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护短
“星宿老君，你莫要在这里装糊涂了。只要把那条蛟龙交出来，关乎此事，自然也能得出一个结果。”
藏剑真君的态度，已经带上了强硬之态。但是，藏剑真君心中却是清楚，如今他们身在天庭，本身就已经是身不由己。而他在态度上的转变，也只是藏剑真君在应对“天庭怠慢”的一种策略罢了。
如今，藏剑真君与星宿老君之间的争论，已经从那枚琅琊碎片，变成了两方势力的交锋。
即便，藏剑真君已经猜测到，星宿老君很可能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帝后。但是，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上，藏剑真君却不能露出丝毫的退让之意。
这不再是只关乎到他们自身，更多的，则在于蜀山的颜面。
“小蛟龙？莫非真君言中所指的是，蛟王域中人？”
面含淡笑，对于藏剑真君的咄咄逼人，星宿老君却是不以为然，目光直视着蜀山二人，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
“真君，弟子那日瞧见的，是一条通体墨色的蛟龙。”
恩？
眉头微皱，星宿老君的目光，不由得扫向一旁接话之人。
“而且，弟子听说，那条墨色蛟龙，乃是星宿老君曾在蛟王域所招上来的一个降雨神官。”
说话的，正是一直站在藏剑真君身旁的戮剑真人。七日的憋屈等待，也使得他本就烦乱不安的心，更加躁动起来。
“星宿老君，我这弟子所说的，可是真的？”
迅速地接下戮剑真人的话，目光直逼，藏剑真君的气势，在此刻，直接攀升到了一个顶峰。
他们蜀山，即便拿不回琅琊碎片，也要在今日，讨个说法！
“确有此事。”
回视着藏剑真君的目光，淡泊如水的星宿老君，在此刻，也陡然放开了属于元婴期修士的架势。
眼神再朝旁一瞥，星宿老君的气势竟然直接掠过了藏剑真君，直接压到了一旁的戮剑真人身上。
“噗”
鲜血狂喷，没想到星宿老君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根本容不得二人反应，戮剑真人直接就被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星宿老君，你这是何意？”
剑气凛冽，雾气四散，原本藏身在剑雾之中的藏剑真君，迅速的挡在了戮剑真人面前。可是，藏剑真君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此时的戮剑真人，几乎已经要“瘫死”在地上。
“藏剑真君，天庭与蜀山的关系，一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却听说，天庭中有一个水官，曾被蜀山剑修所伤。而恰好，那个水官的原身，也正是老朽自蛟王域所带回来的一条墨色蛟龙。”
气势凛然，即便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是，星宿老君在面对蜀山二人的态度，却是犹如冰霜一般的寒冷。
而在这滔天的气势之下，笼罩在藏剑真君周身的那层剑雾也渐渐散了开来。
到最后，一个眉目俊朗，凤眼狭长，且气质极为儒雅随和的白衣剑修，赫然出现在星宿老君面前。
“都言蜀山藏剑真君天赋异禀，在骨龄不到二百岁时，便结成元婴。今日一瞧，当真是，所言非虚。”
目光中有着探究，然而，在星宿老君说道“二百岁”这个字眼儿时，在藏剑真君身后本要强撑着醒来的戮剑真人，不由得又喷出一口老血。
谁在年少时不是天才绝艳之辈？只是，造化弄人，却因着命中劫数，戮剑真人始终没有接触到结婴门槛，一直卡在结丹期足足四百年。
而比起样貌、气度、天赋都极佳的藏剑真君，戮剑真人如今的骨龄，却是照比人家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可是，戮剑真人在面对着比自己小了将近三百岁的藏剑真君面前，却又不得不称其为一声“师叔”。心中的郁闷苦涩，可是寻常人能够清楚的？
想到此处，那条害他至深的蛇妖，便再一次浮现在戮剑真人的脑中。此时的他，根本不想再理会什么星宿老君，亦或者是琅琊碎片。现在，他的心中唯有一个“杀”字，恨不得现在就杀向佘山，寻那蛇妖报仇。
戮剑真人此刻的状态，却并没有被他人发现。
即便他气喘如斯，目眦欲裂，但藏剑真君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因星宿老君的威压始终没有收回的关系，才使得戮剑真人无法及时疗伤的。
“看来，天庭是不肯善终了。”
思绪百转，星宿老君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的强硬态度，委实令藏剑真君没有料想到。
而且，戮剑真人在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已经受了伤。若是让修为仅有金丹期的戮剑真人继续待在这里，对于藏剑真君着实无益，反而还会成为累赘，令藏剑真君无法真正地施展拳脚。
并且，在这其中，最令藏剑真君感到头疼的事，便是天庭的护短。
没想到，只是结丹期小辈之间的“争斗”，就使得元婴期的星宿老君，亲自出手。还以“偷袭”的架势，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戮剑真人打伤。
而这种“不要脸”的果断，倒也是令平时生活在“仁、义、礼、智、信”，并执着于维持表面和平的藏剑真君，长了见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星宿老君
对峙、消磨、斡旋，在这偌大的天机殿中，藏剑真君与星宿老君之间的气势碰撞，似乎已经攀升到了再无可升的地步。
只是，在对待这件事情上，藏剑真君却是深知，他现在的态度即便是再强硬，但在天庭的地盘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真正地动手。
即便星宿老君的话语有多么的讥讽，多么的令人难堪，但是，除非是星宿老君率先动手，否则，藏剑真君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的作死举动的。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两方在“龙蛇之争”的地位上，貌似是反过来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藏剑真君更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旦真的在天庭中与星宿老君起了争执，那么，除非是蜀山高层亲自来赎人，否则，他们两人是别想从天庭的小黑屋里离开了。
“呼”
深吸了一口气，在分析完利弊之后，藏剑真君瞬间便收回了自身的气势，剑雾凝聚，以攻为守，一层护体结界，便自身后受伤的戮剑真人身上，浮现而出。而藏剑真君，则只是朝前轻点，也不再刻意抵抗来自星宿老君身上的威压，以肉躯之身，直面抗衡。
“恩？”
见到藏剑真君放弃抵抗，原本一派淡泊无言的星宿老君，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戮剑真人打伤蛟王域的大皇子，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真的，蜀山也无从辩驳。
至于为何要出手打伤戮剑真人，星宿老君的理由，却也并非是胡诌。毕竟，天庭对外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而星宿老君，为一个由自己亲自带回天庭的水官报仇，于情于理，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星宿老君压根连那条蛟龙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当初，星宿老君被蛟龙王邀请去蛟王域，也压根没有想过要招收什么水官。反而到是李牧鱼，是因他惜才，亲自带回天庭面见帝后。而那个不知姓名的小蛟龙，星宿老君到现在几乎连印象都要没有了，更何况是替他“报仇”？
眉头重新舒展，在藏剑真君决定“放弃抵抗”的那一刻，星宿老君也没有理由再对他们二人发起进攻。
蜀山，是云州巨擘大派。虽与灵州相距较远，但是，也不是天庭说惹就能惹的势力。
而这一次，星宿老君之所以会率先出手将藏剑真君身后的那个结丹期修士打伤，一方面，是因为那人也确实出手伤过天庭神官。星宿老君亲自出手教训，在道理上，他是不理亏的。
而且，在出手教训的力度上，星宿老君则以“打疼不打死”的原则下力而已。一旦真的给打死，那么，天庭与蜀山的关系，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再起些没必要的纠纷。
若是刚才在双方对峙时，藏剑真君如果没有忍住直接出手，那么，星宿老君完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留下”这两个擅闯天庭的蜀山人修。直到天庭找到那条蛟龙的线索，再放出来也不迟。
但是，星宿老君还是低估了藏剑真君的脾气。
“不是说，蜀山剑修一向都是宁折不弯的暴脾气吗？怎么这个修士，会如此之怂？”
心中颇有不满，但见到藏剑真君已经率先收手，为了不担责，星宿老君也只能悻悻作罢，退了回去。
“因果循环，我蜀山弟子打伤天庭神灵，得其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只是……”
见星宿老君已经收回了周遭的气势，藏剑真君心中也是了然，手指轻点，在确定身后的戮剑真人无碍之后，便继续同星宿老君说道：
“人如今已经受伤，若是继续留在天庭，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决定令这受伤弟子，率先返回蜀山。”
哦？是怕天庭不肯放人么？
抬眼看了藏剑真君身后的那个蜀山弟子一眼，星宿老君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动，思考了片刻，星宿老君便颇为淡然地回道：
“既然真君有意令弟子离开，那天庭自然也不会阻拦。而且，小辈之间的仇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本身也无需插手。若是之后不再起争执，那么，天庭也不会再继续深究。”
道貌岸然！
听到星宿老君方才的话，不仅是藏剑真君，就连身后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的戮剑真人，也不由得再次吐了一口血出来。
人也打了，气儿也出了，现在当面来这么一句话，当真是把人的话堵到嗓子眼儿里，膈应得难受。
“呵呵，既然老君这么说，那我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藏剑真君转过头，收回了设立在戮剑真人附近的剑气结界。手指轻弹，朝着戮剑真人嘴里扔了一枚疗伤丹药之后，便传声嘱咐了一句，示意戮剑真人立即离开天庭。
“真君，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强忍着静脉中的疼痛，戮剑真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着两人的方向极为艰难地行了一礼，趁着天庭还没有改主意，便随着大殿门口的梧桐童子，快步离开了天机殿。
