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荷包回血
炎黄这片天地下，论及剑道，苏破的剑法，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相较于当年融汇魔道白泽之变的力量，洞悉对方剑道虚实，从而将之破解的白泽魔剑，苏破如今的剑道，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
他追寻的是剑道真正的极致，无比纯粹，精益求精，剑法已无名。
如果一定说要有个名目，那就是只得一个“剑”字本身已足够。
其中蕴含以剑胜万物，一剑破万法的极致信念与追求。
故而，剑亦无形。
是以苏破动剑，看起来五指虚握，仿佛抽出一把无形之剑。
与其说是兵刃，不如说是名为“剑”的意志。
剑无名无形，但却是天下至锐，攻无不克。
不考虑张东云这个有无敌城加持的例外，单纯只看攻击力，苏破是如今炎黄第一人。
连雷瀚的玄天宇宙开，那般浩瀚雄浑的力量集中压缩于拳头上，正面硬碰硬，都被苏破一剑斩开。
先前一战，单论招式，是苏破更优。
雷瀚能胜他，是凭更深沉的心思战略，以及更深厚的境界积累。
其本人的评价，是公允之言。
如果苏破跟雷瀚一样，早年间就已经登临第十四境，一直这些年积累下来，那双方一战的结果，还很不好讲。
苏破剑道之高明，不仅炎黄称尊，便是同天外其他地方的高手比，也非常有优势。
宗天璇刀剑相合，可同苏破争锋，虽逊色于苏破剑锋之凌厉，但自身亦有暴烈绵长兼备的优点。
但如果只是星罗灭世剑，较之苏破剑道，便隐隐逊色半筹。
敖空的妻子……好吧，敖空的前妻，敖瑛的母亲傅玉婷，亦是剑道高手。
他不乐意多提自己的妻子，张东云便也尊重他，没有挖他的隐私。
但通过宗天璇、俞天权、冼开阳几人的所知，张东云当下也大致了解傅玉婷一些底细。
她出身炎黄天外另一方世界万象界名门，森罗剑宫。
其一身所学，名为森罗万象神剑。
如果说苏破的剑意一剑破万法，那么森罗万象神剑则是一剑生万法，威力上相较于苏破之剑，略有逊色，但也自不同凡响。
参考众人之言，张东云对其可以有个基本判断。
这森罗万象神剑，犹在炎黄界东胜神洲蜀山派剑道传承之上。
换言之，如果没有苏破，森罗剑宫的人来了东胜神洲中土，剑道一途，完全可以横着走。
不过，因为苏破的启发与磨砺，蜀山派如今剑道在原有基础上，虽不说突飞猛进，但一直稳步提升，渐渐开始今非昔比。
实事求是的讲，韩飞羽剑道修为与天赋悟性都不低，同古朴可以并称蜀山双壁。
两人因为苏破，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并且更有所得。
如今韩飞羽还在乖乖干苦力。
古朴则随着修为突破至武皇巅峰，连剑道也一并大进。
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剑道的揣摩与进步，并未停滞，仍在缓慢而坚定的向前。
他眼中的目标，就是要砥砺蜀山剑道不断提升，将来再战苏破，证明蜀山之剑。
如今在他的磨砺下，蜀山剑道虽然仍逊色于森罗万象神剑，但双方差距正在飞快缩小。
当然，前提是森罗剑宫的剑道停滞不前。
傅玉婷和她的门派，遇见了大麻烦。
他们的宿敌，另一支剑道名门灭剑派，在多年前，攻破了森罗剑宫的山门，击杀剑宫大量高手，并围捕追杀剑宫弟子。
算算时间，是在敖空同傅玉婷相遇之前。
所以当年傅玉婷入了炎黄界这片天地，很可能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
她此后离开，并多年不曾回来，应该是为了避免牵连敖空父女。
不过，虽然当年吃了大亏，但森罗剑宫毕竟根基底蕴雄厚，也结交有不少同道好友。
经过这些年来卧薪尝胆，他们不仅没有被灭剑派剿灭，反而渐渐恢复元气。
前些日子，甚至反攻回万象界，夺回自家祖地山门。
灭剑派自然也连连反扑，双方在万象界打得不可开交。
但不管怎么说，森罗剑宫好歹算是缓过这口气了。
傅玉婷应该也是那个时候，重回炎黄，看望女儿敖瑛。
当然，按她自己所言，她也是来炎黄寻某样宝物回去。
之后不再见她现身，倒也不足为奇。
森罗剑宫同灭剑派之间的争斗，眼下已经趋向于白热化。
接下来的胜负，极为关键。
森罗剑宫还远不到衣锦还乡，高枕无忧的时候。
在确定师门无事前，傅玉婷自然很难再外出多走动。
如果引起灭剑派的注意，还可能危及敖空父女。
当然，她不知道，张东云巴不得有人来长安。
灭剑派的剑术路子究竟如何，张城主没有亲眼见过。
但根据传闻中的描述，对照眼下宇宙虚空里残存的这道剑气，倒是越看越像。
已经有灭剑派的人来这里？
还是仅仅路过？
张东云思忖片刻，微微摇头，将虚空里值得关注的东西，搜刮一番，连同漠星铁一起带上，重返炎黄界内。
临时扩张时间总共只有一天，但对于张东云来说，已经足够将临时扩张范围内有价值的资源宝物，全部搜刮一空。
他返回位于东疆的长安城大明宫。
在殿内宝座上落座后，张城主调出自己的系统。
看着足有十四万九的夸张守护历练点数，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守护历练的积累，着实创了新高。
全拜他大肆扫荡北俱芦洲同西牛贺洲的缘故。
叶净禅师、诚摩大师等第十四境的高手，固然每个都能提供六千点，但他们数量有限。
大致也就是将先前一战中长安城提升敖空、宗天璇、沈和容他们的点数补回来。
能有现在这么大收获，是因为张东云毫不客气，几乎将北俱芦洲的第十三境高手扫荡一空。
西牛贺洲第十三境高手，也贡献了大量守护历练。
他们每个人都值五千点，数量却比第十四境修为的人多太多。
于是张城主成功赚了个盆满钵满。
先前第十次正式扩张和临时扩张一共消耗十二万一千点守护历练。
张东云眼下不仅全赚回来，甚至还有富余。
现在，临时扩张的一天时间已经结束，但只要张东云乐意，他完全可以再来一天。
不过，如今能打扫的，已经全部被他打扫干净。
如果再来一遍的话，则没有那么多目标，让他荷包回血了。
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张东云自不会现在浪费。
他眼下琢磨的就是，钓雷瀚上钩。
前一次没机会，这次大哥好好疼爱疼爱你。
雷瀚已经触发过任务，前次没完成，任务作废，这次就不会再触发。
但相较于系统奖励的点数，张东云更关心，拿下雷瀚后的战利品。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不简单。
能找准其他人的弱点，已经是本事。
还能针对弱点想出办法针对，又是另一重本事。
在张东云看来，这厮不仅办法点子多，而且运气简直爆棚，像是多宝童子一样，要什么就有什么。
如果打了他的土豪，估计可以少奋斗好久。
有道是老五跌倒，老大吃饱……
张东云手在半空里一抹，于是便见两幅光影画面出现。
一个属于霍一鸣，另一个属于季青文。
张城主靠坐在椅背上，双手合拢摆在身前，无名指、小指相扣，中指、食指、拇指六指指尖相对，静静看着光影画面。
…………
自西牛贺洲，向西北方向不断远去，几乎抵达炎黄界在这一方向的边界。
深海汪洋，风暴不绝，化为有高深修为者，也不愿意踏足的一片死地。
海面之下，暗流涡旋涌动，力量随意粉碎钢铁，危险一点不比海面上来得逊色。
在深海海底，满是礁石。
礁石之下，靠近地心之处，却内有乾坤。
这里，布置有一座地宫，地宫隐藏极为隐蔽，灵气不外泄，同周围礁岩地底浑然一体。
便是极高明的强者路过此地，也难以察觉地下的隐秘。
地宫中分成众多石室，室内隐藏各种不同的物资，应有尽有，且数量庞大。
即便成百上千人藏身于此，短时间内也足可支撑。
不过，眼下地宫中只有寥寥数人。
外殿里，两个人形同守卫。
一个武道巅峰帝皇。
一个魔道真身荒神。
皆是这世间一等一的高手。
武者神情肃穆，默不作声，不急不躁，静静守卫于此。
魔头则极为焦躁，头上五个血洞里黑气缭绕，使得他痛苦不堪，恨不得以头抢地。
但此刻，即便他再焦虑痛苦，也不敢发出声音，强忍着跟武者一起，默默守在外殿。
地宫最深处，居然是一片似在缓缓流动的冰川。
冰川之上，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
这男子缺了左臂，瞎了右眼。
断臂处，以及右眼眼窝里，甚至都还未能止血，有鲜血不停从中涌出。
黑衣男子恍若未觉，低头静静看着冰川。
冰川之中，分明冻封着另一个男子，缺了右臂，胸膛位置一个海碗般大的血洞，直接将身体这一块掏空，前胸后背一起贯穿。
