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封王诰命,帝王之行
边境一役,天楚军势如破竹,云阳军节节败退,与天楚交界的十座城池尽数陷落。
天楚定国将军顾千帆阵前杀俘,洪武帝几千金吾卫尽数屠戮,亲兵荣耀不复存在。
顾千帆的威名一时风头大盛,令人闻风丧胆,却也在民间落下了残暴的名声。
北凌和西川两国本就出于利益裹挟而出兵,并未用出全力,有江越拖着,再加上顾千帆的声名传扬出去,越发伏低做小,夹紧了尾巴做人,纷纷派了使臣握手言和。
议和过程中却被永和帝狠狠摆了一道,出了不少血战争才算完全结束。
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无论顾千帆的名声再如何不好,永和帝与沈明湘却是没说半个不好。
栖吾宫里,这几日时时传来顾锦谦的声嘶力竭的哭声。
一岁多的幼儿正是牙牙学语之际,虽不记事,良妃到底是他生母,平日总是见着,陡然不见总需要时间来适应。
顾锦源自从宫变之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此刻正拿着拨浪鼓耐心地哄着顾锦谦。
沈明湘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玩耍,却有些触景生情,突然红了眼眶。
她抬起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怎么了?”永和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轻声响起。
沈明湘起身看向他,笑了笑:“无事,风迷了眼。”
永和帝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孩子,他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叫人心中一软。
“辛苦你了,锦谦正是最顽皮的时候。”永和帝拍着沈明湘的手。
沈明湘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辛苦,谦儿多可爱,锦源又大了,不好时常往后宫来,锦兰又……”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一个人在后宫,有谦儿陪着玩玩闹闹的也挺好的。”
说起来永和帝子嗣并不多,又夭折几个,宫变时又没了顾锦兰,顾锦澄如今提起都是痛,另两个公主远嫁,眼下看得着的也就只有顾锦源和顾锦谦二人了。
永和帝的眉头拧起,想说什么却又堵在心头。
王福全正上了前禀道:“陛下,前线传来奏报,北凌和西川递了议和书进京了。”
提到前线,永和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洪武帝此次欺人太甚,勾结北凌和西川意图分我天楚国土,又掳走定国将军夫人,害她性命。他们想打便打,想和就和,没那么容易!这次朕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王福全抖了抖拂尘,永和帝如今说话的语气真是像极了顾将军,外人说顾将军残暴,皇上偏说他干得漂亮,你能如何!
“陛下,使臣已经进京了。”王福全躬身说了一句,反正他话带到就行,至于永和帝怎么做他可管不着。
果不其然,永和帝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进京就让他们候着!朕这几日没功夫搭理他们!”
“是!老奴这就去回话。”王福全笑眯眯地应了。
“等等!传朕旨意,定国将军顾千帆卫国有功,班师回朝之际赐封定国王,将军夫人魏伊人贞敏淑德,特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王福全不由愣了一下,普天之下,可还有人能有这样的荣宠,顾千帆说起来还是云阳皇子,却在天楚任了将军之职已是有些出格,永和帝竟还要封王。不过他也乐见其成。
“是!老奴这就去!”王福全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回话可以让小太监代替,传旨却是不行。
王福全乐呵呵地踩着碎步退了下去。
沈明湘却是叹了一口气:“千帆此次封王怕是没那么容易,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不会轻易让步的。”
“哼!朕是通知他们,不是跟他们商量的!朕要为谁封王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宫变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勤王救驾?边境三国大军压境怎么不见他们出来保家卫国?朕要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就要跳出来说这不行那不行,凭什么?他们有这个资格吗?朕才是天楚的王!”
永和帝这番话掷地有声,沈明湘说不出话来了,是啊,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呢?
记录帝王言行的史官被这番话震住,一时竟忘了落笔,乌黑的墨汁滴落,在洁白的纸上渲染开一朵墨花来。
永和帝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朕方才说的那番话,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即便到了朝堂上,朕依旧是这番话,朕倒要看看哪个脸皮厚的敢站出来反对!”
永和帝一向施行仁政,从未这般独断专行过,今日此言此举传出去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一时间,顾千帆在天楚的地位竟是仅次于永和帝之下,无人能及。
这消息传到顾千帆耳中时,他却没有任何喜意。
“定国将军如何,定国王又如何,她看不见,纵使天下繁花又与我何干!”
这是他的原话。
他本是要带着魏伊人上茫山之巅的,可还未出驿馆,山上便传了封信下来,是白子奕给顾千帆的。
却不知信上说了什么,顾千帆又带着魏伊人回了驿馆,身上的暴戾气息也散去不少。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锦盒。据凤池说,里头是一颗可保尸身元气的丹药,服下之后,死去的人便如活人睡着了一般,只是感觉不到呼吸和脉搏。
众人都知道魏伊人已然逝去,可顾千帆却固执地不肯办丧事,又霸着魏伊人的身体不让任何人靠近,饶是魏思远和白萱华也有了怨气。
无论何人来说,他只一句:“她还会醒过来的!”
他正日陪在魏伊人身边,看着她,却又一步一步地筹谋着如何攻破云阳都城,找出隐恪的老巢。
北凌与西川已递交了议和书,顾千帆如今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却暗中安排了青阳卫打入其朝堂内部,逐步瓦解帝王势力。
天楚与云阳的战事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顾千帆拒不接受议和,却又提了一个条件,交出国师,天楚大军不再进攻。
不再进攻,而不是退兵,意味着陷落的城池也不会退还,洪武帝这次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此时,即便洪武帝想答应顾千帆的条件,隐恪却早已不知去向。
洪武帝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云阳无大将可用,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天楚大军,洪武帝不得不再次起用李启。
这一举动又一次刺痛了云謇的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军交战,父子相对
天楚军队一路直逼云阳都城高兴,云謇一反常态,关在东宫之中闭门不出,洪武帝吃了几回闭门羹,终于坐不住,派人传了话到阵前,要亲自与顾千帆交涉。
顾千帆大手一挥,辟了一块商议之地出来。
洪武帝到的时候,顾千帆正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身后成千上万的兵士都成了背景。
即便洪武帝到了跟前,他也未正眼看一眼。
洪武帝沉了沉眸子,这是最为出色的儿子,却不能让他引以为傲,带来的更多的是嘲笑。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反而一个泱泱大国的国君,却被自己的儿子逼到如此境地。
凤池冷着脸随意引了洪武帝坐到顾千帆对面,也不吩咐人倒茶,又站到顾千帆身后。
洪武帝咬了咬牙,连一个下属都能对他摆脸色了。
他沉着脸看向顾千帆,心知在顾千帆心中,他这个父亲的地位兴许还不如他身旁的这个属下,也不算与他提血缘亲情,反而还惹得顾千帆生厌。
“顾将军!”洪武帝敛了敛心神,终是开了口。
顾千帆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丝毫未将洪武帝看在眼中,这副轻视的态度,更是让洪武帝皱了眉。
“顾将军既然答应相谈,眼下这副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千帆嗤笑了一声,挑了挑眉,歪着头斜斜看向洪武帝,眼神之傲慢之无礼,极尽挑衅之能。
“要是看不惯我这态度,你尽管回去,没人拦着你!”
“你……”洪武帝几乎是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他这个儿子总能轻易挑起他心中的怒火。
“顾将军说笑了,朕是来与你和谈的,怎能轻易回去。”
顾千帆轻飘飘扫了洪武帝一眼,眼神又渐渐往洪武帝身后移去,嘴角缓缓扶起一抹讽刺来:“和谈,可以,两个条件,一,交出国师;二,把我母亲还给我。”
洪武帝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说话,却立即被顾千帆打断。
“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若是办不到!”顾千帆将手中一直把玩的茶杯重重往木桌上一放,玉制的杯盏顷刻间化为齑粉,“你就等着我天楚大军踏平你的皇宫吧!”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顾千帆身上的气势都变得凌厉不已,叫人无端升起一股畏惧。
洪武帝身后离得近的兵士几乎本能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顾千帆一眼。
隐恪如今不知所终,洪武帝便是想交也交不出来,而顾知晴,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可顾知晴早已逝去多年,除了洪武帝自己,根本无人知道他将顾知晴的遗体藏在地宫之中,顾千帆提出这个条件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洪武帝眼底带着防备和试探看向顾千帆:“你母亲早就过逝了,如今只剩一堆白骨,你又何必非要去惊动她的亡灵。至于国师,朕不信以你的手段还不知道他早已不知去向了。”
顾千帆的眼神渐渐覆上寒霜,冷冷扫了洪武帝一眼,干脆利落地起身:“凤池!回营!传令秦将军继续攻城!”
