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暴起杀虏
多么具有欺骗性的脸哪,郭大靖心存感激,觉得这样的他暴起杀人,才最具有突然怕。
郭大靖混在人群中缓缓向前走着,悄然作好了准备。
虽然长枪留了下来,估计是赵青山收着。狞猎弩太显眼,近战也不合适。可他还有弹弓,还有狗腿刀。
趁人不注意,郭大靖钻进了旁边一道狭窄的夹壁,象是在方便,背对着外面,从空间内取出狗腿刀,连刀鞘系在大腿上。
破棉裤已经裂开口子,正好能用破布遮掩,再用破棉袄盖住刀把,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弹弓和弹丸也放到身上,能够最快地取用。袖子里藏上匕首,郭大靖武装完毕。
“喂,快出来。”身后传来喝问斥骂,一根木棍从后面捅了捅郭大靖。
郭大靖提了提裤子,转身走了出来,眼角余光一扫,正是那个领头的阿哈,应该是个小庄头。
小庄头用力推了把郭大靖,嘴上还骂骂咧咧。这家伙一路奔走,心情不太好。
郭大靖记住了这个家伙,用两个字来定义,那就是“汉奸”。
跟着其他辽民来到村头,郭大靖低头缩脑,既不前也不后,混在人群中,偷眼观察着。
六个骑马的建奴,分得很开,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这百多辽民。在他们眼中,这些辽民就是蝼蚁、草芥,是可以随便打杀凌虐的对象。
郭大靖对面的建奴一脸横肉,左侧面颊上还有一道刀疤,更显得凶恶。
目光转动了一下,郭大靖看到了赵青山、小妮和李秀姐,在人群的另一头。
赵青山也张望过来,与郭大靖的目光会合,他用力摇了摇头,应该是告诫郭大靖不要冲动莽撞。
郭大靖想挪动脚步向那边靠拢,就在这时,刀疤脸的建奴大声说话了。
满语?听不懂。
郭大靖停下来,看着小庄头屁颠屁颠地凑过去,向着刀疤脸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
等转过头面对辽民百姓,小庄头已换了一副嘴脸,凶横的喝道:“大人问你们,可曾见过两位满洲大人。昨天,两位满洲大人追猎野猪,就在这附近。”
百姓们无人回答,沉默以对。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漫,很多人都低下头来。
一个建奴哼了一声,从马后摘下两颗人头,用力扔在了百姓面前。
哄!人群爆发出一阵骚动,前面的人被骇得向后退,把郭大靖也给挤了一下。
刀疤脸指着地上的人头,凶相毕露,叽哩哇啦地一阵嚎叫。
小庄头大声翻译着,“这是勾结东江贼匪的庄园阿哈,已经被大人砍头。那个东江贼匪就藏在这附近,说不定就在这村里。知情不报,全家砍头;检举有功,重重有赏。”
周庆联络的阿哈,还是暴露了呀!哼,说不定就是你这个王八蛋告密。
郭大靖眯了下眼睛,再次看了看那个小庄头。
“赶紧把贼匪交出来。”小庄头上蹿下跳,比建奴还要积极。
大概是人们的沉默惹恼了他,可能也是想表现自己,在建奴跟前邀功请赏。小庄头瞪着眼睛四下扫视,突然向前几步,把一个辽民拉了出来。
“村里有什么可疑的人?”小庄头用力把辽民掼倒在地,狠狠踢打,逼问道:“有什么可疑的事?”
辽民抱着头,蜷缩着身体,连声分辩道:“没有哇,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郭大靖的手倒进了怀里,另一只手捏住了弹丸,咬紧了牙,悄然越过一个百姓,往前靠近。
小庄头呼呼喘着粗气,放过了这个百姓,凶狠的眼睛又开始四下寻找,发现了更好欺负的目标。
这家伙快步走到人群另一边,瞪着李秀姐和小妮,指着她们还抱在怀里的柴禾,大声喝问道:“你们去捡柴,在林子里肯定看到了贼匪。快说,他藏在哪?”
小妮吓得直摇头,脸色刷白,连话也说不出。
李秀姐嗑嗑巴巴地解释道:“没,没看到。我们,就,就是捡柴。”
小庄头又逼近两步,拔拉开辽民,伸手就打掉了李秀姐和小妮抱着的柴。
他揪住她俩的衣服,喝斥道:“我这眼睛可毒着呢,你们不通贼匪,哪来的吃的,哪来的力气?还能出来捡柴?”
人群中的老人、女人和小孩很少很少,要么饿死了,要么饿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李秀姐和小妮看起来确实有点特别。
但这不重要,只要想找茬,总会找到借口。特别是这条疯狗,看向李秀姐时,眼中还闪着淫邪。
不由分说,小庄头便把李秀姐往外拉扯,还趁机往她的胸口掏了两把。
李秀姐尖叫起来,用力挣扎。小妮哭了出来,可还抱着李秀姐的胳膊不放,用力往回拽。
突然,一个建奴向前纵马,猛地挥起弯刀,向着小妮砍了下去。
“不要!”李秀姐猛地挣出右手,回身遮挡小妮。
刀光闪过,鲜血迸溅,李秀姐发出一声惨叫,倒了下去,一只染血的断臂掉落在雪地上。
“畜牲——”一声怒吼猛然爆发,压过了人们的惊呼尖叫。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刀疤脸建奴从马上仰翻下去,一只手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挣扎,污血从指缝间流出。
郭大靖发出一弹,正中刀疤脸建奴的面门。钢珠击中眼睛,射入脑中,刀疤脸建奴只剩下了垂死前的挣扎。
干掉离得最近的建奴首领,郭大靖左右撞开前面的百姓,越众而出,向着倒地的李秀姐奔去。同时,他右手已经掏出弹丸,再次拉弦射击。
这一回,他瞄准了那个抡刀砍人的建奴,十几米的距离,弹丸转瞬即至,精准度也是极高。
这个建奴愕然转头,还没搞清同伴因何惨叫落马,钢珠便打中了他的脸。鼻梁骨被击碎,污血迸溅,惨叫声再度响起。
惊呼、尖叫声四起,人群混乱起来,拥挤着向村内逃去。拿着棍棒的阿哈们都惊呆了,有的被百姓推撞得站不住脚,有的被吓得举足无措。
离得最近的两个建奴纵马向郭大靖冲来,弯刀举起,长枪端平。
第十七章 无情杀戮
郭大靖仓促发出一弹,打马不打人。目标大,扬手就射,不担心打不中。
受伤的战马暴叫嘶鸣,乱蹦乱跳,马上的建奴一时难以控制,也无法再靠近攻击。
另一个建奴已经贴近,发出狼嚎似的吼叫,高高举起的弯刀,闪射着寒光。
郭大靖弹丸在手,却已经不及扣弦发射。弯刀要躲,战马的冲撞,他也受不了。
正要狼狈而机智地向前鱼跃翻滚,躲避开攻击时,建奴的战马突然长嘶而立,差点把建奴甩落马下。
郭大靖抓住机会,拉弦射击,钢珠正中建奴侧脸,颧骨粉碎,满脸血污的建奴惨叫着落马。虽然不死,也丧失了进攻能力。
一把很眼熟的破菜刀落在雪地里,郭大靖立时知道谁帮了他。千钧一发的近距厮杀,哪怕扔一块石头,也能关系到生死,影响到战局。
而在近距离,军用弹弓不逊手枪的威力,更是成了郭大靖的杀手锏。转眼间,便打死打伤了三个建奴。
但这场厮杀还远没有结束,又一个建奴扭转马头拦在郭大靖的前面,举起长刀,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可他的战马却帮了倒忙,突然蹦跳嘶鸣,不仅使他的攻击半途而废,更将建奴甩落马下。
关键时刻,赵青山从柴捆中抽出了大枪,用力投掷,扎伤了战马的屁股。
郭大靖反身射出一弹,还是打目标大的战马。受伤的战马不好控制,又阻遏了另一个建奴的纵马冲杀。
再转过头时,郭大靖的右手不再掏弹丸,而是在腰间一撩棉袄,握住了狗腿刀的刀把。
寒光一闪,狗腿刀出鞘,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向着落马的建奴猛劈下去。
建奴在雪地中打了个滚,还没站起,便看到郭大靖抡刀砍来,赶忙挥起长刀招架。
咔嚓,噗卟!
后世精工打造的大马士革钢刀,锋利显现无遗。在郭大靖的大力劈砍下,长刀被一砍而断。狗腿刀余势未衰,斜着砍掉了建奴的半个脑袋。
侧后面马蹄声急促,已是近在咫尺。郭大靖都来不及回身,便弃刀向前一跃,鱼跃前滚翻完成得相当漂亮。
战马从郭大靖站立的地方一冲而过,马上建奴的铁骨朵几乎是擦着郭大靖的腿边掠过。
郭大靖鱼跃前滚翻之后呈半蹲姿势,又是一个相同的动作,再起身时,已经将雪地上的大枪抓在手中。
建奴攻击落空,迅速拔转马头,再次向郭大靖冲杀而来。
郭大靖横向跑动,抓住地处空间狭窄,战马难以跑开的缺陷,避开正面交战。
战马速度上不来,郭大靖就不太怕冲撞,只要专心对付建奴。
建奴不想弃马步战,只得放慢马速,拔转马头,再向郭大靖杀来。
可郭大靖狡滑得很,绕圈似的跑动,使得这个建奴不得不再次调整方向。
郭大靖快步奔跑,主动迎向刚才因为钢珠而惊马,不得不弃马的建奴。
这个建奴丝毫不惧,弃马之后便举起长枪,向郭大靖奔来。
嚎叫一声,建奴挺枪就刺,直指郭大靖的胸膛。
郭大靖脚下如钉,双手握枪,身体微向右转,呈半斜向面对敌人,怒目圆瞪,非常标准的预备姿势。
当建奴的枪刺过来后,郭大请以左手向左前、右手向右前猛摆枪杆,以两手的合力猛击敌枪。
枪杆交击,郭大靖成功地磕开建奴的长枪。随后,他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枪尖划了个小弧,在左脚着地的同时,双臂猛地用力推枪。
“杀!”伴着一声怒吼,枪尖穿透甲胄,刺进了建奴的腹部。
建奴大张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手,身体颓然软倒在地。
出乎这个建奴意料的,是郭大靖的防后反击,迅猛有力,且没有引枪动作,令人难以防范。
所谓的引枪动作,就是刺杀前往后收枪,相当于收缩蓄力。
但这个动作会很明白地告诉敌人,我要刺你了。敌人有了准备,除非力量相差悬殊,否则很难刺中。
枪刺入敌腹,郭大靖迅速收枪转身,用枪杆将垂死的建奴扫倒在地,直直地盯着纵马冲来的建奴。
马上建奴举起铁骨朵,双腿夹马腹,连冲带打,准备把郭大靖一击打倒。
郭大靖余光向地上一扫,突然抬腿踢起死去建奴的长枪,迎着马头飞了过去。
做完这个骚扰动作,郭大靖便横向移动,跑出几大步后,枪交右手,举过肩头,象掷标枪般蓄力飞出。
建奴的战马受到了影响,尽管枪是横着飞过来的,本能地还是迟疑停顿了一下,
建奴双腿用力,操控战马调整了下方向,大枪又迎面飞来,他只好用铁骨朵把标枪砸开。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那个凶悍的家伙停下了脚步,手中多了件奇怪的武器,向着他瞄准。
啪!郭大靖松开右手,钢珠飞出,闪电般地射向建奴。
根本不容建奴看清是什么东西,钢珠已经击在他的嘴上,一颗门牙破裂崩飞,过入了他的嘴里。
建奴的脑袋后仰,脑袋嗡地眩晕。眩晕只持续了两三秒,但已经够郭大靖再次掏出钢珠,拉开宽皮,又是一下猛射。
建奴脸上开花,在马背上后仰摔落,徒劳地捂着满面血污,在地上滚动,发出变了声的惨叫。
郭大靖向前迈步,收起弹弓,脚尖一挑,把大枪操在手中,端枪猛刺,结束了建奴的惨叫聒躁。
扫视周围情况,郭大靖手持长枪,眼神犀利,如凶神恶煞一般。
接着,他小步奔跑,直奔颧骨被击碎,落马后痛苦挣扎,现在正摇晃着站起的建奴。
建奴的脸上满是血污,看到奔来的敌人,现出恐惧的神情,慌忙地拔出腰刀,摆出迎战的架势。
看出建奴的一只眼睛被血糊住,郭大靖奔到近前,虚张声势地大吼一声,作了个欺骗刺的动作。
建奴挥舞腰刀遮拦,却挡了个空。
大枪猛地刺来,建奴再挥刀招架,击在了枪杆上。但大枪沉重如山,只是被稍许地击偏,突刺的枪尖毫无碍滞地刺进了建奴的脖子。
一刺一划,在污血泉涌喷溅中,郭大靖已经再次迈步,向前奔进。
一枪,一枪,又一枪,郭大靖毫不留情地将地上的建奴全部捅了一遍,或是受伤未死的,或是已死不动的,全都没有放过。
接着,他拉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追击顺着大路逃跑的阿哈们。
小庄头看到最后一个满人老爷被打翻在地,才没有了一丝侥幸,心胆俱裂地开始亡命狂奔。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小庄头匆忙回望了一眼,却是那个凶狠的杀神骑马追来。
“啊,啊——”小庄头拼命地迈动双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发出惊惶恐惧的哀嚎。
郭大靖催马加速,从背后一枪扫在小庄头的脑袋上,破帽子带着迸溅的污血飞了起来,小庄头一个跟斗栽倒。
因为骑术不高,郭大靖不敢做出太剧烈的动作。但借着马力,这一枪横扫,就是要不了小庄头的狗命,也能重伤。
继续催马奔行,郭大靖追着前面的阿哈。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帮人逃回去报信儿。
“饶命,饶命啊!”一个阿哈停止了奔跑,跪在路旁磕头求饶。
郭大靖收回了枪,纵马从其身旁掠过,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回——去!”