不过，此刻冰川中有道道蓝色的光流涌动，从四面八方，一起汇集到这个男子的胸腹缺口处。
冰蓝的光流填补了骇人的伤口，并渐渐凝聚成一枚心脏模样的冰晶。
眼见冰心凝聚成功，上方黑衣独目男子伸出自己仅剩的右手，手指在对方这枚冰心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冰晶所化的“心脏”，忽地跃动一下。
竟仿佛真正的血肉之躯。
下一刻，冰蓝光流通过这枚冰心，向四肢百骸扩散。
前胸后背残缺的血肉，竟然开始重新生长，填补伤口空缺。
看似被冰晶冻结的血肉，竟然融合在一起。
最终，胸前那巨大的伤口愈合。
冰光一闪后，变作正常人体肌肤模样，一切恢复如初。
冰蓝的光流，渐渐又聚涌到了右手断臂处的伤口，在伤口闪动莹莹光辉。
黑衣独目男子默默看着这一幕，然后自己右手里，忽然多了一截树木的树干。
515.光与暗
被封在冰川中的男子，胸腹处巨大的伤口已经愈合，恢复无恙。
虽然他仍双目闭合，不言不动，无知无觉，但胸膛内连续的心跳声，与正常人无异，甚至听起来更加有力。
他右手断臂处，也有冰蓝色的光辉闪动，慢慢延伸出来。
冰川上，黑衣独目男子放下自己手里的树干。
树干仿佛入水，径自沉入冰川内。
然后，同那断臂伤口处的冰蓝色光辉相合。
光辉涌动间，树干表面迅速结起一层冰霜，将树干冰封，连接在冰川里那男子的断臂上，仿佛新接上的手臂。
树干表面的冰层，渐渐变化，果真仿佛一条冰做的胳膊。
而树干位于冰层内，居然开始抽枝发芽。
生机勃发之下，冰雪同树干交织，然后竟渐渐也有了血肉的姿态。
这条续接上的手臂，越来越像真正的人类手臂，表面不再如冰雪，而是仿佛真实的人类肌肤。
“讽刺啊……”
黑衣独目的雷瀚，少见的叹息一声。
他看着冰层中外观已经伤势尽愈的苏破，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
有给敖空准备的聚魂藤。
有给楚摇光准备的银河心玉。
有给沈和容准备的圣人手稿残章。
自然也有给苏破准备，可以助其修炼提升实力的东西。
不知道该说是苏破运气好，还是他雷瀚运气好，适合苏破的宝物，他前后找到了两件。
梧桐神树枝干。
玄生冰魄。
分别乃是“木”与“水”的至宝。
苏破之剑，可谓“金”之极致，乃至于超越“金”的范畴。
但梧桐神树枝干和玄生冰魄，仍然可以帮到他。
玄生冰魄并非冻封灭绝生灵的极寒，反而有孕育生命的奇效。
梧桐神树更是寰宇之间生机最浓郁的生灵之一。
二者相加，苏破以后再受伤，恢复速度会大大加快。
同时，水可生木，玄生冰魄可以滋养梧桐神树枝干。
而金克木，苏破以右手出剑，剑锋先斩梧桐神树枝干，生机转入死寂，剑锋无形中再受一重磨砺，锋锐更胜从前。
金也生水，但这可以由苏破自己决定。
梧桐神木中甚至还包涵“火”的精要。
如此一来，苏破当下已具备金、木、水、火，五行只缺最后一样。
如果能连“土”也集齐，则五行相生相克一起运转，将大幅度提升他的底蕴。
这并不影响他的剑道，而是给这锐利的剑锋，配上更坚实的剑脊。
苏破一身剑道，全是自己领悟，自学成才。
锋芒毕露，凌厉卓绝之余，其于修身之道，虽不至于说落后，但相较于剑术本身，就显得平凡。
他剑气绵长，并非不耐久战。
但跟雷瀚这等强敌交锋时，就难免显得底子有些薄。
先前一战，雷瀚正是仗着自己底蕴更厚，回气聚力全都更快，两拳换苏破一剑，最终胜他半招。
而现在，哪怕苏破依旧五行不全，但有“水”、“木”养剑，已经叫自己剑道凌厉之余，更加厚重。
也叫其整体实力，更加强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玄生冰魄还补上苏破一项短板。
严格说来，不算真的短板，只是相较于他卓绝的攻击力来说，他在防护自身的问题上，略有些偏科。
即便有剑气护体，但剑脊终究比不上剑锋。
苏破针对自身的防御，并不能算太过出众。
而他的攻击，同境界对手基本没人能抵挡。
最终的结果就是，与他对抗的敌人，基本都选择对攻的方式，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旁人也就罢了，如俞天权、冼开阳等强敌，都能威胁到苏破的安全。
雷瀚更是以自己一条左臂，换了苏破的心脏。
但有了玄生冰魄入体，重铸苏破心血，等他能自如掌握这力量后，再同人交手，如果遇到危险，冰魄之力就会自动在他体表覆盖一层冰甲。
即便有人攻击力强悍，能生生轰开冰甲的保护，但有此阻隔，苏破再跟人对攻，便少许多顾忌。
毕竟，相较于别人攻破他的玄生冰甲，始终是他先刺死对手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他伤势痊愈苏醒之后再说了。
眼下他看起来心胸重伤和断臂，都已经恢复原样，但适应梧桐神树枝干与玄生冰魄，并由两宝治疗内里创伤，仍需要漫长的时间。
雷瀚仅剩的一只左眼，默默注视冰川半晌后，转身离开。
他从地宫最深处走出，守在外殿的龙川、姚峰二人，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外面有什么消息，报上来。”雷瀚随口吩咐道。
“长安城主明同辉出关，东征长安的和尚，全军覆没。”
龙川禀报道：“之后，听说他亲自去了北俱芦洲，归南山和其他人……基本上都被他杀绝了。”
雷瀚面如磐石，表情没有分毫波动。
龙川继续说道：“再后来，他先去了南瞻部洲，清扫进攻那里的和尚，最后去了西牛贺洲，净土佛国的守护结界完全被他摧毁，和尚也又死了一大片……”
说到这里，龙川声音微微停顿一下。
素来冷酷的他，面上隐约浮现惊悸之色。
虽然他很快平复心境，但话说出口，声音仍然微微有些抖：
“……明同辉，把整个西牛贺洲，劈成了两半！”
雷瀚面无异色，微微颔首：“不愧是他，照这么看来，给他准备的东西，已经未必能克住他了。”
“陛下……”
龙川欲言又止，视线望向地宫深处。
雷瀚一只独眼里，目光明亮而又冰冷，漠然看向龙川。
龙川一咬牙，向雷瀚叩首：“陛下，臣这一生，从未服人，只有陛下您，臣坚信您定能带领我们所有人，走向炎黄之外，走向寰宇！
能追随您一起征服天外，是臣余生最大的宏愿，哪怕在这个过程中身死，亦在所不惜。
可是今日臣有一番冒犯的话，实在不吐不快！”
雷瀚并未动怒：“讲。”
“是，陛下！”
龙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陛下，不论辰皇，猿龙王又或者千秋大孽，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臣讲一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您，要胜他们，也并非易事。”
雷瀚静静听着，没有表示。
“除了原暗不灭体这样您自身的神功外，您准备来对付他们的外物，也都收获奇效，但以他们的本事，相同方法下次再用，可能就没第一次的效果了。”龙川沉声道。
雷瀚语气平静：“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那些本就只能起一次作用，便是原暗不灭体，下次再见十二妹，也未必有这次的功效。”
龙川继续深吸口气：“并且，那都是对他们修行有益的东西，这一次他们不死，反而因祸得福，下次再见，他们反倒会更强了。”
他抬头看向雷瀚：“陛下念旧情，臣等不敢置喙，相反，真要说的话，您念旧情，未来也会善待我们这些老臣子，臣心中只有喜悦，但……真的必须要做到这般地步吗？”
龙川说到这里，视线再次望向地宫深处：
“您不杀剑魔他们是念旧，可像现在这样，反会让未来的敌人更强啊！”
雷瀚静静看着龙川。
龙川长长呼出一口气，向他拜倒：
“陛下自无需向臣解释，臣今日大不敬，甘受任何惩罚，只是在剑魔他们的事情，万望您三思。”
龙川素来知道，雷瀚不是宽和仁君。
看看直到现在都痛不欲生的姚峰就知道了。
所以雷瀚顾念旧情，并非全然冷血，龙川等人知道了，心中确实也松快几分。
但现在，这心慈手软，可能会招致失败。
“先前种种看来，老七应该不是叛徒。”
出乎龙川预料，雷瀚居然给了他解释：“既如此，朕自然不会杀他，而十一和十二妹他们，现在还不能十足十肯定，但只要他们不是当初便跟着明同辉搞小团伙背叛我们其他人，朕也不会杀他们。”
雷瀚淡然说道：“朕从来没想过杀自己的兄弟，但反过来……”
他俯视龙川：“……明同辉那个叛徒，一定要死！”
龙川迟疑：“可是陛下，您同长安城主一战，他们都会帮长安城主……”
“所以，朕也需要再做一些准备。”