“是!”凤池看也不看洪武帝的反应,厉声领命,跟上顾千帆凌厉的脚步。
这前后也不过瞬息之间的功夫,顾千帆竟是直接甩了脸子走人。
洪武帝猛地起身:“顾千帆,你站住!”
他很想发火,可他更清楚,以顾千帆的脾气,他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
顾千帆却是理都未理洪武帝,依旧大步离去。
洪武帝心知再不下决定,天楚百万大军真的就会打到高兴。
看着顾千帆决绝的背影,他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奈和无力来。
“朕答应你便是!”
洪武帝的声音不算大,可他知道顾千帆听得到。
果然,顾千帆停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他,一脸的自信和笃定,显然,他很清楚洪武帝不会拒绝他的条件。
“知晴我会派人护送过来,可国师的下落,朕真的不知道,你给朕一些时间,一旦查到他的下落,朕立马告知与你。”
顾千帆自然是早就知道隐恪不知去向的,提出这样的条件来也没想着洪武帝能立马将人交出来,但有洪武帝派人寻找,知道隐恪的行踪总能容易几分。
“半月!半月内天楚大军原地休整,这期间内我若见不到我母亲,相信舅舅不会介意将云阳归入天楚的版图。你也别想着耍什么花招,北陵和西川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洪武帝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高大男子,一时间心头复杂难言。
对顾千帆,他真的有爱吗?他似乎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儿子,倘若他对他可以如对云謇那般,一切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看着顾千帆眼底的血红,显然是多日未休息好造成的。他突然想起魏伊人来,外界都传言她已经死了,可顾千帆至今都未发丧,又说她还活着,只是还未醒来。
洪武帝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她,还好吗?”
顾千帆知道他说的是魏伊人,可洪武帝不提还好,一提起魏伊人,顾千帆的目光瞬间便被点燃,气势骇人。
“你没资格提她,若不是你还有用,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洪武帝的眉头拧成一团,顾千帆如此反应,魏伊人的情况只怕不大好。
他心中有些懊恼,当初也不知怎么就听信了隐恪之言,如今想起来很是蹊跷,那段时间里似乎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云謇都劝不住他。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吃了隐恪给他的药开始的。
可这些不过是猜测,即便说与顾千帆,只怕他也不会相信,即便他信了又怎样,这些事到底是他做出来的。
洪武帝沉着眸子咬着牙:“是朕对不住你,朕会尽全力将国师找到。朕老了,云阳百姓却是无辜的,等这一切结束后,朕会来向你请罪的,还请顾将军能放过我云阳百姓。”
顾千帆始终沉着脸,对于洪武帝之言,他并未答话,深深地看了几眼便转身而去。
洪武帝心中越发无力起来,看着顾千帆的背影,他呢喃了一声:“起儿!”
这声低低的呼唤淹没在风沙之中,无人听闻,也无人应答。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隐恪下落,初闻死讯
阵前一议后,天楚大军退兵百里而安营。
星星点点的营帐之中,立着一座特殊的军帐。
这座军帐外把守的人里里外外三层皆是青阳卫。
顾千帆站在浴盆之外,袖子撩得老高,不停地将热水浇起来从魏伊人的肩头淋下,生怕她受了凉。
顾千帆的眼神温柔似水,全然不似在外那般冰冷如霜。
他一寸一寸地无比细心地清洗着魏伊人的肌肤,腾腾雾气掩去他脸上带着笑意的哀伤。
蘅玉拿着魏伊人的换洗衣裳立在屏风后等着,顾千帆不要她插手,她便只能在外头候着。
里间哗哗的水声渐渐没了,传来顾千帆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衣裳!”
自从魏伊人出事之后,顾千帆下达命令永远都是这么言简意赅。
蘅玉赶紧送了衣裳进去,顾千帆只拿了宽大的睡袍将魏伊人一裹打横抱在怀中,蘅玉手中的衣裳也不再去看。
顾千帆抱起魏伊人大步向床榻走去,经过蘅玉身旁,吩咐了一句:“出去!”
营帐中的床榻虽比不得永宁别苑中的雕花大床那般奢华,却依旧是精致而舒适的。
顾千帆将魏伊人轻轻放到床上,自己也合衣躺了上去,他将她搂在怀中,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在她胳膊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间的安宁,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
……
“主子!”凤池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何事?”顾千帆的眼睛依旧闭着,拍在魏伊人胳膊上的手也未因此而停下来。
“苏氏族人找到隐恪的下落了。”
顾千帆陡然睁开眼来,眼神锐利无比,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轻轻放下魏伊人,翻身下了床榻,细心掖好了被角才从里间出去。
到得外间,顾千帆的面容又恢复了冷峻:“进来!”
“主子!”凤池进得帐内,扫了一眼顾千帆的反应,又低下头去。
顾千帆负手而立,整个人更显威严冷毅。
“说清楚,隐恪在哪儿?”
茫山一役后,青阳卫、苏家、荒月楼、永和帝以及洪武帝等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隐恪的下落,而论最为了解隐恪的却是苏老和魏思远。
先前隐恪派了不少人探听石谷入口所在,却不曾想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苏氏族人察觉到暗中的隐族人。
凤池眯了眯眼睛,谁能想到隐恪竟会在那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不错的。
落云峰山腰处的山洞里,一处篝火正发出噼啪的响声。
火堆旁坐着隐恪与方言,桐林屈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把折扇呈上:“属下该死,没保护好少族长!”
隐恪的双眸死死盯着那把折扇,眸子里隐有火光流转。
山洞里静默无言,桐林与方言都不敢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半晌之后,隐恪终是有了动作,他伸手将折扇拿起,一把撒开,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情景。
那时,莫隐初初被他选定为继承人来培养,他送了好些兵器到莫隐面前。
他就那么看着莫隐在无数名器面前走了一圈,刀枪剑戟都未能入得小小少年的眼,最后莫隐选定的却是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把折扇。
就如同他在数十名优秀的儿子中选定了最不起眼的莫隐一样。
因为莫隐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是最能下狠手的那一个。
就像那把扇子,瞧着是最没杀伤力的一个,其实却是最有玄机的。
扇骨以玄铁而制,内藏尖利无比的玄铁短剑,机关便是扇柄尾部拿出细小的凸起,按之即出,收放自如。
扇面边缘以玄铁丝围绕,削铁如泥,即便不用玄铁短剑亦是不可多得的趁手兵器,遑论扇面中还夹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把扇子从那时起便一直陪在莫隐身边,从不离手,如今扇子回来了,人却不在了。
隐恪“刷”地打开扇子,玄铁丝在火光下隐隐闪动着暗淡的光芒,他手下一挥,扇子带起一道煞风向桐林劈去。
桐林仰倒在地,脸上一道可怖的伤痕鲜血淋漓,几可见骨,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族长!”桐林快速爬了起来,重新跪在隐恪面前,眸子里没有半分怨怼。
“说!到底怎么回事?”隐恪的声音冷得骇人。
说他对莫隐有多少父子亲情,或许还是有一些的,可桐林觉得,他愤怒的更多是对于多年倾注的心血付之东流的不能忍受。
“是顾锦兰杀了少族长……”桐林缓缓将宫变当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隐恪冷着眉目听完,山洞里的气压越发低迷起来,桐林依旧跪着,连带着方言也站了起来,埋着头候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碍于隐恪在前,他只是紧紧咬牙克制着。
“族长,顾锦兰虽死,但天楚害我隐族少族长性命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我们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方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
隐恪捏紧手中的扇子:“这笔账本座迟早是要算的!”
“但听族长吩咐,属下万死不辞!待为少族长报仇雪恨,属下必以死谢罪!”
桐林眸子的坚定刺痛了方言,桐林是莫隐选定的亲卫,可以毫无顾忌地只听任莫隐的命令,只以莫隐为尊,可他方言不行,他最初是大公子身边的人,少族长却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无疑是更忠于少族长的,可这份忠心在族长面前却是大忌。
而今少族长以死,他便只能忠于族长,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但听族长吩咐,属下万死不辞!”方言屈膝,一表忠心。
火光之下,隐恪地身影映在墙壁上不停地晃动着。
他再一次打开折扇,向着石壁挥出一道疾风,坚硬的岩石霎时便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迹。
“本座必要天楚所有人为我的墨儿陪葬!”隐恪眸中凶光闪烁,“桐林、方言!随本座回族!”
“是!”