阿哈又磕了两个头,才醒过味儿来,迟钝地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郭大靖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倒地的小庄头,无奈地做出了选择。
他是明智的,知道人跑不过马。
这个杀神已经堵住了前面的逃路,返身回来时,如果他没有听话,恐怕和小庄头是一个下场。
“我是被逼的,我恨女真人……”
又有讨饶声响起,但被粗暴打断,只有简短而又杀气很重的两个字“回去”。
郭大靖一路奔驰,终于追上了跑得最远,也就是胆子最小的阿哈。然后,他返身勒马,把这些阿哈沿原路驱赶回来。
阿哈与村中的辽民比较相近,都是认了命,接受被奴役或是被打杀的命运。
建奴凶恶暴虐,郭大靖连杀建奴,在阿哈眼中,是更加凶狠残暴的家伙。恐惧之极,也就只剩下了顺从的选择。
半路上,赵青山也骑马追了上来,见郭大靖把阿哈们都截回,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赵青山看郭大靖的眼神已大不一样。有惊讶,有佩服,有欣慰,或者还有几分敬畏和其他的情绪。
“是把好刀!”赵青山把郭大靖来不及收起的狗腿刀递了过来,复杂的情绪在眼中闪过,可也没多说,挥舞着弯刀,驱赶着阿哈快走。
郭大靖把狗腿刀插回到大腿上的刀鞘,突然想起一事,急着问道:“李秀姐——”
赵青山看了郭大靖一眼,沉声道:“现在还活着,就看她的命硬不硬,能不能挺过去了。”
停顿了一下,赵青山眼看快到村头,开口说道:“你先去看看,这些家伙我一个人就能看住。”
郭大靖没废话,催快马速,向前疾驰而去。
第十九章 死中求活拼一把
郭大靖逼退出言不逊的家伙,把希翼的目光投到赵青山身上。
赵青山翻了翻眼睛,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开口说道:“庄园里原来有十几个女真人,昨天被大靖杀了两个,今天又弄死六个,剩不了几个了。”
停顿了一下,赵青山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都说出来。他知道,这也是郭大靖的意思,让大家对逃跑更有信心。
“东江军,毛大帅的人。”陈有善连连点头,说道:“有他引路,这事又多了几分成算。”
转头看向郭大靖,陈有善问道:“大靖,你准备带多少人去庄园抢粮?女真人剩的虽然不多,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关键是周围还有堡寨或庄园,消息走漏,其他女真人便会赶来。”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从袖中抽出匕首,蹲下身,在雪地刻划起来。
大路,庄园,乃至庄园内的大致格局,郭大靖都画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众人,用力拍了拍胸膛,用匕首在庄园上划了一条线。然后,他又在庄园外的大路上横划一下,伸手指了指赵青山、陈三祥等人。
陈有善不愧是读过书的,很快就理解了郭大靖的意思,试探着说道:“你要一个人进庄园,偷袭女真人?赵青山他们在路上埋伏,截杀漏掉的?”
郭大靖用力点头,微露笑意,显示出自信。
“纸上谈兵,说得轻巧……”刺耳的反对声响了起来,但随即被郭大靖凶狠的眼神打断。
“乐——去——不去。”郭大靖微眯眼睛,盯着又一个不同意见者。
赵青山的目光冷冽,扫视着众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揣摩着他们的心思。
陈有善垂下眼帘,思索半晌,再抬头时,眼中射出精光,沉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左右是死中求活,拼一把还有希望,不拼就是等死。”
他的目光坚定,扫视着众人,说道:“就是不出这事儿,大家心里也清楚,等到开春,等到山中有野菜可吃,还能剩下几个人。苟延残喘的日子,我是过够了。你们谁愿意继续,自便。”
说着,他不等众人表态,便对陈三祥说道:“去挨家通知村里人,这等死的日子没法过了,愿意拼一把,就跟着大靖干,先回家乡,再去投东江军,去找毛大帅。”
陈三祥倒是痛快,转身就走,还不忘笑着向郭大靖拱了拱手。
对这善意的表示,郭大靖回报以笑容,也拱手还礼。
“愿意走就走,不愿意也不勉强。”赵青山冷着脸说道:“可谁要使坏,就莫要怪我和大靖心狠手辣。建奴如何,照样杀了他们。”
威胁得很好,也是我想说的话。郭大靖配合默契,手按刀柄,冷冷地扫视众人。
“青山放心吧!”一个中年汉子拱手道:“建虏暴虐,谁家没有亲人朋友死在建虏手中。再怎么,也不会做昧良心的告密之事。”
见这中年汉子说得诚恳,赵青山轻轻颌首,郭大靖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那我们就回去准备,需要人手的话,你们就挑选。”中年汉子说完,向着赵青山和郭大靖点头微笑,转身而去。
众人或是害怕,或是无奈,有的说两句话表态,有的只是拱拱手,各自散去。
郭大靖指了指屋门,向着陈有善拱手道:“拜托。”
“放心去吧!”陈有善微笑着说道:“你那边成功了,这里怎么都好说。”
郭大靖用力点头,知道这是实话。
李秀姐暂时没事儿,可自己的行动失败,还不是凶多吉少,不过是多活几天罢了。
和赵青山回到村头,便看见陈四和迎了上来。他手里拎着把弯刀,不远处是被绑在一起的阿哈,以及两个看押他们的村民。
到底还是有几个身上血气未消的男人,郭大靖对此感到欣慰,冲着陈四和露出和善的笑容。
“大靖兄弟是真汉子。”陈四和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佩,“身手更是要得,砍杀建虏如杀鸡屠狗,我都看傻了。”
郭大靖看到了陈四和腰间别着的破菜刀,不管他是不是有意露在外面,对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还是再三道谢。
陈四和倒不好意思了,嘿嘿笑着直挠头,说道:“这个,就是胡乱一扔,想着帮点小忙,大靖兄弟太客气了。”
郭大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向不远处的两个青年拱手,表示感谢。
“我去把周庆找来。”赵青山突然提议,说道:“他好歹是小旗官,见过阵仗。再说,咱们能信得过的不多,有他在,更能震住场子。”
郭大靖觉得有道理,伸手指着拴在树上的战马,说道:“骑——马去。”
赵青山点了点头,一会儿也不敢耽搁,解下匹马,翻身而上,向着山里驰去。
………………….
赵青山和周庆回来的速度很快,很是出乎郭大靖的意料。
原来周庆并没有老实地呆在藏身处,他是“贼心不死”,想着出来后寸功未立,回去也不好看,便想着到村里来“煽惑”。
哪怕不能马上说服村民“叛离”,发展几个眼线,日后也是有用处的。
就这样,他和赵青山在半路上相遇,一起回到了村子。
显然,周庆对于赵青山路上的讲述半信半疑。
建奴的悍勇,他很清楚。虽然昨天郭大靖或是赵青山,干掉了两个。可他没有亲眼看见过程,看建奴身上的伤痕,猜测是用弓箭类的武器偷袭。
可今天,赵青山告诉他,郭大靖以一敌六,还全给杀了,怎能不令他震惊,让他难以置信。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六具建奴的尸体,以及缴获的战马和武器时,也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当然,他也不是全部相信赵青山的描述。
在他的猜测中,与建虏厮杀的主力可能是郭大靖,但不可能象赵青山所说,是他独自一人。
应该是村民奋起,且是早有预谋和准备,突然爆起,杀了建虏一个措手不及。以多打少,有备击无备,才取得了这次胜利。
第十八章 烙铁治伤,一起走
村头的空地依然是狼籍一片,建奴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保持着被杀死时的位置和姿势。
几个胆大的村民,其中就有陈三祥和陈四和,已经收拢了马匹,都拴在树上,围在一起在激烈地争论。
更多的村民远远地聚在一起,张望着血腥的现场,低声地交头结耳。
郭大靖骑马回来,立刻打断了人们的争论和低声的交头结耳,都表情复杂地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伙。
陈四和犹豫了一下,走前几步,陪着笑脸打招呼,“大靖,你回来了。”
郭大靖点了点头,翻身下马,问道:“李秀姐——”
陈四和赶紧伸手引领,说道:“已经抬进屋里了,伤得很重,你快去看看。”
村头聚集的人群后退,自动地让开一条通路。有些人已经偷偷地溜走了,胆子太小,经此杀戮,估计是大难临头的绝望。
在无声的注视下,郭大靖沉默地走过,仿佛和从前一样。但在村民眼中,他的身上充满了杀气,令人压抑窒息。
陈四和引着郭大靖来到了他们住的屋子,轻轻推开房门,把郭大靖让进去。
“靖哥。”小妮带着哭腔扑过来,伸手指着躺着的李秀姐,“秀姐姐——”
郭大靖轻轻摸了摸小妮的头,迈步走了过去。
陈有善皱着眉头,本来就苍老的脸上纹路更多更密。抬头看着郭大靖,低沉地说道:“暂时包扎上了,但是现在还没醒——”
郭大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既是对救治李秀姐,也是对人家没有怕连累而疏离避祸。
李秀姐的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了一层皮,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断臂处用布条紧紧裹扎,可还能看出殷出的血。
陈有善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有药,还有几分希望。现在,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郭大靖轻轻点头,这是实话。这种伤势,即便在后世,救治不好,也有生命危险。
好在,他有药,且是很好的伤药,还有口服的抗生素,都在空间内,为狩猎准备的。
“我,她。”郭大靖伸手指了指李秀姐,又指了指门,说道:“你们——”
陈有善明白了郭大靖的意思,起身叫着陈四和,又把总是担心回头的小妮领了出去。
在他想来,郭大靖和李秀姐以前是不认识。可在一屋里住着,互相照顾扶持,患难之中应该是有了感情。
否则,郭大靖不会因为李秀姐被砍而愤然出手。不能以结果揣测起因和过程,郭大靖那可是真的把命豁出去,才敢与好几个建奴厮杀血拼。
所以,陈有善觉得让出屋子,让郭大靖和李秀姐单独呆一会儿,也是人之常情。
等屋门被轻轻关上,郭大靖立刻行动起来。先从空间内找到合用的药物,把消炎和镇痛药片捏碎,泡进碗里,又把狗腿刀拔出,放到火堆上。
看着狗腿刀快被烧红,他用一根布条捆扎住断臂的上端,再解开包扎断臂的布条,血又渗了出来,但量不大。
看着触目惊心的断臂处,郭大靖一咬牙,抽过烧红的刀,猛地烙了上去。
非常原始粗暴,但也是有效的伤口处理办法。用烙铁烧灼伤口,消毒、止血,还有利于愈合。
一股焦臭味腾起,李秀姐虽然处于昏迷,可剧痛之下还是身体猛地挺起、抽动,然后继续昏迷。
郭大靖以最快的速度消毒、抹药、包扎,探了下李秀姐的脉搏,发现虽然轻微,但还算稳定。
心中稍为安定,郭大靖捏开李秀姐的牙关,将药水喂她喝下。李秀姐喝得很费力,一小口一小口,好在药水不多。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象赵青山和陈有善所说,看李秀姐的生命力和造化了。
郭大靖盯着李秀姐苍白的面庞,伸手给她擦去脸上迸溅的血迹。然后,他将东西收好,起身向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迎接郭大靖的是几道目光。
陈有善、陈三祥、小妮,还有被赵青山拉着的李秀成,另几个人并不熟悉,却也是村中的孔武有力者。
“她没事。”郭大靖简短地说了一句,向赵青山和李秀成点了点头。
赵青山松开了李秀成,李秀成急奔向屋门,却被郭大靖一把拉住。
面对着李秀成焦急又疑惑的目光,郭大靖叮嘱道:“别——吵,睡——觉。”
对于郭大靖简而又简的短句,李秀成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郭大靖放他进了屋,又伸手指了指小妮。
放进两个孩子后,郭大靖反手关上了房门,镇静自苦地扫视着众人,该是谈谈出事后的应对,以及将来何去何从的时候了。
“大靖。”陈有善的声音很平和,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他知道急也没用。就算是死,他也有这个觉悟。
郭大靖没有迟疑,只是回答道:“逃!”