雷瀚语气淡然，负手离开外殿，步入地宫中另一间静室内。
他取出两样东西，都分别闪动光辉。
一个光芒极度刺眼，叫雷瀚这等修为，都微微眯缝起眼睛。
另一个光团光芒没有闪耀，但其中流露出来的气息，更叫玄奥。
雷瀚静静看着第二个光团。
通过这块仙迹碎片，他的心神，仿佛回到三十余年前的仙迹……
老七闭关没来。
老大炼化仙迹，他们余下十人，在旁护法，并警戒外部。
结果老大吐血飞退，伤势沉重至极。
雷瀚等人大惊，欲上前救治，却见老大艰难地冲他们摆手：
“都去！都去！希望在此一举！否则白费我先前功夫！”
老二、老四、老十分出来聚到他身边。
雷瀚等人则上前尝试继续炼化仙迹。
眼看仙迹越来越不稳，老大催促余下三人也全部上前。
众人炼化仙迹，可惜仍然不行。
强大的力量反噬下，全部被当场重创，四下里散落。
仙迹则光辉缭绕，笼罩四方。
雷瀚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那一幕。
原本已经重伤动弹不得的老大，竟然忽然就想没事人一样，于光辉中再次冲向仙迹，转瞬便消失不见。
还不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外面便忽然有人杀到。
惊愕之后，便是狂怒。
雷瀚拖着重伤之躯，悍然击毙东胜神洲西域龙象寺上代方丈。
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个第十四境高僧的死活。
他只想对方别挡他路。
待他击毙对手，欲要在靠近仙迹宫殿之时，仙迹骤然崩塌暴烈。
无数流光向外轰击，将所有人震飞出去。
雷瀚直接被震到天外，不知身处何处。
辗转多年，方才回返炎黄。
早已物是人非。
或许，人还是那些人。
但雷瀚分不清其中谁是人谁是鬼。
唯一确定的，便是明同辉！
如果对方不是早有预谋，便解释不通其所作所为。
可是，不管是苏破，还是沈和容等人，都信明同辉，不信他。
静室内，雷瀚左眼目光微微一闪，心思从回忆中抽离。
或许，应该设法重返仙迹遗址一次。
如果能抓到明同辉当年一些实证，便由不得苏破他们不信。
也可以根据他们见到证据后的反应，来判断他们是当初就已经跟明同辉一路，还是如今被明同辉蒙蔽。
但即便他们信自己，明同辉如今显然已经突破至武皇之上了。
眼下的手段，已经没把握克制对方。
如今回头看，先前攻打东胜神洲时，对方应该就在闭关。
明同辉有此造诣，应该说并未出乎雷瀚预料。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有办法解决是另一回事。
武皇之上，同武皇是完全两个概念。
其差距，甚至比武皇与九境之间，还要更大。
“必须冒风险了。”雷瀚左目视线，转到第一个更加耀眼的光团上。
他伸出仅存的右手，抓住那枚光团。
然后，送入自己尚在淌血的右眼眼眶内。
光辉略微暗淡了一瞬，但下一刻，就爆发出比先前更加刺目的光彩。
雷瀚全身一震。
紧接着，全身上下，都被明亮刺眼的光辉包裹。
他浑身发光，照得整间静室，白茫茫一片。
但是很快，他身上便有一重幽暗浮现。
幽暗并未中和耀光，双方反而展开剧烈的碰撞，互不相让，无比激烈。
以雷瀚高明强悍的修为实力，都难以压制这光暗冲突，反而痛苦万分。
其中苦楚，已经不单单是仿佛要将他撕成两半。
而是他周身上下每一处穴窍，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要撕裂。
姚峰被他五指在脑袋上开了五个洞，已经痛不欲生。
雷瀚此刻忍受的苦楚，比姚峰更甚。
他闷哼一声，当即盘膝坐下。
光明与幽暗，激励冲突，不断拉锯。
随着时间推移，这冲突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不过，冲突的光与暗，渐渐各自汇聚，占据雷瀚左右各半边身躯，然后互相绞杀对方。
他右半边身躯，一边幽暗，唯独原本应该盲了的右眼，闪动耀眼光辉。
左半边身躯，则一片光明，唯有左眼，漆黑幽暗。
而他本来断了的左臂，这一刻，随着光辉闪耀，在肩头慢慢向外延伸，竟缓缓凝聚出一截完全由光组成的虚幻臂膀。
516.一统四大洲
雷瀚隐藏起来闭关，但并非跟外界完全断绝声息。
龙川奉他命令，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打探最新消息。
同时，也奉命寻找联络季青文。
即便龙川不在，只留姚峰一人在地宫，他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眼下的炎黄界，基本已经可以说是长安城的天下。
西牛贺洲佛门僧众顽抗，也是兵败如山倒，只能四下逃散的状况。
四海八荒，到处都是长安中人。
不管是季青文还是龙川，当前都需小心谨慎，掩藏自己行踪。
他们想成功碰头，不是容易事。
有时候，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都在考虑，要不要专门放松一点，好叫季青文能早点跟雷瀚他们联络上。
不过，略微考虑之后，张东云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他接下来的注意力，则落在自己的系统上。
系统再次刷新了建设任务：
【建设任务11.1——东胜神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以及西牛贺洲大部，已都纳入长安掌控，请城主尽快统一整个炎黄界，将四大洲皆纳入长安治下】
张东云见了，微微颔首。
有关系统发布的任务，他现在也渐渐摸索出几分门道了。
当前这个情况下，系统发布建设任务，统一四大洲，确实是最可能的一条。
对张城主而言，好消息是，看任务说明的意思，只要统一四大洲的陆地，将上面的人口全都纳入长安治下，便算是完成任务。
更远的海洋，无所谓。
若非如此，按照系统的一贯风格，任务说明中不会带上“四大洲”的字眼，而是只提炎黄界即可。
不用理会远海，无疑让任务难度大大降低。
也意味着有希望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真要说的话，这个任务也有一些风险。
西牛贺洲佛门眼下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模样，很大程度是因为群龙无首。
净华现在可以先不提，主要是这里的佛门世尊摩诃罗尼不在。
所以群僧只好作鸟兽散。
等摩诃罗尼从天外回来，和尚们便重新有了主心骨，很可能再次打回西牛贺洲。
如果他们一路向东，张东云自然欢迎之至。
就担心他们稳着来。
届时，西牛贺洲就会像当初东胜神洲西域一样，陷入拉锯战。
那样的话，想要稳固长安在整个西牛贺洲的统治，难度就大了很多。
如果能在摩诃罗尼、净华师徒等人回来前，先把这个任务完成，那之后哪怕西牛贺洲西半部分重新给他们夺回去也无妨了。
张东云一边思量着，一边调兵遣将。
之前的海外大都护解，直接转为南瞻部洲都护，镇守整个南瞻部洲。
南瞻部洲本土大妖，尚有饕餮一族族长噬坤和长飚虎一族族长黑洋。
但他们先前的动摇，导致自己在长安城大大失分，眼下唯有不断争取立功，将功折罪，全然不敢指望能占据高位。
之前不论是征战南瞻部洲，还是之后同北俱芦洲、西牛贺洲连番大战，解峰都表现优异。
他本人实力，也自不俗，可以压的住场。
于是作为酬功，他成为第一任南瞻部洲都护，总领长安在南瞻部洲诸事务。
某方面来讲，对解峰也是一重考验。
南瞻部洲，缺乏像西域那般巨大的陆地。
但是大小岛屿星罗棋布，范围辽阔，合在一起，远胜东胜神洲西域一地。
如果将所有陆地面积全部集中算起来，南瞻部洲甚至是四大洲里最大的那个。
妖族林立，各式各样，难以计数。
虽然东胜神洲不断向南瞻部洲移民，但目前而言，数量上仍然是妖族占据绝对多数。
解峰要掌控南瞻部洲，绝非易事。
他本人，对此则充满了斗志，满心迎接挑战的壮志踌躇。
至于北俱芦洲那边，则是澄阳真人过去镇守。
张东云治疗沈和容等人的同时，自然也没忘了老道士。
除了治好对方伤势外，他还叫先前被季青文破坏的一元镜，恢复如初。
如今重新有了一元镜和雷王真符剑的澄阳真人，实力重现当日光辉。
老道士本人除了谢过张东云恩典外，倒没什么得意之情。
他开始进一步温养法宝，同时寻求反制季青文的法门，免得他朝再相遇，还被对方用同样的方法破解法宝。
东胜神洲方面，自然是原先的中土大都护楼宁，再次升格，开始总览东胜神洲全局。