话音方落,隐恪便如一道疾风向洞口处掠去。
他本想在这里等着顾千帆的动静,看魏伊人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可现在没查到魏伊人的确切消息,却是等到了莫隐的死讯。
隐恪觉得他再等不下去了,既然魏伊人那边没了盼头,那这天下他势必要拿到手中,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只怕你是走不了了!”方到洞口,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听得这道声音,隐恪的眸子立即沉了下来,他冷冷看向洞口处的男子,以及后头严阵以待的青阳卫。
“顾千帆!你来得倒快!”
“候你多时了!”顾千帆面容如霜地看着隐恪。
“凭这么点人就想擒我,顾千帆,你也太小看我了!”隐恪扫了一眼顾千帆身后的青阳卫。
他自是知道青阳卫的与众不同的,可就凭眼前的几十个还不足为患,若是有几百上千,或许还能困住他。
顾千帆并未在意隐恪的轻视,反而是挥了挥手,身后的青阳卫便一致往后退去,却依旧保持着队形,想要成功从这里逃脱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
“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至于他们,只是来观战的!”顾千帆手持玄天剑,剑指隐恪,霸气十足。
这玄天剑是白子奕赠予顾千帆的兵器,据说是千年前的铸剑大师名扬亲手为姜御宸所铸的佩剑。
可即便是战场上顾千帆也从未使用玄天剑,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亮出玄天剑,想来也是十分看重隐恪了。
隐恪的目光移向顾千帆手中长剑,不由有些吃惊:“玄天剑!竟然在你手里!玄天剑隐世多年,本座遍寻多年不得,今日竟在这里得见!”
顾千帆手下一抖,长剑出鞘,寒光乍现,逼人心肺。
“让你死前得见千年名剑,也算是送你的见面礼,可还满意?”顾千帆说着一跃至洞外宽阔的空地上,剑指黄土,气势斐然,“我在这里,你敢应战吗?”
隐恪眯着眼睛看向顾千帆,你敢应战吗?既是战书,又是挑衅。
“本座还未遇敌手,今日也想瞧瞧与闻名天下的顾将军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隐恪身形一动,瞬间便到得顾千帆面前。
二人相对而立,一人持剑,一人持扇,却都不动手,眼神交锋无数次。
凤池抱着剑鞘,眼看着两人都不动手,直接比了手势,后头几个青阳卫便朝着桐林与方言二人进攻而去。
“抓活的!”凤池看着几人缠斗在一起,补充了一句。
顾千帆与隐恪依旧不动,面对一旁的战斗,连眼神都未移动分毫。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最忌分心。
日头渐渐西沉,青阳卫不多时便生擒了桐林与方言,顾千帆与隐恪却还未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隐恪嘴角动了动,扯出淡漠的笑来:“果真是后生可畏,顾千帆,你比我想象的要强!”
顾千帆冰冷的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你却比我想象的要弱!束手就擒吧!”
隐恪冷哼一声,“刷”地一声撒开手中折扇,数十枚玄铁短剑闪着冷光向顾千帆直逼而去。
“还未动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
眼见着玄铁扇直逼而来,顾千帆眼中冷芒一闪,手中玄天剑顺势而动。
两个当世顶尖的高手迅速打作一团,旁人却是无法看清二人的招数。
战场很快便如风卷残云掠过一般,一片狼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终是分开来,顾千帆持剑站立,隐恪退了数步,终是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输了!”顾千帆冷冷开口。
隐恪缓缓抬头看向顾千帆,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嗤笑一声:“论武,你是技高一筹,可若想杀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苏未恒不在,论毒,在场谁人能敌!”
他说着便狰狞一笑,手下一扬,自他眼前散开一团不知名的烟雾来。
“主子,小心!”凤池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到了顾千帆跟前。
顾千帆以袖掩鼻,面沉如水:“老狐狸!”
烟雾散去,眼前哪里还有隐恪的踪影。
顾千帆却是冷声一声:“玉儿!追!”
话音一落,一直停在枝头的玉儿迅疾扇着翅膀飞出,顾千帆与青阳卫快速跟上。
凤池扫着眼前的两个俘虏,沉吟片刻,点穴封了二人内力和武功,吩咐道:“押回去,主子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
说罢便追着顾千帆而去。
落云峰的峰顶,隐恪连路都来不及看清,脚下生风,不断向前掠去。
身后玉儿带着顾千帆紧追不舍。
到得一处密林之中,隐恪却是陡然向下坠去,他反应极快,反手抓住手边的藤蔓。
这才看清身下是一处极隐蔽的坑洞,上头的洞口并不小,甚至十分大,只是被丛林掩映,他又走得极快,这才掉了下来。
这要上去也并不费事,隐恪却是心思一转,索性借着藤蔓下到了崖底。
越是往下,便越是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山崖之下流动着暗泉,泉水却不似平常所见,水呈棕黑色,且黏稠无比,连带着四周的崖壁都是如此。
隐恪皱了眉,这种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直觉这水中附着的黏稠物体能派上大用场,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底下显然是没有出路的,连光线都十分暗淡。
上头顾千帆等人寻到附近,玉儿便一直在洞口处徘徊,不断发出清脆的鸣叫。
几个青阳卫上前查探一番才道:“主子,此处有个坑洞。”
闻言,顾千帆却是突然想起之前他与魏伊人说过的那处与山腰处相连的天坑。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看清了方位。
此前他未仔细寻过,想来眼前这处便是那处天坑了。
顾千帆二话不说纵身一跃便下了天坑。
凤池大惊,底下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可就不妙了。
“十人随我下去,其余人留下接应!”说着赶紧随着顾千帆跳了下去。
底下的空间十分广阔,顾千帆并未见到隐恪的身影,也未感觉到他的气息。
鼻尖的刺激性气味严重
闻言,顾千帆却是突然想起之前他与魏伊人说过的那处与山腰处相连的天坑。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看清了方位。
此前他未仔细寻过,想来眼前这处便是那处天坑了。
顾千帆二话不说纵身一跃便下了天坑。
凤池大惊,底下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可就不妙了。
“十人随我下去,其余人留下接应!”说着赶紧随着顾千帆跳了下去。
底下的空间十分广阔,顾千帆并未见到隐恪的身影,也未感觉到他的气息。
鼻尖的刺激性气味严重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毒攻毒,束手就擒
“记好地方,回头派人将这些石漆都运回去!”顾千帆没等凤池反应过来又吩咐道。
凤池摸了摸脑袋,实在想不明白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弄回去有啥用,但对于顾千帆的命令他从来不会怀疑,立即应声领命。
直到不久之后,看到石漆的威力,凤池才对他如今眼中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竖起了大拇指,对顾千帆的崇拜又上升了几个层次。
四下都是隆隆的水声,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被这水声掩盖而去,一时间也无法辨清隐恪的方位。
“走!”顾千帆并没有让凤池等人拿出照明的珠子,这样做无疑是让自己处于敌暗我明的境地。
一行人长年习武,视物能力自是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即便处于黑暗之中也能行动自如。
顾千帆率先走在前头,朝着隆隆的水声走去。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水声便是从这里与山腰那处山洞相连的地方传过来的,两处地方并不相通,但既然这里能听见水声,便说明中间隔得山石不算太厚。
而隐恪必然也是听到了水声,想要找个出口。
越是往里走,便隐隐能看到一丝细小的亮光。
一行人朝着光亮走去,借着这微弱的亮光将洞内的情形大致看了清楚。
洞内的石漆天然分成了两个部分,光亮处那一边只有少部分,中间的距离还隔了老远。
顾千帆微眯了眸子,脚下不停。
前面即便有出口,隐恪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底下可是水流湍急的蟒江水,从这里下去无异于自杀。
顾千帆加快了脚步,低声吩咐了一句:“你们留在这边,不要过来,准备好火折子,待会儿听我命令行事。”
“主子!”凤池有些迟疑,他再听从顾千帆的命令,对于将顾千帆一个人置于险境的做法却是不愿意的。
顾千帆却是没有理会凤池,脚下一点,便拉开了距离。
隐恪早已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看着底下的滚滚长河,后头是穷追不舍的顾千帆,眸子又沉了几分。
他转身看着顾千帆渐渐到了眼前,沉声开口:“本座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来得这样快,当真是好本事!”
顾千帆看着隐恪,并不打算说出玉峰鸟的事为他解惑。
“你无路可走了,束手就擒吧!”顾千帆冰冷开口,看着隐恪的眼神犹如看蝼蚁一般。
“呵!束手就擒?我隐恪活了数十年,还从来不会不知道束手就擒这几个字怎么写的!”他扬起手中折扇,触发了毒药的机关。
“我早就说过了,论武,我是比不过你,可本座还会用毒!”