“星宿老君，既然小辈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那么，关于蜀山的要求，不知天庭是否有了回应？”
戮剑真人的离开，倒是令藏剑真君也无需再顾忌其他。他们这次能够堂而皇之地来到天庭，自然也有着蜀山的授意。而且，天庭肯放戮剑真人离开，自然也可以说明，天庭没有并没有要强留人的态度。
而且，如果藏剑真君真的在索要琅琊碎片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情况，由戮剑真人的口，也可以及时地转达给蜀山。
“恕老夫直言，无论是蛟王域的那条蛟龙，还是琅琊碎片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天庭并不能向真君提供任何线索。”
哼！
闻言，藏剑真君在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看着一派诚恳的星宿老君，心中已经暗暗做起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个老匹夫！”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雪
风声料峭，云雾舒卷。随着梧桐童子的一路指引，戮剑真人再次回到了云水长堤。
“九重天煞风险峻，请真人小心。”
“多谢。”
比起巨灵门神的霸道，天机殿的守殿童子对戮剑真人的态度倒还算是客气。当然，这也是因为戮剑真人在天机殿等候的那七日中，表现的还算是规矩，也并未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
“吱呀”
擎天门应声而开，而这一次，藏身于擎天门中的巨灵门神，却是没有给戮剑真人什么难堪。
只是，在戮剑真人前脚才刚踏出门外时，身后的青玉石门便狠狠地关上，险些将戮剑真人的后脚脖给夹住。
“嗖”
没有多言，在确认过服下的疗伤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后，法诀捏起，七把飞剑自戮剑真人身后的剑鞘中迅速飞出，化为一个环形剑阵，托起戮剑真人，化为一道剑光，自云水长堤之下飞速遁离。
“叮叮咣咣”
九重天，风灾现。自戮剑真人携着剑阵飞离云水长堤之时，周遭的九天煞风便带着刺骨的凛冽，从四面八方呼啸袭来，撞击在剑阵之上，发出金铁相撞的刺耳声音。
“嘶”
煞风的侵袭，令身处于剑阵中的戮剑真人倒抽一口冷气。比起来时的重重阻碍，返回的路途似乎更加的危险。
而且，此时戮剑真人的身上还带着伤势，所以这条回去的路，显得更加的漫长。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经脉中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但在冷静之后，心底的魔障仿佛被风吹过的火星一般，迅速燃起。
藏剑真君特意令戮剑真人离开天庭，为的，是希望他能够尽快地返回到蜀山之中，汇报关于琅琊碎片的情况。
但是，因为星宿老君之前的刺激，使得折磨了戮剑真人数百年的心魔仇恨，犹如周遭的煞风一般，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理智。
“心障一日不除，修为便一日不能突破。如今我的骨龄已有五百有余，若是再不突破到元婴，怕是我的寿元，也抵不了多时了。”
思虑重重，但一想到佘山老母已经陨落，戮剑真人那颗要返回蜀山的心，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终于，在几经斗争之后，戮剑真人还是极为果断地调转了飞剑，顶着煞风，朝着与外海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驶去。
……
灵州，佘山。
秋季，林叶灿烂，枫叶潇潇，本应是秋实的季节，可不知为何，在近几日中，佘山的气候却是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夏天炎热，秋天凉爽，在佘山生灵已经渐渐习惯了秋季气候的时候，不知为何，连连的夏雨，却是将佘山浇得格外湿润，就连山中的温度，也在雨后变得越发的高了起来。
当然，也不仅如此，即便秋天的气温高了一点儿，也并非是太令人无法接受。毕竟，佘山的大多数生灵，也是长年生活在夏日之中。
可是，昨日，乃至今日接连不断的两场鹅毛大雪，却是令佘山生灵，以及没试过冬眠的蛇妖们，彻底懵圈了。
“姐姐，你看快来瞧，佘山好像又下雪了！”
洞天之中，许多颜色斑斓的蛇类，都十分萎靡地蜷缩在洞门口，唯有一身青纱的小青，依旧蹦蹦地踩着同族们昏昏沉沉身体，跑到洞外，随手捧起一团雪，颇为兴奋地朝着洞内的白素贞。
“青儿……”
“姐姐呀，你可莫要唠叨了，快随妹妹我一起出来看雪吧。”
见白素贞皱着眉头自洞中出来，小青飞快地拉住了白素贞的胳膊，笑嘻嘻地将手中的那捧雪，搓在了白素贞的脸上。
“我方才只是想告诉你，洞中的族人在近几日都在昏睡，所以你不应该直接踩在他们身上……咦？这雪，似乎比起前几日，还要黏了许多。”
拍了拍附在双颊上的白雪，很容易地，手中的雪便别白素贞捏成了一个极圆的雪球，分外可爱。
“是啊，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雪了，而且佘山四季酷暑，更是不容易瞧见这冰天雪地的景象。”
朝着手心吹了一口哈气，水雾滚滚，果然，经过这几日的冰雪覆盖，整个佘山的气候都降下来许多。甚至连带着足有数百年道行的青蛇，也不由得开始起了困意。
“哈~姐姐，我有点儿困了~”
拍了拍掌心里的雪，她也懒得进洞里，小青直接张开胳膊，抱着白素贞盈盈一握的蛮腰，犹如一只小花猫一般，在白素贞的胸口上，蹭来蹭去。
“蛇类惧冷，你若是困了，那便进洞里睡一会儿吧。”
看着小青这幅娇憨的模样，白素贞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拦着小青在胸口磨蹭的动作，重新进入到洞天之中。
“姐姐，你和陪我一起睡吧……哈~”
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气，眼角噙泪，趴在白素贞肩上的小青，没多久就留下了一串长长是水渍。
“呼”
冰冷的寒风，夹着雪，不断地拍打在还长着黄叶的树木上。积雪渐深，天光愈淡，在风雪笼罩下的佘山，也变得越发的安静起来。
“还是不行，想通过影响天气来凝结神通种子，在这个地方，姑且是行不太通的。”
佘山之巅，站在云雾层中的李牧鱼，不断地施着法术，操纵风雪。可是，因为佘山地理所处位置的气候性问题，即便是铺满大雪，李牧鱼也无法汇集到足够多，也足够冷的冰雪之气。
“既然实验失败，那么，只能尝试去凝结其他的神通种子了。”
有些不甘心地吐了口气，但很快地，李牧鱼便重新恢复了精神。
如今，他的结丹期中期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无论是法力的精纯程度，还是妖丹的凝练程度，都极为优秀。特别是在李牧鱼融合了龙鳞之后，他发现，他对水灵力的亲和度，以及对水系法术的操控能力，都得到质的飞跃。
若是身处水域宽敞的地方，特别是在海域之中，李牧鱼敢十分自信地说，就算是结丹期巅峰的修士，他都可以极为轻易的完虐对方。
而这，也算是他如今不大不小的一个优势。
第二百七十四章 雾
“风雪，停。”
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霜色龙尾轻轻摆动，随着李牧鱼轻轻的吐出口令，盘旋在佘山上空整整三日的大雪，骤然停歇。
不仅如此，连带着山间林木之中的寒风，也在同时间，迅速停止。
“簌簌”
林木抖动，山鸟空绝，当积压在树冠上的厚雪不断向下抖落之时，佘山之中几乎要冻僵的生灵，也陆陆续续地从洞穴草堆里爬了出来。
“呼”
云端之上的李牧鱼，见风雪停止，也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脖间渐暖，转过头，那因大雪而聚拢在也一起的厚厚云层，也慢慢地散了开来。
而在云雪散落的空隙之中，秋日的阳光，也是毫不刺眼地照在了李牧鱼的身上，并且，透过佘山的繁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晃在了厚雪之中。
“果然，由法术所变化出来的气候异象，一旦离开了法力的加持，就会迅速地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俯瞰着佘山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的积雪，李牧鱼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而这种郁闷感的来源就是：他的人造雪，不够冷。
虽然冰雪可以用法术模拟，气温也可以用法术降低，即便是有形之物，但归根到底，也只是由李牧鱼的水属法术所变化出来的罢了。
就像是他这三天所变化出来的鹅毛大雪，比起寒冬之下的真实雪花，李牧鱼相信，不出半个小时，看似被大雪所包裹的佘山，就会迅速地恢复成原来郁郁葱葱的样子。
“我如今的法术造诣，依然无法与神通种子所施展出来的效果相比较。若是能凝聚出冰雪神通种子，那么，这场大雪估计能把佘山中大半未修炼过的生灵，悉数冻死。”
就如同李牧鱼如今所领悟到的降雨神通，他现在是不敢轻易地施展的。
毕竟，天地中自有一套固定的自然规律存在，若是李牧鱼随意施展神通，那么，所酿成的后果，往往只是水灾罢了。
当然，除去个别反常的自然例子除外。比如旱灾，亦或者是自然水灾，这些都是需要他们这些作为神灵的，来亲自出手调节的。
若是更严重的情况，如灵州半弃域那般，就得需要更加稀缺的天生神灵来弥补了。
“呼”
手掌朝身前轻轻一挥，顿时，大量的云雾便在李牧鱼身边形成。不仅严密地裹住了他身下的龙尾，也为他挡住了脖颈后面愈渐发烫的阳光。
“御水三千道，既然冰雪不成，那么，只能换下一个神通来修炼了。”
按耐住心中的失望，这一次，李牧鱼之所以会选择在佘山尝试凝练冰雪神通种子。也是因为，李牧鱼如今的对敌手段，有些太不够看了。
就算是有混天绫在手，但是此宝一旦被克制，那么，凭着李牧鱼如今所学，貌似也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收拾好心情，返回雾洞，李牧鱼将身下的龙尾重新化为人形之后，便重新盘膝端坐在云雾之上。
混天绫、若水琴、心转之术、逝水法则，以及神域中的三千弱水，其实都是李牧鱼在不到二百年的修炼过程中，所积攒下来的不同底牌。
只是，水系道法的攻击手段，终究还是比不上金系、火系那般直接暴力。就连防御、困敌能力，比起土、木二系来讲，也远有不如。
所以，为了发挥水系道术的优势，提高神通的丰富性与多样性，便是李牧鱼如今最迫切的刚性需求。
“嘶嘶”
冰雪消融，群蛇出洞，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漫山遍野的大雪便迅速消融，留下的，唯有一地坑坑洼洼的积水罢了。
“大王大王”
“什么事？”
佘山腰腹，一处极为阴暗潮湿的蛇窟正掩藏于林木之间。而在其中，一条体型硕大，鳞片细密，毒牙狰狞的黑色巴蛇正蜷成一个圆饼状，融于蛇窟内的黑暗之中。
本应酣睡入眠，可是洞门口嘈杂的声音，却令这条黑色巴蛇，豁然撑颈。
“大王，佘山上的雪，全都融化了！”
“恩？”
黑影一闪，在那洞口处报信的小妖几乎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盘缩在蛇窟内的黑巴蛇便迅速地化为人形，出现在蛇窟门口。
“果然停了。”
