样儿,郭大靖对他真夷的身份又相信了几分,尽管他不在乎。
刘奇士看到郭大靖瞅他的眼神,不由得嘿然一笑,快走两步,一把抓住船舷,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郭大靖没有取笑他的意思。人家虽然在船上不太适应,自己骑马还不利索呢!
人都有长处,也都有短处,郭大靖可不是完美主义者,更不是处…女座。
“会游泳嘛?”刘奇士望着大海,说道:“水底下能伏个七天七夜的那种。”
郭大靖刚想回答说会,可听到后半句,又把话咽到了肚里。
属王八的?还七天七夜,皮都给你泡成老树皮。估计是听说书的瞎白话,水性如何如何好,几天几夜不换气等等。
“略会一点。”郭大靖觉得自己不是王八,便很是保留和谦虚地回答。
其实,对于游泳他本来是挺自信的。按照他的猜想,那个时候人们会的,也就是狗刨而已。他可是又会自由,又会仰泳的。
“我是一点不会。”刘奇士也不怕被鄙视笑话,实话实说道:“原来看见水就晕,现在好多了。可要让俺下水,还是不成。”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慢慢练,好学。”
刘奇士翻了下眼睛,说道:“骑马也好学,你慢慢练哈。”
郭大靖的骑术确实不敢恭维,但他也不着急。
能骑着赶路,并跟得上别人,也就可以了。至于骑马冲杀,练起来花费的时间既长,也很少能用上。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郭大靖将主攻偷袭和伏击。这是比较符合实际,并且能够很快见到效果的战术打法。
郭大靖不再与刘奇士闲扯,伸手指了指海岸的方向,开口说道:“春暖冰融,辽东沿岸,都可去。”
刘奇士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可建虏已经放弃沿岸,要袭扰便要深入,危险性也很大。”
沿海迁界的山寨版,尽管能够制约东江军的登岸袭扰,却也有自身的缺陷,不能够完全杜绝。
郭大靖垂下眼帘,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种以坚壁清野、制造无人区来削弱东江军水师作战能力的策略,是建虏无法处下防守冗长的海岸线的无奈之举。
既是无奈,不去管它,让建虏继续无奈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应对的办法。
现在的建虏,或者称其为后金,其实是陷入衰弱的时期。
由于老奴临死前几年的残暴政策,辽民的反抗蜂起云涌,后金的统治遭到了极大的挑战。
同时,明朝、朝鲜、蒙古这三方对后金的经济封锁,使得生产力低下的建虏缺衣少食,难以维护长期的统治秩序。
建虏倒不虞挨饿,但投靠后金的蒙古人呢,没有粮食物资,怎么安抚,怎么让其为后金征战厮杀?
经济危机这个名词,当时无人知道,也无人能懂。只有郭大靖明白,建虏征朝、征虎墩兔、绕袭京畿,都是经济危机所导致的。
征朝不是为了灭掉朝鲜,要达到的最主要目的是掠取物资,并与朝鲜贸易,从而打破封锁。
同样,崇祯二年的入寇绕袭京畿,也是后金的经济危机大爆发,皇太极不得不采取的军事冒险。
既然如此,郭大靖在想,怎样才能使后金的经济危机更严重一些。
相比自己,乃至东江军的作战杀敌,使后金的经济危机加重,或是提前爆发,更具有战略上的意义。
比如说将在夏天爆发的进攻锦州和大凌河等城,如果不是后金从朝鲜掠夺了大量粮草物资,郭大靖认为是难以发动和支撑的。
有时候,从更高的层面上对敌人进行打击,远比战术上的成功,更加重要,影响也更大。
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增加东江军和朝鲜义兵的战力,在建虏载着战利品撤退时,予以伏击截杀,尽量削减建虏攻朝的收获。
当然,如果有机会,郭大靖也想着去施展一下搬运秘技。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取之于敌,是最令人舒爽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阴招—离间之计
除此之外,郭大靖还有个阴招,只是需要的条件,他还不具备。
可看着刘奇士,郭大靖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干嘛?”刘奇士翻了下眼睛,“说你骑马不行,还不服气?”