顾千帆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手中的玄天剑闪着茫茫寒光。
“杀你,不难!只是太便宜你了,我是要你活着,亲眼看到我是如何将你想要的一切慢慢毁灭的。”
“你想要伊人身上的秘密,想要获取毁天灭地的灵气之力,可你亲自将她逼跳了崖,你什么都得不到了!”
听到顾千帆提起灵气,隐恪的瞳孔急剧收缩着:“魏伊人竟然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她死了是吧!本座就算得不到这一切又怎么样?这天下也没人能得到!我还有整个隐族的势力,稍加筹谋,这天下一样能尽归我所有!”
“是吗?”顾千帆冷笑一声,“忘了告诉你了,你的老窝,隐族的老巢,已经被我岳父带人端了。”
顾千帆的话轻飘飘进去隐恪的耳朵,却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他心头炸开。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隐族的所在不可能有人知道,只有用隐族秘法才能开启出入口。就算是满家村的人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方位,而所有的隐族人都被我下了禁制,不可能带外人进入隐族的。”
顾千帆仿佛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隐恪激动、发狂,半晌才又轻飘飘笑了一声:“所有的隐族人,是吗?你好像忘了一个人。”
听得这句话,隐恪的脑海轰然炸开,是啊,他忘了一个人,那个他一直派人在找的人。
“隐逸之,是隐逸之!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隐恪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即便是魏伊人坠崖也未让他如此绝望,因为他觉得他还有后路。
可如今连后路都没有了,数十年基业尽数毁于一旦,皆因一个隐逸之。
“本座早该杀了他,杀了他!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隐恪血红着双眼,几近疯狂。
“顾千帆!告诉我!他是谁?他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顾千帆冷眼看着隐恪,不置一词。
隐恪疯了一般向顾千帆冲过来:“顾千帆,你是骗我的,是不是?隐逸之消失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说出来就出来了。”
在即将扑到顾千帆身前时,隐恪手中的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打开,朝顾千帆胳膊上划去。
顾千帆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侧身避开,那折扇擦着衣袖堪堪划过,暗纹云锦的布料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索性没有伤到顾千帆。
而顾千帆却在避开的同时,向着隐恪的肩头拍了一掌。
肩上隐隐传来刺痛,隐恪看着顾千帆的眼神凶狠无比:“顾千帆!”
他扬起折扇又欲再度发起攻击。
顾千帆嘴角却是带起一抹讥诮:“若想死得快些,只管动手!”
不用顾千帆说这话,隐恪提气的瞬间便已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扯开衣裳往肩上一看,一股黑气蔓延开来,直逼心口。
隐恪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千帆:“你用毒?是苏未恒那老不死的给你的药?”
顾千帆不置可否:“论武,论毒,你都输了,还有何话可说?”
隐恪先是封了两处大穴,抑制毒性的蔓延,又屏息感受着身体的异样,以期找到解毒之法。
“白费力气!”顾千帆看着他的举动,冷冷出声,“这是苏老为你量身打造的,可还受用?”
隐恪试了几番无果,也不再尝试解毒,也冷眼看向顾千帆,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狂躁,仿佛刚刚那个发疯一般的人不是他。
“解药!”
“没有!”
隐恪一提气便吐出一口黑血来,再不敢动弹半分。
顾千帆手中玄天剑一挑,隐恪手中的折扇便散落两截。
“主人都不在了,你也该去陪他了!”顾千帆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折扇。
他一眼便瞧出了这是莫隐的扇子。
药性发作上来,隐恪全身的力气再使不上半分。
“凤池!”顾千帆瞧着隐恪瘫倒在地,将他身上的药粉一一挑了出来。
“主子!”凤池瞬间便到了跟前。
“押回去!”顾千帆不再看隐恪,提了步子便往外走去。
“是!”凤池一把提起隐恪,想起手中的火折子,又问,“火折子还用吗?”
“不用!”顾千帆头也不回,低声回了一句,他还要回去陪着魏伊人。
想到此处,他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子重逢,云阳储君
顾千帆回了营帐,身上的外袍还未脱下便听见外头响起秦凌的声音。
“将军!云阳的人到了!”
顾千帆解袍子的手一顿,眼角几不可见地眯了眯,又继续脱下外袍,道:“先让凤池过去看看,我马上就来。”
“是!”
顾千帆披了一件玄色大氅在身上,抖去身上的寒意才在床头坐了片刻。
他伸手拂开女子眼角的发丝:“魏伊人,我就要去接母亲了,你还未真正见过她,还不醒来吗?跟我一起去见见她,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床上的女子始终闭眼沉默不语,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顾千帆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说着眼角向身后轻轻一暼:“好好照顾夫人!”
“是!”身后羡鱼和蘅玉同时应道。
顾千帆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主帐外不远的一座军帐里,云安负手站在一侧,双眸聚在一旁的寒玉棺,似乎是瞧着里头的女子,又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十殿下!”凤池进帐行了礼,云安这才收回思绪,还了礼。
“将军才回营,待收拾片刻再过来,十殿下请坐!”
云安不在意地笑了笑,顾千帆是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是为容妃之事而来,即便顾千帆有心刁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好说,这便是容妃娘娘的玉体,本来皇兄想亲自护送,奈何他身体不适,本皇子便替他走了这一趟,还望顾将军海涵。”
云安并未坐下,而是径直走到寒玉棺旁,侧身避开了顾知晴的面容,没有直接看向她。
凤池只扫了一眼,看清面容后便也移开了眼。
“十殿下辛苦了,在下听闻这差事本要指派给云澜的,十殿下亲自走了这一遭,我家将军会记住这份人情的。”
云安却是笑了笑,顾千帆手眼通天,此行即便是云澜护送,顾知晴也不会出半点差错。
他云安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凤护卫严重了,谁来都是一样,不过是皇兄知道顾将军不喜欢云澜,免得他来了碍了顾将军的眼罢了。”
云安没有顺势接下这人情倒是让凤池高看了一眼,看云安也越发顺眼起来。
听得云安话里对云澜也是直呼其名,心下更是明白二人的关系也并不大好。
“十殿下与云阳其他皇子比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也许是在顾千帆身边待得久了,凤池说起话来,底气也是十足。
方才这些话,以凤池的身份说出来实属有些无礼了,可帐中两人都未在意这些。
“多谢凤护卫夸赞!”云安眉头一挑,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他心里清楚,凤池虽无军衔,只是顾千帆身边一个小小的护卫,可只要凤池往外一站,便是代表了顾千帆,这比任何军衔都要管用。
与此同时,帐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挑起。
顾千帆进了帐,一眼便看到寒玉棺,他脚下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手心缓缓捏紧。
那里躺着他的母亲,她的模样是不是记忆中的那般温柔美丽?
有多久没见过那张脸了?曾经一直以为再也无法得见,却猛然得知她的身体还保存得好好的。
顾千帆心底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凤池看了一眼云安,云安会意,朝顾千帆微微拱了手,便和凤池一道出了营帐。
顾千帆渐渐在寒玉棺旁站定,看着里头那张熟悉的脸,与记忆中的一点点重叠,往日黑暗中的幕幕温馨涌现在眼前。
“母妃!”顾千帆伸手抚在棺上,他自小便叫顾知晴母妃,后来不想与洪武帝再有任何瓜葛,每每提起顾知晴都是称母亲。
“千帆带你回家了……”
……
顾千帆在帐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凤池早已安排了云安去休息。
“凤池!”顾千帆的声音略带沙哑,与平日很有些不同。
“主子!”凤池微微抬头扫了一眼顾千帆。
再外人看来,顾千帆仿佛铁打的一般,可凤池知道,他也有软肋。
一个魏伊人,一个顾知晴。
这两个人是顾千帆的软肋,也是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隐恪拿顾知晴做文章,诱使洪武帝助纣为虐,害了魏伊人性命,一下便犯了顾千帆的两个忌讳。
凤池都能想象出隐恪生不如死的模样。
顾千帆独自站在寒玉棺旁,身上透着一股难言的萧索。
他在乎的两个女人,一个死,一个他不承认死。
“云安呢?”
“主子可是要见他,属下这就让人带他过来。”
“不必了,我亲自过去,你亲自看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另一处营帐里,云安坐在桌边喝了几口茶,听着外头的士兵训练有素的声音,嘴角勾起了淡淡的苦笑。
顾千帆毫不避讳地将天楚的实力展现在他眼前,可是要让他明白知难而退,天楚有他顾千帆,云阳便永远不可能从天楚捞到什么好处。
“将军!”帐外把守的小兵的声音传来,云安闻声望去,顾千帆正掀帘而进。
云安放下手中杯盏,站起身来朝顾千帆拱了拱手:“顾将军!”