陈有善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他早已猜到。除此之外,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引颈受戮?
“逃回家乡?”陈有善继续问道。
“对!”郭大靖用力点头。
“你自己呢,还是带上大家。”陈有善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大家这个范围,却显出了他的老辣。
“一起。”郭大靖想都没想,这是他和赵青山说过的。
陈有善捋着胡子,淡淡一笑,说道:“那路上吃什么,要走很多天的。”
“庄——园。”郭大靖伸手指了下方向,“有——粮。”
“你还想从庄园抢粮?”一个男子瞪大了眼睛,既震惊又不信,“不惊动庄园的女真人,偷偷地逃跑,还有可能。你想自己找死,可别再捅马蜂窝,牵连大家。”
郭大靖猛然向前一步,逼视着这个男子,手也按上了大腿旁的刀柄。
男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敢跟郭大靖对视,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赵青山冷眼旁观,他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景,可郭大靖还是那么天真。
人心不齐,出现这样的场面,在所难免。
有的被打杀怕了,听天由命,躺倒挨捶;有的想反抗,却需要别人带头冲在前面;有的自私自利,有的胆小怕事……
第二十章 寒风起兮人远去
尽管周庆有着自己的猜测,但他是个圆滑的人,知道顺情说好话,不该揭穿的就装糊涂。
“大靖兄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周庆以诚挚的态度不吝称赞,并不以自己是小旗官而倨傲,“武勇过人,令人钦佩。”
说着,他又指了指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厮杀之地,还有扼住村口的两所房屋,“思虑也是周详,万一有建虏再来,也看不出异样,要落入大靖兄弟的埋伏之中。”
这一点,倒不是瞎恭维、谬赞。
郭大靖虽然长着极具欺骗性的脸,但心思的细密,却没有几个能超过的。
战场打扫得干净,安排了瞭望哨,关押了俘虏的阿哈,建奴的尸体和战马也都藏好。
村口的两所房子也被腾出,郭大靖和陈四和等人分守两屋。
这样,既能对进村的建虏形成夹击,更能封锁村子,以防有人前去告密。
更有心的是,郭大靖还划出地图,在陈三祥的帮助下审讯了俘虏,基本弄清了庄园内的情况,对于潜入和袭杀,更有了信心和把握。
郭大靖对周庆的赞场,甚至是恭维并不在意,请他进屋,连比划带说,还有赵青山的补充,让周庆了解行动计划。
“你一个人潜入庄园?!”周庆的表情很怪异,与村民们的反应差不多。
郭大靖心中很是不耐烦,本来说话就是件难事,还老是问,老是问。
“半,半个时——辰。”郭大靖不作解释,开口说道:“出——发。”
时间很紧,再拖就天黑了。谁敢保证庄园的建奴不来寻找,遭遇战和偷袭暗杀是两回事,很难保证把敌人全留下,不走漏风声。
就这村中的近两百人,没有庄园里的粮食,逃走途中要死多少?饿得身虚体弱,不尽量争取些时间,附近的建奴发觉后追上来,差不多也是死路一条。
周庆的心中有些不快,尽管他没拿架子,可郭大靖很明显就是决定了,不容更改和置疑,甚至很有些命令的意味。
沉默了片刻,周庆咧嘴笑了笑,说道:“好,就按大靖说的办,我和赵叔带人在路上设伏堵截。”
赵青山笑着拍了拍郭大靖的肩膀,说道:“说话利索多了,好,很好。”
是吧,我也是这样觉得。难道杀人能治结巴,这倒是不可外传的秘方。
郭大靖咧嘴笑了笑,伸手相请,把赵青山和周庆带到了对面的屋中。
一开门,就闻到肉香扑鼻,十几个汉子或蹲或席地而坐,围着口大锅在吃喝说笑。
见郭大靖等人进来,陈四和忙起身招呼,嘴里还塞着肉,说话呜噜含糊,可脸上笑得那叫高兴。
这小子,够大方,懂得收买人心呢!
周庆一看就知道,郭大靖肯定把昨天猎到的野猪全拿出来了,不禁暗自赞赏,心中的不快也冲淡了不少。
要人干活儿,或者说是拼命,连顿饱饭也不给吃,真打起来,也没力气不是。
不光是这十几个比较健壮的青年,连村中的男女老少,也有肉汤喝。一些肉给了陈有善,由他带人煮食发放。
虽然吃不饱,可肚里有点东西,精神头儿总能提起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还造个屁的反?逃个屁的命?
野猪、狍子,还有野鸡,郭大靖全都贡献了出来。
再加上一匹伤得很重、无法救治的马,总算是能让全村人喝上肉汤,十几个青年吃个肚饱。
郭大靖招呼了一下,周庆和赵青山也不客气,坐下来接过碗,从锅里捞肉喝汤。
十几个汉子大吃着,有的被烫得直呲牙吸气,可脸上却是畅快和满足,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吃饱了就有生气,哪怕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也值了。可能有人会这样想,却不知道郭大靖的信心却是很足。
郭大靖来得晚,吃得却快。他不象这些人,这几天肚里就有东西,不是亏得太厉害。
放下碗,郭大靖走到一旁,沉默地等着。他的表情沉稳镇静,只是眼珠偶尔一轮,显示着他的思绪在活动,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个接一个地吃饱喝足,站在旁边。郭大靖转身出屋,众人也跟着出来,在院中肃立,等候着出发的命令。
留下五人,陈三祥带着看管俘虏;剩下的十二个,全部出动,加上周庆和赵青山,就是十四个人负责路上截击。
周庆喝完碗中的肉汤,站起身;赵青山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啪嚓!屋中突然响了摔碗的声音,陈四和横眉瞪眼,挺着肚子和两个青年最后走出。
这是要上刑场砍头的架势,喝的断头酒?好好的,摔什么碗呢!
郭大靖瞅了一眼陈四和,暗自翻了下眼睛,把目光转向周庆和赵青山。
周庆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拿好家伙,准备出发!”
众人乱哄哄地答应,又有些乱哄哄地准备。好一会儿,才准备妥当。
“出发!”周庆一挥手,当先而行,众人在后紧紧跟随。
陈有善带着村民出村相送,没有多余的话语,带着期盼和希翼默默地注视。目送着郭大靖等人或骑马或步行,越走越远。
“有力气能走动的男人都跟着。”陈有善的目光扫视着百姓,声音不高,但都能听得清楚,“帮着往回运粮运物。”
沉默中,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裹紧破棉袄,微跛着右脚,远远地跟了上去。
轻轻晃动的肩膀,有些蹒跚的脚步,刺痛了人们的眼睛,也羞臊了很多人的脸皮。
在无声的沉默中,一个接一个的男人走了出去,甚至还有两个妇女,紧紧地跟在丈夫身旁。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其实谁都知道,成功了还有一线生机,失败了就是个死。只不过,是死在外面,还是死在村里的区别而已。
太阳西斜,寒风吹起房上、树上、地上的雪尘,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路上的人影一个个远去不见,带走了人们的希望,也带走了他们的担心和忧虑。
…………………
第二十一章 潜入、袭杀
夕阳已隐没于模糊的山林后面,远山、近树、丛林、雪丘,全都朦朦胧胧。
郭大靖估算着时间,把一块白布披在了身上。这是从村民手中要来的,并不珍贵,却很难得。
庄园不是堡寨,谈不上戒备森严。但也有两个象是哨楼似的建筑,就在大门后门的旁边,上面有人瞭望警戒。
对于这样的防卫,郭大靖一点也不在意。凭他的身手,就算是从正面接近,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何况,他选择的潜入地点在后院,那是哨楼的死角,更加容易。
即便如此,郭大靖也尽量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披上白布伪装,借着起伏的雪丘雪垄,时而弯腰急行,时而匍匐跃过,迅速而隐蔽地接近了庄园。
袭杀一定要成功,这只是他谨慎认真行动的原因之一。更好地适应这具身体,将前世的技能尽快融入,也是他的重要目的。
此时,郭大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是加入特种兵的训练考试。
前方是模拟的敌人哨所,既有望远镜,又有红外夜视,还有探照灯,他需要极其小心地隐蔽接近,容不得一点差错。
当时,就是在这个科目上,他失败了。不过是小小的马虎,可结果就是淘汰,一点情面也不讲。
现在,尽管面对的只是落后几百年的敌人,简陋防卫的庄园,郭大靖却集中了全部精神,绝不会再犯错误。
跃起翻滚,郭大靖在雪垄后匍匐前进,动作一丝不苟,标准无误。
时隐时现,郭大靖以熟练的战术动作靠近了庄园。
一道壕沟,并不算宽,也不深,挡不住事先观察仔细、准备充分的郭大靖。
越过了全部阻碍,郭大靖贴近院墙的拐角处,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确定没有动静后,他缓缓站起,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扒住拐角的两侧墙壁,抠着砖缝,慢慢爬了上去。
徒手爬墙,虽然也有限制,光滑的墙面肯定不行,但庄园的破旧院墙不在此列。有砖缝,有凹凸处,再加郭大靖的体力和技术,并不算困难。
三米多高的院墙,郭大靖终于爬了上去。双臂用力,他探头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来。
确认墙内没人后,郭大靖蓄力已毕,手上一扒,脚下一蹬,身子侧翻,已经趴在了墙头。
向下看了一眼,郭大靖便翻身顺着墙壁滑了下去,顺势蹲身,隐蔽在墙角的阴影内。
这不是训练,有人掐着秒表。身处实地,谁知道墙后的地上有什么。
要是光图速度和动作漂亮,不细观察便跳下来,万一是个粪坑,或是其它的意外情况,那可就阴沟翻船,糗大了。
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郭大靖轻轻地脱掉外面的白色伪装,露出里面的阿哈服装。
收好伪装,郭大靖还在头上戴了个破毡帽,才走出墙角,直奔亮着灯火的主屋。
这里是庄主珠克图的住所,曾是骁勇善战的白甲兵,在作战中左腿伤残,被赏赐了这座庄园荣养。
郭大靖刚走到门外,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赶忙向门后的阴影一闪,紧贴在墙壁上。
一个端茶送水的女阿哈走出来,转身又把房门关上。目光一闪,她发现门后好象有什么东西。
郭大靖一个掌刀,切在女阿哈的颈侧,将她打晕。同时,上前一步,抓住她倒下的身体,将她拉开,慢慢地放倒。
审讯阿哈所得的情报,珠克图和他老婆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屋内应该有两个人。
郭大靖取出弩弓,拉弦扣箭,单手举起抵肩,保持着发射的姿态。贴着房门听了听,他轻轻拉开房门,闪身而进。
厅堂内无人,旁边的卧室内有人在说话,是一男一女,说的是满语。
郭大靖放轻脚步,走到厅堂中的桌子旁,胳膊肘一拐,把桌上的一个茶杯撞到地上。
茶杯摔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卧室内静了一下,便响起厉声的喝斥和脚步声。
房门一开,珠克图满脸怒色地急步走出,准备狠狠责打粗手笨脚的阿哈。可他目光一扫,猛地停下脚步,厅堂的角落,一个男阿哈正端着个东西对着他
崩!弩箭大力射出,瞬间即至,射中了珠克图的狗头,箭矢直入后脑。
珠克图连声都没发出,头向后一仰便倒了下去。
郭大靖紧走几步,站在门后,右手在大腿上一抽,狗腿刀握在手中。
尸体倒地发出沉重的声音,屋内的女人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推门走了出来。
女人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珠克图,还看到了弩箭的尾簇和流在地上的污血,但也仅此而已。
寒光一闪,锋利的狗腿刀砍掉了她的脑袋,也止住了她的惊叫。
片刻后,郭大靖推门走了出去,关上屋门,观察着动静,走进了东挎院。
这里是建虏的住处,所剩不多,只有寥寥两三间亮着灯火;西挎院则是谷仓和库房。
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个门,晚上的时候是关着的,与阿哈们隔开。
这样倒方便了郭大靖的袭杀,因为他的目标是建虏。阿哈杀起来于心不忍,不杀又担心他们惊呼喊叫。
奔着有灯火的房间,郭大靖目标明确。
在门外先听一下,大致判断下屋内的人数。有人说话的先放过,里面至少是两个人。没声音的,便拉门而入,用弩箭一击而杀。
近在咫尺的距离,狩猎弩的威力胜过手枪,精准度也基本可控。郭大靖专射脑袋,尽量不使建虏发出声音。
建虏也就几个人,能无声地解决更好,不能就正面交锋。没有战马,只是徒步厮杀的话,弩箭和弹弓就是建虏难以抵挡的利器。
郭大靖走上前去,把仰脸死在椅中的建虏头上的弩箭启出,在屋内搜刮了一番后,走出房门。
又射杀了两个建虏,按照情取,还剩下三个。可现在,只有一个屋子亮着灯火,难道都在里面?