楼宁本有心去西牛贺洲拼杀，但张东云有令，他自然无条件遵从。
至于尚未彻底平靖的西牛贺洲，张东云安排敖空过去。
“古朴跟你过去，当个副手。”张东云淡然言道。
敖空无所谓的点点头：“都可以。”
他这趟过去，就是震慑佛门弟子不敢轻举妄动的。
否则直接就是一场屠杀。
至于各方面善后的安排，他无心理会，张东云也没打算让他理会，所以命蜀山派掌门古朴过去，帮忙打点。
正常大多数情况下，古朴其实就已经够了。
这位蜀山掌门，醉心于剑道，于其他事务处理较少。
当年蜀山内乱分裂，不得不说，同他这个掌门，有直接关系。
派内出现暗流，以及暗流壮大，他作为掌门，自然有责任。
及至后来他为苏破所伤，修为实力上的威慑一去，韩飞羽等人立马造反。
虽说这造反没有彻底成功，但也直接导致蜀山派分裂成南北二宗。
若非张东云等人插手，蜀山南北二宗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合并。
而自当年蜀山派分裂后，一派掌门变北宗宗主的古朴，痛定思痛，反省自己。
他反省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败给苏破的剑道，也有如果做一个称职的掌门。
当然，古朴不是从此变作暴君，高压统治压制门下弟子。
相反，他性情温和如故。
但对于门派内务，对门中每个人，都更加关心，时刻留神。
这么些年下来，他对剑术依旧醉心，但于驭人之道，同样有长足的进步。
若非如此，张东云还不会派他给敖空当副手。
敖空多数时候，根本无心管事。
说是副手，古朴跟西牛贺洲的一把手，差距及时也不是很大了。
张东云同敖空正说着，沈和容与宗天璇联袂而来。
“大哥，十一哥。”
沈和容言道：“小妹近日于修行有所得，打算闭关一段时日。”
旁边宗天璇也说道：“我也有心闭关一段时间。”
她们的动静，张东云了如指掌，人没来前，便已知晓。
否则去西牛贺洲的也不一定就非得是敖空。
“这是好事，都安心修炼去吧。”张东云言道。
敖空则斜着眼睛看向二女：“有所得？是因为雷老五的东西吧？她也就罢了，当时已经中招，十二妹你怎么还自己主动往上凑？”
“如果五哥还是五哥，小妹当然笑纳。”
沈和容表情平静：“如果要杀他雷瀚，用他的东西，取他的性命，十一哥不觉得这很好吗？”
敖空“嘿”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但看那意思，显然被沈和容后半句话说的也有些动心了。
敖空先前，被雷瀚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实事求是的讲，那根聚魂藤，对他确实非常重要。
雷瀚先前谋求克制他的法门，蕴含在那蓬血雾里，是要扰乱他体内炼化的妖血，叫多种妖血相互冲突，继而内部造反。
如果只修炼一种魔道变化的人，这法子自然没有影响。
这是专门克制敖空的办法。
而聚魂藤，则可以说是完全反过来，能帮敖空更进一步凝练自己的魔魂，炼化不同妖血。
有了此宝，第十四境的魔道境界，大门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敖空乃魔道天纵奇才，虽说当年仙迹事变时，他还是第十三境的修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他未来到不了第十四境。
但第十三境同第十四境之间，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差距。
想要跨过这道坎，敖空正常情况下也需要不少时间。
这还是张东云毫不吝惜无敌城灵气，放开了灌溉他的情况下。
而有了这根聚魂藤，敖空便可以更快冲击第十四境。
至于说沈和容与宗天璇，情况只比敖空更好。
沈和容如今第十二境的修为，她巅峰期则是第十三境的底子，转世重修速度很快。
如果不是她换了条道路走，眼下早已经恢复第十三境修为了。
而现在，得了雷瀚的圣人手书残章，她这次闭关，要不了多久，便能成功突破，重回第十三境。
可以说，轻而易举。
并且，跟敖空一样，突破第十四境，这残章仍有莫大益处。
而宗天璇，也是相同情况。
楚摇光的话，昔年巅峰时，是第十三境的底子。
但宗天璇昔日，却是第十四境。
是以眼下恢复到第十三境，对她来说仍未结束。
有了雷瀚的银河心玉，重回第十四境，可以说一蹴而就。
并且接下来，同样有助于她向武皇之上的境界，进一步发起冲刺。
想到武皇之上的境界，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便在宗天璇脑海中浮现。
那个身量不高，手持长戟，恍若神魔的身影。
517.输得尴尬
很多时候，宗天璇都佩服自己恩师收徒的眼光。
当然，这里只是指武学天赋。
昔年北斗七星，可以说个个都是天纵之才。
每个人都年纪轻轻，便已登上无数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到他们决裂之时，师兄妹七人，大师兄傅天枢第十五境，她和三师弟袁天玑、四师弟俞天权第十四境，五师妹杜玉衡、六师弟冼开阳以及小师妹楚摇光第十三境。
后三人修为稍低，并非他们才情逊色，只是因为入门较迟，修炼稍晚。
当然，严格说来，七人全是天才，但彼此间仍能分出细微的高下。
楚摇光年纪最小，入门最迟，但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很快便追上杜玉衡与冼开阳。
如果她后来不出事，怎么都会比杜玉衡、冼开阳更早突破第十四境。
宗天璇自己，也可厚颜自夸一句，略胜袁天玑、俞天权。
准确说来，当初师兄妹中，她是最接近大师兄傅天枢的人。
不耽误这三十多年时间，她有自信自己也能突破到武皇之上。
但没自信的则是，即便她也突破到武皇之上，却未必有把握为师父清理门户，诛杀傅天枢。
且不提傅天枢这三十多年来也会有进步，就算他原地踏步，宗天璇也无十足把握，能击败同境界的他。
虽然叫人痛心，但是单以武道修行论，大师兄傅天枢，确实是北斗老祖最得意的弟子。
立在大明宫中，宗天璇思绪起伏。
沈和容翻阅手里的圣人手书残章，边看边说道：“不知大哥和七哥，他那边有没有准备类似东西？”
敖空顿时冷哼一声：“他准备这些东西，就是为了那天的情况吧？”
沈和容笑笑不语。
座上的张东云，也觉得讽刺。
先前那一战，败得属实有些尴尬。
苏破。
经过长安城提升的宗天璇。
经过长安城提升的敖空。
经过长安城提升，还有自己“见贤思齐”影响的沈和容。
一元镜、雷王真符剑两大法宝在手的澄阳真人。
真要说的话，这个阵容当真不弱了。
当年十二阎罗聚齐，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了。
毕竟苏破、敖空等人都比当年同境界下的自己更强。
他们坚持要将雷瀚挡在长安城外，张东云没有坚决反对，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毕竟自家阵容，相当于是五个跟雷瀚同级数的高手，哪怕对面有俞天权相助，他们也有绝对优势。
开局证明，跟预料中相差不大。
雷瀚有办法破解澄阳真人的法宝，对于了解他一贯本事的沈和容等人来说，不那么意外。
雷瀚针对他们各自修行，谋求破解之外，也不算意外。
张东云提前帮他们做准备，就是为了堵住这个口子，甚至化破绽为陷阱。
原暗不灭体的出现，有些出乎大家预料。
但即便沈和容被雷瀚重伤之后，这版仍然有苏破、宗天璇两大高手。
敖空一定程度上被原暗不灭体克制，战力减损，但总体来算，好歹有两个半了。
这种情况下，就散打不赢，他们也不至于输。
结果，还真就输了。
之所以说输得尴尬，不在于五个打两个没打赢，而在于为什么输。
虽然没人愿意承认，但事实上，他们输在，把雷瀚想得太坏了……
雷瀚有诸般底牌备用，搞出了诸般克制他们的法门，本身实力也足够强大。
这些事，敖空他们都想到了。
但他们没有想到，雷瀚还有很多对他们有益的东西。
雷瀚善于找人缺陷，并针对这缺陷弱点，谋求破解之法。
但这一面反过来，就是他也能想办法帮人弥补缺点。
如果他真不是叛徒内奸，那他准备这些东西，无疑是关心惦记着昔日结义兄妹。
要说以他的为人，拿到东西那一刹那，或许还真会考虑，东西也能用来战斗。
但究竟是一刹那之后立即就抹消这个念头，还是一直以来处心积虑准备，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八妹、十二妹安心闭关去吧，十一弟先去趟西牛贺洲。”张东云结束了这段讨论。