顾千帆难得点了点头,并未多加为难云安,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十皇子护母之情,顾千帆铭记在心,你和云太子所求,我应了。”顾千帆率先开口。
“云安和皇兄并无挟恩求报之意,今日护送之人即便不是我,顾将军也有本事保容妃娘娘无虞。云安和皇兄所求之事只是与顾将军商议,与护送容妃娘娘无关。”
云安想了想还是说了这番话,当初云謇让他这般说,他还不大愿意,让顾千帆欠一个人情不是正好作为谈判的筹码吗。
可似乎主动权从头到尾都不在云阳手中,在乎这么点子恩情,的确是落了下乘。
顾千帆眼角轻轻抬了抬,看向云安:“这话是云謇教你说的吧!你运气不错,能得他的庇佑,否则你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了。”
提起云謇,云安的眉头柔和了不少:“皇兄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顾千帆却是突然摇了摇头。
云安问道:“你这是何意?”
“云謇为你铺了不少路,也的确将你教得不错,只是,对云謇却太过依赖。如今,你还没看透他的心思吗?”
云安越发不解起来:“他的心思?”
“我和云謇虽未有深交,可他很了解我,云阳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更不用提帝王之位,洪武帝老了不中用了,云謇选定你了。”
“选定我?什么意思?”
“他时日不多了,你以为他拖着病体一直斡旋于朝堂之上是为了什么,你便是他选定的储君。”
云安不由皱起了眉头:“储君?我并不想……再说此事也由不得皇兄说了算。”
“此事已经由不得你想不想了,云謇说了不算,那我呢?你觉得洪武帝现在敢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吗?”
云安眼中带着防备:“你?你为何要帮我?扶我上位,好在幕后掌控整个云阳?不对!你若有意,云阳的帝位都是你的,且还名正言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
“你以为我是阴谋家?整个云阳我看得顺眼的除了云謇也就你了,可惜他活不长了,为了四方百姓安宁,只能选你了。虽然你比云謇差了些,但心性还是不错的。”
这话不知是夸还是贬,云安总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为我来是与顾将军商议退兵之事的。”
“退兵自是要退的,怎么退却要由我说了算。”
云安不解看向顾千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废去武功,绝望之境
“具体如何我便不再多说,过几日自然就见分晓,你不信我总该信得过云謇。这都是与他商议的,你且安心回云阳等着吧!”
云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也只说了句:“多谢!”
顾千帆没不再多说,只挑了挑眉头,负手转过身朝外头唤了秦凌进来。
“选一队精锐护送十皇子回高兴!”
秦凌不由扫了一眼云安,顾千帆虽是云阳皇子,可对云阳有多大的仇恨,他们这些身边的人可是清楚得很,今日对云安的态度倒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秦凌到底只是顾千帆信得过的下属,而不是像凤池和羡鱼那般的亲信,许多事也不知晓。
“是!末将这就去叫杨信他们做准备。”
“不必了!”开口的是云安。
顾千帆微微转头看向他,云安敛了敛眉解释道:“顾将军好意,云安心领,顾将军已做了许多,回高兴便不用再麻烦了。”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殿下从高兴城出来,不也是杨信他们一路护送过来的,暗地里可解决了不少伏兵呢!”秦凌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
顾千帆冷着眉目看向他:“多嘴!”
秦凌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捂着嘴,他发誓他是故意的,做了好事干嘛还不让说啊。
“末将也没说错啊,追杀的伏击的可都是针对十皇子的,咱们可是帮了他好大的忙。”秦凌又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叫云安听清楚。
云安的脸色复杂难言。
“其实我早猜到了,以你对容妃的感情怎会放心,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心急,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我的命。”
秦凌抬眼看了顾千帆一眼,顾千帆凉凉扫了他一眼,秦凌很是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千帆这才看向云安:“云謇活不长,却占着太子之位,说的话又举足轻重,你便是最大的威胁,不先把你除掉,你那几位兄弟如何安心?”
云安咬了咬牙,手紧握成拳:“是我高估了他们的人性!”
说着又向顾千帆深深行了一礼:“如此,便有劳顾将军了。”
顾千帆扬了扬手,秦凌会意,将云安引了出去。
“十皇子,这边请!”
云安看了顾千帆一眼,见他并未看自己,抱了抱拳便随着秦凌出了帐。
“顾小子!”不多时,苏老的声音在外响起。
顾千帆循声望去,苏老已进了帐。
“苏老,可是伊人……”
“不是,你去看看吧!思远他们回来了,这会儿去见隐恪了。你知道他们……”
苏老话还未说完,顾千帆便一阵风似的不见了人影。
“唉!等等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军营西侧一座帐篷里,放着一个精制的牢笼。
隐恪席地而坐,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他头上宽大的斗篷已被揭下,脸上的玉制面具也不知所踪,露出可怖的疤痕,衬着他阴沉的面容,显得越发狰狞。
他一直在想顾千帆说的话的真实性,隐族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已被连根拔起?
可想来想去,顾千帆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隐逸之的事,除非他真的找到了隐逸之的下落,二人的关系还非常密切。
如此说来,隐族是真的没了,他隐恪的后路没了。
隐逸之到底会是谁?
隐恪不断地在脑海里搜寻着,又一个个排除。
“隐恪!”耳旁突然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
隐恪睁眼看去,一个中年男子正匆匆进来,身上带着无边的怒气,仿佛他与他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魏思远?”隐恪曾远远看见过。
魏思远的名字脱口而出,隐恪却忽然睁大了眼,似心头的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隐逸之?”
魏思远冲到笼边,一把揪住隐恪的衣领,一口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是我!没想到我还活着吧!今日我要杀了你,为爹娘和伊人报仇!”
魏思远双手紧紧扼住隐恪的喉咙,不断收紧。
隐恪嘴角却是浮起一抹笑,即便他体内的毒性还未解,可对付魏思远一个不会功夫的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他覆上魏思远的双手,反手一拉,脖间的力道陡然一松,又顺势捏向魏思远的脖子。
“思远!”白萱华掀帘正看到这样一幕。
突如其来的一道气流横亘在魏思远与隐恪之间,二人皆被打退,白萱华赶紧扶住魏思远,又后退了几步。
“思远,你没事吧!”白萱华关切问道。
魏思远摇了摇头,隐恪根本还未碰到他。
隐恪的状态却是没那般好,直直撞在牢笼的另一边,内伤未愈,毒药未解,又添新伤。
这一记几乎是全部打在他身上,隐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朝门边看去。
隐恪眯了眯眸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顾!千!帆!”
顾千帆沉着脸缓步走了进来,在牢笼边站定。
“千帆!”白萱华扶着魏思远站了起来,方才顾千帆出手并未伤到他。
顾千帆未答话,手下却是运起了力,魏思远见状忙拉住顾千帆:“你不能杀他,他一定要死在我手上!”
“岳父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话虽如此,手下运起的力却并未松下来,反而又用了几分力。
隐恪看着顾千帆运功的手,眸子里竟涌上了慌乱和害怕。
“顾千帆!你不能!”
话音刚落,顾千帆运起的力便隔空打在隐恪身上。
若是平时,这一记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避开,可如今身受重伤又是阶下之囚,便只能生生受了。
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快速流失着,隐恪眸中的愤怒却因此而点燃。
“顾千帆!我若不死,他日必抱此仇!”
“废话多!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武功被废,毁你气海,今后再不能习武,形同废人,滋味如何?”
顾千帆的话越发刺痛了隐恪,他的眸子燃着熊熊的怒火。
得不到魏伊人身上秘密,没什么!他还有隐族这条后路。
隐族被连根拔起,也没什么!至少他还有一身绝世的武功和谋略,一切总可以重新来过。
可顾千帆将一切都毁了,他赖以生存的武功都没了,他该如何东山再起。
隐恪真正感到了绝望。
顾千帆却未给他喘息的机会。
“秦凌!”
秦凌应声进帐,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兵,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在牢笼边站定。
顾千帆冷冷看着隐恪,道了一声:“打开!摆在地上让我们的国师大人好好看清楚!”