人身不比白素贞与小青那般自然完整，黑巴蛇的人形到是差了许多。
面皮虽然是一张男性人脸，但是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鳞片，就连下半身，都是一条极为粗壮的黑色蛇尾。
“这雪是什么时辰停的？”
感受着周遭升起的温度，黑巴蛇不由得皱起眉，颇为不解地朝着一旁报信的小蛇妖问道。
“回大王，这雪……应该是在中午时停的，什么时辰……小的也不太懂……”
听着一旁小妖磕磕绊绊的回答，黑巴蛇也失了听下去的兴趣，挥一挥手，便令报信的小妖退了下去。
时辰、计数，都是从人修那边传过来的知识。若是没有功法传承或师门教导，像这种连化形都没成功的小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嘶嘶”
吐着蛇信，半人半蛇的黑巴蛇妖看着周遭的景象，心中的不解依然没有散去。
早晨时还是冰天雪地的冬日景象，可为何，连半日的功夫都没到，这佘山上的雪，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融化了呢？
“恩？”
就在黑巴蛇认真思考的时候，一丝不自然的诡异感，陡然之间在心中乍现。
“这是……雾？”
冰雪虽已消融，佘山的树木，也重复之前的秋日之色。可是，奇怪的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层淡若白纱的薄雾，在佘山林木之中浮现而出。不大一会儿，薄雾渐厚，若非神识可以排查，否则，光凭黑巴蛇的人躯肉眼根本无法看到十米以外的东西。
“这雾，怎么说来就来？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着实诡异。”
不仅是黑巴蛇，连带着佘山的其他妖类，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浓雾。
可碍于修为低微，除了个别的妖修之外，其他低阶小妖，却并未发觉到什么不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佘山守护者（一）
“嗡”
识海震荡，脑中嗡鸣，本在雾洞之中专心修炼的李牧鱼，在豁然之间，睁开了双眼。
“破妄眼，开！”
在察觉到不妥之后，李牧鱼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迅速并拢，并成点穴状，在口诀吐出的那一刹那间，便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
“恩？果然有问题。”
破妄眼，乃是一门专门用来勘破幻术、幻阵的灵目神通。而此神通，也是李牧鱼在人生中的第一部幻术功法《婆娑真经》中所习得。
在后来，随着李牧鱼对这门灵目神通参悟渐深，便将“破妄眼”从一门辨别幻术的神通，进化成了一门专门用来勘测气运的方法。
再到后来，通过对气运的辨别，这门神通居然还可以用来趋避灾祸，辨别劫气，是一门辅助性极强的神通。
虽然趋吉避害的效果，不如星宿老君的星宿占卜之法。但是，对于李牧鱼而言，也算是够用了。
“气运青中带紫，尚且为蛇形，但是在头部，却已幻化出了龙角，有了化龙之势……”
李牧鱼用破妄眼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气运情况，其中的初步化龙征兆，倒是令李牧鱼心中一喜。毕竟，大部分的结丹期修士的气运，都为淡青色。而同为神灵者，因为有着神域的加持，其气运颜色，会比同修为的其他修士要深一些。
可是，在气运形态上看，却大都多为“蛇形”，不具龙态。除了极个别天赋异禀的天生神灵之外，李牧鱼的气运形态，已属同修为中的佼佼者。即便的元婴期人修，他们的气运也很可能没有李牧鱼这般的绵长深厚。
“也是沾了龙鳞的光。”
心中有了论断，但对此，李牧鱼却并没有太深入的思考，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气运上的蛇尾部分。
“蛇尾泛黑，劫气侵染，是一个不祥的警兆。”
在勘测完自身的气运之后，灵目合闭，李牧鱼也解开了维持破妄眼的状态。
“劫气有涌动的趋势，估计也应该是近几日的事情，若是不能有效制止，怕是会有祸难降身。”
周遭因修炼时所凝聚的水汽渐渐四散，而随着李牧鱼心中情绪的动荡，原本盘膝而坐的双腿，又毫无征兆地化为了一条霜蓝色的龙尾。左右摆动，在李牧鱼毫无自觉之下，又在佘山上空引来了层层乌云。
“收”
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儿，李牧鱼也很快地调节了自己的心态。有些无语地看着身下“野性难驯”的龙尾，一时间，李牧鱼心中的压抑感，到时消散了不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控制住法体不稳的状态。”
当然，还有随着心情而变换的阴雨天气。
“如果这次领悟到的是冰雪神通种子，那我岂不是稍微一动气，佘山中的那群可怜生灵，就得在秋天活活被冻死？”
摇了摇头，收起了脑中有些荒诞的想法，驱散了天空中愈渐发黑的乌云，李牧鱼也重新回到了修炼状态。幸运的是，因为佘山中充斥了不可见物的大雾缘故，佘山的生灵们，也无法见识到佘山上空这幅“天地变幻”的奇异画卷。
“先是下雨，再是下雪，然后再到今日的大雾……姐姐，你说咱们佘山是不是真的要末日了？”
撵走了在洞天福地中蹭住的同族，小青在洞口盘着腿，拄着下巴，望着洞外的茫茫大雾，心中颇为忧思地嘟囔着。
“哪有什么末日，都是一群没离开过佘山的小妖随口胡诌的罢了，你怎么还真信上了？”
“何止是我啊，现在佘山大大小小的妖族都是这么传的。而且我不像姐姐你曾在外面游历过，我可是自小就在佘山长大的蛇精，哪曾见过这种阵势？况且，姐姐你不是也曾说过，佘山外的气候，也不似我们这般反常，倒也不见你真的关心咱们佘山。”
这一次争执的结局，不再像以往那般，总是以白素贞的胜利而告终。小青伶俐的口舌，倒是令在洞天中盘膝修炼的白素贞，堵得说不出话来。
而见状，小青心中却是颇为自得，可当着白素贞的面，却也不敢太蹬鼻子上脸地呛个没完。因为小青心中也知道，那所谓的“末日言论”，压根就是妖吓妖的谣言而已。
“姐姐，你见识多，佘山三天两头就变天的事情，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啊~”
见白素贞许久不搭理自己，小青自觉是自己的话，伤害到了白素贞那如莲花一般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也不敢继续抬杠，而是扭着身体，一摇一摇地走到白素贞跟前，熟练地抱着白素贞的胳膊，不断地用小脸磨蹭着。
“你说的也对，佘山近日里的情况，也的确奇怪。但那套末日言论，你也莫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否则令老母的血脉亲族听到，终归是不好的。”
“嗯呐~我知道啦~以后再也不说了便是。”
摸了摸小青头顶柔软的秀发，白素贞也不想再继续说教。不同于小青那颗无忧无虑，不思六欲的妖心，曾在凡尘中走过一遭的白素贞，却要比小青，敏感得多。
不同于其他同族的天生冷血，白素贞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贪恋红尘繁华的人，而非一个喋血肆意的妖。
拂过心中的杂绪，就着小青上一句的问题，白素贞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她虽在外界游历了一段时间，但是，若真说起这种四季反常，阴云莫测的气候景象，也并非全然没有。与其说是天有不测风云，还不如说，佘山所遭遇的一切，更死那人为手段。
想到此处，白素贞的瞳孔骤然一缩，连带着抚摸小青头发的动作，也重了一些。
“姐姐，你怎么了？”
敏锐地感觉到白素贞的不对劲儿，小青迅速正身坐好，看着身旁的白素贞，一脸关切地问道。
“你方才问我，在我游历时，是否见过如佘山这般频繁变天的情况。”
“对啊，姐姐，莫非你想起了什么？”
墨瞳微移，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小青，白素贞忽然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佘山守护者（二）
“小青，你可知道……神域？”
神域？
听到白素贞的话，小青一对漂亮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目光微闪，迅速地扫了一眼洞外的浓稠大雾，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姐姐，你的意思是……我们佘山中的异象，全都是那天庭神灵搞的鬼？”
看着小青探询的目光，白素贞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与小青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兰指轻扫，一道白色的结界屏障，便自洞天门口迅速结成。
“姐姐……”
“放心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况且，若真是神灵，我们也无需担心。毕竟，咱们老母生前也算是天庭中人，念在往昔旧情的份儿上，天庭也不会轻易动我们的。”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上下扫着，听到白素贞的话，小青略显忧思的神情，倒是好了许多。但是，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问题一般，小青重新抬起头，握住白素贞柔软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
“如果……那人不是天庭神灵……该怎么办？”
“不会的。”
闻言，白素贞却是反握住了小青的手，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
“操纵天气，行云布雨，本身就是天庭神灵的神通。而且，我近几日观察佘山气候，发现其变化无常的情况，很像我之前游历时，所途径的一处神域。而且，操纵风雨本属神通，虽说有些修士也可操弄一番，但像佘山这般的大阵仗，除非是化神修为，否则，别无可能。”
“化神修为？那岂不是比老母的修为还要高？”
听到白素贞话中很不得了的信息，小青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移了过去。
“没错，化神修为，在整个九州之中，都属顶级，何故会瞧上咱们佘山？所以，此人多半是天庭的神灵。”
点了点头，对于白素贞的推断分析，小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又联想到佘山近几日不安生的天气情况，她的心又莫名地堵了起来。
“姐姐，天庭的神灵，当真有这么厉害吗？连化神期都不一定能办到的事情，他们却能够如此轻易地办到……”
无论是三天三夜接连不断的倾盆大雨，还是冰封万物，皑皑风光的满山大雪。都是她们这种普通妖修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级神通，光是佘山如今这宛若封山一般的大雾，就不是青白二蛇可以抗衡模拟的事物。
抚了抚小青额角的碎发，白素贞却是失笑地摇了摇头：
“呼风唤雨，虽是神灵手段。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却并非是灵州之中的那些普通神灵。”