郭大靖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缓缓说道:“刘将军叛金投明,在建虏那边,可还有传播消息的渠道?”
“什么意思?”刘奇士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难道你怀疑刘将军投明的诚意?”
“不是。”郭大靖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我想送刘将军一个功劳,才有此问。”
刘奇士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说道:“什么功劳,你也知道刘将军在东江军不太如意……”
“所以呀,才需要功劳,让人刮目相看。”郭大靖微笑着,象是很随意的口气,“只不过,我还有些顾虑,不知道是否能够绝对信任你。”
“哎,这叫什么话?”刘奇士有些急了,瞪大眼睛盯着郭大靖,说道:“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信我?怎地,嫌我是真夷不成?”
郭大靖赶忙解释道:“跟真夷没关系。就是这事儿吧,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你知,我知,天地,地知。”
刘奇士有些明白了,笑道:“我的嘴严实得很。再说,咱们是兄弟不?别说话利索了,就瞧不起我。”
哈哈,哈哈。郭大靖笑了起来,说道:“那肯定得是兄弟呀,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关二哥了。”
“没错,没错。”刘奇士连连点头,“这个得有,光嘴上说不够诚心。咱得三拜九叩,对天发誓,就象刘备、关羽、张飞那样。”
果然是真夷,就是没文化,还三拜九叩,那是见皇帝好不好。
不过,这家伙对三国好象挺熟,难道《三国演义》是建虏的必读书目。据说,老奴和皇太极,就是拿《三国演义》当兵书,跟明军打仗的。
“等上岸后,咱们得有这个仪式。要全套的,一样儿也不落,那样才是好兄弟。”郭大靖很诚挚地表示赞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任谁都得相信他的真诚。
“对,对,好兄弟。”刘奇士发出了畅快的笑声,用力拍着郭大靖的手臂,开心极了。
郭大靖再次伸出拳头,刘奇士发出更大的笑声,握拳与郭大靖相碰。
刘奇士虽然是真夷,郭大靖却并没有多少的心理纠结。这些日子,他也在观察、揣测,确定刘奇士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如果看错了,那也没办法,就怪自己眼瞎喽!对此,郭大靖倒也看得开。
两人在船上找了个角落,开始窃窃私语,在阳光下策划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刘奇士一开始还比较随便,可听着听着,脸色严肃起来,不时用怪异的目光看郭大靖。
郭大靖说话还是比较慢,但也不太显得别扭,特别是和他比较熟悉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但郭大靖讲出的计策,虽然见效也是比较慢,但却很阴险,是直透人心的那种。
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到效果,但这种谣言一出,就等于在阿敏、莽古尔泰、代善心中种下了有毒的种子。
以后不管皇太极是否真的有削弱或针对的用意,三人恐怕都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心中产生戒惧是不可避免的。
“有道理,很有道理。”刘奇士连连点头,说道:“没想到你思虑如此深远,简直看穿了皇太极的心理。不管他有没有这个心思,别人肯定会将信将疑。”
郭大靖淡淡一笑,说道:“四大贝勒共理朝政,岂有自己独尊来得痛快。称帝,是皇太极确定无疑的目标。”
刘奇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道:“没错,谁不想唯我独尊呢?这计策甚妙,皇太极无从解释,其他贝勒也不会信他的话。”
人心难测,即便信誓旦旦,日后也常有出而反而的事情。
所以,皇太极强加解释的话,有越抹越黑的嫌疑。而其他贝勒的凛惧,也不可能消除。
“为何不直接向陈副帅,或毛帅进言?”刘奇士约略猜到了郭大靖的心理,但还不敢十分确定。
郭大靖摇了摇头,简短地说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奇士眨着眼睛,好象对这句文绉绉的话不是十分理解。
“低调。”郭大靖翻了下眼睛,给这个没文化的真夷解释道:“别太显摆自己,明白?”