十几个木盒一一摆在牢笼边,里头放着的竟是一个个人头。
隐恪的儿子,以及族中的长老尽数摆在眼前。
隐恪忽然发疯一般大笑了起来,凑到笼边一个个盒子看起来。
“好好好!真好!死也有人陪葬!顾千帆!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你以为这样就能刺激我?我什么都没了,还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倒是你顾千帆,魏伊人死了,你很痛心吧!哈哈哈哈……”
顾千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不在乎随你!顺便告诉你一句,魏伊人迟早会醒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自欺欺人!魏伊人死了!死了!”
“伊人没死!她会醒过来,连师父都说了她会醒过来!”白萱华沉声开了口,魏伊人如今跟死人没区别,她最听不得别人说魏伊人死了。
隐恪疯狂的笑戛然而止,白子奕他是知道的,超然物外,神仙一般的人物,白子奕都说魏伊人没死,那便是真的没死。
而且,到如今魏伊人的丧事都没办,魏家人也无半点微词。
“她真的没死?”
魏思远冷笑出声:“是啊!伊人没死,你呢!你却什么都没有了,你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了,痛心吗?”
隐恪如今再无威胁,顾千帆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隐恪如何处理,岳父便自己看着办吧!我去陪伊人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班师回朝,岁月静好
当日傍晚,军营西侧关押着重要犯人的帐篷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如数年前,隐族那把大火带走了魏思远的父母,如今这把火又带走了当年的罪魁祸首。
白萱华扶着魏思远远远看着,直到一切化为灰烬,二人才离去。
漆黑夜色中,燃烧的火焰异常耀眼,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五日后,云阳传来消息,洪武帝以铁血手段打压了几位皇子的势力,并分了封地,各自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而太子云謇和十皇子云安却好好的留在高兴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坊间传闻不断。
半月后,天楚大军终是准备班师回朝,攻打下来的云阳城池正式归入天楚版图。
顾千帆留了十万大军永驻边境,镇守的大将乃是顾千帆亲自带出来的秦凌。
洪武帝纵是再不甘心,朝中又无可用之将,只能眼睁睁看着。
两月后,顾千帆班师回朝,永和帝率众臣于城门亲迎。
无数百姓夹道欢迎,场面甚是壮观,以至于多年后,仍有许多人记得当时的异常景象。
顾千帆骑着疾风缓步走在定安城的街道,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身后。
头一辆,白马香车,温软安稳。
人人都晓得定国将军夫人,不,如今倒应该称呼定国王妃了,为保国家安宁,亲赴边境与贼人谈判,却不幸遭了毒手,至今昏迷不醒。
这香车里的便是魏伊人了。
一个女子随大军而归,放于平日是大大的不妥,可有了顾千帆与永和帝的造势,魏伊人在天楚百姓心中,是如顾千帆一般的护国功臣,地位崇高。
百姓们猜出香车中人的身份,自发为魏伊人祈福。
后头紧跟着的是一辆严严实实的马车,比一般马车要长上许多。
永和帝的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不由呼吸一滞,他知道,里面躺着的是他的长姐,为他付出无数心血的长姐。
可眼下却不能表露,永和帝收拾好心绪,看向顾千帆,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顾千帆下马快步走到永和帝跟前:“臣顾千帆,幸不辱命,凯旋而归!”
“好!好!好!”永和帝连声说道,将顾千帆扶了起来,“辛苦你了!”
说着眼神又看向顾千帆身后的香车,眸子里闪动着愧疚之色,拍了拍顾千帆的手:“是舅舅不好,没照顾好伊人。”
顾千帆侧着身,看了一眼身后,仿佛透过朦朦胧胧的轻纱帐幔,看清了里头女子安静的睡颜。
“她会醒过来的!”顾千帆笑了笑。
永和帝不知白子奕书信之事,听顾千帆如此说,也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或是不愿接受事实。
当日,永和帝大宴群臣,顾千帆正式受封为定国王。
顾知晴的寒玉棺被放进了顾锦兰的陵墓之中,一同置在皇陵之外。
永宁别苑,空置好几月的梅园,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
魏伊人虽一直处于香车之中,未受多少颠簸,一路又有苏老精心照看,倒也无碍。
顾千帆却是不放心,一行人回了梅园,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便先让苏老查看了一番。
青玉等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了魏伊人回来,却是这副模样,一时间梅园里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素日里最是活泼欢脱的青玉和留玉也变得不爱说话了。
顾千帆自凯旋回京以来,交了兵权,如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整日在府中陪着魏伊人,也不去上朝。
现下内外安定,倒也无人说什么。再则,顾千帆本身位高权重,又是永和帝的亲外甥,极得信任不说,永和帝是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他。
顾千帆在天楚的地位,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皇子还要风光。
是日天气回暖,阳光明媚,顾千帆抱了魏伊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微风徐徐,好不惬意。
唐伯站在院外看着这岁月静好的一幕,不忍摇了摇头,转身往府中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去了。
这里供奉着长宁长公主的灵位。
唐伯进了门,点燃了香插在灵前的香炉里,又退了几步,双手交叠在身前,静默无语地望着灵位。
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长宁公主的情景。
那时他还只是宫中一个普通侍卫,分配值守的也总是偏僻无人的地方。
时值隆冬,大雪纷飞,红梅绽放,梅林中一红衣女子翩然起舞,仿佛雪中的精灵,一举一动皆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慢慢靠近,那女子注意到有人,却是仓惶而去,他却记住了她的容颜。
那时她总是扮傻装丑,可她跳舞那一次却没有刻意化丑。
后来啊,他总是主动去那里值守,却再没见过她。
直到有一天,她站在梅树下,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她在等他。
“我是长宁公主。”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明亮的眸子随着这句话暗淡下来,第一次萌动的心意被扼杀在巨大的身份差别面前。
“我知道你师出名门,为人秉正,武功又好,你能帮我吗?”
“好!”连问都没问她要他做什么,他便应了。
“你不问我要你干什么吗?”长宁公主笑着问道。
他挠了挠头,笑容有些羞涩,却莫名叫人觉得亲切。
“公主的眼睛很干净,定不会叫我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长宁公主又笑了,像一朵明媚的春花,夺人眼球:“你笑起来真好看!”
为了这句话,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无论多么苦闷,他总是笑着,让人见了心底也生出笑意。
后来的后来,他便死心塌地辅佐顾知行,为他挡住各方的明枪暗箭。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生子,在她死后,又忠心耿耿地守护在顾千帆身边。
时至今日,说句不该的,顾千帆在他心底,便如同亲子一般。
半晌过后,唐伯终是叹了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公主啊,要是你还在该多好。是我没照顾好他。”
“你瞧,他和你一样,但凡那个人入了心底便再装不下其他人。”
“可他到底运气好一些,夫人是极好的,只是却……”
“公主,你怪我吗?将来我可怎么来见你?”
……
无论外头如何,永宁别苑中始终被一股无形的低迷的气氛笼罩着。
日头西斜,顾千帆又抱了魏伊人回屋,轻轻在她耳畔说着些趣事,丝毫不知,此时的魏伊人在另一个空间里已渐渐苏醒。
第一百九十章 桃花之境,神秘少年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头种满了桃花。
无风,花瓣却纷纷扬扬地落着,整个山谷里终日都下着桃花雨,树上的桃花却总也落不完。
山坳处坐落着一座木屋,房间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清爽,处处透着朴实的田园风味。
正房里的木桌上,花瓶里插着方采摘下来的桃花,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好闻的花香。
旁边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睡颜安静无比。
窗下的小几旁坐着一个略带婴儿肥的白衣少年,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笑了笑,净了手,开始煮茶。
半盏茶的功夫,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抚着头慢慢坐了起来,环视着屋内的环境。
待看到窗下的少年,她微拧了眉,不确定地开口:“阿尘?”
一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无比沙哑,她不适地咳了几声,缓解去嗓子中的异样感。
窗下的少年转过头来望着她,唇角扬了扬:“我算着你也该醒了,我煮了茶,来尝尝吧!你睡了太久,方醒,还不宜进食。”
他的模样分明与阿尘一模一样,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却又全然是另外一个人。
床上的女子正是魏伊人,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越发疑惑起来,缓缓下了床,向窗边走去。
“你不是阿尘,你是谁?”