“恩？姐姐你的意思是，神灵还分强弱？”
刚问出这句话，小青就忍不住敲一下自己的笨脑袋。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那如巨擘一般的天庭之中，怎会没有一套自己的等级制度？一如佘山妖修，首先，其血脉便是一道实力的分割线。
白素贞看着小青的小动作，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洞天外的愈发浓厚的白雾，双目有些出神地说道：
“若当真是神灵所为，那人必然与佘山老母一般，是个有着自己神域的天生神灵。”
话音刚落，心绪涌动。在听完白素贞的话之后，一时间，洞天内的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安静。
“居然是天生神灵……”
看着白素贞若有所思的表情，再看看洞口处设立的结界，“天生神灵”这四个字，犹如烟花一般，在小青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蛇妖心中，炸了开来。
“也不用太过担心，万一只是我们自个儿的胡乱猜测呢……”
见洞中的气氛有些过于的安静，白素贞不由得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只要有姐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胳膊主动缠住白素贞的脖子，小脸轻贴，小青极为亲昵地埋在了白素贞的怀里蹭了蹭。而白素贞低头看着怀中的小青，脸上原本略含忧虑的表情，也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青儿，姐姐永远会保护你的……”
……
佘山之巅，云海雾洞。
“呼吸呼吸”
在成成叠叠的云雾中央，身着水色长衫的李牧鱼，不断地吐纳着周遭的云雾之气。而随着吐纳速度的愈渐加快，李牧鱼手上的施法速度，也越发的行云流水起来。
“雾沉，云升，御水，修道。”
双手运掌，空中凝盘。在李牧鱼两手状似打太极的动作之中，一个由云雾所组成的肥硕鲤鱼，便在李牧鱼身前生成。
而随着手中运使的力道越来越大，身前原本有些呆板的胖鲤鱼，也越发的灵动活泼起来。
“啪嗒”
在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那条由云雾所凝聚而成的胖鲤鱼忽然自李牧鱼身前跳了起来。摇着鱼尾，摆着鱼鳍，在游过漫天的云海之后，那条肥硕的胖鲤鱼，便在佘山的顶峰之上，朝着下面，极为大力地吐了一口浓浓的雾气。
“噗噗”
在狠狠的喷了几口浓雾之后，那条胖鲤鱼的体型，骤然缩小了几分，仿佛迷路的孩童，摇摇晃晃地，沿着来时的路线，又重新回到了李牧鱼的身前。
“还是差了一点儿吗……”
察觉到面前的动静，李牧鱼也自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看着身形明显又小了一圈儿的胖鲤鱼，一时间，李牧鱼竟突觉自己在凝聚神通时，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瓶颈。
“若是单凭雾精自己诞生灵智，不知还要熬上几百年。此时虽然在我的辅助之下诞生了些许的灵性，但若想当做斗法的助益，还是过于勉强了一些。”
有些挑剔地看着自己半成不成的作品，李牧鱼的脑海中，不断地构思着一些能够改进的方法。
雾精，是一种从云雾之中所诞生出来的水属精灵。
灵智低微，通智困难，比起从山精野怪所修炼而成的妖怪而言，这种五行精灵，更加被其他妖类所瞧不起。
但是，这种五行精灵胜在没有血脉桎梏，一旦开了神智，那将来所达成的成就比起如同妖修来说，只大不小。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佘山守护者（三）
“破妄眼，开！”
两指点于眉心之间，李牧鱼的双眼，便被一层淡淡的灵光所笼罩。
气运显形，劫气蠕动，看着蛇尾处的那一抹漆黑，李牧鱼的眉头，不由得再一次皱了起来。
“看来，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再睁眼，那层蒙在瞳孔处的灵光，便黯淡消失。李牧鱼看着身前一摇一摆的雾精，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沉下了心，一掌将雾精拍散，然后直接吞入腹中。
“既然无法成为助益，那就当做法力来使吧。”
感觉到雾精中的水气尽数涌入妖丹之后，李牧鱼便极为充实地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经过数日的凝练，这个雾精的体内，已经凝练出了一个大体的神通种子雏形。只是，时间太紧，即便已经有了成功的苗头，但对于现在的李牧鱼而言，还只是一个鸡肋罢了。与其摆着不用，还不如直接吞掉。至少，还可以弥补李牧鱼这几日来修炼神通时所耗费的法力亏空。
“此次的劫气，虽附着在我的神运之上，但其根源，却并非在于我的神道本身。反而，更像是因果沾染下的劫气。”
想到此处，李牧鱼的目光不禁望向身下的佘山。
浓雾笼罩，山势巍峨，但在佘山山体之外，却始终笼罩着一层宛若水镜一般的结界屏障。
这个结界的功能极为奇特，它虽然可以阻止其它外来生灵进入佘山，但是，一旦内里的生灵想要出去，那么，他们反而也会被这层结界死死地堵在里面，根本无法离开。
而在其中，若是佘山老母生前的信众，又或是血脉嫡亲，那么，这层结界对于那群信众的威慑力，只高不低。
心中暗暗惊叹，一方面，李牧鱼可以理解佘山老母想要保护信众的想法，但是，在另一方面，李牧鱼也看出了佘山老母的决绝与心狠。
在佘山老母出事之前，佘山的结界，是不允许轻易地进，但却可以随意地出。可是，在佘山老母陨落之后，这个结界却变得极为牢固，不仅是对外，也同样是对内。
同为神灵的李牧鱼，当然可以理解佘山老母想要保护自己信众的心情。要不然，在佘山老母“生前”也不会拜托李牧鱼为其守护佘山。
只是，禁止信众的离开，却是佘山老母极为矛盾之处。。
一旦李牧鱼无法保住佘山的安全，那么敌人势必会杀进佘山。而面对这种情况，佘山老母却是宁可信众死在里面，也不允许他们的逃离。这种既矛盾，又狠厉的处事方法，在某一方面，也完全可以看出，佘山老母在求道之路上为达目而不择手段的性格。
心中微微叹息，但对于这种做法，李牧鱼却并非全然反对。
作为神灵，保护自己的信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互利承诺。但是，一旦遭人背弃，李牧鱼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作出这种鱼死网破，要所有人陪葬的举动。
“单从劫气浓度上来看，危险程度并不足以致命。况且，我如今已经突破到了结丹期中期，若是配合着其他手段，那么，也并非不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佘山，李牧鱼如今可以断定，他这一次的劫气因果，必然是由佘山因果所牵连到的。
只是，他已经融合了龙鳞之中的真龙血脉，即便那“龙鳞”只是个冒牌货，但是，因为有着心魔誓言的牵制，李牧鱼也无法真出做到放任不管，弃山而逃的行径。
“啪嗒”
就在李牧鱼不断思考的时候，身下的龙尾又再一次不安分地甩了起来，而且随着龙尾甩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佘山上空又开始有了乌云聚拢的征兆。
“还真是不安分啊……”
最近一段时间里，因为对自身情绪的有效控制，李牧鱼也可以真正地把控住法体暴露的频率。只是，在某些时候，一旦心态有了过大的起伏，那么，这法体便会再一次“不经意”地窜出来。
“轰隆隆”
忽然，在李牧鱼有些分神的时候，佘山上空竟再次滚过一道闷雷声。
本想及时地控制，但李牧鱼看到周遭越发阴沉模糊的景象时，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却在李牧鱼的脑海中中，一闪而过。
“对啊！我怎么忘了竟然还有这一招！”
灵光迸发，心绪澎湃。
李牧鱼停下了要控制雨势的动作，两手一拂，蓝光乍现，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响起，一道清脆的琴声，由远及近，在愈发强烈的雨声当中，远远地荡了开来。
……
九重天，煞风群。
穿过层层的险阻，终于，形容狼狈的戮剑真人，喘着粗气，从空中踏着飞剑窜了下来。
双眼铺满血丝，转过头，戮剑真人看着身后的电光，不知是不是旁人有意为之，在这一路上，除了无穷无尽的九天煞风，戮剑真人险些被九重天中突如其来的流火飞雷给炸得粉碎。
但所幸的是，除了飞剑有些受损之外，戮剑真人却是很幸运地躲过了那漫天的危机。
“噗嗤”
突然，气血翻涌，在驾驶飞剑的途中，一口闷在胸腔内的瘀血，直接从戮剑真人的口中吐了出来。
血雨淋淋，血珠飞溅，一个踉跄之间，戮剑真人险些从疾驰的飞剑上，摔了下来。
“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得找个地方疗伤才行。”
因为星宿老君的威压冲击，以及在九重天赶路时对法力的过度消耗。如今的戮剑真人，完全就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能力再继续奉行他的“复仇计划”。
“嗖”
决断完毕之后，戮剑真人也不再继续耽搁，凭着强大的神识随意地朝下方扫了一下，便择了一个山头，调转飞剑疾驰的方向，迅速地朝下飞去。
“蛇妖，老夫再容你蹦两天，待我疗伤结束之后，便是你的死期……噗嗤……”
又是一口血喷出，双眼猩红如血的戮剑真人，也顾不得再继续说狠话，而是飞快地在周围布置了一个隐身阵法，便盘膝闭目，极为虚弱地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佘山守护者（四）
极西之地，弱水域。
雾气蒙蒙，泠泠秋水，在经过数十年的修补与改造之后，比起之前的衰败，如今的弱水河，已经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
不仅如此，原本并不是十分宽阔的河道，在蔚蓝色弱水的冲刷下，也得到了极大的拓宽。甚至，连河道下游所布满的密集水道支干，在河水日以夜继地冲刷下，也渐趋合并在了一起。
“哗啦”
河道的上游，与弱水的蔚蓝不相同的是，河道上方的水，则为极深的泥土之色。
但是，只要是携带沙土的河水，在涌入到弱水的那一刻，水中的泥沙便会迅速下沉，而大半的，则会被卷到了岸边之上。久而久之，在弱水与普通河流的相接之处，便会出现极为明显的颜色区别。而在岸的两侧，更是已经积攒了大量宛若“小山”状的泥沙堆。
弱水千钧，鸿毛不浮。
在李牧鱼建立弱水域的数十年之中，已经有许多“不懂事”的飞鸟，遭到了弱水的毒害。
渐渐地，这看似美丽的蔚蓝色弱水，在周遭飞禽走兽的心中，已经留下了许多难以忘记的凶名。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使得在弱水域的周围，没有任何的生灵胆敢靠近。
“嘎嘎”
噗通！
浓雾结界之外，一只体型极为肥硕的乌鸦，自无名海处飞来。还没来得及张嘴叫唤几声，那肥硕的鸦身便突然下坠。在经过弱水河上空的时候，那只体型肥硕的乌鸦，竟直接掉入到身下的那片蔚蓝之中。
“嘎嘎！嘎嘎！”
翅膀不断地在弱水河中扑腾，但惨叫声还没怎么叫出来，浪花翻滚，那只可怜的胖乌鸦就直接被拍到了弱水河中。
可是，奇怪的是，不同于其他鸟类血肉崩塌的惨状，那只胖乌鸦在自知无法逃出弱水河的情况下，竟摇身一变，肥硕的鸦身直接化为一缕黑色的阴风，沿着弱水河，直到支流分层出，才又重新凝聚肉身，艰难地飞了出来。