宗天璇、敖空、沈和容都点点头，跟张东云告别后，各自离开。
张东云则长长呼出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
他独自漫步在大殿中，然后取出漠星铁揣摩，也开始自己的修行。
武道修行第十三境，又称武皇第四境，名之曰拓六合。
这是在扫八荒之上，更进一步参悟空间奥妙的境界。
相较于扫八荒，到了拓六合境界后，武者挪移虚空的距离与频率，都将大幅度提升。
甚至，气血外放，刀气剑气拳劲掌劲，亦可在一定范围内，破空而至，防不胜防。
此外，肉身气血本身的增长，更无需多提。
当然，反过来，武者想要提升到这个境界，也比先前定鼎到扫八荒更难。
不管是哪一条修行道路，终归都是越向上越艰难，耗时耗力更多。
很多境界，终修行者一生，都难以领略其风景。
张东云静下心来，开始以自身气血，默默收集漠星铁中的灵力，然后导引入体，加以炼化。
这些漠星铁中，便蕴含不少空间的奥妙，除了锤炼气血外，更可以给张东云启发，帮助他更快向拓六合进发。
在张东云修炼的同时，长安大军，不停平定四方。
西牛贺洲的佛门僧众，遭受长安血洗。
残存人等，不得不被迫离开陆地，逃亡海外。
整个西牛贺洲虽然被分割成两半，但眼下，基本全都落入长安城掌控。
大陆上，只剩个别地方，还有零星反抗。
但显然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至于北俱芦洲，则翻不起半点风浪。
张东云先前杀得太狠了。
昔日东胜神洲北莽，被冼开阳和苏破先后犁了一遍，以至于元气大伤，再无第十二境以上修行者，万马齐喑。
而张东云则是横扫了整个北俱芦洲。
换到东胜神洲来讲，就是不仅北莽，连中土、西域、南荒，也被他杀得再无第十二境以上的修行者。
如此一来，便是还有雷瀚的孝子贤孙，这时也不敢冒头。
冒头了，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不客气地讲，张城主放着不管，任他们起事，他们内部都先要乱一场，才能定下个领头的。
这种情况下，北俱芦洲当然不足为患。
相较忠于雷瀚，又或者季青文、龙川、归南山等人者，如今更多是对他们心怀不满的人，纷纷涌现，投效长安城。
雷瀚御下，算得上赏罚分明。
但同样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血腥残酷，高压统治。
他征服北俱芦洲的过程，跟冼开阳当初征服东胜神洲北莽差不多，都是一路尸山血海杀过来的。
暗中不服乃至于反抗者，大有人在。
只是先前雷瀚和他手下四大帝王压制下，这些人只能暂时忍辱负重。
严格说来，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俱芦洲人，他们未必希望东胜神洲的外来者成为北俱芦洲主宰。
但眼下，总比雷瀚强。
抱紧长安城的大腿，才能清算他们的敌人，清算那些忠于雷瀚的人。
于是，投效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还忠于雷瀚的死硬分子，则被大量清理，所剩无几。
“陛下，慎行做事周密果决，非常干练。”
澄阳真人返回长安城大明宫述职。
他还带回另外一个人：“此外，其修行天赋，亦相当不俗，贫道忆及陛下爱才，于是带他前来觐见。”
张东云视线一转，落在澄阳真人身旁一个青年男子身上。
他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问道：“你是半妖？”
518.信谁不是信
“禀陛下，臣确实怀有妖族血脉。”
名叫王慎行的青年，向上方张东云一礼：“只是臣自幼便是孤儿，几乎没有关于双亲的记忆，实不知这一半妖族血脉来自父亲还是母亲。”
张东云言道：“不管人还是妖，守长安的规矩，在这里便有立足之地，半妖亦不例外。”
“谢陛下隆恩。”王慎行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早有听闻长安城有不少大妖，但他这样的半妖，仍然如履薄冰。
毕竟，自幼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不管是人还是妖，对他这样的半妖都极为排斥，视之为耻辱。
现在有了陛下这一句话，至少以后在长安城，明面上他不用再因为血脉缘故而受到敌视。
对他来说，有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便利于自己更快崛起。
从这个角度来说，北俱芦洲换了主人，是一件好事。
等他自身修为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后，旁人自然无法再打压他。
他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
张东云看了下方王慎行一眼：“长安城，不禁私斗，但亦有规矩。”
王慎行心中微微一跳。
这位长安城主，仿佛能直接看穿人心中的想法。
“长安不禁私斗，但有个前提，决不能误了陛下的事。”澄阳真人在一旁提醒道。
王慎行答道：“请陛下和道长放心，在下省得。”
他向上方张东云行了一礼：“陛下，臣相信，随着臣忠心为陛下办差，修为提升，之后自会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至于眼下有人要找臣的麻烦，臣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张东云闻言，心中暗自一笑。
这人虽年轻，却有些心胸气量。
这么说，便是表决心的意思，绝不自己轻易启衅，寻敌视打压他的人报仇，主动在长安治下制造冲突。
他有自信，但凡稍微宽松一点的环境，他就一定可以龙游大海，一飞冲天。
随着他实力提升，身边自会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
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面上笑脸只会越来越多。
到得最后，即便还有死硬到底的敌人，也不敢轻易同他开战。
如果真有人首先跟他动手，那他也接着便是。
再艰难，处境不可能比他投长安之前更难。
而让张东云欣赏的则是，此人可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这不是在说反话。
北俱芦洲乃武道修行者和魔道修行者的天下，豪强遍地。
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的人，都不是善茬。
尤其像王慎行这样，先天还被歧视的人，想要立足，伏低做小认怂是没希望的，反而只会被人连骨头一起吃了。
他虽然艰难，但同样令人不敢小觑，在北俱芦洲素有凶名。
既心狠手辣，又谨慎小心，轻易不树敌，可一旦跟人动手，往往便是灭门。
很多时候，行事胆大包天，完全跟他名字“慎行”两个字不搭边。
这样一个人突然改吃素了，怕是会让不少人感到意外。
但仔细想想，显然他比大多数人拎得清。
一个半妖孤儿能闯荡到今天的地步，果然不可能单纯靠好勇斗狠。
“接下来的时间，你自取西牛贺洲，跟十一弟与古朴报到。”
张东云淡然吩咐道：“澄阳，你要另行物色人选帮手了。”
澄阳真人打了个道家稽首：“是，陛下。”
王慎行各方面都果决干练，又熟悉北俱芦洲当地情况，有他帮手，澄阳真人坐镇北俱芦洲，能省不少心。
但张东云既然有令，澄阳真人自当遵从。
而且这对王慎行本人来说，也有好处。
北俱芦洲的环境对他来说，这么多年都不友好。
暂时离开，去往西牛贺洲前线，周围都是长安城骨干成员，又是不停清剿佛门余孽，大家就算排斥王慎行，也是担心他来抢攻，而不是因为他是半妖。
王慎行在西牛贺洲立下功勋，届时再返回北俱芦洲，分量又自不同。
因为血脉的缘故，他是修行魔道的。
而且，是极为罕有的麒麟之变。
炎黄界多年来，都是没有麒麟生存的。
是以魔道麒麟之变也基本见不到。
王慎行眼下是独一份。
好处是神通精妙霸道，令他实力过人。
坏处则是没有前人经验可供学习借鉴，一切都要他自己揣摩，而且失控迷失的风险，一点都不比从外吸纳炼化妖血的人低。
这种情况下，他极短时间内，修炼到如今第十二境，也就是魔道真身第三境，重生，彻底重塑魔魂身躯，摆脱血脉侵袭神智之苦，可以说极为难得。
如果去西牛贺洲后，能入得敖空法眼，指点他一二，对他来说，将有巨大的好处。