“你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刘奇士呵呵一笑,拍了拍胸膛,“俺可是真夷,哪懂那么多汉人的成语。”
怪不得你没朋友,老把真夷挂在嘴边,谁象我这般心胸宽广如海。
郭大靖笑着摇了摇头,也知道这可能就是刘奇士挑选朋友的办法。谁要稍微露出鄙视或厌恶的神情,就被他永远拉黑了。
“等见到刘将军,我便和他说。”刘奇士眯着眼睛,还在琢磨,“有些细节还要完善,要让别人听了象那么回事儿。没事儿,这倒是好弄,瞎呗!”
郭大靖用力点头,笑道:“编个评书更好。”
刘奇士哈哈笑着,再次用力拍郭大靖的后背,“没想到你这家伙心眼儿真多,真够坏的。”
“对建虏——”郭大靖的眼中射出了寒光,沉声道:“无所不用。”
这么大仇啊,刘奇士看着郭大靖的神情,垂下眼帘,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郭家就剩他一人,这血债,怎么偿还都不够。
接下来,两人一边闲聊说笑,一边瞎编,权当没事儿找个乐子。
反正,刘兴祚会编得更好。而且,肯定会上报给毛文龙,东江军也有谋士赞画,还怕编得不够生动丰富?
远处出现了皮岛的影子,很快,就看到了港口。
“这么多船?”刘奇士手搭凉蓬,有点象猴哥,眺望着说道:“这是又来援兵了?”
话刚说完,他又摇头,说道:“是帅旗,毛帅来皮岛了。”
郭大靖目光一闪,也说不出是激动、期待,还是忐忑。终于要见到毛大队长了,不知道究竟是何样的人物?
…………………
第四十七章 初见毛文龙
毛文龙脚步有力,脸上带着振奋的笑容。在众将的陪同下,查验了首级和俘虏,又意犹未尽,观看了地雷的演示。
“好,好啊!”
陈继盛微笑不语,这已经是毛帅第三次,或是第四次说这话了,可见其心情的兴奋激动。
“给登莱巡抚的报捷书又要改一改了。”毛文龙捋着胡须,微眯了下眼睛,亲眼所见之后,他的底气更加充足,索要的粮草物资应该再加加码。
陈继盛躬身道:“除了粮食外,我军还需要大量的火药。”
“没错,火药的数量要充足,才能更好地援朝,更沉重地打击建虏。”毛文龙颌首微笑,说道:“既要我东江军出力,便需供应足量的物资粮草。”
停顿了一下,毛文龙开口问道:“那个郭大靖,可在岛上?”
陈继盛赶忙说道:“郭大靖是最后撤退的,还未登岛。末将已让港口守兵留意,待他登岛便来相见。”
毛文龙点了点头,说道:“走,带本帅去看看伤兵。都是浴血杀敌的东江健儿,不能亏待他们。”
陈继盛赶忙在前引路,边走边说道:“郭大靖不知从哪学到的手艺,用烙铁烧灼止血,用针线缝合伤口。从现在看,效果还不错。”
毛文龙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怪异地看了陈继盛一眼。好象在说:你确定这是救治,不是酷刑审讯?
陈继盛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帅也知道我军的医护水平,有些重伤的兵是无奈放弃的。郭大靖出手救治,倒是多活了一些伤兵。”
毛文龙叹了口气,又加快了脚步。
这种情况他岂能不知,可没办法呀!抛开当时的医疗水平,军医缺,药物缺,还怎么能很好地救治伤兵?