“嘎嘎这是什么破河，吓死劳资了！”
不断地扑腾着翅膀，“死里逃生”的渡鸦颇为心有余悸地看着不远处的弱水，一时间，胸腔里的那颗“人心”，还在不自然地战栗着。
“这条河怎么这么古怪，之前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一次，就变得这么害人了！”
嘶哑的声线中，还带着些许的颤抖，但又想到来时的目的，渡鸦只好重新振作起来，扑腾着翅膀，绕开弱水河，晃晃悠悠地朝着弱水域的上空飞去。
“嘎呸！”
尖尖的鸟嘴朝下一吐，顿时，蓝光乍现，一只包裹在水膜之内的幻魔蝶，自幻光之中，扇翅而出。
“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吧！嘎”
似是在为刚才差点儿被弱水溺死的事情出气，渡鸦狠狠地用翅膀朝着幻魔蝶扇了一下，直到将幻魔蝶扇得老远，渡鸦才颇为解气地扯了一嗓子，落到了一旁的树杈上，悻悻等待着。
……
“恩？”
弱水河畔，彼岸花丛。
感受到来自浓雾结界处的异动，原本栖身在彼岸花之中的孟七，迅速凝聚法身，抬起肤色过分苍白的手臂，手掌成爪，将破雾之物，轻而易举地摄入到掌心之中。
“居然是幻魔蝶？”
宝蓝色的翅膀轻轻地拍打着孟七的手心，但内含的法力，却并非是属于李牧鱼的精纯水气。在若隐若现的幻光之中，孟七清楚地感知到了一种仿佛来自同宗同源般的熟悉气息。
“是死气……难不成，是神君在冥界中的那位朋友？”
思绪电转，很快地，孟七在心中便有了决断。
握住手中的幻魔蝶，玉足轻点，穿过层层迷雾，孟七沿着幻魔蝶飞来时的路径，很快地，便发现了栖息在枝桠上的渡鸦。
“怎么是个女的？弱水河伯呢？我家主人有事情要找他，嘎”
聒噪的声音在孟七的耳畔响起，眯着眼睛朝着枝桠上的胖乌鸦打量了一番，孟七可以很确定，方才幻魔蝶身上的死气，就是来自这只渡鸦。
“弱水河伯有事外出了，你现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告知于我，到时候，我自会替你家主人传达给弱水河伯。”
“就凭你？”
肥嫩的翅膀极为吃力地朝上扇动着，狐疑地朝着对面的阴神看了一眼，旋即，孟七的身份便自渡鸦的那颗小小的脑袋里，蹦了出来。
原来是那个在生灵界封了神的阴鬼！
重新审视了一遍孟七，但奇怪的是，以渡鸦如今的眼力，却丝毫瞧不出孟七身上的阴神气息。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个修为低微的鬼修罢了。
在知晓了孟七身份之后，渡鸦也不再旁敲侧击，而是选择直截了当地对孟七说道：
“我家主人特地让我来给弱水河伯传话，如今，忘川河已经彻底地融入到了冥界水域之中。而且再过不久，那忘川河，便会有进阶的征兆。”
“进阶？”
心中惊讶，但渡鸦却根本没有给孟七任何询问的机会，只是继续操起聒噪的声音，高声说道：
“没错，弱水河伯引入冥界的忘川河，已经渐渐受到了冥界的认可。所以，我家主人希望，在鬼节阴气大盛那日，弱水河伯可以为渡河入冥界的阴魂，保驾护航。”
嘎嘎
言罢，似是烦透了日光鼎盛的生灵界，在传达完讯息之后，那渡鸦连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无名海飞去。即便孟七出声拦阻，那渡鸦依然我行我素，根本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身后的低阶“阴神”。
“忘川河吗……”
看着远方越来越小的黑点，思绪有些飘忽的孟七，猛然间回过了神。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报给神君才行！”
……
轰隆隆
灵州，佘山。
黑云压山，闷雷滚动，可是，在近几日中，即便有电蛇划过，但被乌云密布的佘山上空，却始终没有滴下来过一滴雨点儿。
当然，连同藏在乌云之后的阳光，也始终无法穿过层层阻碍，洒落在佘山之中。
“嗖”
突然，破空声起。
一道刺破苍穹的白色剑光，犹如黑夜中的流星一般，在天色极暗沉佘山上空，携势而来。
有杀气！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佘山守护者（五）
乌云之后，被幻光裹身的李牧鱼，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来人。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玄色长衫猎猎作响，踏剑而立，目光披靡。浑身上下，竟连每一根头发，都透着极为凛冽的刀剑杀气。若非身上独属于的蜀山的图纹花样，李牧鱼都要以为，此人是否是一个成了精的刀剑器魂。
“是他！？”
居然是他！
凛冽的杀意，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不断地刺向佘山外的那层结界之上。
……
一百六十年前。
当李牧鱼还只是一个刚化形没多久的小鲤鱼精，那份寂静，那份令人胆寒的寒冷，都深深地印在了李牧鱼的心间。
“天下无妖。”
李牧鱼到如今，还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四个大字。
黑沙河内，妖类灭绝，唯有一块被斩掉一半的石碑，仍然矗立在李牧鱼的眼前。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也正是石碑上的四个大字，让李牧鱼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也正因如此，李牧鱼心中的那套“地球量尺”，彻底地粉碎在一场真实的杀戮之中。
当然，当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气愤，以及令人胆寒的恐惧感，时隔今日，李牧鱼依然清晰的记在心中。只是，经过了这百十年的修炼，如今的李牧鱼，早已今非其比。
“轰隆隆”
抬起头，踏在飞剑上的戮剑真人，忍不住朝着雷声涌来的空中看去。
密布的乌云，阴沉的气压，却又迟迟不下雨的气候，都使得戮剑真人心生讶异。但是，不仅是佘山，方圆数百里之内，却都这般的阴沉。而这，就令戮剑真人误以为阴天便是佘山的常规气候。
“虽然佘山老母已经陨落，但是佘山外的结界，似乎并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目光思索，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大山，一时间，戮剑真人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行！此刻若不除那蛇妖，以后，只会更没有机会罢了！”
目光一凝，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戮剑真人并没有急着去破开结界，而是先从乾坤戒中取出了数十把阵旗，打算先在佘山附近布置一个杀阵。
“是要布阵了么？”
乌云之后，俯视着戮剑真人动静的李牧鱼，却并未有任何的慌乱。即便戮剑真人手中的阵旗已经插了大半，但李牧鱼，却依旧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手段。
“之前便听闻蛟王域大皇子在被蜀山剑修追杀，可没想到，追杀大皇子的人，居然会是云姬的老冤家。而他今日会来佘山，其目的，就是为了杀掉云姬的吧。”
大致知晓了戮剑真人的目的，说实话，若是李牧鱼现在知晓云姬的位置，那他是绝对不介意直接将云姬扔到戮剑真人面前，让他们二人自行去厮杀解决恩怨的。
眼看着戮剑真人的杀阵即将要完成，李牧鱼却是极为不甘地摇了摇头。
当初那本《婆娑真经》就是从云姬那里得到的，而破妄眼这门神通，云姬自然也应该会习得。作为戮剑真人针对的对象，劫气侵袭的征兆，必然已经被云姬所知晓。所以，在佘山老母“陨落”那日，云姬便已离开佘山。到现在，关于云姬的踪迹，李牧鱼也无从知晓。
“当真是因果孽缘，当日我既从二人的纷争中谋得了利，那这份果，终究还是要偿还的。”
心中有了决断，李牧鱼望向戮剑真人的目光，一下子便变得凛冽了起来。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山中猛虎，只需一瞬，就要将瞄准的目标牢牢撕咬吞噬。
“恩？这附近的气温，好像突然降下来了不少……”
眉毛微动，但戮剑真人手中布阵旗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停下。只是，让戮剑真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蜀山周围的土地，似乎比起普通的沙土，还要坚硬许多。若非法力加持，否则，戮剑真人手中的阵旗，压根就无法插入到沙土之中。
“嘶~怎么越来越冷了？”
身体陡然一颤，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戮剑真人发现自己的眉毛、头发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霜花。连同呼吸之时，都有两柱白起，自戮剑真人的口鼻中，发出。
“有古怪！”
强忍着周遭的低温，戮剑真人终于将手中的最后一杆阵旗插入到沙土之中。可是，当戮剑真人打算安插灵石启动阵法的时候，一道让戮剑真人几乎是寒毛乍起的杀机，自他的脑后，无声地传来。
“砰”
寒风凛冽，杀气充盈，几乎是凭借着多年的杀戮本能，那枚擦肩而过的锥状物体，才被正在着手启动阵法的戮剑真人堪堪躲过。只是，因为体内温度的急剧下降的原因，使得戮剑真人的动作，变得极为僵硬。因此，即便躲过了脑后的致命部位，但在闪避的过程中，在肩膀处，依然还是着了道。
“有人偷袭！到底是谁？”
发丝有些凌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戮剑真人手中的上品灵石，迅速地插入到阵盘之中。
“烈阳断魂阵已经启动，我就不信，凭此阵法，我还制服不了一个蛇妖？”
本能之间，戮剑真人已经断定，方才偷袭之人就是“云姬”。但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那条明明已经被他杀过一次的蛇妖，是凭什么本事，能偷袭到他的？难不成，是佘山老母在临死之前，给这个妖女赐下了什么了不得的灵宝？
目光有些犹疑，可是当周遭的寒冷，被已经启动了的“烈阳断魂阵”驱散了不少时，戮剑真人有些被扰乱的心绪，不禁重新平复了下来。
“畜生终究是畜生，只要有我蜀山杀阵在此，任凭你什么灵宝，我都一一给你破了！”
人与妖最大的区别，并非只有天赋。在运使外物御敌这一方面而言，妖，始终都比不上一个人。
而这，也正是戮剑真人胆敢单枪匹马来到佘山复仇的原因之一。
第二百八十章 佘山守护者（终）
“砰砰”
犹如枪炮炸裂，当烈阳断魂阵飞速运转而行的时候，猛烈的炽火风暴，便自阵法周围呼啸形成。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也急剧攀升。
“火属阵法么？看来是为了克制佘山妖族，所特意准备的。只可惜，我却非佘山中人。”
乌云压山，藏身于雷电之后的李牧鱼，却是极为冷盘地看着下方的戮剑真人。
佘山有双绝，其一，便是木绝。
若是为了对付大半都修行木属功法的佘山妖族，烈阳断魂阵理应当属绝佳。
只是，戮剑真人绝对不会料到，此时守护佘山的，却并非再是佘山中人。不但如此，若论克制火属阵法，李牧鱼这个先天水神可以说是拥有着绝对性的优势。
而且……
看着下方不断运使阵法消除周遭寒霜的戮剑真人，李牧鱼的双眼之中，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此时的佘山，也算是我的主场。”