王慎行不知敖空在西牛贺洲，对这方面尚无更多想法。
他只是琢磨着，西牛贺洲当前佛门弟子溃逃，已无危险可言，很多人争先恐后去那里，希望能趁机立功，以求长安城奖赏。
不过有传言佛门世尊不在，随时可能回来，所以真正的危险现在还看不到，但随时可能降临。
以张东云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不至于前脚说容得下他这个半妖，后脚就把他扔去送死。
佛门世尊虽是好大的名头，却未必放在这位长安城主眼里。
“谨遵陛下旨意。”王慎行向张东云一礼。
张东云挥挥手，澄阳真人便和王慎行一起告退。
老道士回北俱芦洲再找个副手，难度不大。
诚如前所言，在北俱芦洲，像王慎行一样诚心投靠长安城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不乏得力能干之人，即便不如王慎行，也大抵够用了。
西牛贺洲那边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从武力上来说，整个西牛贺洲眼下都可以说是长安城的一部分了。
反抗的僧侣大都被迫退入荒海，留在陆地上的寥寥无几。
长安城也开始在西牛贺洲铺开自己的治政摊子。
但这个地方，乃整个炎黄界佛门源流之所在。
佛门在这里经营了太久，根基比其他地方都要深。
当初在东胜神洲西域，虽说也是佛门天下，但好歹还出了解峰跟狱龙派这样的武道名门。
诚然，解峰是趁着西域佛门因为仙迹事变元气大伤的机会，成功突破桎梏，一举冲到第十四境，带领狱龙派彻底壮大。
但在那之前，狱龙派终归也有些规模。
除了狱龙派，西域还有其他武道、儒家小宗派。
至少，有他们生存的土壤。
而这边，偌大一个西牛贺洲，清一色全部佛门。
这里的人，不是受戒的佛门弟子，就是信奉佛门，尊崇佛法的老百姓。
无数岁月，漫长积累下来，整个西牛贺洲跟铁桶一样，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长安城眼下是从外靠暴力打破了这个铁桶。
但破了的铁桶，还是铁桶。
此地修行者，都是佛门。
此地百姓，仍然信奉佛法。
对于长安，他们大多虽畏惧和屈服，但隐隐藏着仇视。
想他们配合长安，为长安效力，难上加难。
就算勉强为之，也可能出工不出力。
很多人的心态，按照张东云上辈子蓝星的一个说法，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敖空去那里看过之后，建议直接就是留地换种。
地留下，人杀光。
然后从北俱芦洲、东胜神洲迁移人口过来，甚至是从南瞻部洲迁移忠心可靠的妖族过来。
张东云对这个办法，心里还是有所抵触的。
毕竟，那不是一个两个人。
整个西牛贺洲，幅员辽阔，面积数以百亿平方公里计，人口也不比东胜神洲来得少。
但不用敖空的办法，总要有别的办法才行。
否则，西牛贺洲当前这个民心状态，怕是无法让张城主达标，完成系统任务。
张东云思考一段时间后，召人来大明宫。
少顷，一个老和尚步入大殿，参见张东云。
“对西牛贺洲，你怎么看？”张东云问道。
“民众心中向佛，可做疏导。”
老僧双掌合十：“佛在人心，而非一家一派之寺院金身。”
张东云满意的点点头：“如此，菩提寺的人都去西牛贺洲。”
下方东胜神洲中土菩提寺方丈心和大师，双掌合十：“谨遵陛下旨意。”
他向张东云告退之后，便即动身，先返回自家菩提寺，做一番简单整理后，众多僧众，便跟随心和方丈浩浩荡荡一起西行，前往西牛贺洲。
人到了西牛贺洲，见过敖空与古朴后，心和方丈等僧人，便即分散开来，深入民间地方。
有他们大范围触动，行事顿时得以改观。
对西牛贺洲很多百姓来讲，长安城里有佛门传承，容得下佛门传承，他们可以继续信佛，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虽说大家以前各有挂靠和烧香的寺庙，但现在换个庙烧香，也不是不行，反正拜的佛陀、菩萨，总还是原来的。
大家畏惧长安，但又怕佛祖、菩萨怪罪。
现在不用担心后者，那么，对前者的抵触自然也就没那么明显。
张东云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将来，思想依然是需要继续转变的。
但循序渐进，万事开头难。
目前阶段，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关键是将来脚步不能停顿或倒退。
519.长安，大势所趋
有菩提寺站到台前疏导，西牛贺洲人心，渐渐安定。
在张东云看来，这或许可以算是长安城给西牛贺洲的一发糖衣炮弹……
事实上，菩提寺门下弟子，虽然一丝不苟遵从命令，但心中未尝没有迷茫。
西牛贺洲，毕竟是炎黄佛门源流所在。
菩提寺弟子现下，难免陷入自我怀疑。
他们，究竟是入世修行，还是背弃佛门，背靠长安城，反而向佛门同道举起屠刀？
众人有类似想法，倒是不出张东云所料。
当初在大明宫的时候，心和方丈虽然看似平静，但张东云却知道对方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些许迷惘。
他带领菩提寺众僧归顺长安，并非畏惧长安威势，而是因为他和已圆寂的空如大师一样，相信长安可以善待百姓，造福苍生。
一直以来，长安也确实这么做的。
他们为长安效力，心安理得。
但现在面对西牛贺洲，老和尚心中微微有些迟疑。
倒不完全是因为这里乃佛门源流。
实事求是地讲，世尊治下，净土佛国说是当真的极乐净土，那未免往脸上贴金了，但说一句百姓安居乐业，还是不过分的。
相较于当初的西域，净土佛国的普通百姓生活，其实更好。
准确来说，如果要比较四大洲的平民百姓生活水平，西牛贺洲时当真无愧的第一。
南瞻部洲的情况就不提了，北俱芦洲多杀伐，东胜神洲四分五裂彼此征战绵长，都远不如西牛贺洲的世道安稳。
当然，真要比较，长安治下，犹胜西牛贺洲。
但以目前来说，双方差距并不是大到难以企及。
那么，为了这个差距，就当真要杀得西牛贺洲人头滚滚，佛门血流成河吗？
如果说嘉树上人、妙昆罗、诚摩大师乃至漱明大师，进犯东胜神洲与南瞻部洲，遭到惩戒无可厚非，那余下佛门僧众遭受屠戮，则叫心和方丈于心不忍。
他此刻还要来到西牛贺洲帮长安城稳定局面，心中倒不至于有所不满，但充满矛盾。
这样的情绪，像有毒的杂草，充斥心和方丈与菩提寺众僧的心灵。
直到有一日，心和方丈忽然见到从东胜神洲赶来的陈玉，仿佛遭受当头棒喝。
因为他分明看见，这位天工殿负责人，带领天工殿一众墨家修行者，远涉重洋，来西牛贺洲帮助建设。
他们带来许多新奇的发明。
其中有灰色的土粉，与水混合之后，拌入砂石，可以快速凝固，用于各项工程建筑。
其硬度，在心和方丈这等高手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对普通人，对平民百姓而言，已经足够坚固。
而且心和方丈发现，这粉末搅拌成的泥浆，竟然可以在水中凝固。
用来造桥以及修筑堤坝，事半功倍。
叫心和方丈在意的是，这东西完全不涉及任何灵气变化，普通百姓熟悉操作方法后，亦可使用。
类似这样的新奇事物，还有许多。
天工殿陈玉等人，常有新奇发明，不仅用于修行者，更可方便普通人，心和方丈素有耳闻。
这一切已经渐渐深入东胜神洲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身边。
现在，一切也在向西牛贺洲铺展。
而包括那古怪的“水泥”在内，陈玉等人这次带来许多新东西，是心和方丈此前所不知道的。
他们在这方面，不断推陈出新，又或者在原有基础上不断深化改良。
看着陈玉他们，心和方丈心头灵台，忽然重新明亮起来。
西牛贺洲百姓安居乐业，但他们已经达到极限了。
就算再努力，也顶多只是接近长安城当前的水平。
但长安城，却还有不断进步提升的空间。
心和方丈遥遥望去，甚至看不出哪里是尽头。
老和尚心中矛盾，渐渐消失。
长安城，是大势所趋。
不仅仅是其力量雄厚，同时也有背后这些大多数修行者不会关注的地方。
净土佛国，终究是要被取代的。
他仍然不希望多造杀孽，希望能开解劝导西牛贺洲的佛门同道，敞开胸怀接纳长安。
否则，等待他们的终将是被淘汰。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通过心和方丈额头上的符印，洞察其身心起了变化。
并非通过无敌城提升，但这位佛门高僧，此刻突破原有境界。