少年将一杯热茶放到对面的位置,做出邀请的姿势,魏伊人便顺势坐下。
“阿尘是我,也不是我。”少年说的话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惑,先喝杯茶,我慢慢替你解答。”
魏伊人嘴角带着淡笑,观眼下这情况,若是眼前这少年有意害她,早在她未醒来时就该下手了,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她挑了眉头,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苦涩,随之甘甜,回味无穷。
“茶不错!”魏伊人真心赞叹道。
少年眉眼始终带着笑意,又替魏伊人添上了新茶。
“这里是桃花境。”
“桃花境?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莫非不在天楚境内。”
“桃花境是桃之夭夭内一个独立的空间。”
“桃之夭夭?那不是……”魏伊人心下震惊不已,又联想到万年前的秘密,又问道:“莫非你是器灵?”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桃之夭夭本是没有器灵的,我是华阳主君注入进来的一抹神识。桃花境内灵气充沛,久而久之我便有了自己的意识。你要说我是桃之夭夭的器灵,也不算错。”
魏伊人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少年所说的话,又问:“你说阿尘是你,也不是,这话是何意?”
“我出不了桃花境,阿尘是我投到人间的一抹意念。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坠了崖。”魏伊人陡然想起当时的情景,顾千帆也跳了下去,“顾千帆怎么样?他没事吧!”
“他自然是没事的。至于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少年顿了顿,语气变得戏谑,“你死了,魂魄自然就来到这里了。”
魏伊人瞪着眼睛看着少年:“我死了?”想要从他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少年却始终笑着,叫人无法猜测他话里的真实性。
魏伊人心中却是一凉,那么高的悬崖,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那顾千帆呢?他怎么办?
少年看着魏伊人怔愣不语,眼角的弧度又向上了一些。
“你担心什么!你身体虽死了,魂魄不还好好的吗!在桃花境里你可以永世长存。”
“永世长存?”
“对!”少年眼底藏了一抹试探,魏伊人却没发觉。
魏伊人望向窗外,大片大片望不到头的桃花映入眼帘,空气里带着极好闻的花香,与魏府里的很相似,却又多了些令人舒爽的气息。
“的确是个令人沉醉的地方啊!”魏伊人眼里带着惬意和陶醉,没看到对面的少年眼里涌上了浓浓的失望。
却听得魏伊人继续说道:“可这里没有顾千帆,没有爹娘和大哥,也没有苏老和蘅玉,也没有墨玉青玉留玉这些爱我关心我的人。留在这里,魂也会死去。”
少年眼中的失望渐渐散去,多了些欣慰之色。
“万年前华阳夫人以元灵炼制桃之夭夭,将天地间最后一点灵气凝聚了起来。本是希望桃之夭夭长年累月地吸收天地精华之后,等到你来开启空间,使得灵力复苏。”
少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带上了些苦涩。
“可是,你坠涯之时,血浸染了桃之夭夭,你的生命便与桃之夭夭紧紧相连,是它救了你,否则,你必死无疑。”
魏伊人敏感抓住少年话中的关键:“救了我?你不是说我已经死了?你骗我?”
“我没骗你,你的确已经死了。如果你的血没有进入到桃之夭夭里,你的灵魂不会来到这里,这世间便再无你魏伊人的存在。你来到了这里,桃花境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你的灵魂,你才能有醒来的机会。”
“我,沉睡了多久?”魏伊人想了想,终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少年掐指算了算,才道:“嗯,也不是很久,大半年了。”
大半年,说起来的确不算长,可魏伊人却有自己的顾虑。
“你有办法让我回去对吧!”
少年耸了耸眉:“我没办法!”
魏伊人不禁泄气,却听得少年继续道:“不过你有办法!”
“我有办法?我怎会有办法?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魏伊人严重怀疑眼前这少年是不是一个人在桃花境里待久了,脑子有问题了。
她若有办法,还用问他。
少年眯起眼笑了笑:“你现在是桃之夭夭的主人,你自然有办法了。喏,你看!”
少年指向魏伊人腕间,那里原本戴着桃之夭夭。
魏伊人撩起袖子,腕间却空无一物。
“这……”
这镯子跟随了她上千年,如今却突然不见了。
少年又挑了挑眉,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桃之夭夭已经不复存在了,它如今只是个普通的镯子,你是灵魂,自然带不走它。”
“那桃花境为何还存在?”
少年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它能送你回去。”
“那我要怎么做?”
少年看着魏伊人,笑着喝了杯茶,餮足道了声:“当真是好茶!”
无人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喝茶,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容华如玉,人世无双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喝茶。”少年放下茶杯,没有再添茶。
魏伊人有些诧异:“第一次?为何?”
“我依靠灵气而生,只能以灵气为食,若食下旁的东西,身上的灵气便会散尽,生命也会渐渐流失。”
少年说这话时,却并无悲伤之意,反而有种轻松。
“那你还……”魏伊人看着少年微微拧起了眉。
少年却是毫不在意,笑着道:“活了太久了,总是一个人在这里,怪没意思的。灵气复苏已经不可能了,我的存在已经没有价值了。”
他说着向魏伊人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少年的手白皙无比,眼神澄澈,魏伊人犹疑了片刻便将手递了过去。
两手相触,少年手上的冰凉通过魏伊人指尖传递过来,几乎叫人浑身一激灵。
下一瞬间,一股暖暖的气流自指尖传入,浸入骨髓,让整个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
同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花瓣落下的声音,花朵一点点绽放的声音……原本根本无法听见的,此刻都在耳边欢快地响起。
魏伊人惊异于这些变化,而眼前的少年也一点点地变化着。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俊朗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魏伊人便明白,少年的生命力正快速地流失着,他赖以生存的灵力正一点点渡到她的身上。
“停下!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魏伊人想要抽回手,冥冥之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拽住,叫她挣脱不得。
半晌过后,少年终是松开了手。
此刻,他的面容已布满了纵横的沟壑,须发皆白,整个人无力撑坐着,身影若有似无,仿佛随时都能飘然而去。
魏伊人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层暖暖的气流充盈着,精神前所未有的充沛。
她却来不及感受这些变化,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少年面前,将他扶住。
“你没事吧!”魏伊人的语气满是关切,“你这又是何苦!”
少年摆了摆手,嘴角扯开一抹笑来,叫人看得心酸。
“你本就与正常人不一样,若没有灵气护体,即便你能回去,也活不长。”
“这是一命换一命,我不同意!你告诉我,要怎么把灵气还给你?”
“这是桃花境,灵气虽已不甚充盈,却是足够我疗伤的。”
魏伊人的眼中满是怀疑,并不相信少年说的话。
少年有些无奈,笑了笑:“真的,只不过我会沉睡一段时间。”
魏伊人定定看向少年的眸子,不似说谎,却还是问道:“这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上百年,上千年?”
少年眯了眯眼睛,摇摇头:“我不知道,总之我还会再醒过来,我以自身名誉担保。”
魏伊人无奈挑了挑眉:“多谢你!”声音低沉又郑重。
“我时间不多了,你扶我到床上躺下吧!”
魏伊人将少年扶起,少年又继续道:“你想要出去,尚还需要一些时间。”
少年指向窗外:“那里最大的一颗桃树,等你的灵魂完全恢复,自然能在上面找到出路。”
魏伊人顺着他的手望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看着少年越发飘渺的容颜,魏伊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他独自一人身处桃花境中几千年,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眼神飞向窗外,桃花雨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我叫容华。”少年轻声道,继而缓缓闭上了眼。
“容华。”魏伊人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轻声呢喃着,“少年颜如玉,容华世无双。多谢你!”
