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的一年
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总算熬过了这一个年头。
过了新年,每个人都大了一岁,若云也十一岁了。
穿着厚厚的红色新棉衣,梳着油光水滑的包包头,挂着明晃晃的金项圈,兜里装着鼓鼓的小金锞子,嘴里含着香甜的桂花糖,若云的心情很是愉快。
脚底踩着软绵绵的雪,一步踩下去,便是一个小小的窝,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别有一番情趣。
香菱在后面笑着说道:“小姐,还是奴婢给您领路吧!”
若云连连摇头笑道:“不用了,我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连路也不会走了么?”香菱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婆婆妈妈太过小心仔细了。不过是在雪地上走几步,也放心不下。她也不至于娇贵的连路都走不稳妥了吧!
香菱依旧不死心的游说个不停:“这雪这么深,一步一步踩下去也很累人的。奴婢在前面领路,小姐大可以在奴婢走过的印迹上走,这样不是轻松多了么?也免得弄湿了鞋子……”
若云被念叨的头都痛了,连连举手投降:“好好好,都依你总成了吧!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香菱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的一笑,忙抢上前来走了几步,扭头笑道:“奴婢这坏毛病,还不都是小姐给惯出来的?”
若云哈哈一笑:“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得了,我回去自我反省去。”两人不拘礼的开了几句玩笑,倒是分外的和谐愉快。
一直跟在后面的兰初,压根插不上嘴,只能用羡慕的目光在香菱和若云的身上瞄来瞄去。
小姐待香菱的这份亲热随意,真是太让人羡慕眼热了!若是小姐也能这般待她,让她做什么也愿意啊!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若云笑吟吟的转过头来招手:“兰初,你怎的越走越慢了,动作快一些。时间可不早了,我得去给祖母她们请安呢!”
每天早上,都得先去沈老太太那里请安,方氏齐氏等人也都在沈老太太院子里待着,倒是省了多跑腿。
兰初忙打起精神,笑着应了,利索的跟了上来。
往日小姐出来,只带着香菱一个。如今却是常也带上她,显然有栽培指点之意。这个讯号如此的明显,早已惹来了采梅的羡慕嫉妒了。她可要好好珍惜这样的好机会才是呢!
想及此,兰初分外殷勤的笑着问道:“小姐,走了这么远,一定累了吧!奴婢搀着你走吧!”
若云本想拒绝,待一看到兰初充满希冀的双眼时,立刻改了主意,笑着点头应道:“好。”
对丫鬟们来说,主子越是肯吩咐自己做事,就越发的说明主子的重视。若云自然明白兰初此刻迫切想献殷勤的心情。
果然,就见兰初精神抖擞的应了,笑眯眯的走上前来,搀扶着若云的胳膊。主仆两个顿时亲热了不少。
香菱扭头看了一眼,见兰初容光焕发满面笑容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些日子以来,兰初果然大有进步。说话做事稳重了不少,言语也更加的谨慎小心,果然是个可造之材。相反,采梅的缺点却暴露的越发明显。心浮气躁不说,还常酸不溜丢的说兰初的不是,心胸着实狭窄。
这也足以说明,小姐的眼光确实极好。兰初比采梅更合适做大丫鬟呢!
若云和香菱的目光在空中相触,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一院子里的大小丫鬟里,最最了解她心思的,莫过于香菱了。更难得的是,香菱从不多舌。这才是若云最最欣赏的地方,也因此渐渐的将香菱视为真正的心腹。
兰初比起香菱来,差的不止一点两点。好在这些日子调教得力,也有了不少的进步。照着这样子带上个一年半载的,今后做个一等大丫鬟是没问题的。
只是,不管兰初怎么聪明伶俐,也不可能如香菱一般贴心的了……
若云微微叹口气,不再去想这个恼人的问题。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没有人能真正陪伴自己一辈子。就算再舍不得香菱,她也不可能将香菱一直留在身边。若是真的成了老姑娘,岂不是耽误了香菱这一辈子的幸福?
今年,香菱也十八了。也该着手为香菱操持终身大事了。不管如何,也要为香菱挑一个性子忠厚的男子才是,相貌还要过得去,还有,脾气也要好些才行……
若云在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这些,自然而然的便停住了说话。
兰初大着胆子笑问道:“小姐,您在想些什么呢?好端端的,怎的也不说话了?”平日里看香菱和小姐总是有说有笑,兰初早就羡慕不已眼馋的不行了。因此,一有机会,兰初不免也想着要表现一番。
若云回过神来,笑着看了香菱一眼,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倒也没想什么,就是在盘算着,香菱过了年也十八了,年龄也不小了……”
还没等说完,就见香菱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红着脸跺脚:“小姐,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奴婢身上来了。”不用想也知道小姐接下来会说的话题是什么了。
若云笑嘻嘻的欣赏着香菱羞涩的模样,打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这做主子的,若是不替你操心,只怕你背地里又要抱怨了。”
兰初在一旁掩嘴笑了起来。
香菱的脸更红了,说话也远不如往日利索:“奴婢不、不想嫁人,奴婢一辈子都待在小姐身边,哪儿也不想去。”
若云连连摆手:“别别别,若是等你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还待在我身边伺候,我可吃不消。”
兰初咯咯笑个不停,香菱也被逗的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中,很快到了沈老太太院子里。
沈宜莲来的最早,岳姨娘也来了。齐氏和沈霖也来的颇早。
若云一一上前行礼问安,然后乖巧的待在一边,听着长辈们说话。
不一会儿,沈宜芳等人才一一来了,顿时热闹了不少。
沈宜芳笑眯眯的扯了扯若云的包包头:“四妹,你今年都十一了,也该梳个漂亮的发式出来见人嘛!”总梳着包包头,倒像是长不大一般。
若云嘻嘻一笑:“再怎么收拾,也没大姐二姐漂亮。”
这一句马屁拍的,沈宜芳和沈宜莲都掩嘴笑了起来。沈宜芳明媚照人,沈宜莲楚楚动人,果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少女。
过了这一个年头,变化最大的,便是她们两人了。身材窈窕了不少,各自散发出少女的风韵来。
若云虽也长高了些,还未脱孩子的青涩稚嫩之气。胸前依旧是一片平坦,暂时还没有发育的迹象。
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再者,若云倒是颇为享受此时的悠闲生活。长大,意味着说亲成亲嫁人,一堆的麻烦事变要接踵而来。最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刻了。
沈宜蓉也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十三岁的沈宜蓉,也初步有了少女的风姿,明艳的五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俨然是一个美人胚子。
若云由衷的叹道:“三姐,你今儿个穿的新衣,真是好看的很呢!”绛紫色的新衣映衬的沈宜蓉皮肤白皙,眼睛明亮有神,分外的有精神。
沈宜蓉喜滋滋的回敬了几句:“四妹最适合穿红色了,特别的喜气漂亮可爱。”若云的脸蛋本就小巧精致,在红色锦缎袄子的映衬下,更显得冰雪可爱。
沈宜芳在一旁笑道:“得了得了,听你们两个互相吹捧,肉麻死了。说点别的成不成?”
若云眼珠一转,笑着应道:“二姐说的是,我们还是说说过些日子去杭州的事情好了。”
沈宜芳俏脸微红,不依不饶的掐了若云两把。
若云笑着躲到沈宜蓉身后,姐妹几个笑闹成一团,动静自然不小。
齐氏本想数落几句,转念一想,大过年的,就随孩子们闹腾好了,也就没吱声。
方氏正在陪沈老太太说话。不知怎么的,便说到了最新听闻的八卦消息来。
“听说,郭家那个大少爷,这个年头没熬过来,已经死了。”方氏说起这个消息来,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当日萧家看不中沈奕鸣,硬是将女儿萧婉玉许配给了那个缠绵病榻的郭家大少爷。以为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却不料嫁过去还没满一年,那个郭大少爷便一命呜呼。萧婉玉年纪轻轻的便成了寡妇。
齐氏微微皱起眉头:“连个孩子也没留下一个,今后这萧二小姐的日子,也难过的很了。”在这样的大家族里,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可以想见萧婉玉以后的日子定然凄苦艰难。
方氏轻哼了一声:“这也怪不得别人,还不是萧家硬生生的把自己女儿推进火坑里去。再说了,听说那个郭大少爷,连下床走路都没力气,哪里可能有‘精力’留下孩子。”
甚至有传言,萧婉玉至今还是个清白的女儿身呢!
这些话自然不好在沈老太太面前直言,妯娌两个对视一眼,便默契的扯开了话题。
第二百八十二章 意外摔跤
吕薇一直站在方氏身后,当听到萧二小姐的名字时,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不由得瞄了身边的沈奕鸣一眼。
萧婉玉这个名字,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成亲这么久了,沈奕鸣也未真正彻底的忘了萧婉玉……
沈奕鸣的自制力好了不少,倒不像以前那般一听到萧婉玉的名字便神色一变,只是拳头悄然的握紧了。
吕薇垂下眼睑,心里流过一丝苦涩,低头看了已经隆起的小腹一眼,旋即又振作起精神来。
不管如何,自己才是沈奕鸣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肚子里,怀着的是沈家的长孙。她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又何必和沈奕鸣心底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计较。
吕薇反复安慰自己,神情渐渐平静了不少。
小夫妻两个的微妙互动,一旁的若云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浮起了一丝微妙的同情来。
然而真正说起来,这份同情究竟该给谁?若云自己也有些惘然。
被家人逼着跳入火坑的萧婉玉?还是没能娶得心上人的沈奕鸣?抑或是伤心着丈夫心里惦记着别的女子的吕薇?
各有各的不得已,各有各的不幸。说到底,这便是真正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过的开心快乐心想事成,才是真正的奢望吧!
若云悄然叹口气,振作起精神来,继续听长辈们说些闲话。
待听到萧婉君的名字时,若云心里猛然一动,很自然的凑了过去仔细聆听:
“……前几日王府那边送了年礼过来,我听于妈妈说了件事。年前下了两场雪,路上积雪甚多,雪地路滑,世子妃竟然摔了一跤……”说话的,却是齐氏。
什么?萧婉君摔了一跤?
若云的手一颤,然后悄然的缩进了袖子里死死的握紧,唯恐被别人窥见自己的激动。
沈老太太立刻动容了,连连追问道:“摔的可厉害么?”把若云最最惦记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若云努力克制住心中翻腾起的惊涛骇浪,使劲的竖起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齐氏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不巧。听说当时在场的,还有两个世子侧妃。也不知是谁无意中绊了世子妃一脚,结果,世子妃便摔倒了。当时便见了红,差点便落了胎。之后,世子妃一直躺在床上养胎,至于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于妈妈说的也不太清楚。”
若云忍不住插嘴问道:“母亲,于妈妈有没有说起,到底是谁绊倒了表嫂?”
太好了,朱莹然和李苑两人,终于有人克制不住冲动做出了傻事来了。不管做出这等鲁莽举动的是谁,若云都要致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齐氏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倒没有细问。不过,听说她们两个都被狠狠的发落了一顿,如今都被关在院子里反省呢!”所谓关在院子里反省,便是禁足。也算两人彻底失了赵元灏的宠爱了。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湘儿处事还不够狠辣,这种不知死活危害王府子嗣的贱人,就是乱棍打死也不为过。”说出这话的时候,沈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气。
齐氏和方氏连连点头附和。
这个话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小辈们没有插嘴的资格,一个个都竖长了耳朵听了起来。
若云虽然还想再问一问详情,可是这等场合,实在不宜太过高调,也只得逼着自己闭上嘴竖起耳朵。
齐氏又接着说道:“正因为出了这等事情,所以王妃也没了心情出来走动。”也因此,只派了于妈妈过来送了年礼。
沈老太太叹口气:“也罢,她总得先忙着操持王府里的一切琐事才是。”萧婉君这一躺下,所有的杂事琐事便都落到了沈嫣的身上。沈嫣的忙碌可想而知,不会来也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往年就算没有这等事情,沈嫣也总以忙碌为借口,极少亲自回来的。沈老太太心里黯然之余,也只能叹息了。
眼看着话题就要转开,若云大着胆子问道:“母亲,表嫂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得住么?”
齐氏瞄了若云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躺在床上休养,说明孩子便保住了。”只不过,能不能保到安然出生的那一天,就很难说了。
若云自然能听得懂齐氏的言外之意,默然了片刻。心里悄悄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事打探清楚才是。
待吃了午饭之后,各人便各自回了院子休息。
沈宜芳却不肯回去,硬是跟着若云来了,大有坐下长谈不走的架势。
若云压根没心情闲聊,可也清楚若是不把沈二小姐应付好了,她断然是不肯走的,也只得打起精神来,笑着陪沈宜芳说话。
屋子里放置了几个炉子,暖融融的。再磕着瓜子吃着糕点喝着香甜的枸杞红枣茶,若云焦虑不安的心情总算稍稍平息下来。
沈宜芳笑着瞄了若云一眼:“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刚才和你说话,十句你最多应一两句。”
若云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听到表嫂摔跤的事情,心里难过的很,哪里有心情和你说笑。”
沈宜芳嗔怪的白了她一眼:“我就猜到你是为这事闹心。”四妹对王府里的事情总是特别的上心,沈宜芳早已见怪不怪了。
若云的心漏跳了一拍,故作镇定的说道:“大过年的,忽的听到这等事情,谁能觉得痛快?表嫂心肠这么好,偏偏遇上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怜!”
一点都不可怜!孩子没了才好呢!
沈宜芳自然不知道若云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兀自叹息道:“是啊,表嫂也够倒霉的。也不知到底是谁绊倒表嫂的,胆子可真不小。”
若云沉吟了片刻,猜测道:“我看,大半是李苑。”
朱莹然狡猾多谋,李苑却冲动鲁莽些。这等不经过大脑的肆意挑衅,料想也该是李苑所为才是。此次,朱莹然也算是被李苑连累了。
沈宜芳讶然的挑眉:“为什么不可能是那个姓朱的?”也亏得四妹好记性,居然记得那两个女人的名字。她能记得她们两个姓什么就算不错了。
若云淡淡的说道:“我哪里有什么根据,就是随便猜猜罢了。”
沈宜芳总觉得若云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可若非让她说一说哪里不对劲,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
沈宜芳挥去心底浮起的那一丝怪异感受,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就相信你的直觉好了。就算是那个姓李的绊倒了表嫂好了。反正表嫂也没什么大碍,孩子也保住了。总算是好事一桩。”
若云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只怕没那么顺当呢!你没听母亲说么?表嫂当时就见了红,后来一直躺在床上静养,才算勉强保住了孩子。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也不知道表嫂能不能平安无事的生下孩子呢!”
这话到底算不算是善意的关心?
沈宜芳瞄了若云一眼,忽的说道:“四妹,你是不是不希望表嫂生下孩子?”
不能怪她这么敏感,实在是今天的若云,语气太过反常了。隐隐有种异常的亢奋和激动,倒像是在幸灾乐祸一般……
听了这句直截了当的话,若云顿时一惊。第一反应便是,难道自己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不然,沈宜芳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待看到沈宜芳困惑不已的样子时,若云才反应过来。今天她表现的实在太过反常,也难怪沈宜芳会诧异了。
若云适时的流露出委屈来:“二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表嫂怀孕是件大好事,我一直盼着再多个小侄子呢!好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硬生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来应景。
精湛的演技果然派上了用场,沈宜芳立刻为自己的失言连连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了。你别生气啊,也别哭嘛!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我保准不乱说一个字了好不好?”