“本帅来时仓促,赏银先从义州之战的缴获中出。”毛文龙看了陈继盛一眼,无奈地说道:“等到饷粮补发,再……”
陈继盛赶忙说道:“战斗缴获全是我东江军所有,大帅乃东江军统领,自可酌情分派。”
毛文龙摆了摆手,说道:“还是要留一部分,赏给随你作战的有功将兵。”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那个郭大靖,光首功就有数十个,不赏如何说得过去?治军之道,赏罚分明,这是尽量要做到的。”
陈继盛点头称是,又开口说道:“郭大靖并不在乎赏银,对虚衔也不甚在意。末将曾问过他,他倒是有领兵打仗的心思。”
毛文龙沉吟着,没有马上回应。
按理说,郭大靖升到百户,最小也能得个守备实职,领个三五百,或是千八百兵,也是正常。
可毛文龙还想再考察一下,毕竟,领兵打仗跟杀敌立功,在能力上并不一定能划上等号。
到了伤兵营,自然是慰勉有加,又给伤兵说明赏银多少,让伤兵们在心理上,感到喜悦和振奋。
“这是缝的伤口?”毛文龙特意看了郭大靖所救治的伤员,观察着伤口,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旁边的医官赶忙回答道:“回大帅,这种缝合伤口的办法看起来不错,比光抹药包扎的效果要好。”
“还有这个用锯子烙铁截肢的伤员。”医官又把毛文龙让到旁边,让他看截去了半条腿的伤兵,“现在看,应该是没有生命之忧了。”
毛文龙看不清楚伤口,因为都包扎着呢,可能想象到烙铁和皮肉接触造成的焦黑,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寒意。
“好好养伤。”毛文龙轻轻拍了拍伤员的肩膀,温言道:“但有本帅在,绝不让你们这些东江健儿有冻饿之苦。”
伤兵满脸胡子,一看便是粗豪汉子,尽管没有半条腿,但面对毛帅的安慰还是露出笑容,说道:“小的谢过毛帅。”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郭大靖救了小的一命,还说等我伤好了,给我做个假腿,一样的走路不耽误。”
哦,腿还能做假的,这郭大靖莫不是在虚言诓人?
毛文龙脸上的笑容不变,点头说道:“那就好,这事本帅记下了,一定让他好好给你做假腿。”
郭大靖还真没说大话,活动自如的义肢做不了,可象《加勒比海盗》里的那种木头腿,还是不难的。
在伤兵营地里走了一圈,毛文龙才在陈继盛等人的陪同下,出了伤兵营。
一个等在外面的陈继盛的亲兵上来禀告,郭大靖刚刚登岛回来,奉命前来参见。
毛文龙耳朵好使,听到禀告,不等陈继盛请示,便笑着说道:“让他过来吧,本帅看看这位屡立战功的郭小旗。”
时间不大,郭大靖便被引领过来,不用介绍,便躬身施礼,“夜不收小旗官郭大靖参见毛帅,参见各位将军。”
从郭大靖往这边走,毛文龙便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从外表看,郭大靖高大魁梧,腰背挺直,给人一种军人的好印象。
走到近前,毛文龙就注意到郭大靖那张憨厚朴实的脸,心中略感疑惑和诧异。
但见郭大靖直接向自己行礼,不由得微微一笑,知道郭大靖有些心眼,属于那种精明于内的人。
有句话叫“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郭大靖显然不属于那种绣花枕头。再结合他的功绩,以及陈继盛等人对他评价,给毛文龙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郭大靖——”毛文龙伸手点了点,对身旁的将领们说道:“张攀手下的夜不收,探悉建虏攻朝的准确情报,还斩首几十级。攻打义州时,又是他炸开的城墙,使我军能一夜破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么夸我好吗?抬举,这么快吗?
郭大靖感觉到投注到自己身上或惊讶或赞赏,以及其它情绪的目光,躬身说道:“大帅过奖了。”
第一次见到主帅,也不局促,坦然自若。听到夸赞也很镇静,很沉着,毛文龙对郭大靖又高看了一眼。
“你的功劳,本帅还没说完,何来过奖?”毛文龙哈哈笑着,对郭大靖说道:“本帅想授你百户之衔,但听陈副将说,你想带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