郭大靖思索了一下,已经想好了对策。
第二十二章 占领庄园
他没有太过接近房门,但离着也不远,就半蹲在斜对房门的花池后。摆好箭矢,做好准备,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冻土,用力砸向了房门。
房门发出咣的一声响,里面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象是在喝问。
时间不大,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建虏出现在郭大靖的视线中。这个家伙脸上带着迷惑,还有几分怒意,瞪大眼睛四下瞅着。
崩!郭大靖射出弩箭,然后没有停顿,拉弦扣箭,再次做好射击的准备。
弩箭正中建虏的面门,血花迸溅中,他仰脸摔倒,鼻梁处只露出小半截箭簇。
尸体倒地的沉重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另一个建虏。
他并没有意识到是敌袭,也没意识到危险和杀机,更没有看清走出房门的同伴是怎么突然摔倒的。
“努哈,怎么了?”这个建虏大步奔走,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处。
没等他走出来,郭大靖就再发一箭。
箭矢深深地射入了建虏的胸膛,他大张着嘴巴,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露出的短短箭簇。
鲜血顺着血槽从胸口喷溅而出,混着气泡的血沫也充满了他的喉咙和嘴巴,并迅速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郭大靖拉弦扣箭,继续瞄准,等着第三个建虏,也就是最后一个敌人的出现。
屋内发出咣当的响声,象是打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灯火被熄灭,呼喝怒斥的声音传了出来。
郭大靖没有急于行动,耐心地等待着。只剩下了一个,庄园对他来说,已经基本安全。
至于前院的阿哈,有大门隔着,他们进不来,也不敢进来。
这个时候,郭大靖才放下心来。所有的建虏都在后院,哨楼要么无人,要么是阿哈在值守。
太大意了,或者说是太狂妄嚣张了。恐怕在建虏的印象中,强迁而来的尼堪或许敢逃跑,也就是“叛逃”,但绝对不敢攻击庄园。
屋内的怒喝吼叫声还在响着,郭大靖听出了其中的震惊和气极败坏,可能还有难以置信的情绪。
咔嚓!一个黑影突然撞破窗户,飞了出来。
郭大靖目光移动,却没有扣动板机。出来才好,躲在屋内反倒不易对付。因为不怕正面厮杀,郭大靖也就不怕对手出来再摆好架势。
黑影落地,发出奇怪的响声。郭大靖也看清了,不过是一把蒙着衣服的椅子。
这个建虏有点头脑,他的做法很象小说里的情节,评书里所说的做法。
椅子刚刚落地,又是一个黑影飞出窗户。郭大靖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移过目光去看。
出来再打,看准再射,郭大靖很有原则,且能坚持到底。
几乎在黑影落地的同时,一个身影从房门处冲了出来,正是屋内所剩的建虏。
此时的建虏,已经披挂盔甲,左手小圆盾护住身体,右手举着弯刀,舞动如飞,遮挡箭矢,一个大步便跳将出来。
嗯,准备得相当充分,装备得也相当齐全。
郭大靖抿了下嘴角,瞄准的红点稍微下移,趁着建虏刚跳出,正搜寻观察的空当,射出了弩箭。
建虏刚刚看到躲在花池后面的敌人,便觉得大腿处剧痛传来,惨叫一声,向一侧歪倒。
咔!建虏用弯刀拄地,勉强支撑起倒下的身体,咬牙切齿地盯着从花池后站起的卑鄙的偷袭者。
“该死的尼堪,胆小鬼……”
郭大靖面无表情,扣箭拉弦,缓步走来,弩弓抵肩,向着建虏瞄准、射击。
建虏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又一声惨叫。他匆忙挥动的小圆盾,也来不及挡住几米外射来的闪电般的弩箭。
小圆盾护住了胸口,弩箭却射中了他的小腹。弯刀脱手而落,建虏也倒了下去,坐到了冰冷的地上,垂头看着深深射入的箭簇,汩汩流出的鲜血。
郭大靖继续向前走着,右手在大腿上一握一抽,狗腿刀闪射着森寒的光,缓缓举起,在建虏呆滞的注视下,狠狠砍了下去。
…………………
内院发出的呼喝、怒吼、惨叫,以及乱七八糟的声音,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外院。
尽管不是很清晰,但听到的阿哈们也意识到出了事情,且是很大的状况。
但小庄头不在,没有命令,阿哈们只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却不敢去推撞那扇沉重的,通往内院禁区的大门。
终于,内院的声音沉寂下去,安静得象是空宅。
有的阿哈索性回去睡觉,有的阿哈三三两两地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这不正常,很不正常,让人心神不安。
站在哨楼上的阿哈使劲向内院张望着,可高度不够,又有院墙和房屋遮挡,他也看不到什么。
好半天,沉重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慢慢敞开。
在几道愕然震惊的目光中,郭大靖手臂上装备着小圆盾,右手拎着雪亮的弯刀,缓缓走了出来。
扫视着几个缩头操手的阿哈,满脸杀气的郭大靖举起了左手,亮出了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正是庄主珠克图的狗头。
“建——虏——杀!”郭大靖把右手弯刀扛在肩头,一字一顿地沉声喝道:“你——们,投——降?!”
杀戮果然是个秘方,郭大靖感觉自己的结巴又见好了不少。
哄!阿哈们惊呼着纷纷后退,望向郭大靖的目光,充满了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
郭大靖向前迈步,走得不急不缓,目光冷冽森寒,挨个打量着阿哈们。
阿哈们心中冰冷战栗,在郭大靖的逼视下不断后退,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好象郭大靖的目光似刀如剑。
脚步声并不沉重,但却象鼓声,咚咚地响在阿哈们的心里,震得他们头发晕、腿发软。有的阿哈双腿颤抖着夹紧,强忍着尿意。
郭大靖走过脸如土色、垂头闪避的阿哈,身旁两三米的范围,好象充盈着凛冽杀气,没人敢接近。
走过当院,郭大靖的目光斜向上,盯着哨楼上的阿哈,喝道:“下——来!”
阿哈打了个哆嗦,扔下手中的木枪,沿着木梯走下。心慌腿软,竟一脚踩空,骨碌着滚了下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阿哈赶忙爬起来,想远远避开,却又听到了喝声:“开——门!”
郭大靖看着阿哈顺从地去抽门闩,推大门,才转开目光,快步登上哨楼,抓过插在柱旁的火把,高高举起,向着远处划着圆圈。
时间不大,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个骑手当前疾驰,后面跟着跑来的人们,向着庄园大门奔了过来。
………………….
夜色渐深,村中的人们在紧张不安地等待,等待着决定他们命运的消息。
屋中沉静,只有火堆燃烧,偶尔噼啪一声,爆起一朵火星。
一直安静躺着、昏迷不醒的李秀姐,突然抽动了一下。半晌,她才缓慢而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呆滞而迟钝地注视着房顶,眼珠一轮,神志在渐渐清醒,李秀姐皱起了眉头。
凶恶的建虏,闪着淫邪目光的坏人,连声的逼问,小妮在哭叫拉扯,刀子砍了下来,胳膊上钻心的剧痛……
一个个片段在脑海中闪现,终于拼成了完整的画面。李秀姐的眼睛瞪大,惊惧地动了下身体,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发出了呻吟。
嗯?躺在旁边的小妮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李秀姐,惊喜地叫道:“秀姐,你,你醒了。”
在一旁打瞌睡的李秀成被惊醒,扑到阿姐身旁,带着哭腔叫道:“姐,姐。”
看着小弟,李秀姐强忍疼痛,勉强翘了下嘴角,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伸手想摸摸小弟,却发现右手竟抬不起来,且又袭来一阵疼痛。
“我——”李秀姐张了下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直觉得喉咙干得象塞了把沙子。
小妮从火上的瓦罐里盛出一碗肉汤,拿小木勺舀出,吹了几口,喂进李秀姐的嘴里。
这小丫头本来不会这些,可在照顾郭大靖的过程中,却学了不少。
温热的肉汤进入嘴里,李秀姐有些困难地咽下,但接下来,就越来越顺利。半碗肉汤下肚,李秀姐感觉有了些力气,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她用力地低头,看到了用三角带绑扎的手臂,吊在脖子上,放在胸前。
“姐,你的手没啦!”李秀成抹了把眼泪,伸手握着阿姐的左臂。
李秀姐看着短了一截的伤臂,没哭没叫,呆呆的沉默着。
小妮扁了扁嘴,想哭,可还强忍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抽泣着说道:“秀姐,没了手,可,可还活着。你是为了救我,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姐,我也长大了,以后照顾你。”李秀成学着小妮的话。
一滴眼泪掉在了李秀姐脸上,姑娘眼珠一动,看着两个落泪的孩子,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慢慢伸出左手,拍拍小弟的手,又摸了摸小妮的脸蛋,抹去丫头脸上的泪珠,说道:“好,以后就你们照顾我。不哭,都不哭啊!”