沈宜芳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若云才抹去那两滴眼泪,撅着嘴巴说道:“以后可不准这么说我了。”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
沈宜芳连连点头保证。只要若云不哭了,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沈宜芳也会不假思索的点头的。
若云见好就收,破涕为笑:“二姐,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王府探望表嫂吧!”
话题跳跃的太快,沈宜芳显然有些不适应,愣愣的应道:“呃?我们主动去吗?”每一次去王府,都是沈嫣发了请帖过来。还从来没有主动登门造访的先例呢!
若云兴致勃勃的说道:“是啊,也不知道表嫂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亲眼看一看,我实在放心不下呢!反正这几日也不用上课,整日待在家里也很无聊,不如去王府玩一玩呢!新年拜访亲友,也不算失礼的事情吧!”
要去王府,非得齐氏点头不可。要想齐氏同意此事,在沈宜芳身上下功夫是最省事的捷径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竭力怂恿
沈宜芳听了之后,显然也有些心动了,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就怕母亲不同意……”
若云怂恿道:“你去和母亲说一声,母亲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到时候再拉上大姐三姐一起说话,还怕母亲不点头么?”
见沈宜芳还是犹豫不决,若云又使出了撒娇的功夫,扯着沈宜芳的袖子摇个不停:“好二姐,你就答应我吧!天天在府里待着,一个冬天都没出去过,闷都要闷死了呢!”
沈宜芳只得举手投降,点了点头:“好好好,等过两日天气好些了,我们再和母亲说一声。现在路上都是积雪,出行不方便呢!”
若云虽然巴不得现在就到王府去看个究竟,却也知道沈宜芳说的都是实情,笑着点头附和了几句,心里稍安。
只要沈宜芳出面央求,想来齐氏定会同意吧!
一想到萧婉君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样子,若云便打心底里觉得痛快,再加上有机会前去探望,若云的心情自然极好,很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看着若云嘴角浮起的笑容,沈宜芳忍不住用打趣了几句:“四妹,过了一个年头,别人都长大了一岁。怎么你倒是越长越小了?”
喜怒形于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真像个孩子呢!
若云丝毫不介意沈宜芳的调笑,娇嗔的将头倚在沈宜芳的胳膊上:“我本来就最小嘛!”
沈宜芳被逗的哈哈大笑。难得见四妹流露出这么娇嗔可爱的一面,还真是惹人怜爱呢!
笑闹了一气之后,若云笑着提议道:“左右无事,我们下棋打发时间吧!”提议下棋,当然是有原因的。
上官耀最擅长最喜欢的,便是下棋。沈宜芳本对棋艺一窍不通,后来却耐着性子学会了下棋。还硬拉着若云也学了下棋。
当然,两个人的棋艺都高不到哪里去。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倒是个好消遣。
沈宜芳果然欣然应了。
若云抿唇一笑,对沈宜芳的那点子少女心思了如指掌,当下也不揭穿。扬声喊道:“香菱,去书房把棋盘棋子都拿过来。”
香菱在门外应了,不肖片刻,便将棋盘拿了进来摆好。
若云手执白子,沈宜芳手执黑子,笑嘻嘻的下了起来。
若云对下棋压根不感兴趣,当初也是被沈宜芳硬拉着学的。棋艺实在说不上好。反观沈宜芳,却因为心上人喜欢棋艺的缘故,学棋的时候分外的用心,棋艺比若云好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肖片刻,就将若云杀了个落花流水。
若云笑着举手认输:“二姐棋艺好生厉害,小妹甘拜下风!”
沈宜芳笑着说道:“再来再来,你刚才根本没用心。”
若云摸摸鼻子,只得陪沈宜芳再下一盘。就这么一盘接着一盘的,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的时光便被消磨了过去。
在若云的翘首期盼中,接下来的几天果然都是好天气,积雪融化了大半。
过了正月十五,沈宜芳便去齐氏面前主动提及要去王府探望萧婉君一事。
齐氏颇有些意外,笑着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的想起去探望世子妃来了?”
沈宜芳一本正经的应道:“听说表嫂摔了一跤,也不知身子怎么样了,我心里惦记,就想去看看呢!”
齐氏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我的芳姐儿现在也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了。好好好,我这就备些礼物,送个拜帖到王府那边去。”
若云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一喜,和沈宜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沈宜芳得意的眨眨眼,大有“本小姐出马哪有不成功的”洋洋自得。
齐氏留意到姐妹两个之间的小动作,心里一动。
沈宜芳忽的提出要去王府探望,她本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出的主意了……
齐氏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若云心里直发毛。她可不敢小觑了齐氏的精明,稍微一联想,只怕齐氏也能猜出事情的原委来。
想及此,若云索性笑着上前一步说道:“母亲,说起来,此事还是我先在二姐面前提起的。还请母亲不要责怪女儿多事才是。”
齐氏淡淡的一笑:“你们关心世子妃的身子,也在情理之中,有什么可怪的。”她真正介意的,是若云对沈宜芳的影响力啊!
以前只觉得两个孩子亲近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看来,沈宜芳居然如此听若云的话,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沈宜芳最是了解齐氏的脾气,一见齐氏皮笑肉不笑的挑眉,便知道不好,虽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可下意识的便开始为若云开脱:“母亲,这件事情确实是四妹提醒我的。不过,我也觉得应该去王府那边探望一番,不然,心里着实放心不下呢!”
齐氏笑了笑:“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不是已经同意了你们去王府么?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早上早些过来就是了。”
几个女儿齐齐应了,又留下来扯了些闲话。
齐氏闲闲的听了会儿,便吩咐各人早些回去休息。不过,却独独把沈宜芳留下了。
沈宜莲和沈宜蓉早习惯了齐氏对沈宜芳的偏爱,只以为齐氏又要私下里给沈宜芳一些好东西才会支开各人,就算心里有些不痛快,也都笑着退了出去。
若云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心里沉甸甸的,忍不住看了沈宜芳一眼。齐氏不会是要训斥沈宜芳一顿什么的吧!
沈宜芳微微一笑,暗示若云不用担心。
若云不便多留,只得领着香菱回了院子,一路上,都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香菱在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自打从齐氏院子里出来,若云便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若云没心思多说,敷衍的应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要穿什么衣服。”
这等口不对心的敷衍之词,香菱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小姐既然不想多说,香菱便也不再多问,只默默的跟在若云的身后一起回了院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若云便起了床,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出发了。
香菱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这是打算先去二小姐那里么?”这个方向,分明就是沈宜芳的院子。
若云“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昨天下午齐氏到底和沈宜芳说了什么,她自然要先来安抚沈宜芳几句。
一路急行到了沈宜芳的院子里,沈宜芳果然刚起床,还在梳洗。
若云进了屋子之后,便笑着对秋寒说道:“秋寒,你们先出去,今日我来替二姐梳头好了。”
秋寒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和香菱一起退了出去。
若云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替沈宜芳梳起头发来,动作分外的轻柔,却对昨日的事情只字未提。
沈宜芳有心事从来都藏不住,果然忍不住开口了:“四妹,你可知道昨天母亲留我下来说了什么?”
若云手中动作未停,笑吟吟的应道:“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母亲和你说了什么,我哪里能知道。”
沈宜芳却没有笑的心情,叹了口气:“母亲问我,去王府到底是谁的主意。”
若云对这个答案丝毫不觉意外:“我之前便承认了,这是我的主意。”
沈宜芳又叹口气:“是啊,所以,我便告诉她,这是你提议的。不过,我也说了,我也很赞成这么做的。”
若云默然片刻,才低声说道:“对不起,二姐。都怪我乱出主意。母亲一定训斥你了。”
齐氏真正介意的事情,并不是去王府这件事。说到底,去探望世子妃萧婉君于情于理都很合宜,并未出格。
令齐氏不快的,是沈宜芳太过听自己的话了吧…...
可以想见,沈宜芳昨天一定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果然,就见沈宜芳露出一丝苦笑:“四妹,你真是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我昨天确实被母亲训斥了一顿。”
长这么大,沈宜芳挨骂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料到,仅仅为了这等小事,齐氏就大发了一通脾气,数落了她好半天。
“别人家都是妹妹听姐姐的话,到了你这儿,倒是改了规矩,变成你听妹妹的话了。你长这么大了,到底有没有一点脑子?被别人卖了,还高高兴兴的帮着人家数钱。也不知道你脑子都长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心眼的。”齐氏皱着眉头,毫不客气的训斥了沈宜芳一通。
沈宜芳屡次想辩驳,都被齐氏瞪了回去,到后来,只得委委屈屈的一直挨骂。
再接下来,齐氏的话就更直接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们沈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晴姐儿不过是个庶出的,哪里配和你相提并论。就算交好些,你也不能被她左右,被她牵着鼻子走。你给我记好了,今后你离晴姐儿远一些,不能有什么事情都告诉她。更不能什么都听她的。听清楚了么?”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主动避让
沈宜芳不愿再去回想这些刺耳的话语,振作起精神来笑道:“算了,不提这些了。你动作快些,我还没吃早饭呢!”
齐氏的话对她自然有影响,不过,就此和四妹疏远,她也十分不情愿。到底该怎么做,她也有点迷惘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现下,也只能将所有的心事都按捺下来,以后慢慢再琢磨到底该怎么做才合适。
若云明知沈宜芳没有把齐氏的话全部学给自己听,也只当做不知道一般,笑着应了。利索的为沈宜芳梳了个漂亮的发髻。
沈宜芳左顾右盼,很是满意,赞道:“四妹,你手艺可真是好。”
若云自嘲的一笑:“我这手艺,不做丫鬟都有点可惜了。”前辈子苦练多年的技艺,这么长时间没用,其实也生疏不少了。
沈宜芳被逗的咯咯直笑,压根没想到这是若云的肺腑之言。
匆匆吃了早饭之后,姐妹两个便一起去了齐氏的院子。
待院门遥遥在望之际,若云忽的笑着说道:“二姐,你先进去吧!”
沈宜芳一时没弄懂若云的意思,下意识的问道:“你呢?不和我一起进去么?”
若云微微一笑:“你先进去,我待会儿再进去。对了,若是母亲问起来,你千万别说我今天早晨去找过你。”
沈宜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待会意过来若云的意思,心里忽的无比的酸楚:“四妹,你……”
虽然她没有明说,以四妹的聪慧伶俐,一定猜出齐氏的态度了吧!四妹不忍让她为难,才会这么主动的退让吧!
这一刻,沈宜芳的心里酸涩的不得了,满心不是滋味。
若云安抚道:“没事的,什么也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先进去吧!被母亲看见我们一起进去,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齐氏刚发过话,沈宜芳总得做做样子和她撇清距离才是。若是两人依然故我的亲热,岂不是摆明了不听齐氏的话?
这点浅显的道理,若云不说,沈宜芳也很明白。
默然了片刻,沈宜芳终于咬牙点点头,领着秋寒先走了。
看着沈宜芳的背影,若云悄然叹了口气,低着头,闷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香菱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自然也能猜出究竟是怎么回事,柔声安抚道:“小姐,太太不喜你和二小姐太过亲近,定是怕你对二小姐影响太多。其实,二小姐心肠极好,绝对不会真的就此疏远你的。”
若云苦笑一声:“香菱,你说的这些,正是我担心的。”沈宜芳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断然不会因为齐氏的几句话,就真的疏远了自己。
香菱疑惑的蹙眉:“小姐,您究竟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了?”既然二小姐不会因此疏远小姐,那么小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若云幽幽的叹口气:“母亲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一个庶出的妹妹,偏偏和嫡出的姐姐关系如此亲近要好。甚至到了能左右二姐心意的地步。母亲自然会放心不下。”
因此,齐氏一定会勒令沈宜芳和她就此疏远。
香菱挠挠头:“小姐,你说来说去,奴婢还是不太懂。”小姐明明年龄不大,可思虑细密周到,让人惊叹。她简直都听不懂小姐到底想表达些什么意思呢!
若云淡淡的一笑:“香菱,其实,母亲的心意我很能谅解。二姐因此和我疏远,我也不会怪她。只不过,二姐外表看似冷傲,其实最是柔软善良,根本狠不下心来冷淡疏远我。时间久了,母亲岂能看不出来?到时候,母亲定会更生二姐的气了。”
这才是若云真正担心的地方啊!
香菱总算听懂了,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姐,说来说去,你都是在为二小姐着想呢!”若论心地善良忠厚,再无人能及自己的小姐了。
若云定定的看了香菱一眼,低低的说道:“二姐真心待我,我自然也要为她着想。”
哪怕她之前确实生过利用沈宜芳的心思,在这么久的相处中,这份心思也早已淡薄了下来。对着一个真心真意对自己好的女孩子,她哪里还有脸去想怎么利用对方呢?
香菱也不知该怎么安抚若云,也陪着叹道:“小姐,你也不用想的太多了。太太在气头上,说的话也不能全然当真。先暂时和二小姐疏远些,等太太气头过了,自然也不可能整天来关注这些琐事的。”
也只能如此了!
若云点点头,不再多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抬脚走了过去。待进了屋子一看,沈家小姐们果然都来的差不多了。
沈宜芳正站在齐氏身边说话,见若云进来,下意识的便想迎过来。
若云不着痕迹的看了沈宜芳一眼,沈宜芳心里一动,很自然的停住了动作。
若云这才笑眯眯的上前向齐氏行礼问安。
齐氏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依旧像往日一般,笑着打量若云几眼,然后赞道:“晴姐儿今儿个穿的倒是素雅。”
若云笑着应道:“表嫂身子不适,我们此行是去探望,穿的太过花哨了,未免不太合适。所以,我便挑了件颜色素净些的。”
沈宜蓉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花团锦簇的新丝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诶,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若云似是知道沈宜蓉在想些什么,笑嘻嘻的扭过头来说道:“三姐这件新丝袄真是漂亮。”
沈宜蓉立刻高兴起来:“真的么?我也很喜欢这个花色呢!”
若云很自然的站到沈宜蓉身边,和沈宜蓉两个窃窃私语起来。至始至终,也没刻意的往沈宜芳那边看。
沈宜芳心里掠过一阵淡淡的失落,悄悄垂下了眼睑。
往日里,四妹总是和她黏在一起,两人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默契的不得了。可现在,只因为齐氏的一席话,她们两个便得做出疏远的样子来,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心情不佳的沈宜芳,自然也没了多少说话的心情,一直闷闷不乐的待在齐氏身边。
齐氏一直留意着沈宜芳的一举一动,见沈宜芳郁郁寡欢的样子,自然心疼。不过,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心软的,不然,之前的苦口婆心岂不是白费了?
想及此,齐氏便当做没留意沈宜芳的沉默,只微笑着打量若云。
在齐氏审视一般的目光下,若云显得分外的镇定从容。一直和沈宜蓉窃窃私语,偶尔抬起头来,也是甜甜的一笑,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或是……不满。
齐氏心里暗暗感叹,真没想到,沈家最有城府最有心计的女儿,居然是这个沉默寡言的晴姐儿呢!