他法身净土张开，不断向四方扩张蔓延，光辉无穷无量。
这位菩提寺方丈，成功突破至第十四境，修成佛门法身巅峰，成就无量境界。
有禅唱梵音不断向周围扩散，吸引迷茫的菩提寺弟子靠近过去。
心和方丈于西牛贺洲说法，消解诸弟子心中迷茫。
张东云静静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心中不无唏嘘。
陈玉他们，还真是常给人以惊喜。
不过，他们也常有点错科技树的状况发生。
例如陈玉不停改良他的“铁马”，最终造出不少四轮、五轮和六轮的自行车，叫张东云哭笑不得。
但不管怎么说，天工殿如今整体氛围，非常良好，也常有惊喜送上。
陈玉、马坤等人思路天马行空，不拘泥于单纯服务于修行者的创造，其实叫长安治下不少修行者，颇有微词。
他们更希望，天工殿能专心服务于修行者，而不要分心于那些凡人百姓。
这行为在他们看来，已经不是不务正业可以形容，简直是在浪费长安不限量供应天工殿的大量资源。
只不过，某位姓张的城主一直对此没有表态。
陈宇等人的行为，陛下当然知道。
既然没有喝止，那其实就等于是表态了。
所以有异议的人，也只好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心和方丈，显然对此非常欣赏。
陈玉带着天工殿众人到西牛贺洲，他与菩提寺众僧，相当配合。
很多影响，还需要时间的推移，才能看出效果。
尤其西牛贺洲何等辽阔，人口又是何等庞大。
但多管齐下，长安城在西牛贺洲的一切步调，稳中有进。
张东云也可以放心下来，开始专注于自身修行。
如此，岁月如梭，很快便是几个月时间过去。
张东云日常修炼之余，少理其他事务。
直到某一日，他忽然心中一动。
停下自身修行后，张东云伸手在半空里一抹，顿时一幅光影画面出现在眼前。
这幅光影画面，源自北俱芦洲“黑帝”季青文额头上的符印。
通过这符印，张东云眼见季青文小心翼翼，停留在云端半空中，观察周围环境。
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她方才从半空里落下，然后又一头扎进北俱芦洲以西的荒海远洋中。
季青文落入海面下，一路继续下沉，直达海底。
张东云饶有兴趣估测一下距离，这个位置，在无敌城第十一次扩张的覆盖范围内。
换言之，先前临时扩张时，他曾经把这个方位也扩进来。
但那时没有发现雷瀚踪影。
此地也没有埋藏什么特殊的东西。
季青文眼下，应该也不是直接去见雷瀚。
但她当前模样，肯定另有目的。
随着时间不停推移，长安城在西牛贺洲的局面越来越稳固。
甚至，已经有诸多道家高手，开始四下里铺陈从东胜神洲通往西牛贺洲的法阵，平息荒海风浪，从而建立稳定的航路通道。
长安众人来来往往，荒海上数不胜数。
但随着四大洲全部平定，大家心思也渐渐放松下来。
此前一直东躲西藏的季青文，终于感觉松快不少。
现在看来，她可算是静极而动了。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饶有兴趣，看着对方一路潜到海底，然后停下，耐心等待。
良久之后，海底出现另外一个身影，向季青文迎面而来。
“冰帝”龙川。
张东云见状，顿时微微一笑。
通过季青文的认知，他知道龙川、姚峰二人当初跟随雷瀚一起离开。
雷瀚，果然不会堵塞遮蔽自己的耳目，始终要派人出来打探消息。
同时，也听取季青文的回报。
说起来，也当真是好耐心，生生等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才有动作。
季青文见了龙川后，第一句话便问道：“陛下可好？”
龙川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说道：“陛下已无大碍，伤势痊愈，眼下正闭关潜修。”
季青文言道：“我仔细查过，无人跟踪。”
龙川微微颔首。
同长安一战，北俱芦洲这边的主角，当然是雷瀚本人。
但季青文也扬名立万，第一次在北俱芦洲之外，展现自己过人的实力。
而北俱芦洲内部，姚峰、归南山、龙川等人却都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实是他们四人之首。
其感知敏锐，更在他之上。
“俞天权，应该是被邪皇亲手击毙。”季青文言道。
龙川言道：“我之前出来打探消息，也有所耳闻，并回报陛下，如今再听你所言，算是有了印证。”
季青文又说道：“邪皇实力之强，超出先前预估。”
“陛下已有准备。”龙川简单答道。
季青文回望东方：“那就好，接下来由我负责打探消息，你为陛下守好关。”
龙川应了一声：“好。”
两人便即分道扬镳。
但几乎与此同时，另外有人，悄悄潜到这附近。
在季青文、龙川二人分开后，他没有理会季青文，而是悄悄跟上龙川。
520.寻人
季青文只是跟龙川打了个交道便重新分开，其本人并没有前往面见雷瀚。
她身上有符印，张东云可以确定其位置，但龙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双方就此分道扬镳，仍然无法知道雷瀚在哪里。
而且，考虑雷瀚那边的仙迹碎片，就算季青文当真前往面见雷瀚，在双方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季青文身上的符印，也会跟苏破奶瓣一样，受到干扰。
雷瀚对仙迹碎片的开发研究，比杨厉、沈天贤、应笑我他们都更精深。
张东云早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会另做准备。
虽说，季、龙二人会面的地点，在无敌城第一次扩张范围内，但为了从他脑袋里掏出雷瀚的地址，未免有些浪费。
毕竟，能获取守护历练的对象，上次都扫荡干净了。
这次再临时扩张，可没有那么多人头给张城主荷包回血。
所以张东云的办法是，通知敖空过去，暗中盯着龙川，设法跟踪，然后寻找雷瀚的下落。
当然，这是个高难度的任务。
龙川，乃是第十四境的武道强者，武皇巅峰境界，感知极为敏锐。
武者确实短于神魂变化，但在纯粹的强度上，并不逊色佛门、儒家、道门等等修行法门。
只不过，越是修为高深的武道强者，精神同肉身越是紧密，熔于一炉。
这种情况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受伤，就会像先前苏破、雷瀚那样，肉身同神魂一起受创，想要康复，极为艰难，需要花费更大的努力。
好处则是魂魄合一，相互助长，拥有远超常人想象的建议意志力同敏锐的感知力。
龙川乃武皇巅峰境界，同境界的高手想要跟踪他，难度极大。
千里方圆范围内，稍有风吹草动，他便可能惊觉。
而这个距离，又实在太大。
近了，容易被他发现。
远了，一不留神，就被他跑得没影了。
也就是经过张东云无敌城提升的敖空，同时身兼幻天龙与幻蜃两大妖血，融会贯通，合二为一，衍生出独属于敖空自己的高明神通魔天变幻。
魔天变幻之下，敖空直接靠近到与龙川相距已不足百里，方才不再继续紧贴。
如果进一步靠近，龙川方有察觉的可能。
敖空不为己甚，只静静跟在对方身后。
他性情桀骜，脾气暴躁，但以他这等老江湖，只要自己愿意，做这类跟踪盯梢的事，自不会出纰漏。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大意，经过早先那一战后，哪怕他再憎恶雷瀚，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实力强悍。
尤其是雷瀚的原暗不灭体，近乎完全无视同境界对手的法术。
敖空与他交手，一定程度上等于绑起自己一只手。
给他多一些时间，跟沈和容相互参详，或许能有些化解雷瀚原暗不灭体的可能，但不是现在。
这种情况下，敖空哪怕再傲慢，也必须承认，仅凭自己一人，不是如今雷瀚的对手。
如果他试图生擒龙川，然后再逼问雷瀚下落，倒也未尝不可。
但这动作万一被雷瀚察觉，则对方可能马上转移。
接下来再找线索，就比较困难了。
于是敖空只静静跟踪龙川，此行目标，便是找出雷瀚藏身的地点。
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届时，或是老大亲自出马，或是等宗天璇、沈和容出关后再一起动手。
敖空打定了主意，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悄悄跟着龙川。
龙川未能察觉敖空更在身后，他只小心翼翼，潜藏自己身形。