说着,李秀姐强笑道:“看,我都不哭,还,还笑呢!”
不说还好,一说两个孩子反倒哭得大声啦!
第二十四章 搬空,行前
但规定是规定,在实际操作中,为了避免某人运气爆棚,在一次战斗中连砍三个人头,一次连升三级的弊端,还有一条细则。
“其功次须验不系一日一处者,方如前例;若系一日一处之数,止拟一级,其余给赏。”
说白了,不管郭大靖在一天的时间里砍多少人头,只能升一级,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从小兵直升到营级。
而且,能不能升级,升几级,在某个级别要干多少年才能再升,也要经过朝堂上文官们的权衡和商议。
比如明将祖承训,也就是吃人恶魔祖大寿的老爹,以“七颗人头”的军功加官晋秩,更为“宁远祖氏”的发迹立下了汗马功劳。
尽管这七颗人头是在一次战斗中斩获的,可他八次升职,官至(署)都督佥事,却用了二十五年。
在朝中文官来看,一个武夫以这样的升职速度,才是正常,不算逾矩。
可不管怎么说,当时是以人头论功行赏。对于身为军人的周庆,才会如此重视。
况且,建虏虽是郭大靖所杀,可他的身份却是百姓,能不能享受军人的功赏,还说不准。
所以,在周庆想来,这些人头他能占上两三级,就很满足。而郭大靖不懂军中的规矩,想必也不会计较。
面对周庆的热情招呼,郭大靖赶忙拱手,并笑着颌首。
周庆知道郭大靖人狠话不多,便笑着开口说道:“大靖兄弟艺高人胆大,建此奇功,若能投入东江军,陈某敢保证,官职至少不在某之下。”
这番话既是试探,又有亲近拉拢之意。
郭大靖并没有想得太多,拱手致谢,说道:“请,请多——关——照。”
周庆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郭大靖的肩膀,豪气地表示道:“客气了不是。陈某能结识大靖兄弟这样的英雄好汉,是运气,是福气。日后成为袍泽,更应该互相帮衬,互相关照。”
“谢——谢。”郭大靖简短地回应周庆的热情。
周庆不以为意,也习惯了郭大靖的惜字如金,又说了几句恭维赞赏的话,才转身离去,继续督促指挥村民加快速度。
郭大靖继续蹓跶着捡破烂儿,和走过的村民打招呼。有的熟悉,有的只是一面之识,可村民们都对郭大靖露出笑容,十分热情。
我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尽管未来还是叵测,谁也不知道结果。但就在今天,在今晚,他们不再是卑微的、任由建虏打杀奴役的生命。
自由,未必要天长地久,哪怕是瞬间绽放的光芒,也将是生命中永远记忆的亮色。
郭大靖点头微笑,不断地回应着。
在他的思想和理解中,他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对他个人,对所有村民,都将是命运的转折。
“当家的,这个就不要了吧?”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郭大靖的思绪。
男人粗声大气地回应道:“能拿就拿,别到用的时候才舍手。给我绑在身上,我还背得动。”
郭大靖还有些印象,跟来的搬东西的村民中,就有两对夫妇。至于姓名,他却不知。
停步转身,郭大靖不想打扰这夫妻俩。至于拿的什么东西,他才不关心呢!
“孙哥。”郭大靖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微跛的身影,还背着个大包袱。
孙六岩点了点头,脸上挤出点笑模样儿,说道:“大靖兄弟呀,你,辛苦了。”
人家是夫妻上阵,郭大靖却知道孙六岩还拖着个有病的老婆。想来,他也是抱着能活就活,死也不怕的心思来的。
其实人就是这样,死是压在心里的巨石。可要是连死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有,那就是绝望。没有希望的活着,暗无天日、心如死灰,可能还死都是一种解脱。
郭大靖点了点头,伸手把孙六岩背着的包袱向上抬了一下,让孙六岩能背得轻松一点。
包袱虽大,却并不沉重,郭大靖能摸出里面是被褥。应该是孙六岩为老婆而拿的,睡觉躺着能舒服暖和一些。
孙六岩感激地笑了笑,微跛着腿脚,向庄门走去。
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各人也有各人的心思和负担。
郭大靖本来想着搬走庄园的应用物品,由村民们分配使用。也就是缴获归公,按需分配。
但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尽量,并相信人性本善,能够互相帮扶。当然,粮食肯定是公用,不能是谁搬的就归谁。
自己何尝又没有私心?郭大靖想到存在空间内的被褥和衣物,那是给李秀姐和小妮准备的,不禁苦笑摇头。
…………………
村子里喧嚣骚动起来,得到报信儿的村民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紧张地忙碌起来。
翻山越岭,在冰天雪地中跋涉远行,这又是一场艰难的行程,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但这回是返乡,没有建虏的暴虐打杀,还抢到了粮食,情况比来时要好上不少。
不管怎么想,村民们也是身不由己。在村中挨冻受饿、艰难求生如此,跋涉返乡、艰苦万状也是如此。
在这乱世,个人就如同风中凌乱的枯叶,只能是随风而飞,任其东南西北,听任飘上落下。
赶回来报信儿的是陈四和,还有另一个光棍村民。他们拉回来一车东西,最紧要的就是几袋粮食和一些盐巴。
陈有善是有经验的老者,立刻组织村民烧水煮粥,粥里再加些盐。很快就要出发了,这些熬得稠稠的粥,将为远行的人们增加体力和热量。
火堆温暖,米香弥漫,给前途莫测的村民增添了希望,人们的脸上也多了生气。
房门一开,小妮捧着个大碗小心地走进来,刚放下,便忍不住兴高采烈,向被惊醒的李秀姐报喜。
“秀姐,咱们打胜了。庄园里的建虏都杀光了,粮食、棉衣、毛皮……啥都抢来了。”
李秀姐眨了下眼睛,难以置信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便抿起嘴角,露出了微笑,说道:“那,可真好。”
小妮伸手扶着李秀姐的肩膀,说道:“来,秀姐,我扶你起来喝粥。有了力气,一会儿能走得动路。”
第二十三章 大搬运,首功(人头功)
李秀姐心里苦,泪都咽进肚里,打岔道:“这是哪呀,女真人呢,走了嘛?”
这话一问,小妮赶忙抹掉眼泪,说道:“建虏都死了,被靖哥杀光了,给咱们都报了仇。”
李秀姐觉得自己听错了,微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小妮整理了下思路,开始讲述起来。虽然不是说书的,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形容词,但整个经过却基本无误。
李秀成连连点头,等小妮说完,又补充道:“姐,大靖哥带着人去庄园了,要抢粮回来,带大伙回家。”
回家?!李秀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家,哪还有呢!再说,那么远,路上能走得安稳太平?
“大家伙都收拾好了,就等着靖哥他们回来了。”小妮的眼睛闪着光,对郭大靖充满了信心。
李秀姐看着两个充满期待的孩子,想了想,求生欲望涌上心头。小弟还需要她,没了一只手,她也要挺住。
“来,扶我坐起来。”李秀姐不为自己活着,却要为了李家最后一根苗撑住。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把李秀姐扶坐起来。李秀姐喘着气,缓解着体虚造成的头晕发昏,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
小妮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两片药,捧给李秀姐,说道:“这是靖哥哥留下来的,说是神药,要我半夜喂你吃。”
神药?!李秀姐接过药片,端详了一下,便放进嘴里,咬碎了往下咽。
好苦啊!李秀姐呲牙咧嘴,赶忙接过小妮递过来的水碗,喝了几口,才把药服下。
“还有肉汤嘛?”李秀姐开口问道。
多吃点,多喝点。等出发时,自己就能多有点力气。照顾不了小弟,可也别拖累他。
……………………
庄园内,人声嘈杂,脚步杂沓,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马匹、板车、爬犁,全都利用起来;粮食、被褥、毛皮等物,被人们扛着背着,往上猛装。
“太——多——了。”郭大靖走到赵青山身边,伸手指了指,不无忧虑地提醒。
现在,他有些后悔,在里面搜刮的时候,应该往空间里多存些东西。
倒不是自私,就为了独吞。他这里要是多存些,村民们赶路的时候就少些负担,速度能更快一些。
赵青山已经换上了一件毛皮大衣,还戴了顶皮帽子,应该是很暖和。
对于郭大靖的提醒,他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大家被强赶到这里,差不多是一贫如洗。这些东西看似累赘,可在冰天雪地里,却是救命之物。”
停顿了一下,他又自我安慰道:“算了,多等一会儿。等装不下了,他们也就收手了。”
郭大靖苦笑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他不是也私存了不少应用之物,就别严于律人了。
想了一下,郭大靖也走进内院。闲着也是闲着,空间也要有限利用,能拿就拿,说不定日后就有用呢!
院内、屋里都是狼籍一地,村民们穿梭来往,扛着抱着,还不忘跟郭大靖打着招呼。
敬畏,惧怕,这两种情绪最多。经过这两次大事,谁都知道郭大靖凶悍勇武,或者说是心狠手辣。
十几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建虏,可都是被郭大靖一人所杀。这说明郭大靖比建虏还凶神恶煞,还要杀人不眨眼。
“大靖兄弟,你要这个不?”
“靖哥,这件皮衣你穿吧!”
对于村民的热情,郭大靖含笑摆手。需要的他都留下了,犯不着要别人的。
别人看好的,郭大靖不要,倒是被丢弃的“废物”,郭大靖又偷偷地收起了一些。
象是个捡破烂儿的,郭大靖自己都觉得很糗,很跌面儿。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己的历程?或者说是考验?
“大靖。”一声粗豪的招呼,打断了郭大靖的胡思乱想。
原来是周庆,已经是披挂整齐、鸟枪换炮,精气神为之一变,真有了几分军人的气质。
不仅气质不同,周庆与别人搜刮的东西也不一样,他紧盯的是死人头。
这里,简单说明一下明代军功中最简单粗暴的一种:首功(人头功)的规定。
嘉靖十年,正式开始使用首功制度。当时的规定是俘虏到活的,可以赏赐30两银子;拿一个人头,可以得到20两银子。
这很科学,因为活人会说话,是真是假,一问便知,而死人被冤枉了,也是有口难辩。
本来,有了制度标准,还挺科学,就应该能正常运行和发展。
但皇帝制定出来了头功标准,下边的将士们却想方设法地欺上瞒下搞事情了。
买功、冒功、寄名、窜名、并功之弊,由此而生,并泛滥难制。
具体的操作也不用细讲,反正军功能无中生有,拿老乡的人头换银子花的事情也不鲜见。
而明朝军队的战斗力逐渐衰落,也与这些弊端直接相关。卖命的得不到应得的赏励,不卖命的倒是坐享其成,谁还会继续提着脑袋拼命呢?
所以,到了明朝中后期,军队风气不断恶化。战场上经常是“顺风抢人头,逆风卖队友”,首功激励往往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但首功制并没有被废除,文官们也不断更改,希望能够完善,不被钻空子。尽管实际上效果甚微,却是一直持续到了明朝灭亡。
再来说说首功制的赏赐标准,由高到低依次是:北虏(50两)、东夷(30两)、西番(20两)、流贼(10两)。
到了万历中后期,东北女真势起,擒斩“东夷“,也就是“建虏”的赏格也水涨船高,变成了50两。
也就是说,郭大靖如果能拿首级换赏银子,十几级就能得五六七百多两,妥妥的小富翁一个。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具体操作上还有很多讲究,不是那简单容易。
但周庆是军人,对相关的标准和规矩极为了解,这可不仅是赏银,还能升官呢!