看她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刻意的和沈宜芳保持距离,好让自己放心的吧!
齐氏忍不住瞄了身边的沈宜芳一眼,唏嘘不已。若是沈宜芳也有这般的城府,她哪里还用这般的发愁啊!
待一行人都上了马车,若云笑吟吟的坐到了沈宜莲的身边,很自觉的和沈宜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沈宜莲早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故意笑着打趣道:“四妹,你每次都和二妹坐一起的,怎的今天倒和我坐一起来了?”
若云展颜一笑:“大姐,你这是嫌弃我了么?我可不管,今天就要坐你身边,倒要看你怎么办。”故意亲昵的蹭了过去,将头靠在沈宜莲的肩膀上。
沈宜莲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么厚皮赖脸的,我便随你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一车子的主子丫鬟都笑了起来,唯一没笑的,便是沈宜芳。
沈宜芳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冷着脸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也不特别的惹眼。只不过,在众人的欢声笑语的映衬下,沈宜芳显得十分的别扭就是了。
若云忍住了安抚沈宜芳的冲动,小心的避开了和沈宜芳的眼神交汇。
正因为在乎沈宜芳,所以,若云愈发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沈宜芳受到齐氏的责备。
既然沈宜芳狠不下心来……就让她做这个狠心人吧!
若云的心里浮起一丝无可奈何,旋即便按捺了下来。脸上一直挂着泰然自若的灿烂微笑。
那笑容是如此的平和,丝毫没有流露出心底的那一丝黯然。平和的让满心懊恼的沈宜芳,甚至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目起来。
四妹当真就这么平静么?难道她心底一点都不难过么?
或者,四妹是因为不在乎这份姐妹情意,才会如此的镇定从容?
沈宜芳叹口气,摇头挥去这些不快的猜想。闷闷的将头转了过去,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会儿解闷。只是车内众人的欢声笑语不停的传入她的耳中,搅的她心神愈发不宁。
沈宜芳本就没什么耐性,心情又极差,听到这样的笑声,愈发的不快,终于忍不住绷着脸说道:“你们都消停会儿行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你们不嫌烦,我还嫌吵呢!”
此言一出,车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严厉训斥
沈宜莲冷眼旁观,沈宜蓉错愕不已,俱是一言不发。
若云却是满心的怜惜,看着阴沉着脸的沈宜芳,不知怎么的,竟萌生出了一种将沈宜芳搂在怀中安抚的冲动。
此刻的沈宜芳,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满心的不痛快,却又被堵着一个字都不能说。也难怪她会忍不住发了脾气。
要知道,沈宜芳本就是个从不会收敛脾气的娇蛮小姐。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齐氏却显然不这么想,立刻沉了脸呵斥道:“芳姐儿,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坐着的,都是你的姐妹,还有我也在。你便是这么说话的么?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说到后来,语气已是十分的严厉。
沈宜芳的脾气究竟从何而来,齐氏心知肚明。也因此,她越发的不能容忍沈宜芳的失礼。遇到这等小事便沉不住气,将来若是做了当家主母,遇到了各种麻烦又该如何自处?
爱之深责之切,期望越高,要求自然就更高了。
沈宜芳满腔委屈,又不敢顶嘴,泪花在眼里不停的打转。
齐氏狠下心肠,冷冷的训斥道:“不准哭,待会儿就要到王府了。若是哭花了妆容,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沈宜芳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果然眨巴眨巴眼睛,硬生生的将到了眼边的泪水又咽了回去。
若云在一旁看着,别提多心疼了。却也不敢在这时候为沈宜芳说话。
说起来,这次的起因都在她,齐氏表面在发沈宜芳的脾气,暗地里却是冲着她来的。在这样的尴尬情形之下,她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也免得真正激起齐氏的火气。
沈宜莲更是乐得看热闹,丝毫没有为沈宜芳说话的打算。
沈宜蓉倒是张了张嘴,可一看齐氏绷着脸,到了嘴边的话自动自发的咽了回去。丫鬟们更是噤若寒蝉无人敢动弹。
一时之间,马车里一片静默。
在这样尴尬凝滞的气氛中,时间似乎过的特别缓慢。好不容易熬到了王府门口,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各人都悄然松了口气。
在门口迎着各人的,是沈湘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于妈妈。她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给齐氏行礼问安,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齐氏笑着应对几句,身后的几个女儿们却都异常的老实安静,没人说什么话。
于妈妈精明世故,一眼便看出沈家几位小姐的不对劲来。迅速的扫过沈宜芳无精打采的脸庞,又不动声色的瞄了抿着嘴唇的若云一眼,然后笑着说道:“王妃这几日一直忙碌,一时没顾得上发请帖到沈府去。其实,王妃早就念叨着要请几位表小姐来做客呢!”
齐氏笑着应道:“是我们叨扰了才是。”边说笑,边往府里走去。
待见了沈湘,自然又是好一番客套热闹。
沈湘含笑看了众少女一眼,忽的“咦”了一声:“馨姐儿和敏姐儿怎的没一起过来?”
齐氏笑吟吟的说道:“过了正月初八,大伯便回了沧州。大嫂带着馨姐儿和敏姐儿一起跟着去了呢!”
沈湘了然的稽首微笑。
夫妻分居两地,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沈奕鸣和沈宜华的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方氏自然也没了在京城待着的心情了。
闲聊了一会儿,沈湘才留意到沈家诸位小姐的不对劲,笑着问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个都不肯说话了?”
和往日里的叽叽喳喳大相径庭,一个个都很拘谨老实,就连胆子最大的沈宜芳,也一直半垂着头一言不发。着实有些奇怪!
齐氏咳嗽一声:“芳姐儿,你姑姑问你的话呢,你怎的也不知道回话?”
沈宜芳打起精神抬起头来,硬是挤出了个笑容:“姑姑勿怪,我们姐妹几个担心表嫂的身体,才特地央求着母亲带我们来探望。也不知道表嫂现在怎么样了,心里都很担忧。一时之间,便没了说笑的心情,还望姑姑见谅。”
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沈湘不疑有他,叹了口气说道:“婉君年前摔了一跤,当时便见了红,花了好一番力气才保住了肚中的孩子。这半个多月,却是一直在床上静养,不知喝了多少补品。身子还是很虚弱。夏大夫每日定时去问诊,说是脉象不稳,还有流产的危险……”
众人齐齐动容。
齐氏皱着眉头:“这么说来,倒是要好好休养才是。”
沈湘叹道:“是啊,我早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好好休息。府里的琐事一概不要她操心。”养胎最忌耗费心神了,在这等关头万万不能大意才是。
沈宜莲忍不住问道:“好端端的,表嫂怎么会滑了一跤?”
沈湘冷哼一声:“雪地里本就路滑,还有不长眼的‘无意’中绊了婉君一下,才使得婉君摔了一跤。说来也不巧,旁边偏偏有块石头,绊倒的时候偏又撞到了那块石头。”
更可恼的是,撞到的部分恰好是腰际。这几样“凑巧”加起来,使得萧婉君差点当场就流了产。后来虽然用上好的药保住了胎儿,可也伤了身子。再也禁不起半点折腾了。
齐氏意思意思的安抚了几句,自然捡了些好听话来说。
若云一直默默的坐着听着,心里流淌着不为人知的窃喜。
听沈湘的话音,萧婉君的情形似乎不太妙啊!甚至连床都下不得,每天都靠着喝补品养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云竭力压住心里的那抹欢喜,脸上却硬是挤出了凝重担忧的神情来。
“姑姑,撞到表嫂的人究竟是谁啊?”沈宜芳好奇的问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
沈湘冷冷一笑:“算了,提到这个人,还嫌脏了我的嘴,不说也罢。”
沈宜芳识趣的不再追问,心里却在暗暗琢磨起来。会是上次见到的那两个女人之一吗?
齐氏斟酌片刻,才笑着说道:“世子妃身子不适,我们本想去探望,如此说来,便算了吧!免得惊扰了她休养。”
沈湘浅笑道:“去看看也无妨,她也不至于娇贵到说几句话都撑不住的地步。”说着,便冲于妈妈使了个眼色。
于妈妈连忙凑了过来,准备在前领路。
沈湘也站了起来,正打算说什么,就见粉妆玉琢的小男孩跑了出来,抱住她的腿不肯撒手:“我也要去看看母亲。”正是晔哥儿。
沈湘乐呵呵的点头:“好好好,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你可要乖乖的听话,不能惹你母亲生气知道了吗?”
晔哥儿咧嘴一笑,郑重的点头:“嗯,晔哥儿一定听话。”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应着,顿时惹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若云定定的打量着晔哥儿,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
过了一个年头,晔哥儿长高了不少。五官精致秀气,竟是比女孩子还要秀美。那副浓眉,散发着男孩子的英气,增添了几分可爱。
见面的机会总是少的可怜,每次一别之后,便要苦苦等上好久,才有再见面的机会。孩子正值长身体的时候,每一次见面,总有许多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她的孩子,已经长这么高这么大了……
若云不敢恍惚失神,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不着痕迹的落后几步,凑到了晔哥儿身边。
晔哥儿鼻息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心里一动,抬起头来一看,立刻高兴的喊道:“小姑姑!”
这一刻,若云的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笑眯眯的冲晔哥儿招手:“晔哥儿,过来,小姑姑搀着你一起走。”
晔哥儿欢喜的点点头,挣扎着从奶妈的怀里滑下来,亲热的拉起了若云的手。
若云握着那只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心里溢满了不为人知的满足感。为了配合晔哥儿的速度,特地放慢了脚步。这么一来,不免落后了几步。
沈湘回头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倒也没多说什么。
若云放下心来,慢悠悠的搀着晔哥儿往前走,心里飞快的转过了一连串的念头。
待会儿就要看见萧婉君了……她要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容得萧婉君安然生下孩子危及到晔哥儿……
掌心中的小手忽的动了动,若云立刻回过神来,温柔的低头笑道:“晔哥儿,你走累了么?要不要小姑姑抱着你走?”
晔哥儿连连摇头:“晔哥儿已经四岁了,可以自己走了,不用小姑姑抱。”口齿伶俐清楚,有条不紊,那可爱的小模样,真让人疼进了心坎里。
若云的目光温柔又怜爱,展颜笑道:“晔哥儿好乖好棒。”
晔哥儿得了夸赞,很是高兴,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膛:“父亲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便撒娇。等母亲再生个弟弟,我可就是哥哥了呢!”
若云笑容未减,眼底却闪过一丝冷然,口中吐出的话语依旧温柔:“是吗?晔哥儿很想要一个弟弟么?”
第二百八十六章 伊人憔悴
晔哥儿愣了片刻,大约是从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若云也不催促,只笑盈盈的看着晔哥儿,耐心的等他回答。
晔哥儿想了好久,才说道:“小姑姑,父亲和母亲都说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可是,我好想要个妹妹呢!”
若云失笑:“晔哥儿不喜欢弟弟吗?”
晔哥儿一本正经的说道:“男孩子调皮,我不喜欢,我喜欢又听话又漂亮的妹妹。”
若云被逗的开怀一笑。孩子的想法真是单纯可爱,和大人们的世界迥然不同。
王府子嗣一向单薄,沈湘等人,自然都巴望着萧婉君生个儿子。而萧婉君自己,这个心愿一定更加迫切吧!
此刻的若云,忽的有了种莫名的直觉。
萧婉君,这一次,恐怕你不会如愿了……
人在做,天在看。你当日待我如此残忍,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若云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手微微一颤,不自觉的握紧了晔哥儿的手。
晔哥儿被握的有点痛,撅着嘴巴说道:“小姑姑,你把晔儿的手都握痛了呢!”
若云回过神来,忙松了手劲,歉然的一笑:“对不起,手还痛不痛?都是小姑姑不好。刚才想了一点事情,没注意就用了力气。”
晔哥儿大度的挥了挥另一只小手:“没关系,我的手已经不痛了。”
说说笑笑中,萧婉君的院子已经到了。
刚一靠近萧婉君的屋子,若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那药味弥漫在屋子里,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莫名的让人觉得气闷。
萧婉君本躺在床上,见来了客人探望自己,自然不能失礼,忙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若虹忙拿了抱枕塞在萧婉君的身后,方便萧婉君斜斜的倚在床头。
这等场合,自然有齐氏上前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一时半会也轮不到若云说话。若云只静静的站在角落处,定定的看着那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女子。
不用多问,端看萧婉君那苍白的脸颊便能知道,她现在的情形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算算日子,萧婉君怀有身孕也有近四个月了,怎么着也该显怀了才是。可细细打量过去,萧婉君的小腹只稍稍隆起,不仔细看,压根察觉不出来。
再看看萧婉君的脸颊,异常的苍白消瘦。往日里明亮的双眸,也暗淡了不少。
若云心里隐隐的觉得畅快,好不容易才将嘴边的那一抹笑容压了下去。
晔哥儿早已松了若云的手,扑到床边,撒娇的抱着萧婉君的胳膊左右摇晃:“母亲,你天天躺在床上,都好久没陪晔儿了。”
萧婉君挤出个温柔的笑容来,轻声哄道:“晔哥儿,我身子好了,一定陪你。现在乖乖的,不要闹。”
晔哥儿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往日最最疼爱的他的母亲,自打怀了小宝宝之后,便没了多少精力心思照顾他陪他。他虽然年纪小,可却极为敏感,顿时嚷道:“不好不好,我就要你陪我。”
容妈妈抢上前来,陪笑道:“小世子,你母亲现在身子不舒服,要躺在床上休息才行,暂时不能陪你。要不,老奴陪你出去玩会儿可好?”
晔哥儿理都不理她,兀自拉着萧婉君的胳膊不放。
萧婉君被闹的哭笑不得,哄了老半天,也依然没把晔哥儿哄好,只得无奈的看了沈湘一眼。
沈湘笑着凑过来:“晔哥儿,你到底想玩什么?祖母陪你好不好?”
晔哥儿不乐意的撅嘴嘴巴,不高兴的嘟囔:“我不要,我就要母亲陪我。”倔劲儿犯上来,真是让人头痛不已。
沈湘没了辙,看了萧婉君一眼。
萧婉君只得打起精神下了床,站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把一旁的若虹和容妈妈都吓了一大跳。
沈湘蹙眉问道:“婉君,你没事吧!”
萧婉君忙笑道:“母妃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在床上躺的久了,乍然站在地上,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多了。”转而又笑吟吟的看着晔哥儿:“晔哥儿,你想去哪里?”
晔哥儿咧嘴一笑,大声宣布:“我要去堆雪人。”
众人都是一愣,旋即都笑了起来。
沈宜莲抢着说道:“晔哥儿,这几日没下雪,不好堆雪人呢!”之前倒是连下了几场,可现在都消融的差不多了。
晔哥儿歪着头,认真的问道:“一定要下雪才可以堆雪人吗?”
萧婉君含笑点头:“是啊,一定要下雪才可以堆雪人的。”
晔哥儿松了口气:“那多简单,现在下不就行了。”
众人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起来。童言童语真是天真又可爱啊!
晔哥儿在众人的笑声中满是疑惑不解,很自然的看向若云:“小姑姑,晔儿说错什么了吗?”