话音刚落，琴声争鸣。宛若漆黑乌云之中的一道惊雷，突兀之间，便在戮剑真人的耳畔，骤然炸开。
“恩？是什么声音？”
铮铮铮
三声琴音，三道惊雷，还未等戮剑真人真正反映过来，细若银线般的斜密暴雨，笔直的，向着烈焰断魂针倾泻而来。
“滋滋滋滋”
细雨浇灌，密密麻麻地落在了烈阳断魂阵的阵网之上，可当这漫天的雨水，碰撞到阵中的爆裂火气之时，却又尽数地蒸发，化为无穷无尽的水雾，将烈阳断魂阵尽数笼罩在内。
“下雨了？难不成是那蛇妖搞的鬼？”
看着阵法之外忽而猛烈的大雨，旋即，戮剑真人便否定了这种猜测。
虽说道修利用符，也可以勉强布点儿云雨，可是，比起此刻的大雨倾盆，若当真是属于人为所致，那么，此法已属神通范畴，绝非是一条小小蛇妖可以轻易掌握。
“难不成……是天庭神灵？”
想到这种可能性，戮剑真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可是，在多年的对敌经验之下，戮剑真人又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此地范属佘山，按照天庭的规矩，是绝对不允许麾下神灵随意侵占其他天生神灵的神域……即便，佘山老母已经陨落。”
心绪电转，想到此处，戮剑真人便再一次排除了是其他神灵的可能性。
只是，戮剑真人平生杀妖无数，可目前在灵州能找上他复仇的，实质上却并没有几个……
“会布雨神通的妖族……难不成，是那条黑蛟？”
几乎是在瞬间，戮剑真人便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他与藏剑真人前往天庭，便被人推拒说是并未藏人。起初，戮剑真人以为是天庭的推托之词，可看到这漫天风雨，戮剑真人对于天庭的话，倒是相信了几分。
“待我先杀了你，夺回琅琊碎片，再寻那蛇妖也不迟。”
目光越发的凛冽，在戮剑真人已经“确定”敌人身份之后，也不再过分忌惮，而是又拿出数颗上品火灵石安插在阵盘之上，便祭出四把飞剑，以东西南北四角，向空中的乌云搅去。
“叮叮叮叮”
细雨渐疾，每一丝雨水，宛若坚硬钢针一般，密密麻麻地击打在烈阳断魂阵的阵网之上，发出金铁相碰的声音。
然而，令戮剑真人没有想到的是，这雨势之中，竟暗藏危机。
“嗖嗖”
两道接连而下的细小冰刃，竟在雨势消磨阵网之后，迅速地穿透了灵气薄弱处，以迅猛之势，直接向戮剑真人的方向飞来。
“叮”
看着近在矩尺的冰刃，戮剑真人却丝毫不见慌乱。飞剑盘旋，除去飞出阵外探敌的四把飞剑之外，在阵法之中，依然有一个小范围无缝隙的剑阵，牢牢地抵挡在戮剑真人周身。
剑气凛冽，那冰刃压根还没碰到戮剑真人，就直接被剑气击碎，化为细密的冰屑，被烈阳断魂阵中的高温，蒸发殆尽。
“雕虫小技。”
冰刃穿透阵法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是，任凭角度如何刁钻隐蔽，却始终无法穿过内里的剑阵，对戮剑真人造成任何损害。
“嗖嗖嗖”
没有再给冰刃继续偷袭的机会，戮剑真人直接操纵着周身的飞剑，破阵而出。
剑气如丝，雨中缠绕，戮剑真人也不再管周遭看似无穷的细雨，径直地，朝着佘山上空密闭的乌云飞去。
“轰隆隆”
大雨倾盆，雨势转疾，踏着飞剑穿过层层乌云的戮剑真人，却是极为不屑地一笑，手握剑柄，剑势如虹，在一击即出的剑气之下，环绕在戮剑真人周身的剑阵骤然散开，化为数十道气柱，将佘山上空的雷云，悉数穿透。
“杀剑式，破！”
恍若在世杀神一般，手握长剑的戮剑真人，几乎已经化为一道残影，在一劈一挑之间，每一个剑招便化为一个分身，血丝倾布双眼，带着无匹的杀气，顷刻间，便将铺天盖地的乌云，尽数击溃。
“恩？”
没有人？
剑势收拢，当戮剑真人重新召回盘旋在空中的飞剑之时，漫天的分身也迅速后退，踏着召回的飞剑，犹如影子一般，接连没入到戮剑真人周遭的剑气之中。
意识突然模糊，但仅是一瞬，戮剑真人便咬破舌尖，强行将自己的神识拉回到识海之中。可是，一种针扎般的尖锐疼痛感，却自戮剑真人的识海中传来。
“嗖”
“叮”
又是堪堪一躲，那防不胜防的冰刃，险些便直接穿过戮剑真人的太阳穴，将他的神魂击穿。若非剑阵始终未撤，现在的戮剑真人，很可能就会血溅当场。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这种手段，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条黑蛟所为。否则，在外海那日，那黑蛟也不会被他击伤，拼死逃出。
到底是谁！？
……
“还是被躲过去了么……”
佘山外，恍若无穷无尽的浓重大雾，将佘山中所有生灵的视线死死封闭；而在佘山上空，那本应该被戮剑真人搅破的漫天乌云，却依旧完好如初地笼罩在整个佘山上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底牌尽出
剑气飞荡，烈火侵蚀，震天的轰鸣声，接连不断地自佘山外的浓雾中传出。
听似很近，但声响传出的实际位置，却又离佘山极远。远到，仿佛要被佘山上空的闷雷声所吞没一般。
李牧鱼冷冷地看着云雾中声势极大的戮剑真人，双眼如墨，眼白漆黑，在戮剑真人因神魂撕裂而疼痛到颤栗之时，李牧鱼知道，他屡试不爽的心转之术，失败了。
从戮剑真人进入到阴云所笼罩的范围之内，再到后面的试图破坏结界，以及布置烈阳断魂阵，以上种种，其实都是戮剑真人在李牧鱼编制的幻境中，所做的骗己之举而已。
不仅如此，从最开始到现在，戮剑真人就压根儿没有找对过佘山真正的位置。就连他现在所布阵的地点，其实也只是佘山附近的一座无名小山包罢了。
至始至终，戮剑真人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象。
“咕噜”
没有急着继续施法，在自知一张强有力的底牌彻底失效的时候，李牧鱼则强迫自己迅速地镇定下来。吞下忘忧树的叶子，磅礴的先天木灵气，便自翠绿的叶脉中化了开来，顺着李牧鱼的经脉，修补着他方才因施法时被强行打断的经脉损伤。
“三昧真火，去！”
“混天绫，缚！”
依旧没有露面，趁着戮剑真人的神魂被心转之术所伤之际，李牧鱼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甩出，同时，还不忘继续以若水琴驱使幻术。
“铮铮铮”
随着琴声弹奏，笼罩在戮剑真人周身的雾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同时，自李牧鱼手中迸发而出的混天绫，在穿入迷雾幻术的过程当中，直接幻化成了一条赤色巨蟒，吞吐着灼人的火焰，径直地冲向了半空中略显呆滞的戮剑真人。
“终于现身了吗！”
即便神魂刺痛，但身后铺天盖地的狂暴灵气，依然没有瞒过戮剑真人。
食指掐诀，飞剑出鞘，恍若白虹一般的凛冽飞剑，在戮剑真人的驱使下，浩浩荡荡地朝着混天绫所化的赤练巨蟒斩去。
“嗖嗖嗖嗖”
带着独属于金铁的凉气，几乎是刹那之间，赤练巨蟒便被漫天的飞剑切成一缕缕数不尽的火焰，紧接着，青风乍起，那被劈砍得支离破碎的混天绫迅速汇聚，顺着呼啸的青风，直接绕过了飞剑，向着空中施法的戮剑真人烧去。
“疾！”
近在矩尺的三昧真火，令戮剑真人陡然变色。火焰中所散发的惊人温度，令他惊愕之时，却根本没有办法抽身硬抗。
在电光火石之间，戮剑真人直接脱下了身上的玄色道袍，猛地朝着三昧真火侵袭的方向抛去。刹那间，火光骤起，原本绣在道袍后背上的朱雀图案，竟在道袍与三昧真火相碰的那一刹那，活了过来。
“唳”
噗嗤
朱雀长唳，声波浩荡。就在三昧真火被“活过来”的朱雀一口吞掉的时候，在上空中施法对敌的李牧鱼，直接被震出了一大口黑血。
“咕噜”
再一次吞下忘忧树叶，还未等先天木灵气发挥功效，李牧鱼直接远程朝着混天绫输送法力，在即将吐出第二口血之时，被朱雀吞入腹中的混天绫，直接在里面炸了出来。
轰隆
“居然敢毁我法宝！”
一声哀鸣，那件被戮剑真人祭出来的玄色法袍，直接被喷涌出来的三昧真火毁坏殆尽。唯独剩下的一缕橘黄色朱雀火焰，也被破“腹”而出的混天绫迅速同化。
而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的戮剑真人，则是突然近乎癫狂般哀嚎了起来。
“孽畜，看我不杀了你！”
三昧真火重新汇聚，在幻术的裹挟下，混天绫重新化为了一条赤练巨蟒。只是，比起最开始时，却是小了许多。
“杀剑，第二式。”
两指并拢，足点虚空，重新飞回到烈阳断魂阵中的戮剑真人，不断以两指运使剑招。
招招致命，式式要命，与戮剑真人目眦欲裂的癫狂状态不同的是，在他驾驭飞剑的时候，却是近乎绝对的冷静。
仿佛，此时此刻，戮剑真人的身心不再是一个“人”，反而更像是一把没有七情六欲，只懂杀戮的绝世凶剑。
“嗖嗖嗖”
飞剑颤动，在李牧鱼看到天空中九十九把飞剑凝成一把巨剑之时，他知道，凭他此刻的法力，是绝对无法硬抗得了戮剑真人这一击的。
拼了！
“混天绫，回来！”
咔嚓
神袍裹身，神轮逆转，李牧鱼也不再顾忌是否会暴露自己身份，在收回混天绫的同时，浓雾之中，在戮剑真人所在的烈阳断魂阵的位置上，突然没由来地传来了一声仿佛冰块破裂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激荡的水声，便自戮剑真人的脚下，骤然传来。
“怎么回事？”
哗啦
水声震天，涛声拍岸，戮剑真人绝对没有想到，他脚下所踩的那片土地，竟然是由一层结了冰的湖面所幻化而成。
“居然是幻术……没想到，居然会是幻术！”
冰层破解，烈阳断魂阵的阵旗，瞬间便陷入到了坍塌的冰层之中。自然而然的，那被布置好的烈阳断魂阵便直接溃散在冰层下的湖水之中。
“剑阵，归位！”
没有再继续追赶那条跑路的“赤蛇”，当机立断，戮剑真人直接将飞剑召回，将自己即将被湖水吞没而无法行动的两脚，直接从冰层中，硬生生地给拖了出来。
“这湖水……有问题！”
飞剑入鞘，因为方才使用“朱雀道袍”的缘故，九十九把飞剑，此时戮剑真人体内所盛的法力，也只能堪堪运使四把而已。
不仅如此，那蔚蓝色的诡异湖水，确实极为沉重。在戮剑真人操纵飞剑将他拖出来的那一刻，他的两只脚骨，已被那湖水的重量，给碾得粉碎。
“嘶”
在麻木之后，便是直入骨髓的钻心疼痛，戮剑真人几乎是咬碎着牙将两腿的穴位封住。
双目猩红，汗如雨下，但刺骨的疼痛却并没有彻底冲昏戮剑真人的理智。反而经过这数次的拼斗之后，幻术之后的敌人，已经令屡屡碰壁的戮剑真人，深深地忌惮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灵手段
“哗啦啦”
弱水翻涌，水气四散。在经过数次的缠斗之后，不仅是戮剑真人，此时藏身在浓雾之后的李牧鱼，也露出了力不从心的疲态。
催动混天绫的过度消耗，以及施展神域之力后的法力亏空，即便是面对着“双脚残疾”的戮剑真人，李牧鱼也完全没有能够一击即破的信心。
因为，到目前为止，李牧鱼手中的大部分的底牌，算是尽数打出。可是面对着这个戮剑真人，李牧鱼却依旧不确定他是否还保留着其他保命手段。
“阁下到底是何方人士？为何要设此幻阵，设计于我？”
在李牧鱼观察戮剑真人的同时，戮剑真人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周遭幻术的弱点。可是，在经过长时间的对峙之后，戮剑真人却发现，凭他目前的眼力，压根就没有办法去勘破这个幻术。所以，心思急转，在强压下心中的杀气之后，看似处于“弱势”中的戮剑真人，便率先开口向李牧鱼“服软”。
哗啦
足足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可回应戮剑真人的，却只是弱水河的水声罢了。
即便戮剑真人又继续问了几声，但藏身在暗处的李牧鱼，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好狡猾的东西……”