因为首功制还规定:一人擒/斩一名/颗,升一级,至三名/颗升三级;二人共擒/斩一名/颗,为首升一级,至三名/颗升三级。
第二十五章 行前的饱餐
李秀姐左手扶着用力,在小妮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小妮把大碗捧到李秀姐面前,李秀姐左手拿着木勺,稍显笨拙地吃了起来。
久违的米香,稠厚的粥,咸淡适口,还有些烫,可吃进肚里是真的舒服。
“秀姐,你多吃。”小妮悄悄咽了口唾沫,说道:“外面大锅里还有,陈伯伯说了,都有份,管饱吃。”
李秀姐看着这懂事又好心的小丫头,眼中有些发热,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粥。
村中,气氛热烈起来,再没有能管够吃更振奋人心的事情了。
省着吃,没体力,走不快,路上拖得时间更长,需要粮食更多;先吃饱,不仅是体力补充,更是精神上的振作。
陈有善拄着根拐杖,穿着儿子带回来的皮毛衣服,来回指挥着,分派着,与平常萎靡衰老的样子判若两人。
“爹,您歇着。”陈四和端来一碗粥,关心地说道:“有我忙活着,您别累着。”
陈有善嗯了一声,坐下来接过碗,说道:“你赶紧找几个人,把门板卸下几扇,简单修理一下,拴上绳子,能当个爬犁用。”
陈四和想了一下,用力点头,说道:“还是爹想得周到,在雪地里就是爬犁最省力。不管是坐人,还是拉物,都方便。”
陈有善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快去做,看着儿子走远,才端起碗慢慢吃喝。
作为历经生活磨练的老人,陈有善深知人心的莫测,更知道人心的重要。
现在有吃喝,有希望,人心还算整齐。可等到困难不断袭来,冰天雪地里缺吃少柴,艰难跋涉的时候,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的心思,那才难收拾呢!
好在郭大靖有武勇,又凶悍,应该能镇得住人心。
陈有善这样想着,看到小妮捧着空碗走过来,和蔼地问道:“阿秀怎么样,能吃得下粥吗?”
小妮把空碗让陈有善看,笑着说道:“秀姐好多了。陈伯你看,她吃了一大碗呢!”
“好,那就好。”陈有善笑着颌首,说道:“你去盛粥吃吧,多吃点,才有力气赶路。”
小妮呵呵笑着点头,自去大锅旁盛粥。
对李秀姐、李秀成和小妮多照顾一些,大靖那边也是个笼络,以后依靠他的时候多着呢!
陈有善放下饭碗,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妮捧了大碗粥乐呵呵地走远。
车辆、爬犁、人员,陆续地返回村子。不断地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或是欢迎亲近的问候。
陈有善又带人上前清点,除去个人带回的应用之物,主要是粮食、鸡、牛、羊等物,要统一管理,算计着吃用。
只要控制住马匹和爬犁,个人就是再贪,在庄园拿得再多,也不可能靠肩扛背驮长途跋涉。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争执。什么人都有,尽管是极少数,可也不奇怪。
“这些都是俺豁出命,从庄园里抢的。”是那个曾经口出不逊的黄脸汉子,护着爬犁上的两个大包袱,脸红脖子粗地说道:“都是用得上的,等回到家乡,不也是要生活?”
陈四和翻了翻眼睛,鄙夷道:“别说得那么光棍,还豁出命。人家大靖兄弟那才叫拼命,咱们不过是去捡现成的。”
陈有善淡淡地说道:“从庄园里搬东西,确实是为了以后。可那是为了逃走在路上使用,可不是积攒家底,更不是为了发财。”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爬犁,说道:“除了个人身上的穿用,以及睡觉的被褥,粮食和锅碗之物都要公用。你可以留着这些东西,但是背是扛,你自己想办法。”
如果天热,什么皮毛衣服,什么被褥,都不要带着。负担越轻,走得越快。
可现在冰天雪地,这些东西就只能留下。但也不是要大包小裹,而是尽量穿用,保暖耐寒。
你身上已经穿得厚厚,就把多余的分给别的村民。不但不分,还要占着宝贵的运输工具,你还能再自私一点不?
这不是从容不迫的搬家迁徒,而是危险万分的逃亡好不好。
“有车,有爬犁,能把东西搬来,也能运走。”黄脸汉子争辩道:“难道就多了俺这两个包袱?”
“你不能光算东西。”陈有善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老人、妇女、孩童呢,或是有人生病受伤呢,他们走不动的时候怎么办?难道把他们都扔下?”
陈四和有些不耐烦,插嘴道:“爹,甭跟他废话,等大靖他们回来再说。”
黄脸汉子不吭声了,在周围村民或鄙夷或厌恶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把两个大包袱搬下爬犁,挪到一边闷头收拾。
“好话说一堆,也不如大靖兄弟一瞪眼。”陈四和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有善苦笑了一下,转身又去指挥安排。
对于儿子的话,他也是深以为然。没人镇呼着,就有人别别愣愣。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讲道理不如拿刀子,人哪,就是这么现实。
屋内,李秀姐在小妮和小弟的帮助下,穿上了郭大靖让陈四和捎回来的皮毛衣服,还是女人款式的。
“好看,真好看。”小妮拍着手,发出赞叹。
李秀成连连点头,也穿上皮袍子,只是太大了,用绳子勒住腰,袍子还拖到地。
李秀姐从心中感激郭大靖,看着小弟有些滑稽的样子,笑着说道:“找把刀子,把长的割下来当围脖吧!”
小妮赶忙说道:“不用刀子,我去外面找剪刀,他们从庄园里弄来那么多物件,大的小的都有呢!”说着,小妮便推门跑了出去。
外面的人们还在忙活着,现成的皮毛衣服毕竟不多,但从库房里搜刮的毛皮倒是不少。
因陋就简,披着、围着,也能取到保暖作用。没有皮毛,就用被褥、布匹,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
“大靖和周大人回来了。”有人叫了一声,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不知不觉,郭大靖已经成了村民瞩目的人物,成为了村民们的顶梁柱。
小妮刚借到了剪刀,听到这话,马上跑向了村头。
第二十六章 逃亡
一架马拉爬犁刚刚停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妮的视线中。
“靖哥哥。”小妮欢叫着跑过去,一不留神,在雪地里滑倒。
郭大靖迎上两步,呵呵笑着把小妮拉起来,伸手拂打掉她头上身上的雪尘。
小妮咧嘴笑着、仰脸瞅着,紧抓着郭大靖的衣袖,好象多长时间没见的亲人。
郭大靖摸摸丫头的小脸,问道:“李——秀姐?”
“她挺好的,以后就我来照顾她。”小妮拉着郭大靖就走,边走边说道:“靖哥哥,你跟我去看看她呀,秀姐穿上衣服可好看啦……”
嘿嘿,难道人家以前是不穿衣服的?
郭大靖放下心来,对小妮的语病只是一笑置之。边走边向村民们点头招呼,本就话少,也没人挑毛病,都笑着回应。
房门一开,小妮的声音便先响了起来,拉着郭大靖走了进去。
李秀姐正坐在一个木墩上垂头沉思,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看到了郭大靖高大的身影,还有那憨厚朴实的笑脸。
“郭,郭大哥。”李秀姐想要站起,肩头却被郭大靖的大手轻轻按住。
脸色苍白,身体无力,倒显出了几分女人的柔弱,再有微红的毛领衬着。别说,还真是不丑。
郭大靖打量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伤得很重,马上又要长途跋涉,自己要多注意,我也会让陈伯派人多照顾你们。”
“我,我能照顾自己。”李秀姐垂下头,低声说道。
“我来照顾秀姐。”小妮挺了挺小胸脯,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靖哥哥可能没听清。
李秀成也在旁插嘴道:“郭大哥你放心,我也能照顾阿姐。”
郭大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抓紧收拾,我去外面忙了。”
李秀姐抬起头,柔声说道:“快去吧,大家都指望你,别担心我们。”
郭大靖转身离去,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秀姐怔怔注视的目光好半晌才缓缓收回。
……………….
返乡,或者叫回家,恐怕是当时最能令人心动的号召。
但一些人已经知道,家乡或许能回去,可也只是路过,不可能成为归宿。
战乱还在持续,建虏还在肆虐,辽东大地,除了海中的岛屿,哪里还能安居,哪里还能躲避开奴役和杀戮?
也正因为缺乏水师,奈何不了海岛上的东江军,对东江军对沿海地区的骚扰袭击也有穷于应付之感,建虏才放弃沿海,强迁辽民至辽东内陆。
如果不是皇太极说服了大贝勒代善,同意调动人马攻打朝鲜,建虏只好仓促把大黑山的辽民扔在青台裕的荒废村庄,任其自生自灭,郭大靖等辽民将被驱赶至虎皮驿。
虎皮驿在辽阳和沈阳之间,算起来又是几百里的风雪艰程,估计死在路上还要将近一半。
从这方面来说,郭大靖等人也是幸运的。而从青台裕逃到海边,距离则更近一些,生存的希望更大。
按照周庆的计划,村民们将绕过有建奴把守的青台裕堡,南下至杓子河,沿河直到出海口,便可渡海至鹿岛。
这条路线,也是周庆和同伴潜入时所走过的,比较熟悉。
对此,郭大靖和赵青山等人都没有意见。
这是逃脱险境最快捷的路线,要是想回金州大黑山,距离足足要远上五六倍。不仅路上危险重重,所抢的那点粮食也绝对不够。
而且,杓子河(哨子河)沿岸多为山地,方便村民隐蔽躲藏。河水结冻,又方便爬犁拖行。
而绕过青台裕堡也无须全在深山老林穿行,只要翻过两座山,到达华山村西北的胡家岭,便能沿着杓子河的侧源向南行进,成功绕过青台裕堡。
大概在丑时,也就是凌晨一两点钟,将近两百多人的队伍终于出发,踏着积雪,进入了山林。
偷袭庄园的行动尽管没有走漏风声,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路过或是送信的经过,从而发现异常。
所以,越是拖延,危险性越高,惊动附近建虏的可能性越大。
逃离行动是仓促而紧张的,可还是尽量准备得周全。各家各户分到了些粮食,用各种方法制作成干粮,以备路上食用。
按照计划,从出发到天黑,都不能生火造饭,以免烟雾暴露目标,引起建虏的注意。
即便是到了天黑,也只能寻找洼地生火做饭,避免火光在夜间被发现。
车辆已经被全部抛弃,只留下了爬犁,能在山林积雪中行进。
用门板做的类似雪橇的简易工具,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仅能用马拉,人力拖行也能省很多的力气。
即便如此,翻山涉雪,对村民来说,依然是艰辛而疲累的。
但走得慢了,走得累了,没有建虏暴虐的鞭打,甚至是杀害。有的是或熟悉或陌生的村民的互帮互助,互相体谅和照顾。
年老或体弱的,轮流坐着爬犁,歇一歇又自觉地下来步行,让其他人坐一会儿也能节省些力气。
“阿秀,你只管坐在上面。”陈有善见李秀姐又在积雪中向前艰难行进,不禁皱着眉头数落道:“受了那么重的伤,能不能捡回来一条命还两说,坐爬犁怎么了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李秀姐柱着根木棍,嘴里喷着白色的雾气,喘息着说道:“我就是想活动一下,老坐着怕冻坏了腿脚。”
陈有善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逞强也要看时候。为了大靖,为了你弟,得好好活着。”
“陈伯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李秀姐勉强笑着回答。
陈有善转头对孙六岩说道:“老孙,你多辛苦点,照顾好你老婆和阿秀,别让大靖他们分心。”
孙六岩别看是个跛脚,却是个养马赶车的好把式。别管什么样的倔牲口,很快就能使唤得有模有样儿。
“好的,您老放心。”孙六岩连连点头,答应得痛快。
李秀姐又坐回到爬犁,孙六岩的病老婆把裹着的被子打开,两个女人偎在一起,低声细语地说着话。
小妮和李秀成紧跟着爬犁,实在走不动了,才坐上去歇一会儿。
队伍拉得很长,庄园的那些阿哈也都跟着,成为了逃亡村民的其中一员。
第二十八章 先定个小目标
几十袋硝酸胺化肥也勉强算得上武器,要与当时的黑火药相比,爆炸威力不是强的一点半点。
可这东西要爆炸的话,需要的条件并不容易满足。也正因为它的安全性,才会被公开买卖,成为农业上普遍使用的化肥。
黑火药嘛,倒是可以马上就用。可从庄园偷藏的这一大桶是散装的,还需要进行加工制造,才能够成为武器。
郭大靖伸手捏了捏黑火药,发现竟然还是粉末状的,不禁撇了撇嘴。成分配比是否最佳还不好说,连颗粒化都没有达到,这威力就可见一斑了。
晃悠了半天,郭大靖相当地失望。在庄园搜刮偷藏的粮食、火药、盔甲、钱财、被褥等物堆在眼前,可却没有马上能让他武力值得到增幅加持的。
穿越者最强大的是超越时代的见识,以及预知历史走势的先知先觉。
郭大靖突然想到了自己看过网络小说中的一句话,当时他深以为然,可轮到自己,却觉得并不全是那么回事儿。
知道了又怎样?你有能力改变吗?不具备相应的实力,没有相应的地位,你未卜先知又有谁听,又能改变什么?