若云忍住笑意,认真的答道:“晔哥儿没说错,只不过,这下雪是老天爷决定的事情,可由不得你的性子来。”
晔哥儿又撅起了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萧婉君见了于心不忍,忙笑着说道:“晔哥儿是不是想到园子里转转?”
晔哥儿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晔儿好想去看鱼呢!”
还没等萧婉君点头应允,容妈妈立刻皱起了眉头,低语道:“世子妃身子尚未好,不宜四处走动。”更何况,外面冷嗖嗖的,若是受了凉气,可就不妙了。
萧婉君也踌躇了一下。对她来说,目前最最要紧的,自然是肚子里的孩子。晔哥儿……她此刻却也要哄的他开开心心的才好……
晔哥儿却没什么耐心,更不懂看脸色行事这回事,兀自闹腾着要去看鱼。
沈湘咳嗽一声:“晔哥儿不要闹了,你要去看鱼,我们陪你就是了。你母亲身子不舒服,不能随便到外面走动。若是受了凉气,肚子里的小宝宝可就会哭鼻子了。”
晔哥儿绷着小脸生气:“母亲只疼肚子里的小宝宝,都不疼晔儿了。”往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现在却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他虽然说不清楚,可心里却模糊的有了感觉。
萧婉君被晔哥儿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心虚起来。
一直没张口的若云,忽的笑着插嘴道:“晔哥儿可不能这么说,表嫂可是最最疼你的了。就算肚子里有了小宝宝,表嫂也还是最疼你的。表嫂,你说是不是?”
对着那双笑盈盈的美丽双眸,萧婉君那种莫名的心虚感居然更重了,脸上却下意识的挤出笑容来:“晴表妹说的是,我自然最疼晔哥儿的。”说着,便弯下身子,笑眯眯的亲了晔哥儿一口:“晔哥儿乖,我这就陪你去看鱼。”
晔哥儿立刻高兴起来,欢喜的搂着萧婉君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高兴的拉着萧婉君的手往前走。
若虹不敢怠慢,忙拿了厚厚的披风,为萧婉君披好。
容妈妈则是满脸的焦虑担忧,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叹口气跟了上去。
若云含笑着走在萧婉君的身后,脑子里浮现过一连串的念头。
趁着萧婉君走到水池边的时候,装作不在意的从她身后推她一把?还是找个有石头有亭子的地方,绊萧婉君一跤?
不妥不妥!
这么多人都在,这种举动太过惹眼了。再说了,容妈妈和若虹定然一直待在萧婉君的身边,她想靠近萧婉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苦苦隐瞒了这么久的身份,若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被人察觉出异样来,太过不划算了!
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子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却又被一一否决。
脑子了一片乱哄哄的,若云自然也没了兴致说话。
沈宜芳偶尔看她一眼,似想凑过来说话,可看看齐氏,终于又将那股冲动压抑了下来。
沈宜莲敏感的留意到这些细节,悄悄的凑到了若云身边,低声问道:“四妹,你和二妹两人今天怎么了?吵架了么?”
两人向来要好,平日里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可今儿个也太奇怪了吧!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呢!再联想到来时闹腾的那一出,沈宜莲几乎可以断定,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若云笑了笑,随意敷衍道:“没有的事,我和二姐好着呢!”
沈宜莲见她不肯细说,也没了兴致多问,笑了笑便扯开了话题。
若云漫不经心的应付着,目光仍然有意无意的在萧婉君的身上流连。
萧婉君的脚步比往日慢了不少,走路时分外的小心。虽然亲热的拉着晔哥儿的小手,可总不如以前那般亲热娇宠。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
以前的萧婉君,不得不全心全意的对晔哥儿好。毕竟,晔哥儿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儿子。她要依仗着晔哥儿稳固自己的世子妃地位。所以,她待晔哥儿很尽心。
可现在,她自己也怀了亲生骨肉。哪里还会对晔哥儿像以前那般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 胆战心惊
孩子尚未出生,萧婉君便对晔哥儿冷淡了不少。若是等她安然生下了孩子,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晔哥儿?
若云紧紧的抿着嘴唇,暗暗下了决心。
不管如何,今天也要制造个“意外”,让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无法保住。
为了惨死的自己报仇,也为了晔哥儿的将来,她一定要狠下心来!
只不过,一定要谨慎小心些,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察觉出异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中,到了池子边。晔哥儿拉着萧婉君站在池子边,兴奋的指指点点。
萧婉君却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池子边路比较滑,若是一个不慎跌入水池就糟了。还是离的远一点比较好。
容妈妈和若虹一左一右的护着萧婉君,显得很是谨慎小心。想靠近萧婉君都不太容易。
晔哥儿兴奋之余,也没察觉到萧婉君的退让,直到小手被另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才发现握住自己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晔哥儿讶然的抬起头来,待看清楚握着自己小手的人是谁后,立刻浮起了大大的笑容:“小姑姑!”
若云嫣然一笑:“晔哥儿,你母亲身子不舒服,不能站的太近,姑姑陪着你一起看小鱼好不好?”
晔哥儿高兴的点点头,然后撅起嘴巴说道:“可是晔儿看了半天,也没有一条小鱼呢!”
若云呵呵一笑,柔声哄道:“现在天很冷,小鱼都躲在水底,不敢出来呢!”
晔哥儿不甚乐意的嘟嘴:“可是,晔儿好想看小鱼。”
若云无奈的回头一笑:“表嫂,要不,就请容妈妈回去拿些鱼食过来吧!只要撒些鱼食,池子里的鱼定会露到水面上来的。晔哥儿也就能看到小鱼了。”先把容妈妈支开片刻再说。
容妈妈稍微愣了片刻,不自觉的看了萧婉君一眼。
萧婉君微笑稽首,容妈妈这才不情愿的离开了。
若虹立刻往萧婉君身边又靠近了一些,紧紧的搀扶着萧婉君的胳膊。
若云看在眼底,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若虹啊!
沈湘和齐氏两人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沈宜芳等人也凑了过来,一时之间,煞是热闹。
若云笑着松开了晔哥儿的小手,然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很自然的站到了萧婉君的身边。再然后,很自然的搀扶着萧婉君的另一只胳膊,微笑着说道:“表嫂,可还觉得冷么?”
这动作,这熟稔的语气,这熟悉的表情……若是把“表嫂”两个字换成“小姐”,简直就和死去的丫鬟若云如出一辙!
萧婉君身子一颤,挤出一丝笑容来:“还好,能撑得住。”心里却惊魂不定。
刚才的那一幕,实在太过熟悉了。明明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人,为什么会给她如此熟悉的感受?
若虹显然也有了异样的感受,看着若云的目光,游离不定满是惊疑。
若云微微一笑:“表嫂,你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可不要硬撑着。还是早些回屋子休息吧!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可让做奴婢们的担待不起。”
此言一出,萧婉君的脸色更是陡然一变。
这句话好生熟悉!
以前……每当她身子微恙时,若云最常说的便是这一句……
若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颤抖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此刻,沈湘等人都在围着晔哥儿说话,一时也无人留意这边三人的动静。加之若云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并未引起各人的主意。
若云低低的一笑,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若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若虹早被吓的魂飞魄散,不知不觉中早已松了手,在若云冷然熟悉的目光中,踉跄着后退。
不,不可能的。绝不可能是她!
她明明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着她被断了气被埋了。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可是,那语气,那神情,分明就是她……
萧婉君早已全身僵硬,定定的看着若云,脑子里一片空白。
难道真是……她的冤魂来索命了么?
萧婉君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手颤抖个不停,身子摇晃了几下,找不到支撑的地方。
若云的眼底迅速的闪过一丝寒光,然后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竟是往后摔去。
“救我……”若云惊恐的喊叫起来。
离的最近的萧婉君,反射性的伸出了手,旋即心里一惊,立刻又缩了回去,可是已经迟了。
她的手被若云紧紧的抓住,一起摔倒。
两人跌落在一起,滚了几步,噗通一声摔进了池子里。
萧婉君身子虚弱,刚一掉进池子里,就晕了过去。若云倒是还有些力气,哭喊起来:“救命……”还没等说完,就呛了两口水,被水淹没过了头顶。
这一突然的变故,把众人都给吓呆了。
沈湘脸色一白,仓皇的喊道:“快,快来人,跳进池子里把世子妃救起来!快快快!”
大冷的天,池子里的水冰凉入骨,好好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寒气。更何况是身子虚弱一直小心养胎的萧婉君?
沈宜芳也是脸色一白,颤抖着喊道:“四、四妹也掉进池子里了。”
晔哥儿早已被吓的嚎啕大哭起来。
扑通扑通两声,已经有两个丫鬟跳了进去。一个是若虹,另一个,则是护主心切的香菱。
若虹稍有水性,香菱却是不懂水性,却都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若虹扯住了萧婉君的衣裙,使劲的往池子边拖。香菱却被呛的连连咳嗽,那冰凉的池水寒澈入骨,整个人都被冻的直打哆嗦。
“香菱,四妹就在你前面,快些拉她上来!”沈宜芳急的大声喊道,沈宜莲和沈宜蓉也都焦急的附和。
香菱咬牙往前走了两步,水已经漫到了胸口,若不是凭着一股毅力,只怕早就昏厥了过去。香菱的手四处摸着,终于摸到了若云身上的衣物,咬牙使力,慢慢往后退。
齐氏和沈湘也镇静不起来了,一起跑了过去。眼看着萧婉君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被拖到了池子边,沈湘的脸也白了,颤颤巍巍的吩咐:“来人,快些把世子妃送回院子里去,还有,赶快去喊夏大夫。”
当下,立刻有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搀扶着已经昏厥的萧婉君回了院子。若虹也被冻的直发抖,却无人顾及她。她默不出声的跟了上去。
若云迟一步被救上岸,香菱全身的力气只撑到了上岸的那一刻,待见到若云被丫鬟们拖了上去,香菱松口气之余,竟也昏厥了过去。
一片混乱之中,也没别的法子,尽数搀扶到了萧婉君的院子里。
容妈妈兴冲冲的捧了鱼食过来,却没曾想半路便碰到了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待看到被几个丫鬟搀扶着的奄奄一息面色惨白的萧婉君时,容妈妈被惊的手一松,那盘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各人心头回响不绝。
“世子妃!你这是怎么了?”容妈妈颤抖着扑上前去,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
沈湘此刻哪有心情多做解释,瞪了容妈妈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想哭也等会儿再哭。先搀着婉君回去再说。”
容妈妈用袖子抹去眼泪,不敢再哭,颤抖着跟了上去。
齐氏一直皱着眉头,心里哀叹不已。
刚才那一幕实在发生的太快,谁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晴姐儿和世子妃一前一后滚入了水池里。大冷的天,在冰凉的水里这么一淹,可以想见,萧婉君的情况定然不妙。此次前来,本是为了探望萧婉君病情,这下倒好,偏偏闹出了这么一出来。也不知要怎么收场才是……
心里迅速的闪过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齐氏再也没法子保持镇静了。一直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待到了萧婉君的院子里,又是好一通忙活。最最要紧的,自然是给落水的两人换上干净的衣物。再盖上厚厚的被褥取暖。
香菱和若虹两个,也都被冻的瑟瑟发抖,都被搀扶着进屋子换上干净暖和的衣物。
萧婉君一直昏迷不醒,沈湘等人都围在萧婉君的床边,焦急的审视着萧婉君的情形。晔哥儿被吓的不清,一直哭哭啼啼的。
沈湘深呼吸口气,吩咐身后的于妈妈:“你先带小世子回去。还有,吩咐人在大门口候着,只要元灏一回来,立刻告知此事,让他速速过来。”
于妈妈立刻应了,抱着晔哥儿退了出去。
沈宜芳沈宜莲和沈宜蓉姐妹三个,却一直陪伴在若云的身边。
看着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沈宜芳的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四妹……”
沈宜莲也黯然的叹口气:“四妹真是运气不佳,以前就落过一次水,差点把小命给弄丢了,这次......”更是运气不好,大冷天的,水池里的水冷的不得了,就算没被淹着,只怕也被冻的去了半条小命了。
瞧她那张惨无人色的小脸,真是让人揪心啊!
沈宜蓉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四妹和表嫂会一起跌倒掉进池子里去?”
沈宜芳哪有心情接话,不停的用袖子擦着眼泪。
第二百八十八章 孩子没了
夏大夫来的极快,第一个自然先为萧婉君搭脉诊治。待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夏大夫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沈湘早有预感,可看到夏大夫的脸色如此糟糕,心里顿时一沉:“夏大夫,婉君肚子里的孩子……”
夏大夫叹口气:“回禀王妃,世子妃本就身子虚弱,有滑胎之忧。全仗着小心调养,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此次却不慎落入冰冷的池水中,孩子是再也保不住了!”
第一个有反应的,竟是一直守在床边的容妈妈,就见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床边,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姐啊……”悲恸难过之余,竟是连世子妃三个字也忘了称呼,改而喊起旧日的称呼来。
沈湘眼角也有些湿润了,不忍的别开头去。
齐氏站在一旁,异常的尴尬难堪。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为何,可一起落水的,还有沈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和晴姐儿究竟有没有干系……
若是没有倒也罢了,若是真的和晴姐儿有关联,这又该如何自处?
沈湘此刻心情极差,自然也没顾及到齐氏的处境和心情,兀自沉声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婉君怎么会跌倒摔落到水池里去?”
一屋子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吱声。
沈湘冷哼一声,凤目扫了一圈:“你们一个个都眼瞎了么?看到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其中一个丫鬟,怯生生的张口应道:“奴婢不敢妄言,只看到表小姐和世子妃站在一起说话,然后,表小姐扭到了脚,跌倒了。世子妃伸出手去拉表小姐,结果,就一起摔倒滚进池子里了。”
当时几个丫鬟站的都隔了一段距离,压根没听清楚主子们在说什么。不过,事情大致的发展倒是都看进了眼底。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
齐氏咳了一声,一脸愧色,歉然的说道:“真是对不住,都怪晴姐儿不慎,连累了世子妃。”虽然是无意之举,可到底连累到了萧婉君。
沈湘叹口气:“也不能都怪晴姐儿。在那等紧急关头,婉君伸出手拉她一把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后来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只可惜了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
沈湘的黯然,齐氏自然都看在了眼底,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讷讷的张口安慰了几句。自己都觉得语言空洞无力。心里暗暗恼恨起来。
晴姐儿平日里最是乖巧懂事,偏偏最肯出事的也是她。以前曾摔破萧婉君的琴,这倒也不算大事。可这次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居然祸及到了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
沈湘深呼吸一口气,振作起精神来吩咐道:“夏大夫,你先给婉君开药调理身子,然后去隔壁看看表小姐怎么样了。”
夏大夫连忙应了,低头开了方子交给一旁的容妈妈,然后便领着药箱子到了隔壁。沈湘和齐氏自然也一起过来了。
若云依旧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儿。被厚厚的被褥盖着取暖,嘴唇却还是泛白没有血色。
夏大夫查看了一会儿,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齐氏本以为没有大碍,一见他这架势,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夏大夫,晴姐儿怎么样了?”
夏大夫挪开了搭脉的手,皱着眉头问道:“沈小姐以前是不是曾落过水?”