心中暗骂，戮剑真人不断地利用着这个空隙，来运使经脉中的法力来修补脚上的伤势。可是，在戮剑真人猛然间发觉到周遭雾气似乎又重新变浓之时，心中的那份不安感，在刹那间，突然爆发了出来。
“杀剑，第二式！”
剑鞘长鸣，剑气涌动，也不再管双脚之上的伤势，戮剑真人直接将全身法力尽数灌输到那九十九把飞剑之中。
剑气凛然，飞剑合一，脸色因法力急剧消耗而变得过分苍白的戮剑真人，此时却是面含狞笑，操纵着飞剑向周遭的浓雾狠狠斩去。
“呼”
剑气如风，杀气盘踞，周遭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幻术浓雾，却在这一剑之下，迅速溃散。而见幻术破开的戮剑真人，也不再耽搁，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用法力包裹住双脚，悬浮在飞剑之上，从浓雾破开的豁口中，快速飞离。
“哼哼，果然……”
踏剑而飞，在戮剑真人第一时间离开了幻术范围之后，便看到一个浑身上下被水气包裹住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云雾中央。
“你的法力，也早已经耗尽了吧。”
看着眼前那道飘忽不定的人影，戮剑真人苍白的脸上，尽是凛然而狰狞的杀意。
从最开始被困入幻术，再到之后的毁宝、断骨，戮剑真人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可以说是他近几年来所遇到过最憋屈，最愤恨的一次构陷。
不仅在打斗的过程中找不到敌人的踪影，就连自己的所有手段，都被人轻易打断。仿佛，他这一次的行径早已经被人勘破，连同对方所有要对付他的手段，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般。
“飞剑，疾！”
没有多余的试探，修炼杀剑的戮剑真人，深知对敌人的宽容，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对方摆明主意就是要杀他，若不是戮剑真人凭借多年的对敌经验，在“服软”试探对方之时，发觉出了一些端倪。否则，他也不敢拼劲自身法力，使出自己最强一击，来突出重围，揪出幕后之人。
“嗖嗖嗖”
剑光大盛，杀意凛然，而在戮剑真人的杀剑即将要砍到李牧鱼身前之时，水雾溃散，那原本笼罩在水气之下的身影，犹如一个泡泡一般，被那漫天的飞剑中，被直接戳破。
又是幻术！？
“剑散！”
心中一沉，戮剑真人迅速地从乾坤戒中拿出一颗疗伤丹药，扔入口中，当机立断间，戮剑真人直接操纵飞剑散开，以天女散花之势，向着周遭的云雾刺去。
“噼里啪啦”
就在戮剑真人不断搜寻李牧鱼身影的时候，突然，电光乍现，一道紫色的雷蛇，自云雾之中，向戮剑真人凶猛飞来。
“噗嗤”
雷电迅疾，堪堪一挡，在那电光即将要穿破戮剑真人头颅之际，一道乳白色蛋壳状的结界，自戮剑真人周围凝聚而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有七道电光，径直地落在了戮剑真人周身的结界之上。可到了最后，那层乳白色的结界，却只是稍微的黯淡了一下，并未对结界里面的戮剑真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是法宝么？”
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但是藏身在幻术之后的李牧鱼却依然不敢出声。
这一次，他可以说是手段尽出，无论是偷袭，还是以灵宝对敌，都令李牧鱼的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鹬蚌相争的胶着感。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
“孽畜，你还不速速现身！”
在一顿狂轰乱炸之后，戮剑真人并没有撤掉周围的结界，不仅如此，连同散出去的飞剑也重新收回，化为剑阵，围绕在身旁。
该死……
面色阴沉，在搜寻李牧鱼身影的同时，戮剑真人的心中，可以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炉火纯青的幻术绝技，操纵天气的风雨神通，直到刚才，那绝非普通妖修能够掌握的漫天雷法，虽说威力无法与真正的神通相比，但是这一切，都令李牧鱼在戮剑真人心中的形象，越发诡异莫测了起来。
“难不成，真的是天庭派下来的神灵？”
目光越发的阴沉，但是这种一言不合就直接下死手的行径，却又令戮剑真人极为不解与愤怒。
若此人当真是天庭的神灵，那么，他的所有行为便很有可能是受天庭指使。可是，他这一次来佘山就连藏剑真君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天庭了。
心中不断地做着判断，连同戮剑真人手中要使出的杀招，也变得犹豫起来。
戮剑真人自诩平生斩妖无数，杀戮果决，可寿数离大限越近，戮剑真人那颗无所畏惧的杀心，反而比起从前，越发的不如。
即使知晓了对方的杀意，但当他直面上天庭这颗擎天大树之时，戮剑真人还是退缩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蛇毒
“神灵不可杀，尤其是在灵州。”
这句话，无论是在蜀山，乃至是在整个九州修真界中，都犹如一条信则一般，警醒着踏上灵州的修士。
即便是之前偷袭佘山老母的藏剑真君，也不敢轻易地下杀手。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天庭无止尽的报复，也是为了防止天道的制裁。
况且……
戮剑真人警惕地看着周遭涌动的云雾，心中一杆本就不平衡的秤，开始不断地影响着戮剑真人的思绪。
假若这次与他缠斗之人当真是天庭的神灵：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官，那么，戮剑真人完全可以假借自卫的借口失手“错杀”。
即便事后东窗事发，在蜀山的撑腰下，任凭搜魂赌咒，戮剑真人的话也绝对被挑不出错来。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放逐回蜀山，关上个百八十年罢了。
但是！
目露凶光，牙龈紧咬，此时看似要拼上性命一般的戮剑真人，可若再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戮剑真人杀剑之上的杀气，竟不再似方才那般凛冽无前。
“如果此人并非是天庭的普通神官，而是……天生神灵，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真的杀掉了，那其后果，即便是蜀山，也难保我的周全……”
心中暗暗盘算，在思虑之间，戮剑真人的心中的杀意已迅速消减。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面之人绝对不是他要杀的那条蛇妖，同时，也定然不是先前“夺走琅琊碎片”的那条黑蛟龙。
所以，在分析利弊之后，戮剑真人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彻底地倾斜了过来。
逃！
“嗖嗖嗖”
飞剑归鞘，剑气如虹，在李牧鱼正准备后招之时，戮剑真人这一连串的跑路动作，着实令李牧鱼惊愕了一番。
“是要逃走么？”
眉头微皱，但仅是瞬间，李牧鱼便猜到了戮剑真人携剑逃跑的缘由。
这一战，除了没有显露真身以外，李牧鱼在戮剑真人年前展现的神通手段，委实太多了一些。
虽说戮剑真人不知道李牧鱼的真实身份，但作为一个骨龄足足比李牧鱼大上一圈的“剑修前辈”，戮剑真人的见识与眼界比起李牧鱼来讲，可谓是太多。
即便这几百年以来，戮剑真人因为心魔的原因始终没有突破到元婴期，但是，若凭真实手段的丰富程度来讲，李牧鱼的存货绝对比不过跑路的戮剑真人。
“嗖”
剑气消逝，白光远遁，见戮剑真人当真离开，掩身于幻术之后的李牧鱼也并未继续赶尽杀绝。
“逃了也好，若真的继续拼斗下去，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真的将他斩杀于此……”
而且，作为一个修为已至结丹期巅峰的蜀山修士，李牧鱼也保不准蜀山是否也会有追踪凶手的手段。所以，也为了防止被“监测”到，李牧鱼至始至终便藏身在幻术之后，没有被戮剑真人瞧见真身。
“呼”
忽然，云雾涌动，风声乍起，见戮剑真人已经彻底离开，李牧鱼也不再继续隐藏身形。足点薄云，脚踏清风，一溜烟儿的，李牧鱼便重新回到了雾洞之中。
“嘶”
在回到雾洞之后，李牧鱼却并未急着打坐恢复法力，而是略显焦急地摊开了手掌。
可就在李牧鱼打开手掌的那一刻，黑光乍起，一道宛如毒蛇在侧的嘶鸣声，于李牧鱼手掌中的黑光处，隐隐约约地传来。
“幸好还来得及。”
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摊开，一手捏诀，只见自李牧鱼的指尖处，迅速地凝聚出了一团湛蓝的流水，轻轻一弹，那团流水便迅速地涌向掌心处的黑光，将那会发出蛇鸣声的物件，给牢牢地包裹在内。
“凝！”
法诀轻吐，在黑光与蓝光交相轮转之时，水团再现，在李牧鱼不遗余力的多重封印之下，那团包裹在黑光下的物品，终于展现出了原来的面貌。
“不愧是有着毒绝称号的佘山老母，即便是一颗已经被封印了的蛇牙，其毒性，也不是我所能够轻易驾驭的。”
谨慎地将手中的毒牙封印好，在确认没有一丝毒气外泄之后，李牧鱼便迅速地将毒牙收入到乾坤戒之中。
“虽然我无法用此物将那剑修彻底毒杀，但凭借这一缕毒气，至少可以令他在这三十年之内，无法再轻易地杀回佘山复仇。”
……
千里之外，在戮剑真人一路御剑疾驰之后，总算是初步脱离了佘山的范围，来到了一处山野空旷之地。
“哼！那蛇妖倒是好命，居然能请得动天庭的帮手。待我这次疗伤完毕，定要将你抽魂扒皮，以泄心头之恨！”
心中暗骂，那个阻他杀向佘山的神灵，已经被戮剑真人默认成了云姬请来的救兵。
虽不知这蛇妖为何能请得动天庭的神灵，但是，戮剑真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心要死耗在灵州，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就不信了，那个神灵还能保得了你一世？”
噗嗤
喉头泛腥，在戮剑真人怒火攻心之际，没由来地，一口黑血便直接自口中涌了上来，喷溅而出。
“怎么回事？”
面色由白转青，在戮剑真人喷血之际，两道乌泱泱的黑气，在戮剑真人的眼眶之下显现了出来。
“是毒……”
就在戮剑真人慌神之际，突然，脖颈一痛，只见一条通体如翡的绿蛇，正恶狠狠地咬住戮剑真人脖颈，死命不松。
“孽畜！”
毒液注入，掺杂着血液的蛇吻在戮剑真人略显僵硬的手即将抓来之时，便迅速躯尾弹开。随后，那绿蛇落地，摇身一变，竟当着戮剑真人的面，直接化为一个面覆白纱的妙龄女子。
“戮剑仙人，好久不见。”
妙目如水，声若银铃，可这幅美女面庞落在戮剑真人的眼中，却是一反常态地激起了滔天的杀气。
“是你！居然是你！”
气急攻心，毒气蔓延，仿佛是点燃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站立在飞剑之上的戮剑真人，直接掉了下来。
噗嗤
鲜血再次直喷，可不同于方才的红色，此时戮剑真人口中喷洒出来的鲜血，却是如墨一般的漆黑。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机关算尽
“滋滋”
黑血滴落，草木枯萎，仿佛水落油锅一般，渗人的滋滋声，在毒血滴落之时，自戮剑真人脚下的草皮中清晰地传到云姬的耳中。
“孽障！我要……我要……杀了你！”