除非穿越成了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天启七年,自挂东南枝的朱由检就要上位,明年就是崇祯元年了。
如果我是崇祯,绝对能够力挽狂澜、平辽灭奴,甚至能够带领大明帝国,走向世界之巅,成为日不落……
可惜——
郭大靖停下来,看着笔记本电脑上静止的画面,似乎又听到了那声震人心魄的呼喊——“自由”。
就自己目前的境况,倒也不用树立什么崇高伟大的理想,就象冻饿将死时首先得活下来,而不是想的忧国忧民。
先确定一个小目标,就是逃出生天,逃出建虏的奴役。
之后,再不断地奋斗,不断地实现一个一个的小目标,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积累起足以改变历史的实力。
“自由!”
郭大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气吞苍穹的呐喊,也只有在目前的环境中,他的灵魂才能感到如此的震撼。
或许我会在这个过程中死去,但我不后悔,依然会为此而拼搏奋斗。真正的勇士不是没有恐惧,而是能够在恐惧中不屈服,不绝望。
相信自己不是懦夫,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可要说勇士,他觉得自己还差点。
刷,刷……刀光在闪动,郭大靖挥舞着狗腿刀,横劈竖砍,好象面前就是不配活在世上的建虏,把他们一个个送入地狱,就是他的责任,是他永远的使命。
这是发泄,也是愤怒,更是决心绝然。
没有了选择和退路,要么苟且卑微地活着,要么不惜流血牺牲,冲破黑暗,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个光明……
郭大靖的思绪是被脚步声打断的,赵青山和陈三祥来给他送饭了。
也没什么特别,跟村民们吃的一样,加盐的稠粥,只是多了个鸡腿。陈三祥还特意说明,这是李秀姐留给郭大靖的。
郭大靖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想法,接过来就吃,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确实如此,他并不象很多人想的那样,是因为李秀姐被砍伤而愤起,拼了性命与建虏厮杀。
那天,郭大靖已经出离愤怒,哪怕是并不认识的村民被伤害,也会成为爆发的导火索。
“如果一切顺遂的话,大概有六七天就能到海边吧?”赵青山没有看狼吞虎咽的郭大靖,坐在那里,摸着乱糟糟的胡子,象是在自言自语。
陈三祥苦笑了一下,谁不希望顺利逃出,但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前无阻截,后无追兵,这些村民的跋涉也将很是艰难。
郭大靖大嚼着鸡腿,看了看赵青山,用力点了点头,用一声“嗯”表达意思。
赵青山自失地一笑,望着郭大靖说道:“要是遇到了危险,能挡就挡,挡不住你就快跑,先保住性命再说。”
停顿了一下,赵青山又补充道:“好歹活下来几个,日后还有个报仇的指望。不然,就是白死了。”
陈三祥明白了,轻轻点头,说道:“大靖兄弟,到时候别犯倔,要听青山叔的。”
郭大靖只是抬了抬眼皮,大口地吃着稠粥,直到碗见底,才放下碗抬起头,望着赵青山问道:“满——语,你会?”
赵青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点发蒙,愣了一下才点头道:“倒是会一些,你问这干嘛?”
“想学。”郭大靖露出憨厚的笑容。
“学满语有用吗?”陈三祥不解其意,疑惑地挠了挠头。
郭大靖“嗯”了一声,配合着用力点头,表达了肯定的回答。
赵青山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大靖,半晌也没细问,答应道:“行,你想学俺就教,简单的啊,俺会的也不多。”
陈三祥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微笑点头,充满鼓励的神态。
在他想来,郭大靖的这个要求挺奇怪,但赵青山答应得也算痛快,多半是不想让郭大靖觉得是自己口吃结巴的原因。
郭大靖并不知道两人都想什么,能学到满语,他很高兴。
对自己所擅长的潜伏、暗袭,并不需要再精进;可要是化装潜入,能说上几句满语,成功率便会大大增加。
“行,你们先聊着,俺先回去休息了。”陈三祥借故离开,觉得人少的话,郭大靖学得不好也不尴尬。
等陈三祥走后,赵青山便开始当老师,先捡简单的词儿教,最多也不超过三个字。
令赵青山感到惊讶的是,看起来憨厚木讷的郭大靖,在语言学习方面,倒表现出了极不相称的聪明。
一遍,两遍,郭大靖便能基本记住;三遍,四遍,掌握得更加熟练。
“臭小子,你以前装傻的吧?”赵青山笑骂着,觉得自己会的那点满语,很快就会被郭大靖掏光了。
郭大靖依旧是憨厚的笑容,觉得有这些“什么”、“谁”、“这里”、“那边”之类的短语,差不多也能对付几下。
当然,多多益善,会得越多越好。
头上的鼠尾暂时留着,说不定就能用上。就算是割下来,也得保存着,用的时候往上一粘。
第二十七章 基恩勒=滑雪板
女真主人死了,不管是不是他们的责任,留下就是等死,建虏可不会听他们解释分辩。
而残酷的“逃人法”,更使阿哈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么逃到建虏管不到的地方,要么被抓住砍头。
周庆和郭大靖在前面探路开路,一个是熟悉道路的向导,一个是能打的先锋。赵青山和陈三祥在队后押阵,若有追兵,便会发信号通知。
显然,在队伍前面的危险性是最大的。不仅有遭遇建虏的可能,还可能有其它意外和危险发生。
郭大靖没有骑马,留给了后面的村民,行进中则使用他制作的滑雪板。
“大靖兄弟竟然会‘索伦’人的基恩勒?”周庆看着郭大靖,不掩惊讶的神色,“没错,跟俺听说的差不多,用木板制成,前面翘,有绑脚的皮带或绳索……”
郭大靖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指了指绑在脚上的滑雪板,疑惑道:“基——恩勒?”
中华民族使用滑雪板的历史很悠久,隋唐时期,拔悉弥人就穿着滑雪板在雪原上追逐猎物。
他们的滑雪板是一块前端翘起的长条形木板,下面用顺毛的马皮包住,下坡时,速度可快过奔跑的驯鹿。
元朝时,生活在北方森林中的一些民族会拿着滑雪杖,站在滑雪板上追逐山牛等猎物。他们还会将滑雪板连接起来,用来运送打获的动物,很像雪橇的雏形。
明清时期,则主要有三个民族使用滑雪板。达斡尔人的滑雪板叫“肯骨愣”;鄂温克人的滑雪板叫“基恩勒”;鄂伦春人的滑雪板叫“亲那”。
而在相当的历史时期,被称为“索伦”的不仅包括鄂温克族,而且也包括达斡尔族和鄂伦春族。
直到以后,其他民族逐渐从“索伦”中分别出来,“索伦”便成为仅对鄂温克族的称呼。
周庆用力点头,说道:“索伦人住在很北的地方,他们就会使用这种叫‘基恩勒’的东西,据说在雪原奔驰如飞。”
“滑——雪——板!”“雪——杖!”
郭大靖向周庆介绍了正确的名称,然后笑了笑,做了个向下俯冲的手势,说道:“很——快!”
接着,他又做了个向上的手势,说道:“很——慢!”
周庆明白了,郭大靖这是在纠正他的说法,奔驰如飞是有限制的。
“原来如此。”周庆咧嘴笑道:“俺就琢磨着,这东西没那么厉害吗!”
郭大靖不再多说,已穿好滑雪板,他用雪杖用力撑了几下,身子一晃一低,便在周庆的视线中滑下了山坡。
技艺更加熟练了,郭大靖左拐右弯,避开树木等障碍,在山坡上自如滑动,越滑越远。
周庆望着郭大靖远去的背影,发出嘿然一声的赞叹,这个滑雪板虽有限制,但在下坡时确实奔驰如飞,连战马也追不上。
这家伙——以后还能带来多少令人震惊的表现?
周庆摇了摇头,旋即又笑了起来,这下可捡到宝了,自己的运气从遇到这家伙就开始变好了呢!他骑上马,向前追赶而去。
………………..
夜晚,在树林深处的洼地内,疲累不堪的村民们终于可以停下来,点着火堆,歇息恢复了。
一天半夜,虽然中间也稍事休息,吃了些带着的干粮,但在山林积雪中跋涉,还是极为耗费体力。
尽管如此,村民们还是咬牙坚持,谁都知道走得越远,危险也离得越远。
锅架在火堆上,米香很快弥漫开来,再也没有比在天寒地冻中喝上一碗热粥更令人感到舒服的事情了。
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凄厉瘆人。人多胆壮,又有火堆,村民们横倒竖卧,倒是不甚害怕。
陈三祥走过几处火堆,找到李秀姐这一群人,把手里的野鸡递过去,笑着说道:“是大靖兄弟在前面探路时打到的,嘱咐着给你补补气血。”
李秀姐还没伸手,小妮已经跳起来接过,呵呵笑着说道:“秀姐,你是想吃烤的,还是想喝鸡汤?俺琢磨着,鸡汤比较香吧!”
李秀姐略带羞赧地笑了一下,说道:“切碎了和粥一起煮吧,大家都吃点,也有力气赶路。”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今天多亏大家照顾,要不,俺哪能跟得上呢?”
小妮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点道理,要不是有爬犁拉着,早累得挪不动步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情愿,勉强答应道:“好吧,俺听秀姐的。”
“对了,靖哥呢,他不过来吃嘛?”小妮想起了郭大靖,抬头望着陈三祥。
陈三祥说道:“大靖兄弟担心建虏追上来,又到后面监视放哨了。你们吃,他的饭有人送过去。”
“那鸡肉煮好了,给他送去一些。”李秀姐脱口而出,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多余地解释道:“先是在前面探路,又跑到后面放哨,真是太辛苦了。”
陈三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一会儿来取,给大靖兄弟送过去。”说完,他转身而去。
……………….