沈宜芳抢着应道:“是啊,三年前的夏天,四妹就曾落过一次水。休养了好久,身子才好。”
夏大夫叹口气:“沈小姐落进水中的时候,呛了水,如今胃寒体寒,得好生调养才行。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
本就不甚硬朗的身子,被冷水这么一冻一折腾,小命已经去了半条了。
齐氏面色沉重,点头道谢。
沈湘也没料到若云会如此严重,之前的些许怨怼倒是不翼而飞了。
事出意外,谁也没想到会闹的如此严重。萧婉君的孩子没了,晴姐儿也是奄奄一息。诶!
齐氏沉吟片刻,歉然的说道:“即是如此,我便先带着晴姐儿回去休息调养。”实在没脸再留下来了。
沈湘也没心情多挽留,客套了几句,便点头应了。
齐氏瞄了沈宜芳等人一眼,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都让开些,秋寒碧玉,你们两个把四小姐扶着到马车上去。”
丫鬟们齐齐应了。
沈湘送了众人到门口,齐氏一直不停的道歉。
沈湘叹道:“好了,此事实属意外,也不能怪晴姐儿。你就别耿耿于怀了。那个孩子……想来是和我们没有缘分。”
上一次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一次意外,却终究带走了这个孩子。或许,这便是老天的心意了。
齐氏一脸愧色,正待再说什么,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众人抬眼望去,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引入了各人的眼帘。
正是世子赵元灏回来了!
赵元灏显然早已知道了沈家表妹们来做客的消息,笑着下了马走了过来:“舅母,各位表妹,怎的不多玩会儿现在就要走了?”至少也该吃了午饭再走吧!
目光一扫,恰巧落到了被丫鬟搀扶着的小小人影身上。
赵元灏面色陡然一变,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晴表妹怎么了?”那份关切和焦虑溢于言表。
沈宜芳哽咽着说道:“四妹刚才掉进水池里,冻的没了知觉。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赵元灏皱起浓眉,正待说什么,忽的听沈湘叹道:“元灏,婉君也一同落了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赵元灏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齐氏咳嗽一声:“此事有一半责任都在晴姐儿身上,真是对不住了。”
赵元灏困难的咽了口口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婉君会和表妹一起落了水?
沈湘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么回事情,说起来,也都是意外。你也别太过放在心上了。总之,你和婉君都还年轻,以后总有机会再有孩子的。”
赵元灏默然了片刻,目光定定的落在了若云惨白的小脸上。一时也说不清楚心里那股浓浓的怜惜和痛楚是从何而来。
孩子没了,他自然心痛不已。可看到聪慧狡黠的小表妹奄奄一息的样子,心底居然浮起莫名的疼痛……
一旁的众人哪里知道赵元灏的心思,俱都以为赵元灏在恼怒若云。沈宜芳硬着头皮为若云求情:“表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四妹的气了。她也不是成心的……”
事实明摆着的,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随意恶作剧的吧!再说了,四妹和表嫂无冤无仇的,也不至于要对表嫂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吧!
赵元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还是先扶着晴表妹上马车吧!本就落水受了寒,万万不能再受风吹了。”
齐氏巴不得听到这一句话,忙指挥着丫鬟们将若云扶上了马车,沈家小姐们也一一跟着上了马车。
待马车启动之后,沈湘和赵元灏脸上的笑容立刻隐没不见,一起匆匆的赶着去了萧婉君的院子里。
此刻的萧婉君,已经被灌着喝了一碗姜汤下去,早已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屋顶,一句话也不肯说。
容妈妈和若虹在一旁苦苦劝说,可萧婉君却像没听见一般,脑子里只反复的回响着:孩子没了……
她曾苦苦期盼了许久,失望了许久,终于辛苦得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这难道就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吗?
她为了要一个儿子,毫不犹豫的遗弃了伺候她多年的丫鬟若云。抢了若云生的儿子,正大光明的占为己有,风风光光的做上了世子妃。
现在,她的报应终于来了吧!
萧婉君惨然的一笑,眼角缓缓的落下了一滴眼泪。那滴眼泪,慢慢的滑过脸颊,迅速的落入了被褥中隐没不见。
容妈妈看的心如刀割,挥手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了若虹。
“小姐,”容妈妈哽咽着说道:“孩子没了,以后还会再有的……”
萧婉君茫然的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不会再有了,我再也不会自己的亲生骨肉了……”她本就不易有孕,身子再被这么折腾一番,今后再也不可能怀上孩子了。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随着陨落的孩子一起慢慢的流逝。只余下空空的躯壳。
若虹不知想起了什么,身子颤抖了一下:“小姐,表小姐好生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萧婉君脸色一白,身子也颤了一颤。
容妈妈丈二摸不着头脑:“表小姐怎么了?”
若虹低着头不敢说。
萧婉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颓然的叹了口气。脑子里忽的又浮现起了那张小小的面孔来。
明明不是若云,身子面孔都是另一个人,可那熟悉的神情和语气,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若云附在沈四小姐的身上来向她索命了么?
想及此,萧婉君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什么也没说。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终于醒来
先不说王府这一边,单说沈府众人,急匆匆的赶着马车回了沈府。
齐氏快速的安排了李大夫去给若云重新诊脉,又派丫鬟去禀报了沈老太太一声。
李大夫急匆匆的赶来查看一番之后,脸色异常的凝重,迅速的开了药方,叮嘱道:“四小姐受了寒气,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非同小可。身边万万不能缺人伺候,熬好了药之后,灌也要灌着她喝下去。”
许妈妈立刻应了,扭头吩咐兰初出府去抓药。兰初也知事情紧急,不敢多问,一路小跑了出去
齐氏纵然满腹的怒火,对着昏迷不醒的若云,也是发不出来了。沉着脸吩咐道:“许妈妈,从现在开始,你一步都不准离开。只要四小姐一醒,立刻派人去禀报我一声。”
许妈妈唯唯诺诺的应了,果然一直守在若云的床边,寸步未离。
待药抓好熬好之后,香菱扶着不省人事的若云坐了起来,许妈妈则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药,递到若云的嘴边。
香菱柔声喊道:“小姐,你张开嘴,喝点药,很快就好了。”
喊了半天,却依旧没什么反应。香菱只得狠狠心,用力捏住若云的下巴,让许妈妈一点一点的灌了药进去。
待一勺药喂了下去之后,等了半晌,若云还是闭着眼睛软软的靠在香菱身上。丝毫没有睁开眼睛醒转的迹象。
许妈妈叹了口气:“香菱,就这么慢慢喂吧!”想将药安然的喂进若云的口中,也只能硬灌了。
香菱含着眼泪,点了点头。狠下心肠,和许妈妈两个一起硬是将一碗药都灌到了若云的口中。
然后,若云继续昏迷不醒。
四小姐在王府落水一事,迅速的传了开来。
叶姨娘第一个赶了过来,看着兀自昏迷脸色苍白的若云,惊呼一声,差点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香菱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都是奴婢的不是,没有照顾好小姐……”说着,便呜咽了起来。
叶姨娘也是泪流满面,颤抖着伸出双手,摸过若云毫无生气的苍白面颊:“我的晴姐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三年前捡了条小命回来,现在竟然又遇到了这等事情……
许妈妈也扭过头去,用袖子擦去了眼边的泪水。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偷偷的摸起了眼泪,气氛哀伤之极。
叶姨娘哭的没了力气,趴在床边,紧紧的拉着若云冰凉的手,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若云的手上。
那只手,似是微微动弹了一下。
叶姨娘一惊,仓皇的拭去泪珠:“四、四小姐的手动了!”声音轻的不可思议,像是怕惊动了若云似的。
许妈妈和香菱惊喜的围拢了上来,兰初等丫鬟也凑到了床边。
众人屏住呼吸,等了良久,终于看到若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明亮水润的灵动双眸,此刻却是黯淡无光,甚至连焦距都没有。在众人的脸上缓缓游移,一片茫然。
叶姨娘柔声唤道:“四小姐,你终于醒了!”
香菱眼角的泪还未干透,透出无限的欢喜:“小姐,你都昏迷了大半天了,太好了,现在你可算醒了。”
许妈妈欣慰的笑道:“我就说嘛,吉人自有天相,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采梅抢着说道:“是啊是啊,小姐这一醒,奴婢的心里可总算安心了。”
兰初则是泪水涟涟,双掌合十:“谢天谢地,小姐总算醒了。”
围在床前的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若云却一直呆呆的看着各人,也不知听进了多少,嘴唇动都未动一下。
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却定格成了那张熟悉的美丽惊骇的脸庞——萧婉君!
她落了水,萧婉君也跟着滚进了池水中。
那冰冷刺骨的池水,仿佛将她身体中所有的精力都带走了一般。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好冷,好冷!冷的她不敢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中,有人替她换上了干净温暖的衣服,有人温柔的抚着她的额头,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有人一点一点的灌她喝下了药。她的四肢渐渐恢复了一丝温度,可她依旧懒懒的不想睁开眼睛。
她好累好累,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疲惫,似乎想就此长睡不醒。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直到那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她的手心里,她的心忽然悸动了一下。
不,她不可以就此沉睡。
有人惦记着她,有人关爱着她,有人殷殷期盼着她醒来。
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有了家人,她有了牵挂,她不可以扔下身边的人……
若云的嘴唇很是干涩,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挤出一个字来:“水……”
声音极小,不过,一直密切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众人都留意到了,俱是欢喜激动起来。
香菱忙道:“小姐是不是渴了?奴婢这就去给你端杯热茶过来。”边说边利索的倒了杯热水端了过来。
叶姨娘接过了茶杯,亲手喂若云喝了几口。她喂的极为小心,用勺子舀了小半勺,慢慢的递到若云的嘴边,就像对待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般细心。
热热的水滑进喉咙中,稍稍缓解了那干涩难受的感觉。冰凉的胃也暖和了不少。若云总算有了一丝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兰初和采梅忙凑上前去,一左一右扶着若云坐在床头。
若云斜斜的依靠在厚厚的抱枕上。厚厚的被褥被掖的结结实实的,屋子里的暖炉散发着暖融融的热气,使得整个屋子都热了起来。
许妈妈想起齐氏的叮嘱,不敢怠慢,连忙招了采梅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采梅连连点头应了,匆匆的走出了屋子。
若云眼角余光早留意到了采梅的举动,心知肚明采梅定是去禀报齐氏自己已经醒来的消息,等着自己的,必将是一场暴风骤雨……
若云表面仍是那副虚弱的样子,恹恹的没有精神说话,只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可脑子里,却一刻不停的运转起来。
不管自己将遭受到多少的训斥和责罚,她都丝毫不后悔今日的举动。
萧婉君本就虚弱不堪,再被池水这么一泡,孩子肯定没了。今后大概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这对迫切想要个亲生骨肉的萧婉君来说,是莫大的哀恸。
而萧婉君的痛苦,对她来说,便是世上最最愉快的事情。
没了孩子没了指望的萧婉君,别无选择的要继续对晔哥儿好下去。也一定会竭力照顾晔哥儿直至他长大成人继承世子之位。
想及此,若云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旋即隐没不见,垂下眼睑,脸上露出浓浓的自责和哀伤来。
叶姨娘看了心痛不已:“再派人去请李大夫过来看看……”
“不!”若云虚弱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表嫂……”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叶姨娘也哽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成心的……”
当然是成心的,而且,为了这样的结果,不知动了多少心思。支开容妈妈,逼退若虹,故意做出摔倒的假象,在萧婉君反应不及的那一刻,拉着萧婉君一起摔落水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若云如此处心积虑,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
她的枉死,只有萧婉君和若虹知情。所以,她故意的流露出原本的神情和语气,一定会让萧婉君和若虹疑神疑鬼惊吓莫名。而在别人的眼中,看到的只是她和萧婉君言谈甚欢的情景。
跌落水池的时机,更是经过了精密的盘算。一定要让若虹反应不及,所以,动作要快要准要狠。
好在老天作美,一切都如若云所愿,并未出任何差错。她和萧婉君,终于一起落了水。
萧婉君的孩子,就此没了。晔哥儿的地位安然无忧。一切,都如她所想。
只不过,若云没有算计到一点。
这副身子,本是溺毙而亡。对水似乎有种天生的恐惧。到了池子中,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慌乱便溢满了心头,怎么也克制不住。只勉强叫了声救命,便昏厥了过去。
这一昏迷,便是好久好久。曾遭遇过的噩梦,再一次将她深深的包围。
生产时的剧痛难耐,生下孩子后的狂喜和欣慰,再到被灌下汤药的绝望无助害怕,奔赴黄泉的怨怼和憎恨……
再然后,便是重生的惊慌失措,接受新身份的心虚彷徨,开始新生活的忐忑不安,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和家人的那种惶惑,随时担心自己穿帮露陷的惊恐……全都翻涌了起来,在昏迷中,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差一点,她就醒不过来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好险好险!
若云兀自哭个不停,任凭谁劝她,也是听不进去,不消片刻,眼便哭的红肿了一片。
叶姨娘终于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搂着若云抱头痛哭。
香菱早就红了眼圈,再看许妈妈,也是连连抹眼泪。屋子里被一片哭声塞的满满的。
齐氏匆忙的走进来之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第二百九十章 暴风骤雨
齐氏冷然的目光落在哀哀哭泣的若云身上,迅速的闪过一丝怒气。
齐氏显然没有按捺的打算,直直的走了进去,抬高了音量怒斥道:“有什么好哭的?给我闭嘴!”
丫鬟们都被吓的愣住了,悄然的往后退了退。
叶姨娘这才留意到齐氏也进来了,慌忙的松手,用袖子换乱的抹去眼泪,局促难安的站了起来:“太太,四小姐刚醒,身子还虚着呢!求太太宽宏大量……”
齐氏冷笑一声:“宽宏大量?闯了这么大的祸,我怎么宽宏大量?哼,你给我站一边,胆敢多嘴,我立刻就命人掌你的嘴。”凌厉的主母气势一显露,立刻震慑住了全场。
叶姨娘身子一颤,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敢张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被掌嘴什么的,她倒也不怕。只是那么一来,她定然会被撵出屋子去。接下来,岂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算了,还是先老实点退让到一边。看看情形到底如何再说。无论如何,也得等到沈霖回来,到时候,拼着被责罚一场,也要为女儿求情才是。
打定主意的叶姨娘,果然不敢再出声。
齐氏不去看叶姨娘,冷冷的怒视着兀自在哭啼个不停的若云:“晴姐儿,不准再哭了,我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么?”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已是冷厉之极。
床上小小的人儿也被吓到了一般,身子颤抖了一下,果然不敢再哭。
“抬起头来!”齐氏严厉的呵斥道。
若云乖乖的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眼睛早已红肿。
一直站在齐氏身边的沈宜芳,看的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上前两步,就待说话。却见齐氏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芳姐儿,你给我站在一边好好的看着,若是胆敢说一个字,休怪我今日不客气。”
沈宜芳满肚子的话都被噎住了,也不敢和盛怒中的齐氏较劲,咬着嘴唇又退了回去。焦虑的看着若云。
她已经很久没见齐氏如此发脾气了。上一次,是因为沈宜莲大着胆子说出心上人一事,惹得齐氏大怒。这一次,惹怒齐氏的,却是温柔乖巧的四妹……
齐氏凌厉的目光在若云的脸上扫视:“晴姐儿,今儿个的事情,你可知错?”