目眦欲裂，飞剑坠落，腥臭的毒血不断地自戮剑真人的七窍中流出，几乎是在嘶嚎之间，含着刻骨的恨意，刚才还能中气十足恶叱云姬的戮剑真人，顷刻之间，皮肉干瘪，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几乎要在毒血的侵染下，流脓溃烂。
“噗通”
死了？
当化为人身的云姬，看到眼前死状可怖的戮剑真人之时，心中的几乎毛骨悚然般惊疑，瞬间便令云姬跳了开来。
“居然是被毒死的……”
气息浑浊，毒气四溢，修至金丹期巅峰的戮剑真人，在剧毒之下，居然连解体脱魂都没有做到。
无论是肉身，还是金丹，在那黑色毒气的侵蚀之下，瞬间便化为了一滩毒水，腐蚀着周遭的林木。
“滋滋”
黑烟泛起，看到自己的大敌如此轻易地就死在眼前，云姬心中的震惊，完全已经超过了大仇得报的喜悦。
几乎是第一时间，云姬便将幕后施毒的凶手锁定到了之前与戮剑真人缠斗的李牧鱼身上。
因为云姬自己非常清楚，她的原身虽也是毒蛇，但她毒牙中的毒性，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易地就将一个金丹期巅峰的修士毒杀。更别提，连金丹解体逃走的余地都没有。
“没想到，他的施毒手段，竟恐怖如斯……”
还未说完，仿佛尖针落于心脏，一种尖锐的痛苦，瞬间便自云姬胸口处涌出。恍若澎湃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还没等云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口同样漆黑如墨的鲜血，自云姬娇嫩的唇瓣处溢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我……也会中毒……”
双腿抖似筛糠，还没来得及运功，那猛若山虎般的毒液，便迅速地自云姬体内扩散开来。到最后，云姬的脸上、身上、手上竟也开始长起了溃烂的脓疮。
“为什么……为什么……”
面白如纸，毒气泛滥，身为毒蛇的云姬，竟然根本无法奈何得了体内的毒气。而随着时间的推迟，云姬眼中的绝望之色，也越发的浓重起来。
“难不成，是刚才……”
记忆涌现，节点毕出。其实，自佘山老母“陨落”之后，云姬压根就没有离开佘山。
因为同样也修炼过《婆娑真经》的云姬，自然也会“破妄眼”这门神通。早在李牧鱼还没来佘山之前，云姬便已感应到了劫难将至。而且，令她感到十分惊恐的是，这一次劫气的汹涌之态，比起前世，还要更胜十分。
活了两世的云姬，当然不会选择就这般束手就擒，她先是将琅琊碎片之秘，献给了佘山老母，请求得到其庇佑。再以完美化形的优势，得到了佘山老母许多的资源倾斜，也借此顺利结成了妖丹。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决定，竟惹得强大如斯的佘山老母被蜀山修士所暗害。甚至，还不得不以自行“陨落”的障眼法，来掩人耳目。
在一方面，云姬暗暗震惊于蜀山行动的神速；而另一方面，她也庆幸自己先前的决定。若非是因为琅琊碎片在佘山老母手中，引起了蜀山修士的误判，否则，现在死的，就应该是云姬了。
可是，佘山老母的“陨落”，也令云姬再一次失去了庇佑。不仅是劫气渐深，就连修为，也越发的虚浮不稳。
然而，天道有生机，人到绝处时，便有逢生。
本以为要闭关假死的佘山老母，竟命令云姬放出“龙鳞”的消息。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找一个吸引火力的替罪羊，从而保护佘山。
最开始，云姬本有意设计远在弱水域的李牧鱼来充当这一次的“替罪羊”，可最后，因为蛟王域大皇子的出现，使得这个“替罪羊”的身份，从李牧鱼身上转到了那个倒霉的大皇子。
可是，当自觉“设计”失败的云姬，听到李牧鱼主动请缨以守护佘山三十年为报酬，来兑换佘山老母手中的“龙鳞”之时，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便迅速地在云姬心中形成。
劫气的颜色一日比一日深，直到在李牧鱼来到蜀山之时，云姬的气运几乎要被那劫气全然吞没。为了自己生，也为了那无穷的后患可以彻底消除，云姬终于决定实施这“螳螂捕蝉”的黄雀计策。同时，李牧鱼的强大，也令云姬着实安心了而不少。
毕竟，李牧鱼越强，那么，他将戮剑真人斩杀的可能性就越大。即便不能斩杀，但被誓言限制住的李牧鱼，必然也会保护佘山不被戮剑真人所破。
一旦两人不和，那么，戮剑真人即便不死，也终究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也自然就是云姬复仇之时……
布置幻阵，二人相斗，再都最后，戮剑真人夹着尾巴负伤逃跑，一切的一切都正中云姬下怀，所以，当戮剑真人准备逃走的时候，她便一直紧随其后，直到刚才，她以蛇吻打得戮剑真人一个措手不及……
云姬绝对不会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仇敌，竟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局死去。
同时，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也会以如此可笑的形势和仇敌同归于尽。
“噗嗤”
黑色的毒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口中吐着，毒血所溅之处，草木悉数枯萎。而此世投生于佘山中的云姬自然清楚，这种能置万物枯死的毒液，自然是号称灵州“毒绝”的佘山老母，所炼化所有。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本就是一条毒蛇的她，居然会死在另一条更毒的毒蛇手中……
“原来，我的真正的劫数并非是来自蜀山……而是，那两个被我设计的人……”
脓血迸发，身体溃烂，在剧烈的痛苦之中，云姬就这般不甘不愿，与自己今生最大的仇敌，一同死在了同一滩血泊之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蜀山
三日之前。
当李牧鱼预感到劫气将至的时候，便不断开始思索着对敌之策。
原本，因为融合龙鳞的缘故，使得李牧鱼的修为突破到了结丹期中期。
可是，也正因如此，李牧鱼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攻敌手段上的短板。即便他有各式各样的神通手段，但绝大部分的，都只是尚未凝结神通种子的神通术法罢了。比起真正神通的威力，还要差上许多。一旦李牧鱼在正面遇上敌人，那么，李牧鱼很有可能在对敌手段上吃大亏。
“终究还是我太弱了……”
学的都是偷袭的招数，就连神通，都是些范围性攻击力不强的“降雨”或“云雾”神通。
所以，在冥思苦想无果之后，李牧鱼终于决定冒险使用那颗在佘山老母“生前”，连同龙鳞一起交给他的毒牙。
这颗毒牙，是佘山老母因怕李牧鱼守护佘山不当，所特意留给李牧鱼的一枚杀手锏。而这件事，即便是平日里紧随在佘山老母身边的云姬，都不甚清楚。
在最初时，得到这颗毒牙的李牧鱼，并没有真的想过要利用它去对敌。
且不说，这是一颗由一条修炼了数千年的老毒蛇相赠，光是其中的所蕴含的剧烈蛇毒，就压根不是李牧鱼这种“小喽”能驾驭得了的。
也因如此，李牧鱼始终觉得将毒牙赠予他的佘山老母，就是想故意毒死他。否则，便是太看得起他这条小鲤鱼精了。
这种毒药，且别说是结丹期中期的李牧鱼，就算是他到了元婴期，也不敢轻易地去触及里面的蛇毒。
只是，再到后来，察觉到劫气将至的李牧鱼，又不得不打破之前的豪言壮语。硬着头皮，使出浑身解数，才从那颗毒牙之中，提取出了一丝丝的毒气而已。
但仅凭如此，也足够李牧鱼去对付像戮剑真人这种结丹期修士了。
到了第三日。
果然，按照李牧鱼最开始的设想，戮剑真人被困入到了幻术之中。
既而，再凭借着那些混杂着毒气的冰锥，以及同样混合着毒气的水雾，李牧鱼成功地将那一丝蛇毒引入到了戮剑真人的体内。两人一旦打起了持久战，那么李牧鱼完全就可以凭借着这一丝蛇毒，渐渐占据上风，从而反压戮剑真人。
只是，终归是天算不如人算。
因察觉到李牧鱼神灵身份而逃走的戮剑真人，在没过多久，就被紧随其后的云姬，偷袭了个正着。
也正因为云姬的那一枚蛇吻，所注入到戮剑真人体内的蛇毒，也成为了致使戮剑真人真正毒法身亡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仅身死，更是连同体内的血液，也因两种蛇毒的混合，同化成了一种崭新而剧烈的毒药。
也恰恰是因为这枚蛇吻，无意间沾上戮剑真人体内毒血的云姬，因修为远低于戮剑真人的缘故，云姬根本无法压制住体内的剧毒。
就这样，因果循环，孽障轮回，在云姬设计旁人的同时，却也反被自己的“聪明”所害。到最后，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即便是“罪魁祸首”李牧鱼，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那一丝蛇毒，竟会在后面，发挥如此大的效果。
……
蜀山，点魄宫。
藏剑峰上，一座极为不显眼的苍白建筑，正矗立于峰峦之巅。而于建筑内部，一个坐落位置极深的幽闭宫殿，则掩藏在来来往往的暗部弟子之间。
只是，这原本看似寂静的点魄宫内，却被一阵极为仓皇杂乱的脚步声所打断。跌跌撞撞，近乎是疾跑之间，那个面容慌乱的守殿弟子，竟一不小心地撞在了宫门口处的一个男子身上。
“顾……顾师兄……”
那面带惊慌的守殿弟子，见所撞之人乃是藏剑峰中的大弟子顾朗，原本慌乱的面容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的镇定。
“怎么了，为何要如此慌张？”
利眉似剑，双目如星，这个名唤顾朗的男子，在眉目之间与那习得守剑的藏剑真君秦雅，极为相似。
只是不同于藏剑真君在气质上的温润如玉，这个顾朗身上的锋芒，反倒是极为凛冽寒冷。
“回……回禀顾师兄，方才我在清理结魄殿时，发现……李师兄的结魄灯，灭了。”
“灭了？何时灭的？”
“就在刚刚……”
眉头紧锁，在听完眼前这个守殿师弟的话之后，顾朗也未仔细审查，几乎是当机立断地，带着身旁的守殿师弟御剑向着蜀山主峰飞去。
“师兄，我们不去寻首座汇报此事吗？”
见周围风景急退，第一次接任务就遇到这般丧事的守殿弟子，不由得开始六神无主起来。可又见到身前一向以铁血公正著称的大师兄，他那颗慌乱的心，也渐趋平静，在反应过来之后，才出声向同驶飞剑的顾朗问道。
“首座在数月之前便已离开了蜀山，所以，我们这次直接去寻掌门来处理此事。”
“是。”
风声呼啸，鹤唳长鸣，蜀山长年来如潭水般平静的表面，终于，因今日一个金丹期弟子的陨落，掀起了久违的波澜。
……
“收到消息了吗？”
弱水河畔，身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孟七，定定地看着眼前两个长着滑稽兽头的阴鬼。
语气即便还算镇定，但是孟七眼中的急切，却是连牛头、马面这两个阴鬼，都能感受得出来。
在面面相觑之后，二鬼之中有些不敢直视孟七目光的牛头，却是最先回道：
“回禀大人，幻魔蝶在四日之前便已放出，就连神君留下的传讯阵，属下也在这几日试着与神君取得联系，只是……”
牛头斜眼瞟了一旁的马面，在收到牛头眼色之后，马面却是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顺着牛头的话，又磕磕巴巴地接道：
“这几日都是小的守在结界之外，只是……一直也没有收到神君的音讯，也并未见幻魔蝶回来……”
啪嗒
就在孟七的表情越发不耐之时，突然，一声细小的振翅声，在三鬼耳畔，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