前面阻截的可能性不大,后面的追兵倒是可虑。
而郭大靖又跑到后面负责警戒,除了上面的原因外,还想单独待着,暂时甩开周庆。
与淳朴,或者说是木讷、没什么见识的村民相比,周庆算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
正因为如此,郭大靖想作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最好还是避开周庆。
在树林的边缘边带,郭大靖拍起了一个避风雪窝,铺上两张毛皮,半躺进去,眼睛似闭非闭,进入了空间。
尽管他对仓库内的各种物资都有个大概的统计,可很多在后世看来没啥用的东西,在明朝,却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特别是在这逃亡的途中,如何充分发挥空间的作用,尽量安全地到达目的地,成了郭大靖最为急切的要求。
如果这空间是个装满枪械弹药的军火库就好了,拿着冲锋枪,突突突突,老子能横扫辽东,一个人就平辽灭奴。
郭大靖在死寂的空间内缓缓走动,苦笑一声,发出了不切实际的感慨。
可惜,除了狩猎弩、弹弓、狗腿刀这三件套,或者还可以加上野外生存刀,郭大靖就实在找不到可以马上用于实战的武器了。
第二十九章 建虏阻隔
虽然厌恶头上的金钱鼠尾,但郭大靖也不是迂腐的人。为了能够化装潜入,留着小辫子,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赵青山笑骂完,终于意识到郭大靖是认真的,他之前痛快答应则有些敷衍。心中觉得奇怪,他摸着胡须打量着郭大靖,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郭大靖也不在意赵青山目光中的疑惑,贪多嚼不烂,今天的外语学习到此为止,他想要休息了。
“赵叔,休息?”郭大靖用询问的口气说道。
赵青山沉吟了一下,没说出心中的疑惑,起身道:“后半夜我或者三祥来替你,赶了一天多的路,确实够累了。”
郭大靖目送着赵青山走入树林深处,钻进雪窝,裹紧毛皮。在脑海里把学来的满语重新过了两遍,不知何时,他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
春节,大年初一,辞旧迎新、万家欢聚、畅饮开怀的日子。
但在山林里,风雪中,一伙逃亡者却在艰难跋涉,完全感受不到节日的气氛,更没有庆祝畅饮的心情和条件。
不但没有过年的欢乐,每天却都有悲伤的事情发生,令人心头笼罩着悲哀和伤感。
不少村民们都是体弱身虚,那是长时间挨冻受饿造成的,不是一两顿饱饭能够恢复过来的。
冰天寒地中的露宿,即便尽量选在背风之地,也升起火堆取暖,可艰难的跋涉依旧消耗了一些人所剩不多的生命力,到了第二天依然有人再也不会醒来。
五六个,十几个,七八个。
三天时间,死亡人数由升而降,有稳定下来的趋势。实在是太过虚弱的没熬过去,剩下的都还有些体力支撑。
对此,村民们已经麻木了。死者被草草掩盖,只是聊尽人事。可人们便又要启程出发,向着未来和希望继续前进。
绕过了青台裕堡,村民们进入冰封的杓子河,沿着河谷继续南下。两天后,他们已经接近了杓子河与五重河的交汇处。
按照正常的行程,再有两三天,就能看到大海,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而且,沿海四五十里,建虏已经全部放弃,形成了一片无人区。既是无人区,那自然是安全的,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但事情的发生往往出人意料,仿佛老天偏要为难这支千辛万苦的逃亡队伍,眼看着就要脱离危险,面前却又多了一道令人绝望的阻碍。
远远眺望着冒出袅袅炊烟的营寨,周庆的脸色难看,这是他潜入时所没有的。正因如此,他才选择了这条逃路。
郭大靖微眯起眼睛,好象是被雪光刺激,其实却是心中涌起的杀意。
按照周庆所说,他们需要往回走上一天,再迂回绕过这座建虏的营寨,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如果粮食充足,花费三天也不是不能考虑。可关键就是吃的不够,原计划的两天还勉强能支撑。现在额外又多出三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在寒冷的环境中生存,甚至是跋涉,必须要保证身体的热量,以及足够的体力。
这不象在屋里躺着不用活动,喝口稀的差不多就能不被饿死。现在是逃亡啊,不逃就是亡,可没体力,又怎么逃呢?
“回去商量一下吧!”周庆用无奈而又沉重的声音说道:“差不多有二十多个建虏,咱们只能绕路走了。”
郭大靖垂下眼帘,知道周庆为何话语沉重。
如果要绕路,就只能放弃一部分人,把粮食集中到另一部分人手中。以此来保证他们的食用,维持他们跋涉的体力。
至于被放弃的那部分人,除了冻饿而死,或被建虏发现而被杀死,几乎没有了其他生存的希望。
“我,想,再——看——看。”郭大靖抬起头,眼中透出了坚定和绝决。
周庆看着郭大靖的脸,缓缓说道:“大靖,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要你我坚持,李秀姐、小妮肯定能带上。”
郭大靖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道:“不为——她——们。”
“那你是准备硬闯?”周庆试探着问道,看郭大靖没否认,急忙说道:“不行,不行。我知道你本事大,可这是营寨,不是庄园。二三十建虏,绝对不是咱们能够对付的。”
郭大靖眨巴了下眼睛,执拗地说道:“我再——看——看!”
周庆皱眉看着郭大靖,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天黑了再靠近,我带几个人在这里接应你。”
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还向周庆咧嘴笑了一下,弄得周庆直翻眼睛。
自信和狂妄,如果有区别的话,那可能就是结果不同。成功了,那叫自信;失败了,则是狂妄。
郭大靖认为自己有自信的资本,不是面对面地和那么多建虏厮杀,而是他的技能,他的武器装备,在偷袭暗杀上有着很大的优势。
犀利且无声的狩猎弩,雪中的伪装,夜视瞄准镜,一击必死的袭杀技,还有刚刚学会的满语。
除了赵青山,周庆也教了不少满语。作为谍子,他当然也会一些简单用语。
周庆走后,郭大靖便取出白布披好,手持狩猎弩,借着树木的隐蔽,向着建虏的小营寨摸了过去。
夜幕降临下来,云层遮蔽了月亮,使得周围的景物仿佛变成了黑白的水墨画。没有其他的颜色,只有浓淡不同的笔触。
在郭大靖想来,建虏突然在此地设立小营寨,并不是要挡住大军,或是预警,而是要阻截东江军谍子的潜入。
作为一条主要的潜入路线,谍子也难免被擒被抓,建虏由此获悉也并不奇怪。
显然,建虏攻打朝鲜,并袭击东江军的行动,很快就要进行了。
尽管东江方面对建虏的军事行动有所觉察,但具体的时间却并不知道,也不可能保持长期警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建虏加强防谍,设立阻隔,再按照当时的通讯速度,在行动前封锁准确的消息,是能够达到行动的突然性的。
建虏的临时营寨分作两处,就在五重河、杓子河交汇处的河道两岸,将河道夹在中间。
第三十章 杀过去
冰封的河道有将近百米宽,两座哨楼设在岸边视野开阔的地方,在交叉监视下,没有人能够在一览无余的冰面上隐蔽地潜过去。
当然,建虏不可能建起一座长城,将南北彻底隔离,从而杜绝东江军谍子的潜入。
也就是说,这两座临时营寨起到的威慑作用更大。如果东江军谍子翻山越岭地绕过,无疑会增加很大的困难,行进的速度也会大受影响。
这也就是周庆要绕开的原因,躲避是可以的,只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那就是抛弃妇孺,用不多的粮食保证强壮者的体力。
况且,绕道避开也不是绝无危险,能够保证万无一失。路上遇到建虏怎么办,再碰到建虏的营寨阻隔又怎么办?
既然建虏已经开始建立屏蔽线,以保证军事行动的机密,谁敢说其它的道路上就没有和面前一样的营寨?
郭大靖潜近了一座小营寨,透过瞄准镜已经能看清哨楼上的建虏。趁建虏转身观察瞭望,他鱼跃翻滚,在被风吹起堆积的雪垄后隐蔽,匍匐前进。
离哨楼几十米外的树林中,背风的山坡上,就是建虏的小营寨。
简单砍伐下来的树木,树枝冲外,形成了象鹿砦似的屏护。里面是几座帐篷,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人影在晃动。
郭大靖潜过了哨楼,接近了营寨,仔细地观察着,认真地思索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想要无声无息地干掉所有建虏,还不惊动对面的另一个小营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不仅要干净利索地解决敌人,还要考虑到先后顺序,并将所有敌人视为一个整体,一步一步地精确行动。
此时,营寨内走出了一个人影,向着哨楼走去。
应该是换岗吃饭,郭大靖眯了下眼睛,终于抓住了可趁之机。他深深地呼吸,在雪中一动不动,做好了袭杀的准备。
建虏走了过去,离郭大靖只有十几米,全没注意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片刻后,哨楼上的建虏被换了下来,缩着脖子,跺着脚,向营寨走去。
郭大靖瞄准了建虏,随着他的走动,狩猎弩也缓慢移动。
从营寨到哨楼的路上,有一个小拐弯,也就是死角。很短暂的几秒钟,在哨楼上是看不到路上的人。
就是现在!郭大靖轻扣板机,弩箭疾速射出,十几米的距离,准确地击中了建虏的狗头。
建虏的头猛地一晃,然后便象根木头似的栽倒在雪地中。
郭大靖收起弓弩,匍匐前进,鱼跃翻滚,便来到了建虏的尸体旁。
半晌,“建虏”走出拐角,又出现在哨楼上建虏的视线中。
哨楼上的建虏只是瞟了一眼远处“同伴”的背影,便转过头,监视着空旷的河面。
郭大靖穿着建虏的皮衣,戴着皮帽,忍受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膻,不紧不慢地走到营寨。
营寨的口子处,有一个建虏哨兵,既是警戒,也能与哨楼通过锣声和号角联络。对于走近的郭大靖,他全无戒备。
崩!建虏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在迅速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同伴”举着奇怪的东西,正对着他。
干掉哨兵,郭大靖把尸体拖开,走进了营寨。
一共是五顶帐篷,离着都比较近,建虏挺讲究,住的还是双人间。
郭大靖在外面已经观察良久,并作出了大概的判断,径直向选好的目标走去。
哨楼设在岸边视野开阔处,营寨建在背风坡的树林中,两地的视线不能通达。这是郭大靖找到的最大破绽。
从营寨向下看,透过树木和枯枝,能看到哨楼上的人影和火把;而从哨楼向上看,则只能依稀看到营寨中的火光。
郭大靖刚走到帐篷旁,厚重的棉帘一挑,一个建虏走了出来。郭大靖闪身,贴着帐篷,也避开了建虏的视线。
这个建虏没走两步,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击。铁骨朵砸中建虏的后脑,他连吭也没吭一声,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郭大靖又狠狠地补了一下,才把尸体拖到帐篷后的阴影中。只要暂时不被轻易发现就好,反正营寨中的建虏都是他杀戮的目标。
对于空间内物品的使用和掌握,郭大靖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求刀得刀,求锤得锤,刚刚还是两手空空,刷,转眼就是一枪封喉。
惊不惊喜,厉不厉害?!
收起铁骨朵,郭大靖又端起弩弓,撩开帘子闪身而入。
躺在兽皮上的建虏全无所觉,只觉得寒气一盛,下意识地裹紧了皮衣,似乎听到轻微的响声,这家伙连眼睛都没睁开,额头上便多了一截箭簇。
片刻后,郭大靖出了帐篷,又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在帐篷外侧耳听了听,郭大靖轻轻撩开帘子,端着弓弩迅速钻了进去。
两个建虏在呼呼大睡,这是郭大靖最喜欢的。一箭射死一个,右手在大腿上一探一抽,狗腿刀闪着寒光斜劈下去,鲜血迸溅中,头颈分离。
第三顶帐篷,郭大靖闪身而入时,里面只有一个建虏,虽然没睡,可却毫无警觉,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被一箭穿头。
第四顶帐篷,运气不错,还是一个建虏,睡梦中便去见了阎王。
第五顶帐篷,郭大靖的算术不错,里面应该是两个建虏。而这营寨内,应该也只剩下这两个敌人。
两个建虏还没睡,在用满语说着什么。郭大靖撩开帘子,一步迈入。他已经不必太过小心,营寨内都是死人,他也不怕弄出些响动。
两个建虏坐在火堆旁,围着皮衣,正在说着什么高兴的事情。
帘子一开,伴着寒气扑进来一个身影,两人愕然转头,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和杀机。
崩的一声轻响,箭矢正钉在一个建虏的脸上,冲力很大,他猛地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另一个建虏惊叫一声,反应挺快,弹身跳起时,已经伸手抓起了身旁的弯刀。
寒光一闪,郭大靖已经抽出狗腿刀,猛地砍向建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