泪水从眼中不断的滑落,若云颤抖着双手推开被褥,然后赤着脚爬下了床。期间香菱忍不住想上前帮忙,被齐氏冷然的目光逼了回去。
众人虽然心疼,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若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颤颤巍巍的长跪不起:“母亲,女儿知错……”
“知错?”齐氏不怒反笑:“你倒是知错了,可你的知错,又能有什么用?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能因为你的知错回来吗?”
萧婉君的孩子,果然没了!
若云不敢露出丝毫欢喜的神色,兀自哭道:“都是女儿的错,都是女儿的错!”
齐氏恨恨的骂道:“早知你是个惹祸精,真不该任由你跟着一起去。上一次你了祸,弄坏了世子妃的琴,我便警告过你,到了王府里,行事说话一定要特别的小心,万万不可再闯祸。你倒是应的好好的,可现在看看,你闯祸的功力倒是又高了不少。这次居然连累的世子妃流了产。我给你姑姑不停的赔小心赔不是,可又有什么用?若不是有这一层姻亲关系,我简直没脸再见她们……”
一连串的怒骂,源源不断的从齐氏的口中冒了出来,简直是滔滔不绝。
若云只跪在那里,低头抹眼泪。
齐氏看她这副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心里的怒火却是越发的高涨:“哼,这个时候你倒是老实安分的很。之前在王府里,你怎的就不能安分老实些呢?偏偏要凑到世子妃身边去,偏偏又站的不小心摔倒。世子妃伸出手拉你,你倒好,竟然真的就抓住她的手不放了。她怀有身孕,难道你就不知道么?”
若云含着眼泪,微弱的为自己申辩了一句:“我、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母亲,这事怎么好怪四妹。”沈宜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在那种关头,不管是谁也不会顾及到这种事情吧!”在跌倒的那一刻,谁能不紧紧的抓住伸向自己的手?
齐氏一愣,有些恼怒:“谁让你说话了?闭上嘴站一边去!”
沈宜芳不情愿的住了嘴。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齐氏的怒火倒是没继续高涨下去,只是责骂还是免不了的:“祸已经惹下了,明天我就派人送些礼品过去给世子妃补身子。至于你,哪儿也不准再去,给我好好的待在屋子里反省……”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门被推了开来。
齐氏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一惊,连忙上前去搀扶著来人:“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已经是傍晚了,沈老太太在这个时辰,是从不出来的。
沈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出了这等大事,我不过来能行吗?”隐隐的流露出责怪之意。
齐氏咬咬牙:“对不起,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没把晴姐儿看好,结果闯出了这等祸事来。”她身为嫡母,又亲自带着几个女儿们出去做客,出了这么的纰漏,自然难辞其咎。
沈老太太不悦的白了她一眼,呵斥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弥补才是。”事关王府子嗣,自然不是小事。
齐氏按捺住心头的不快和懊恼,低低的应了一声。
沈老太太的气场着实不小,屋子里虽然站满了人,却是无人敢吭声。就连跪在地上的若云,也只敢默默的垂泪。
屋子里虽然有火炉,可地上着实有些寒气,再加上乍然醒来身子虚弱,这么跪在地上,自然吃不消。膝盖早已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若云咬牙硬撑着,不用装也是一副狼狈之极的模样。
沈老太太淡淡的看了若云几眼,沉声问道:“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晴姐儿,你且给我一一道来。”却是没吩咐若云起身。
若云只的继续跪着,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都怪我不好,没站稳,摔了一跤。表嫂离我最近,便伸手拉了我一把。反倒被我连累,一起摔进了水池里……”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齐氏悻悻的补充道:“等她们两个被救出来,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我也不好在王府待着,只得厚颜陪了不是,然后将晴姐儿带了回来。”
沈老太太的目光在若云的身上扫视个不停,忽的问了句:“今天去王府探望世子妃,是谁的主意?”
若云心里一惊,暗道不好,硬着头皮赶在齐氏的面前张了口:“回禀祖母,是、是我的主意。”
老天,这个沈老太太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沈老太太的目光一闪,缓缓的说道:“哦?原来是你的主意。看来,你对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可关心的很哪!”
先是坚持要去王府,再来便是一连串的意外,最终的结果,便是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陨落了。
世上凑巧的事情未免太多了吧!
齐氏听的一愣,反射性的张口:“晴姐儿和世子妃无冤无仇,定然是无心的。不可能是故意的吧!”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心计?
若云简直要感激涕零的抱着齐氏亲一口了,不用装也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来:“多谢母亲体谅。”
接着,转向沈老太太哭诉道:“祖母,都怪我不小心,都是我的错。要怪就都怪我。只是,有句话,我一定要说。我对表嫂敬爱有加,和小世子很投缘,我喜欢大姑姑,也喜欢世子表哥。心中绝无别的恶念。还请祖母体恤!”
说着,便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待抬起头来,洁白的额头上,已是红通通的了。
沈宜芳在一旁看着,心疼的不得了。更不用说叶姨娘和香菱等人了。
沈老太太紧绷的神情稍稍软了下来。
若云抓住时机,慎重的举起右手发誓:“我今日在祖母和母亲面前起誓,今天的意外,非我所愿。若有一丝恶念,就让我沈宜晴落水溺毙而亡!”
这样发誓也没什么,反正沈宜晴确实已经溺毙死了。代替沈宜晴活着的,是萧若云!
古人最信神佛之说,等闲不会发这等毒誓。沈老太太更是素来信佛,听到这等掷地有声的誓言,顿时柔和了不少:“好了好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发这样的毒誓做什么。香菱,还不快些扶小姐起来?”
香菱早就等着这句话了,连忙过去,扶着若云起身。
若云跪了半天,腿早已发软了,香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把她搀扶着站了起来。刚一松手,若云的身子便晃了一晃,然后眼前一黑,竟是又晕了过去。
“小姐……”
“四妹……”
各种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若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脑子里模糊的想着:太好了,第一个危机,算是解除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昏迷不醒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
周围一边黑暗,看不到亮光。她在黑暗中茫然的往前走着,不知自己究竟要走向何方。
前方,忽的出现一抹亮光。她不自觉的靠了过去。
不出所料的,那亮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定定的看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那个女子,美丽如昔,只是脸色苍白又憔悴,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无比的怨怼憎恨,一字一顿的问道:“若云,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她冷冷的一笑:“萧婉君,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是,我就是若云。就是那个忠心耿耿伺候你十年的若云。”
萧婉君惊骇的后退一步:“你……你真的是若云?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步步逼近,笑容狰狞:“是,我死了,可是,现在我又回来了。”
萧婉君呼吸顿了一下,然后状若疯狂的嘶喊起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有什么仇怨,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她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看着萧婉君歇斯底里的嘶喊,冷冷的应道:“你终于也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了吗?当日,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可你对我做了什么?利用我生儿子,我不恨你。儿子以后是你的,我也绝无怨言。可你为什么连我的命也容不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的残忍绝情?”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丫鬟的命,就如此的轻贱吗?
萧婉君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她。
她轻蔑的一笑:“萧婉君,你现在终于也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了吗?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确实是故意的,我要让你失去孩子,让你痛苦。”
陪伴了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视若珍宝。而萧婉君,对她从没有真正的怜惜和关爱,有的只是利用。当利用完她之后,毫不犹豫的弃之。
老天垂怜,她有幸重生。得以一步步的接近昔日的主子。当她决定对付萧婉君肚子里的孩子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就算之后,要面对的是所有人的质疑和怒火,她也绝不会放弃这么绝佳的好机会。
萧婉君,你终于得到了报应。你殷殷期盼的孩子没了。此生,你再不会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今后,你别无选择的要继续对晔哥儿视若己出。
她缓缓的露出了微笑,看着萧婉君的面孔一片惨白,然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处,直至不见。
这是个梦,若云很清楚。
可是这个梦如此的美好,美好的让她不愿意就此醒来。
耳边却有人不停的在喊着:“晴姐儿,你快些醒来吧!”那声音好熟悉好熟悉,充满了怜爱和疼惜,还有无尽的心疼。
这一定是叶姨娘吧!
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不时的在耳边响起:“小姐,小姐,求求您,快点醒过来吧!奴婢好担心你……”然后就是压抑的啜泣声。
这是香菱在喊她,她也听到了。
再然后,是一个动听的少女声音,平日里的戏谑变成了焦急忧虑:“四妹,你到底是怎么了?都昏迷了这么久,怎的还是不醒?你可别吓唬我,我还等着你身子好起来,一起去杭州呢!”
这个,是沈宜芳的声音。
还有很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一响起。若云分明都听进了耳中,可奇怪的是,她却丝毫没有睁开眼睛的动力和欲望。
不断的有人撬开她的嘴,灌了一些苦苦的药到她的口中。
别灌了,我最讨厌别人这么灌我喝药了…...
她的嘴动了动,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干涩的要命,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好多匹马踏过一般的难受。
“四小姐高烧不退,很是危险……”不知何时,耳边又响起了李大夫的声音。
若云只迷迷糊糊的听见了这只字片语,然后又陷入了一片昏沉。
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然后,心里一片燥热,连带着全身都跟着闷热了起来。
不停的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着身子,为她降温。然后,便是更多更苦涩的药一点点的灌入她的口中。
她不想吞咽,尽数的又吐了出去。
“小姐,求求你,把药喝进去吧!你都发烧好几日了,可不能这么下去了……”许妈妈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她这么昏迷着,已经好几天了!
若云模糊的想着,思绪很是散乱,连自己也抓不住自己在想些什么,或是想到了哪里。
不知有多少人来探望过她,不知听到了多少叹息,她明明都能听得见,可却没有回应的力气。
齐氏也来了几次,一开始还是余怒未消没个好声气,待到后来,语气也渐渐变得焦急起来。
沈霖也来过了,伴随着叶姨娘哀哀凄凄的哭泣声,沉声吩咐道:“不管怎么样,也要把晴姐儿救醒。”
李大夫诚惶诚恐的答道:“是是是,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再来,便有人掀起了盖在身上的被褥以及衣物,细细微凉的针缓缓的扎进各个穴位。隐隐的刺痛使得若云倒抽了口凉气。
“有反应了!小姐有反应了!”香菱惊喜的喊了起来。
李大夫精神一振:“好好好,有反应就好。”然后,那种刺痛感便更明显更清楚了。
若云没法子再维持原来的恍惚状态,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好痛……”
这一次,一屋子的人却是都听见了。
“太好了,你可总算是醒了。”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手:“这么多天了,你若是再不醒,我们都要急死了。”
若云缓缓的睁开眼,沈宜芳略有些憔悴的脸庞引入眼帘。若云无力的笑了笑,嗓子火辣辣的,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二姐,让你担心了……”
沈宜芳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最后,终于是笑中含着泪水说道:“四妹,你终于醒了,你这次,可把我们都吓的够呛呢!”
围在床前的面孔,都极为熟悉。有为她施针的李大夫,有叶姨娘,有许妈妈,有香菱。
若云慢慢的扫过一张张关切的面孔,缓缓的说道:“对不起,让大家都跟着担心了。”
叶姨娘的眼里满是激动的泪花:“四小姐,你醒了就好。肚子是不是很饿?”
被这么一说,若云还真觉得肚子里空空荡荡的,那种饥饿的感觉一旦冒了出来,真是火烧火燎的无法克制。
若云虽然没力气说话,可渴望的目光如此的迫切,任谁也不会错辨。
许妈妈又是欢喜又是激动,更多的却是心疼:“小姐昏迷了这么多日没进食,肚子肯定饿了,老奴这就去熬粥。”说着,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香菱则喜滋滋的说道:“太太吩咐过,只要小姐一醒过来,就派人去禀报她一声。奴婢这就让兰初过去。”
若云没力气说话,挤出了个笑容来。
沈宜芳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你这家伙,都快把我给吓死了。那天傍晚,你跪了半天之后,起来的时候忽然昏倒了,然后就开始发烧。全身都烫的吓人。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胡话,李大夫开了药方,丫鬟婆子们每天熬药给你灌下去,可大半都被你吐了出来。我真怕你……现在总算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
若云依旧没力气说话,有气无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来。
“得了得了,别硬是挤笑脸了,比哭还难看!”沈宜芳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几句,顺便坐在床边,将被子掖好。堂堂的沈二小姐,平日里何曾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手劲自然重了一点。
可若云丝毫没有介意这些,她感受到的,是沈宜芳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之下的浓浓的关切。
“好二姐,都是我不好。”往日里清甜娇美的声音,现在听来粗哑的不得了。若云的眼中,更是噙满了泪花:“让你们都跟着担惊受累了……”
沈宜芳吸了吸鼻子,振作起精神来笑道:“行了行了,你这么多天没吃饭,肯定没力气说话,你就别吱声了。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大家伙儿可都担心着你呢!”
若云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大夫咳嗽一声,温和的说道:“四小姐,老朽来给你再把把脉。”
若云乖乖的伸出了胳膊。
李大夫细细的把了会儿脉,众人都不敢言语,唯恐惊扰了李大夫诊断。
良久,才听李大夫捻须微笑:“四小姐的烧已经退了一些,神智也恢复清醒,只要每天按时喝药多休息,很快便能好起来了。”
叶姨娘听到此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欢喜的看向若云:“太好了!四小姐的烧总算退了。之前每天身子都烫的不得了,可真是让人担心。”现在总算好起来了。
香菱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若云却留意到两人都瘦了整整一圈,脸色更是苍白憔悴。想来,定是因为焦虑过度忙着照顾她所致。
若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起受罚
“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香菱一见若云流眼泪,立刻着急了,连忙凑了过来,细细的为若云擦去眼泪。
若云吸吸鼻子,绽开一朵微笑:“我好的很,你不用担心。”
有这么多的人关心我,我真的觉得很好很好。
放心吧,从此刻开始,我一定好好的休养身子,争取早日康复。因为,我不再单纯的为过去的自己活着,还要为更多的我的人而活。
当许妈妈小心翼翼的捧着熬的浓稠的米粥过来时,若云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平日里淡而无味的米粥,喝进口中竟是说不出的香醇。不肖片刻,竟是将一大碗米粥都喝进了腹中。
各人都是兴奋不已,沈宜芳更是笑着打趣道:“四妹昏迷了五天,胃口倒是好的惊人。快些再去盛一碗来,让四妹吃的饱饱的。”
许妈妈正待应了,就听李大夫忙不迭的阻止:“万万不可,四小姐胃寒体虚,又久未进食,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还是慢慢进食才好。”
若云喝了一碗粥,也有了力气说话:“一切都听李大夫的。”
许妈妈遗憾的端着空碗,念叨着:“小姐,等你身子好了,老奴一定天天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瞧瞧小姐,本就不甚丰腴的小脸,现在更是瘦巴巴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真是让人望而生怜!
正在此刻,齐氏推门而入。屋子里的笑声顿时停了,各人都不自在的后退两步。
齐氏没看坐在床头的若云,反倒是先瞄了沈宜芳一眼。
沈宜芳硬着头皮喊了声:“母亲,你来了!”
齐氏轻哼一声,淡淡的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去书房上课,怎的跑到这儿来了。”现在正是上女红课的时间呢!