容华的呼吸都渐渐停了下来,整个山谷里只有片片桃花落下的声音。
魏伊人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了屋子,朝着容华所说的那颗桃树走去。
硕大的桃树,树干粗壮,六人合抱有余,冠若密云,果真不似凡间所有。
树干上的纹理与其他桃树不同,全都指向树干中心。
魏伊人的目光落在那中心处,一圈一圈的树纹荡漾开来,仿佛古老的法阵,透着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人的目光,吞噬着人的意识,深邃空洞,叫人心悸。
山谷间突然起了风,拂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
魏伊人陡然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再不敢去看树中心的法阵。
难怪,容华说还要等上些许时间。
凭着现在的灵魂力,魏伊人根本无法与这力量抗衡,强行为之,只会被它吞噬。
魏伊人深吸了一口气,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方才的心悸瞬间被扫去。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望不到头的花海。
魏伊人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双手置于膝上,闭目聆听起这一方天地的声音。
时间不知不觉地一点点流逝而去。
再一睁眼,仿佛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瞧着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岂知人世又过了半载。
魏伊人脑海里关于华阳夫人的记忆却越发清晰起来。
万年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所有的事情跃然浮现。
手札所记载的内容,桃之夭夭的法阵如何开启,古老的神秘力量……
魏伊人站起身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息,格外的出尘淡然。
她没有急着去开启桃树上的法阵,而是朝着屋子走去。
临走之前,还需将欠下的人情给还了。
魏伊人在床边坐下,伸手探向容华的脉息,闭了眼感受着体内的一切。
片刻她睁开眼,重新将容华的手放进被子里。
“欠人总归是不好的,你帮了我,我便助你早日醒来,若有机缘,或许能生而为人,总比独自在桃花境里的好。”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印记,里头带着涌动的力量朝着容华的额间打去,闪烁几下便消失于无形。
几乎同时,容华的面容又恢复了少年的俊朗,身上那份飘渺的气息也随之淡去,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真实了不少,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魏伊人眼角带起了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又轻声道了句多谢。
“我走了!不知等你醒来这世间又过去了多少年,但愿你将这一切都忘记,不用再担负任何使命,做个简简单单的人。”
她转身而去,将门拉上,山谷里落花的声音里还带着少年浅浅的呼吸声。
巨大的桃树下,一道耀眼的光华闪过,一切又回归于寂静。
完结感言
可乐的第一本书终于完结了,撒花撒花?,虽然书有很多问题,成绩不尽如人意,但还是要在这里感谢一下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朋友们。
说实话,可乐自己回过头去看,都有许多时候觉得看不下去,所以,没人看是有原因的。
如果有读者朋友完整看过这本书,那真是太为难你们了,可乐在此深深感谢,深深感谢你能看完。
书吧,节奏把握得特别不好,前面很快,后面又特别拖沓,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问题。还有角色特别不鲜明,连男女主的形象都很模糊,剧情也不够吸引人,极其劝退,还能一直坚持写下来直到完结,我也真是佩服自己的勇气了,哭笑哭笑……
疫情结束后,就要准备上班了(武汉加油!中国加油!希望全国人民能够早日攻克这个难关!),也有在构思下一本书,但不知道上班了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码字,毕竟还有小宝宝,也需要花费精力去培养和照顾。
如果真的能开下一本书,希望能够写得好一些,不说避免那些问题,但求可以最小化这些问题,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看可乐的书。
最后,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够越来越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逢一笑,好久不见(大结局)
永和二十七年,三月初一,云太子云謇上书,以病体难愈,恐国事生故为由,自请废去太子之位,并保举十皇子云安为继任太子,洪武帝毅然准奏。
自废太子位,举他人继位,前所未有,一时,朝堂轰动,举国哗然。
然,太子云安获封当日,云謇及王妃温以柔、郡主云想容皆不知所踪。
太子云安大动肝火,遍寻无果,只得无疾而终。
同年五月,永宁别苑却是迎来了三位客人。
唐伯来禀报时,顾千帆正在院子里悉心照料着从魏府移植而来的桃花。
大片大片的桃林,竟全部存活,微风过处,桃花缤纷落下,煞是好看。
明明已是五月的天,这桃花却未败落,果真算得一奇景。
顾千帆正弯腰为一颗桃树浇水,听得唐伯的话,微抬了头向他看去:“云謇?”
唐伯依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正是,同来的应当是他的夫人和女儿。”
说着却又摇了摇头,眉目间尽是惋惜之色:“说来也是天妒英才了,瞧着他的模样只怕时日无多了。”
顾千帆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水瓢,径直往屋里走去。
“唐伯,你先去招呼着,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花厅之中,温以柔并未落座,始终站在云謇身旁,时不时为他顺着气。
云謇的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几乎都透着一股死气。
云想容站在云謇另一侧,固执地拉着他的手。
顾千帆方进门,云謇正剧烈地咳嗽着。
唐伯率先看到顾千帆:“王爷!”
顾千帆凝眉道:“唐伯,去把苏老请来!”
云謇缓过气来,温以柔便扶着他起了身,一同见了礼:“王爷!”
顾千帆的脸色不大好:“先前我看你的身体,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到这种程度。”
云謇本人倒是十分淡然,温以柔接了话头:“还不是为了国事操劳的。”语气之中能听出些许埋怨。
顾千帆看了她一眼,对着云謇道:“你娶了位好妻子。”
三人说话的功夫,云想容始终仰着头打量着顾千帆,她自幼习武,自然能感觉得出来顾千帆身上的强大气息,时不时也听过顾千帆的一些事,想了想便甜甜一笑,乖巧喊了声:“五叔!”
这个称呼几乎叫整个花厅都静默了一瞬。
连顾千帆都有些猝不及防。
温以柔看了顾千帆一眼,下意识地斥责出声:“容儿,不得无礼!”
云想容却依旧偏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看向顾千帆:“容儿没叫错呀!你是爹爹的弟弟,排行第五,不叫你五叔叫什么?”
云謇也未想到会闹这样一出,顾千帆不说话,云謇忙欠了欠身:“王爷勿怪,容儿还小,不懂,许是听了什么流言,这才生了误会。”
顾千帆一向是极其排斥自己与云阳有任何关系的,此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听得她那声五叔,心底竟是没来由地一软。
他嘴角渐渐勾起好看的弧度,看着云想容:“再叫一声来听听!”
云謇和温以柔被顾千帆的态度弄得有些怔愣,云想容却是从善如流,脆生生地唤道:“五叔!”
顾千帆脸上的笑容扩大,摸了摸云想容的脑袋:“乖!喏!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云想容接过匕首,瞧着十分欢喜:“好漂亮的匕首,多谢五叔!”
匕首上镶嵌的红宝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温以柔有些不大赞同:“如此贵重的东西,容儿不能要!”
云想容看着温以柔的正色,又看了看顾千帆,很是不舍,却依旧将匕首递向了顾千帆。
顾千帆却未收:“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收着吧!不然,不让你叫五叔了。”
云想容一把将匕首收进袖子里,开玩笑,眼前这个人的气息与她的教习先生比起来,强大了不知多少,跟着五叔“有肉吃”,不让叫五叔可亏大了。
此时,唐伯和苏老正进了花厅。
顾千帆便道:“苏老,可有兴趣替他诊治诊治?”
苏老看向云謇,一眼便看出他身上的问题,捋着胡须摇了摇头:“毒入肺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纵是听过许多这样的话,被苏老当场这样说,温以柔不禁又湿了眼角。
云謇却是猜出苏老的身份,朝他拱了拱手:“先生便是石谷户主苏未恒吧!”
连石谷谷主都这样说了,温以柔更是心生绝望,云想容一张小脸也堵了起来。
见几人这般,苏老摆了摆手:“老夫话还没说完呢,解毒是不用想了,不过,若用金针过血之法,多活个一两年当是没有大问题的。”
本就是将死之人,陡然又能多活一两年,自然是喜极而泣。
云謇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光芒,云想容更是直接跪在苏老面前:“请苏爷爷救救我爹爹,容儿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小姑娘的反应叫人好找又心酸,苏老将她扶了起来,有心逗她:“你才这么点儿大,怎么做牛做马呀?”
“我……我……我可以学呀!洗衣、做饭、添茶、掌灯……”
“这些事有下人做,比你做的还要好,我为什么要用你呀?”
“那,那你想让我干什么?只要你肯救我爹爹,我都应你。”小姑娘都快急哭了,生怕苏老不肯救云謇。
云謇和温以柔听得这些话更是湿了眸子。
唐伯拍了拍苏老的肩膀:“别逗人家小姑娘了。”
苏老撇了撇嘴,这才看向云謇:“老夫近日无聊得很,索性就做一回好人。”
“多谢谷主!”云謇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即便再如何淡然处之,面对生死,又时时有牵挂的人,此刻再也无法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苏老话锋一转,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顾千帆挑眉看去,见苏老的目光落在云想容身上,便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跟着我学医如何?老夫这一身医术无人传承,实在可惜。”
这哪里是什么条件,石谷谷主的入门弟子,多少人求都求出来。
云想容毕竟还小,不懂,云謇和温以柔却是明白,这对云想容来说是极好的。
云謇却还是问她:“容儿,你愿意吗?”
“愿意!”云想容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多学点东西有什么不好,况且还能让云謇多活两年。
花厅里的气氛一片融洽,顾千帆抬手吩咐唐伯:“将兰园收拾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白光散开来,那中心处正是梅园的位置。
顾千帆的心不断提起,风一般朝着梅园掠去。
这道光华太过耀眼,即便是白天,也有无数人看见。
魏府众人也连忙向永宁别苑赶来。
顾千帆几乎是片刻便进了梅园。
院子里落花漫天,一派安宁。
顾千帆却突然停了脚步,只感觉心跳的速度不断加快。
那桃树下站着的女子,正眉眼带笑看着他,道:“顾千帆,好久不见!”
是她!顾千帆几欲落泪,一步一步走到魏伊人面前,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才渐渐放下心来。
“魏伊人,好久不见!”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