沈宜芳咳嗽一声,陪笑道:“母亲不要生气,我是和苏夫子告了假过来的。四妹昏迷不醒都好几天了,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想过来看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齐氏也不好说什么,只瞪了沈宜芳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若云身上。
若云乖觉的喊了声:“母亲!”
齐氏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若云几眼,口中问道:“李大夫,四小姐身子怎么样了?”
李大夫连忙上前应道:“四小姐喝汤药效果一直不佳,常是喝了就吐出来。老朽只得为四小姐施针,利用疼痛的刺激,使得四小姐恢复神智。好在见了效,四小姐总算醒了。现下烧还未全退,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接下来,只要安心休养,按时喝药,理应没有大碍了。”
齐氏点了点头:“这就好,有劳李大夫了。”
李大夫连道不敢。
若云见齐氏始终没正眼看自己,心道不妙。看来,这几日的昏迷,并未能勾出齐氏的恻隐之心来。接下来的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果然,就见齐氏绷着脸说道:“晴姐儿,你可知错?”
若云低下头认错:“女儿知错,此次意外,都是女儿行事不慎。惹来这么大的祸端,虽然不是女儿的本意,却都是因我而起。还请母亲责罚!”
齐氏冷哼一声:“责罚?你说的好生轻巧。我就算再责罚你,已经犯下的错,岂能弥补的了?你这几天昏迷不醒,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吧!我就来说给你听听。世子妃流了产,精神萎靡,一直卧病在床,整日垂泪。我和你父亲特地携礼登门道歉,却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你姑姑口中虽然说不介意,脸色却不太好看。王爷和世子也都是神情冷淡……”
齐氏越说越来火,声量渐渐高了起来:“你可知道,你父亲这一生抬头做人,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给人陪过礼?若不是因为你这个好女儿,我又岂会如此给人陪笑脸?”
那种尴尬难堪,真是此生都难以忘怀!
若云抬起头来,眼里蓄满了眼珠,盈盈欲坠:“对不起,母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连累了父亲母亲……”
齐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余怒未消:“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若云也不敢再说话,只小声的啜泣起来。
齐氏使劲的按捺下心里的不快,冷冷的说道:“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你不得出院子一步,给我待在院子里好好的反省。还有,不准任何人来探望。”说这句话的时候,齐氏有意无意的看了沈宜芳一眼。
沈宜芳讪讪的点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白天人多口杂,顶多晚上偷偷溜过来就是了。
若云乖乖的点头应是。闯下这么大的祸,被关上两个月不准出门,也是理所当然,她早有心里准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齐氏又接着说道:“禁足的这段时间,你也不能闲着。罚你把《女诫》抄二十遍!”
二十遍?沈宜芳瞠目结舌,老天,那可是整整一本书啊,二十遍得写多久啊!更何况,四妹身子虚弱,也不知道要休养多少日才能下床呢!
“母亲,二十遍也太多了吧!”沈宜芳忍不住出言求情:“四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有力气抄这么多……”
“你若是心疼她,就陪着她一起抄如何?”齐氏的语气森冷,眼底更是一片寒意。
沈宜芳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二姐,多谢你为我求情。”若云的声音依旧软弱无力:“母亲已经从轻责罚,我绝无怨言。一定好好的反省。”
齐氏重重的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若不是念在你年幼,事出突然非你所愿,我也不会这么轻饶了你。”
依着她的本意,自然要处置的更重一些才能消了心头这口恶气。只不过,沈霖之前曾叹过:“只要晴姐儿能醒过来安然无事,就稍微惩罚一下以示警戒。就不要太过追究了。毕竟,她年龄尚小,又落过两次水,身子禁不住折腾了。”
这么一来,齐氏也只得按着沈霖的意思,将责罚改的轻了一些。
若云连忙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来:“多谢母亲!”比起她闯的祸,这些责罚真不算很重了。
齐氏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又转向香菱:“香菱,你过来!”
香菱默默的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若云心里一沉,看这架势,齐氏是要责罚香菱了吧!
主子犯了错,到最后,总要连累追究到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身上。这等滋味,她以前不知尝过了多少次。没想到,今日却又连累到了香菱……
若云咬住嘴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希望齐氏下手不要太重才好……
“香菱,你可知错?”齐氏厉声问道。
香菱低头认错:“奴婢没照顾好小姐,奴婢知错!”
齐氏哼了一声:“你身为贴身丫鬟,本该贴身照顾晴姐儿。可晴姐儿摔倒之际,你却离的远远的,救之不及。结果连累到了世子妃,这当然是你的错。若不是念及你后来及时踏入池中,救了晴姐儿上来,我们沈府也容不得你这等人。”
香菱之后的举动,也算是将功赎罪了,不然,早一顿乱棍撵出沈府了。
香菱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太太教训的是,这些日子,奴婢不知后悔了多少次。当日若是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了。都是奴婢的错,请太太责罚!”
只是小姐每次进了王府,总不喜欢她靠的太近。和世子妃等人说话的时候,更有意无意的避着她。
香菱虽然弄不懂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可依然默默的遵循了小姐的心意。也因此,才会远远的跟着,没敢靠的太近。
没想到,就这么一疏忽,竟然惹出了这么多的乱子来。她这个贴身丫鬟,责无旁贷。
“香菱,这怎么怪你。”若云忍不住出言求情:“母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香菱没什么关系,求求您,就绕过香菱这一次吧!”
香菱眼含热泪:“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心甘情愿领罚。只要太太肯让奴婢继续留在小姐身边伺候,不管什么样的责罚,奴婢都绝无怨言!”
在这一刻,香菱最最惦记的,却是怕齐氏将她撵出若云的院子。
若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香菱…….”都是她连累了香菱啊!
许妈妈和叶姨娘见了这一幕,都跟着掉了两滴眼泪。沈宜芳也红了眼圈。不知怎么的,在此刻,她忽然无比的羡慕起若云来。
若是她犯了错,身边的丫鬟也会像香菱这般无怨无悔的追随着她吗?
齐氏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倒也有些动容了。
令她动容的,倒非是主仆情深的这一幕。而是香菱的最后一句话。没想到一个丫鬟,对主子竟然忠心爱护到了这等地步。由此可以想见,晴姐儿实在擅于收服人心。
再联想到沈宜芳对晴姐儿的百般维护,齐氏就更纳闷了。
晴姐儿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将周围的人都哄的服服帖帖甘之如饴?
齐氏默然不语,屋子里只余下若云和香菱两人低低的啜泣声,透露出几许悲凉。
第二百九十四章 父亲关爱
自此之后,若云便正式的在院子里养起身子来。
齐氏下的禁足令,早已在府里传遍了,谁也不敢明着违抗。叶姨娘纵然再放心不下,也不敢再正大光明的过来探望。只得每天在厨房里熬了滋补的鸡汤,然后差使春竹送过来。
春竹也极小心,把鸡汤送到守门的丫鬟手中,稍微询问几句,便回去了。绝不敢探头张望,更遑论进院子里了。
齐氏正值气头上,谁也不敢在这关键时候捋老虎胡须。
若云最讨厌喝药,那种苦涩的滋味,流淌进喉咙中,总让她想起最不堪的一幕。不过,现在的她却坦然多了,不管端来的药有多苦,她都面不改色的一口饮尽。
她要快些好起来,不能再让关心她的人忧心了。
各式各样的滋补汤品,也不知喝了多少。喝到后来,一见到兰初捧着汤碗过来,若云便开始头皮发麻暗暗叫苦,简直比喝药还要痛苦啊!
香菱也跟着沾了光,只要是若云喝剩下的,通通端过去给她喝了。外伤还未养好,人倒是胖了一圈。
期间,沈霖来探望过一次。一向严肃的沈霖,这次倒没有冲着若云发脾气,只是叮嘱了“好好休养不要伤了身子”之类的,便不再多说。
若云本已准备好了要被痛骂一顿,却这么轻飘飘的就揭了开去,倒有些不适应了。犹豫片刻,便低声请罪:“父亲,对不起,都是女儿的错……”
沈霖淡淡的说道:“你何错之有?”
若云错愕的抬起头来,看向沈霖。
意料之中的怒火并未出现在沈霖的脸上,反倒是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切也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摔倒之际,抓住别人的手也是情急之下的正常反应。你大病一场,我和你母亲也亲自上门道了歉,也算交代得过去了。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也是那孩子福薄,和这世间没缘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若是大姐既往不咎,肯和你们继续来往,固然很好。若是大姐耿耿于怀,这样的亲戚,不来往也罢!”
任她之前百般猜测,也绝料不到沈霖会是这般反应。若云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哽咽着喊了声:“父亲……”
真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沈霖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女儿这一边。
纵然沈霖有诸多缺点诸多不是,可这一刻,他的的确确是个好父亲!
沈霖见若云泪水涟涟,脸色柔和了不少,说道:“晴姐儿,你记着,我们沈家的女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要昂首挺胸的做人。犯了错不必害怕,吸取教训,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
若云含泪点头,心里的百般思绪,真是没法子用言语描述。
重活一次,她拥有了前世最最渴盼的家人,全心全意疼惜她的生母,爱惜她袒护她的姐姐,还有身边忠心耿耿的丫鬟婆子们,本已觉得是件幸事。
这种来自父亲的关爱和疼惜,她从不敢奢望。今天,却真真切切的袒露在了她的眼前。她怎能不感动感慨?
沈霖温和的说道:“好了,晴姐儿,你别哭了。这一次,你也受了不少的惊吓,身子也受了损,要好好的休养才是。你母亲令你禁足两个月,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一个个来来去去的,打扰了你休息。”
若云忙乖巧的应道:“父亲说的是,母亲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心里清楚的很呢!”
沈霖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只是你也要引以为戒,日后行事要加倍小心。”
若云一律点头应了。
待沈霖走了之后,若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良久,才悠然的叹口气。
沈家四小姐……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分量。
若云悄然下了床,推开了门。
守在门外的兰初一愣,旋即焦急的说道:“小姐,你身子还未养好,怎么这么早就下床走动了?”
若云笑着说道:“我在床上都快躺了半个月了,满身的力气呢!再不下床走动走动,我就快发霉了!”
兰初不好再拦着她,只得跟了上去。
若云谨记着齐氏的禁足令,并未敢到外面走动,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外面的空气清新凌冽,深深呼吸一口,真是浑身都舒畅!
再一想到此刻有苦说不出的萧婉君,若云的心情就更好了。
萧婉君此刻一定在疑神疑鬼。可是,就算再疑心,萧婉君定然也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说出什么。毕竟,萧婉君理亏在先,先害死了她又抢了她的孩子。瞒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披露出她的异常之处?
所以,萧婉君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也说不出。
想来,此刻的萧婉君一定是满心的惶恐和惊魂不定,还有满肚子说不出的怨气吧!藏着这么多的心事,想安心养病都不容易呢!
若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兰初见若云心情不错,笑着搭话:“小姐,今儿个中午你想吃点什么?我待会儿就去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对了,炉子上还炖着鸡汤,从昨晚就开始熬的……”
一听到鸡汤,若云顿时呻吟了一声,头都大了:“好兰初,别在我面前提鸡汤了。”喝的都想吐了好不好。
兰初掩嘴笑了:“好小姐,你身子还未养好,鸡汤最是滋补了,多喝点没坏处呢!”
若云头痛不已的发牢骚:“再好喝,也不能一天喝三顿吧!你闻闻我身上,一股子鸡汤味。”
听到这等可爱之极的牢骚,兰初早笑的肚痛了。一旁扫地的小丫鬟冬儿也跟着偷偷笑了起来。
此时,许妈妈走了过来,嗔怪的说道:“小姐,你不在床上躺着,怎么的跑出来了?”
若云嘻嘻一笑:“我实在闷的发慌,就下来转转,一会儿就回去。许妈妈,你就别拦着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怎么样,我清楚的很,不会有事的。”
许妈妈那里禁得住她这般撒娇一样的言语,当即败下阵来:“好吧,那就在外面待会儿好了。”不过,却是寸步不离的也跟在了身边,直把若云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暖融融的,晒在身上,极为舒适。若云多日未曾出屋,如今只在院子里四处闲晃,也觉得分外的愉快惬意,哪里还肯回屋子里去。
许妈妈只得吩咐冬儿去屋子里搬了椅子出来,让若云坐着晒太阳。
正说笑闲聊之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竟是在屋子里养伤多日的香菱出来了。
“香菱,你怎的出来了?”若云蹙眉起身,上下打量了香菱几眼:“背上的伤都好了么?”香菱的气色倒是颇为红润,看起来还算有精神。只不知背上的伤好透了没有。
香菱盈盈一笑:“不过是打些板子,奴婢皮糙肉厚的,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身上用的药膏是上好的圣品,疗效比一般的药膏好了数倍。每天吃的,都是小姐特意叮嘱送过来的补品。这么养上半个月,哪有不好的。
若云又详细问几句,见香菱对答如流神清气爽,心里稍稍放下心来,索性拉了香菱一同坐下闲聊。
许妈妈则坐在另一边,主仆三个有说有笑,久违的欢歌笑语,又在院子里回响了起来。
“小姐,太太吩咐你抄写的《女诫》,开始抄了吗?”香菱关切的问道。
若云苦笑一声:“我今儿个才有力气下床走动,还没开始抄呢!”整整二十遍,可不是个小数目。确实要尽早动手才是。
许妈妈想了想,出了个馊主意:“小姐,这二十遍也着实多了些。要不,老奴去找几个会写字的……”
若云骇然一笑,连连摆手:“万万不可,要是被母亲察觉,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自己慢慢抄得了。
香菱掩嘴一笑:“许妈妈,小姐说的是,你这主意可实在不高明。”
许妈妈想了想,也讪讪的笑了起来。连忙扯开话题。
兰初心痒痒的,也厚颜凑了过来。一直在屋子里忙活的采梅,也不甘示弱的靠拢了过来,窥个空便插两句嘴。
再然后,冬儿翠儿双雁,也都慢慢的一步一步围拢了过来。虽然不敢插嘴说话,只这么站在旁边听上几句,也觉得快活。
若云沉闷多日的心情,一扫而空,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就在此刻,院门被咚咚的敲响了。
许妈妈一愣,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春竹每次过来,都是悄悄的,唯恐被人发觉,哪里敢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若是齐氏过来,一般都是在下午。沈霖早上刚来过,定然也不是他。至于沈宜芳,每次都是趁着天黑的时候悄悄溜过来,大白天的却是不敢来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敲门声却越发的响了。
若云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母亲发的禁足令,就这么大白天的来我这儿了。许妈妈,你隔着门问一声,看看到底是谁。”
许妈妈应了一声,便起身走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意外来客
“门外的是谁啊?”许妈妈隔着门,笑着问道。
一个爽朗活泼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快些开门,是我!”
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意外!原本悠闲坐着晒太阳的若云陡然一怔,然后便欢喜的冲着门喊了起来:“箫表哥,你怎的来了?”
齐箫在门外嚷道:“快些开门,我可是好不容易求得姑姑同意来看你的。”
若云抿唇一笑,冲许妈妈使了个眼色。许妈妈忙笑着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齐箫,身后还跟着小厮小柱子。
齐箫大踏步走了进来,几步便走到了若云身前,上下打量两眼。只见若云面色红润精神极佳,甚至还比以前胖了一圈。想象中的苍白憔悴虚弱一丝也无,心里很是快慰。
香菱早在齐箫进门的那一刹那,便起身站了起来。齐箫很自然的坐在了若云身边,笑着说道:“晴妹妹,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嘛!比我想象中的可好多了。”
若云笑道:“我前前后后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也不知喝了多少汤药和补品,自然有精神多了。”
许妈妈在一旁插嘴道:“表少爷,你可没见到小姐前些日子的模样。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全身都烫的吓人,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若云连连冲许妈妈使眼色,可这一次,许妈妈却是只当做没看见一般,径自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小姐一直精神不佳,躺在床上休养,也就是今天刚有力气下床走动。其实身子还虚的很。”
齐箫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云轻描淡写的将当日在王府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说来也都怪我,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却连累了表嫂和我一起落入冰冷的池水里。结果,表嫂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说到这儿,若云忽的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过平静,忙挤出一副哀伤难过的表情来,双手捂住了脸,假意的啜泣了几声。
香菱在一旁看了心疼,连忙柔声安抚道:“小姐,你也别太过自责了。当时事出突然,哪里能怪你。”
许妈妈也连忙接道:“是啊,老爷太太已经去登门赔礼道歉,又责罚过你了,你别总耿耿于怀了。”
若云挪开双手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煞是惹人怜爱。
齐箫定定的看了两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的叹了口气:“你又不是有心的,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来。居然还罚你禁足两个月,姑姑也太严厉了。”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来沈府探望的经过来,
沈府发生这等事情,齐氏自然不愿意张扬,因此,齐府上上下下没人知道这件事。齐箫一心惦记着要去杭州的事情,左等右等也不见沈府送信过来,索性主动上门来询问。
没曾想,第一个得知的消息,便是若云被禁足养病的事情。齐箫当下便慌了心神,也顾不上多问,便使出浑身解数,缠了齐氏老半天,要来探望若云。
齐氏磨不过他,只得勉强点头应了。齐箫唯恐齐氏随时反悔,因此立刻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看到你现在没事了,我总算放心了。”齐箫凝视着若云,语气很是柔软,眼里更是流露出怜惜之意。
若云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连忙扯开话题:“箫表哥,母亲不止罚我禁足两个月,还罚我抄写《女诫》呢!”
齐箫浓眉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哦?要抄几遍?”
若云苦笑道:“二十遍!”
这个数字把齐箫狠狠的吓了一跳:“不是吧!要抄这么多遍啊!姑姑也太狠心了,你还是个病人呢,身子也没养好,怎么能抄这么多。不行不行,我待会儿就去求姑姑,怎么着也要少抄一点!”
齐箫说风便是雨,已然站了起来。
若云不假思索的扯住了齐箫的衣襟:“箫表哥,你千万不能去。要是被母亲知道了我敢在背后发牢骚,定然又要生气发火了。本来只二十遍的,说不定会被改成四十遍呢!”
齐氏对她,可没多少耐心和包容。她可没胆子去挑衅齐氏的忍耐限度。
齐箫一低头,便对上了若云满含祈求的黑眸。在那样的目光下,百炼钢也会被化作绕指柔了吧!
齐箫咳嗽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柔声问道:“要不这样,我今天下午替你抄一点。”
若云哑然失笑:“你的笔迹和我的截然不同,母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
齐箫皱着眉头抱怨:“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日日埋头抄书吗?”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会让他觉得,自己真没用!
若云岂能察觉不到齐箫语气中那浓浓的关切?她忍不住叹道:“箫表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她和他本是无亲无故,这一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可齐箫对她的在乎和关切,是那般的明显,谁都看在了眼底。
她不是铁石心肠,岂能不感动?
齐箫叹息,定定的看着若云:“我不要你的感谢,我只希望你过的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一点事。”
当他听到若云出了意外的那一刻,心都停跳了一拍,全身都凉了,手更是悄悄的颤抖起来。压根不敢想象奄奄一息的她是什么模样。
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远比想象中更在乎她。所以,他才厚着脸皮缠了齐氏半天,只为亲眼来看她一眼。
直到看到她笑吟吟的坐在阳光下冲着他打招呼,他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不管此事究竟是意外抑或是有意为之,或者其中另有内情,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她安然无恙!
若云最是敏锐,早已察觉到了齐箫眼神的那一丝异样。心里不由得一动。难道,齐箫竟是察觉出了什么异常了么?
不,不可能。她明明已经骗过了所有人,大家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就连萧婉君自己,也不敢确定她的真实身份,更绝不会透露只字片语。齐箫不过是个局外人,更加不可能知道内情的……
若云挥去心里的那一丝不安,笑着应道:“箫表哥,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的小心,绝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事实上,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已经成了萧婉君的眼中钉。以萧婉君的谨慎小心,断然不可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吧!
而她的恨意,在经过此次“意外”之后,竟是变的淡然了不少。再想起萧婉君来,她再不若往日那般恨之入骨。
今后,她要将更多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现在的新生活上。至于萧婉君……她的生活中,只当做没有这个人吧!
若云抿紧了嘴唇,在这一刹那,竟有种解脱一般的轻松感。
这三年来,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接近萧婉君如何报仇,从没有一日活的轻松。心里总压着重重的心事和痛苦,那种滋味是世上最最难熬的。
无数次在黑暗中辗转难眠,又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在绵延不断的付出恨意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折磨着自己。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这段过去了!放下对萧婉君的恨,放下对赵元灏曾有的爱意,也放下对晔哥儿的牵挂。
只要远远的看着晔哥儿,知道他过的好,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幸事。而她自己,也该认真的过自己的新生活新日子了……
若云缓缓的绽开一个美丽之极的笑容,宛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又如同早春的第一朵迎春花般娇艳。
齐箫的心跳顿时又漏跳了一拍,几乎就要溺毙在这朵美丽的笑颜中。好在总算有一丝理智,没有当着丫鬟小厮们的面出丑。
齐箫咳嗽一声,用嘻嘻哈哈的笑语来掩饰心里的悸动:“晴妹妹,下次你要笑之前,也该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有点心里准备。不然,我的心脏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然后,夸张的用双手比拟出扑腾扑腾的心跳动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的开怀大笑起来。
若云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尽是胡扯,整天都没一句正经的。”所以,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欢笑和开心。
她的阴霾和抑郁,似乎也在阳光下全然退散了。
齐箫抗议的喊道:“喂喂喂,什么叫没一句正经的,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异常的真诚。你看看我的表情,看看我的眼,全世界还能找到比我更真诚的人吗?”
若云笑的肚子都痛了,拳头软绵绵的招呼了齐箫的肩膀几下。
全世界真是找不到比他更厚颜的了。
齐箫咧嘴一笑,浑然不介意挨了拳头。
看着若云发自内心的欢笑,一旁的香菱由衷的露出了笑意。只要有表少爷在场,小姐总是活泼欢快的多。也总算有了几分孩子的调皮可爱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个纸团
到了中午,齐箫硬是赖着不肯走,非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若云倒也没舍不得区区一顿饭,只是想起齐氏的禁足令,难免还有些顾虑:“箫表哥,你不到母亲那边去吃午饭,她该不会生气吧……”
齐箫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就放心好了,姑姑才舍不得生我的气。”就算齐氏有点不高兴,也禁不住他三言两语撒娇就能糊弄过去了。
若云哑然失笑,正待说什么,就听得院门又被敲响了。
许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儿个我们院子可真是热闹呢!”
之前整天整天的关着门,连丫鬟们也不敢随意出去,更加没人敢来窜门。今天倒是一拨接着一拨。
香菱抢着去开了门,待见到来人,连忙挤出笑容来打招呼:“是你啊,秋霜,快些进来。”
秋霜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冲着若云和齐箫福了一福,便笑着禀明来意:“表少爷,时候不早了,太太让奴婢过来说一声,该回去吃午饭了。”
齐箫哪里肯走,笑着说道:“我今儿个中午,就在表妹这儿吃了,你回去跟姑姑说一声,我吃了饭就回去,不会待的太久的。”
秋霜满脸为难:“这……”
这不是为难她这个跑腿的丫鬟嘛!齐氏的脾气摆在那儿呢,若是真的就这么回话,只怕少不了一顿数落。
若云微微一笑:“箫表哥,你就别为难秋霜了。她若是这么回话,定会被母亲责骂的。你还是随她一起回去吧!”
秋霜感激的看了若云一眼:“四小姐说的是,多谢四小姐体恤!”然后,便可怜兮兮的看着齐箫。
齐箫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好为难一个丫鬟,依依不舍的看若云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晴妹妹,我有空一定再来看你。”
若云含笑点头,挥手道别。
齐箫叹口气,领着小柱子一起走了。
待齐箫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许妈妈颇有深意的笑道:“表少爷对我们小姐,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齐箫对小姐的在乎,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许妈妈更是老于世故,岂能看不出齐箫眼底的那一丝恋慕之情?
说起来,齐箫也十二岁了,再过上两年,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和小姐正好般配呢!若是小姐能嫁到齐家去,可不是一桩大好良缘么?
许妈妈越想越美,嘴角露出了欢快的笑意来。
若云脸颊微热,故作坦然的应道:“箫表哥对我确实很关心,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呢!”
香菱掩嘴一笑:“小姐,你可千万别在表少爷面前说这些,要是被他听到了,他心里还不知怎么难受呢!”齐箫可不想做若云的亲哥哥,而是……咳咳,“情”哥哥吧!
若云娇嗔的白了香菱一眼:“尽是胡说,我看你啊,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看来,也该给你找婆家了。”
香菱立刻败下阵来,连连告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小姐可别不要奴婢,奴婢还想在小姐身边多待两年呢!”
兰初和采梅都掩嘴笑了起来。
双雁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姐,药已经熬好了。”
若云瞄了那黑乎乎热腾腾的药一眼,叹口气:“拿过来吧!”待接过药碗之后,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许妈妈在一旁看着,连连提醒道:“小姐,慢点喝,药还热着呢!”
若云笑了笑,将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之后,才应道:“喝的越慢,越是觉得滋味苦,还不如快些喝完了事呢!”
人生也是如此吧!痛苦的事情埋在心底越久,便越发的痛苦。受折磨的时间便越久。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痛痛快快的将那些痛苦往事斩断,虽然当时会很痛,可痛过之后,那伤口便会开始慢慢愈合,再也不用受那份折磨了。
许妈妈哪里知道若云心底的百转千回,笑着点点头应了。
吃了午饭之后,若云不肯再回床上躺着,径自去了书房里抄写《女诫》。
到底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手软脚也软,坐在书桌前埋头写字久了,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香菱一直在旁边候着,见若云搁了笔休息,忙走了过来为若云揉揉胳膊:“小姐,你也不必太着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慢慢抄也就是了。”
若云苦笑一声:“整整二十遍呢,若不抓紧点时间,到时候定然抄不完,岂不是让母亲有了发脾气的理由?”还是咬牙继续抄吧!
香菱见若云继续低头用功,忙跑去泡了壶茶,倒了杯过来。
若云不忍见香菱如此忙碌,抬起头笑道:“香菱,你身子还未完全养好,就别这么操劳了。快些坐在一边休息休息去。”
香菱抿唇一笑:“小姐,你可别顾着说奴婢了。你不也是身子尚未痊愈么?还不是一直趴在这儿写个不停?奴婢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若云失笑:“香菱,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嘴皮子越来越麻溜了?”竟然说的她也哑口无言了。
香菱呵呵一笑:“这都是主子调教得力嘛!”
主仆两个调笑几句,也算是调剂调剂。稍事休息片刻,喝了杯菊花茶之后,若云又低头忙碌起来。
端正的小楷,清隽秀气,和书法大家自然不能比,不过,在同龄的女孩子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若云低头审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苦练这么久,总算初见成效了。
回想起当年不会写字之时,写下的那张名字时,若云忍不住自嘲的一笑。随手拉开了抽屉,不无意外的看到了那团被揉的乱糟糟的纸团。
这么久了,这个纸团被扔在这个角落处,一直无人发现。
若云唏嘘的叹口气,将纸团拿了出来,却丝毫没有打开一看的欲望,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个被揉的乱七八糟的纸团。就像看着她不堪回首的前生……
“晴妹妹,我来啦!”书房的门被大喇喇的推了开来,走进来的俊美少年,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若云一惊,反射性的将纸团握在了手里。脸上挤出笑容来:“箫表哥,你怎的有时间过来?”还以为他吃了午饭之后,便回齐府了呢!
齐箫耸耸肩:“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住上几天再走。”
说着,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坐在若云的身边,探头看了一眼,便夸张的赞道:“晴妹妹,你这字写的可真是好看。我练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用毛笔写字,总觉的别别扭扭的。”
若云笑着应道:“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不过是用毛笔写字罢了,难不倒你的。”
齐箫被赞的心花怒放,得意的点头不迭:“这倒也是,有什么能难倒我的?想当年,我可是出了名的数理科天才,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一点就通……”滔滔不绝的吹嘘起来。
若云含笑倾听。只觉的手中那个纸团热的烫手,恨不得现在就收起来,不让齐箫察觉。只是齐箫就坐在她身边,她实在找不到时间,也只得将左手握的更紧了些。
香菱早在齐箫进了书房的那一刻,便悄然的退出了屋子,顺手将书房的门关好,在门口候着。
小柱子踌躇了片刻,才羞涩的走上前来,搭讪道:“香菱,听说你上次挨了板子,现在可好些了么?”
香菱和小柱子也算熟络,笑着应道:“蒙小姐关照,我在屋子里整整休养了半个月,好吃好喝的,又用了最好的药膏,现在已经好多了。”
小柱子忍不住往香菱身上瞄了一圈:“伤还疼吗?”语气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关心。
香菱心里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却是如常:“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便不疼了。”
但凡是女子,对来自男子的关切总是分外的敏感。小柱子眼底流露的怜爱掩也掩不住,香菱又岂能察觉不出来?
小柱子兀自不知自己已将将深埋于心的恋慕流露出来,絮絮叨叨的说道:“你今后可要小心些,时时刻刻都跟在主子后面,万万不能疏忽了。不然,主子一旦出了事,总是我们做下人的跟着倒霉的。你还记得巧娟吗?”
巧娟?香菱自然是记得的:“她以前是表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自从那次表少爷落水被救之后,我便没见过她了。”
小柱子叹口气:“你自然没机会再见到她,当时回了府之后,太太便大发雷霆,命人狠狠的打她一顿板子,又将她撵到洗衣服做粗活去了。”
从一等大丫鬟,沦落到做粗活的杂役,这个惩罚也是够狠的,巧娟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香菱幽幽的叹口气:“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前次和这次,都只挨了板子,罚了些月钱了事,总算还能继续待在小姐身边,我也知足了。”
小柱子点点头:“表小姐体恤下人,待人和气,能伺候这样的主子,也算是我们做下人的福气。”
香菱最乐意听到别人称赞若云,闻言抿唇笑了起来:“别光顾着说我了,说一说你自己吧!表少爷平日待你可还好么?”
小柱子挠挠头,又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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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月终于过去了,小情终于做到了承诺,每天两更没间断。当更新到这一章的时候,小情深深的松了口气。这个新年,小情在码字中度过,也希望亲们看的愉快高兴。行文过半,接下来情节发展会快一些。多谢亲们一直的关注和支持~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