虽说随着长安城在西牛贺洲的统治日益稳固，气氛没有先前那般高压，但荒海之上长安城高手人来人往不少，季青文、龙川等人仍然需要小心留神。
就算不惧对方实力，也需避免暴露自己行踪。
龙川没有立即返回地宫，而是在西牛贺洲附近海域转了转，暗中观察，收集讯息情报。
同时，他转了几圈，也是在防备有人已经暗暗盯上他。
敖空无声冷笑，整个人都变得陌生虚幻。
哪怕有人就斩在他面前咫尺之遥，也难以察觉其存在。
龙川没有察觉有异，终于转身一路向西北而行。
一路横跨茫茫数百万里海疆，龙川渐渐靠近炎黄界在这个方向上的边界。
敖空耐心跟在对方身后，心中猜测雷瀚是已经去了天外，还是仍在炎黄这片天地内。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张东云的声音：“十一弟留神。”
身在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看着面前源于敖空身上符印的光影画面，水波一样晃动起来，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这跟苏破那边一样，分明是被雷瀚的仙迹碎片所干扰。
雷瀚，还在炎黄界内。
龙川带的路，是对的。
但是如此一来，会否被雷瀚察觉？
张东云正思量间，心中忽然又是一动。
敖空那枚符印传递的光影画面，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不仅如此，先前一直受到干扰，源自苏破身上符印传递的光影画面，这一刻也重新恢复稳定。
虽然还是黑茫茫一片，目不见物，但只是说明苏破所处环境没有光线。
张东云通过系统，已经恢复对苏破所在方位的感知。
如此变化，说明……
“雷瀚察觉了，然后跑了。”张东云言道：“但他把七弟留下了，原因尚不明朗。”
敖空暗骂一声：“这厮倒是警醒。”
然后他向张东云问道：“老大，老七没事吧？”
“去接他回来。”张东云言道：“留神陷阱。”
敖空重重点头：“我这就过去。”
虽说寻找苏破心切，但张东云和敖空都没有失了最起码的谨慎。
雷瀚有可能只是暂时收了仙迹碎片，装作离开，实则埋伏在原地，准备伏击。
敖空眼下敌不过对方不假，但一心想退走，还是有机会的。
……再者说了，这狗贼要是没走，那老大正好就过来收拾他了，谁跑还不一定呢。
敖某人因此非常淡定。
张东云心情其实也还算安定。
他感觉得到，宗天璇已经出关了。
做大哥的，当然要给弟弟妹妹们一个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啦……
这其实晚些也无妨。
此行主要目的，在于苏破。
敖空非常谨慎，到了炎黄界边境附近，然后潜下深海，成功找到那座地宫。
为了防止被雷瀚偷袭埋伏，他直接动手，将这地宫轰塌了。
结果宫中已经不见雷瀚踪影。
也没有龙川同姚峰的下落。
凭龙川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很难甩开敖空的追踪。
显然，有雷瀚帮他。
雷瀚如此干脆就撤走，连个照面都不跟敖空打，也没有留下任何机关，显然走的颇为匆忙。
他本身的状态，或许也不那么妥当。
“当初他伤势并不重啊，难道是我们当初看错了，他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顺着老七的话就坡下驴了？”
敖空啧啧称奇。
“也可能是他在闭关，被你打断了，所以状况不妥，无力应战。”
张东云淡然道：“既如此，先不管他了，赶紧找七弟。”
敖空点点头，手掌一抬，魔气聚涌，化作抓天拿地的魔爪，快速凭刨开被他轰垮的地宫。
张东云确定苏破还在原地，敖空这时反而有点心虚起来，担心自己方才的大动作，不要伤到苏破。
海底礁岩很快被他掘开，然后露出巨大的冰川。
冰川内冻封了一个人，赫然正是苏破。
敖空定睛细看，原本应该断了一臂的苏破，此刻手脚完好。
他先前被雷瀚铁爪穿胸，抓爆心脏。
现在看起来，前胸后背也都已经伤愈，不见恐怖的硕大血洞。
不仅敖空，哪怕隔着光影画面，身在大明宫里的张东云，都能听见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521.回归
海底的敖空，长安大明宫里的张东云，听见这心跳声，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敖空原打算将冰破开，救苏破出来。
但他发现，冰川内有无数道冰蓝色的光流不停涌动，汇聚到了苏破胸口心脏位置，然后全部贯入其中。
看上去，倒像是有益无害的举动。
“玄生冰魄……”有无敌城傍身，张东云已经看出端倪：“七弟保命，多亏此宝。”
同时，吸收炼化了玄生冰魄的力量，显然对苏破将来修炼，也有巨大益处。
而且，苏破先前断了的右臂重续，同样另有玄机，其中蕴含了木相至宝。
敖空也意识到，苏破并非被囚禁冻封在寒冰内，冰川并非牢笼束缚，相反还是苏破先前的救命的关键。
如此一来，他自不好贸然出手。
敖空立在冰川之上，环视四周围：“雷老五到底搞什么鬼？”
玄生冰魄，修复苏破体内创伤，同时无尽奥妙融入苏破体内，于苏破有莫大益处。
此事并非一蹴而就可称，必须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
敖空眼下渐渐琢磨过味来。
雷瀚带了龙川、姚峰一起跑路，却把苏破留在这里，非不想，而是不能。
这里所指的不能，是他无法保证在不扰乱苏破当前疗伤修养的前提下，将他连人带冰川一起挖走。
敖空何等修为，短短须臾间就能赶过来。
雷瀚就算有办法带走冰川，时间却可能不够。
最终，他只能当机立断放弃。
这其中流露出来的玄机，令敖空皱眉。
如果是鼎盛状态下的雷瀚，定能在瞬间就安安稳稳抓走这庞大的冰川，在敖空赶到之前离开。
敖空自己便有这个把握，雷瀚当然也可以。
他带不走苏破与冰川，说明他当前状况，确实不妥，力不从心。
不管他是在闭关还是在疗伤，敖空这次来，都干扰打断了这个过程，坏了他的好事。
虽然没能堵住对方，但敖空对这个结果，还是多少感觉出了些许恶气。
但雷瀚帮苏破疗伤，同时又为了不惊动他，而被迫放弃带着他一起离开，显然都是在顾虑苏破。
这样的行为，又叫敖空心中禁不住生出阵阵烦躁。
他下意识哼了一声：“或许，有其他人救了老七，并阻止雷老五下毒手。”
一边说着，敖空便在四周围仔细寻找，希望能找到支撑自己判断的证据。
张东云并没有阻止对方这么做。
仔细检查这地宫，查清楚其中细节究竟，始终是件好事。
不过可惜，敖空找了半天，没找到其他熟悉的线索。
“二姐和老三、老四他们到底跑哪去了？”敖空心情更加烦躁。
他恨不得将雷瀚扒皮拆骨，断然拒绝相信对方会救了苏破，甚至还专门关照。
“可能在老七身上留了什么机关。”
敖空没有破坏冰川，但还是以自己的灵觉，仔细查探苏破的状况。
然而，除了玄生冰魄和梧桐神木枝干外，再无别的发现。
“先把七弟平安带回来。”张东云言道。
敖空仰天长叹，不得不暂时先放弃。
我看不出来的问题，老大或许能看出来。
敖空当即动手，将冰川挖了出来，然后带着返回长安城。
无需他们到大明宫，只是刚刚迈入无敌城当前边界，张东云就已经把苏破检查了个遍。
他也思考，雷瀚会不会另有安排。
前世在蓝星看的一些小说和影视作品的情节，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
例如，自己人被敌人俘虏后，或是催眠或是洗脑，然后放回来，看着好像正常，但突然就背刺一刀什么的……
季青文、霍一鸣身上，都有张东云落的符印，可做侦查监视窥探情报之用，他当然也提防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他长安城。
不过，检查了一圈下来，张东云发现并无太大问题。
这让他也有些意外。
无敌城确认没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至少，当下的雷瀚，张东云不认为他有瞒过无敌城的本事。
就算他对那块仙迹碎片掌握的再深，也不可能比得上张东云这边已经化作无敌城的仙迹核心。
可以干扰张东云落下的符印，就已经是那边的极限了。
而且，仅仅只是干扰而已，没可能将之抹除。
反过来要是雷瀚通过他那块仙迹碎片耍手段，那进了长安城，只会是儿子见爸爸的节奏。
诚如敖空先前检查的结果，苏破只多了玄生冰魄与梧桐神木枝干，旁的什么都没有。
“大哥，他究竟想做什么？”
敖空带着偌大的冰川回到长安城大明宫内。
冰川虽然庞大无比，但大明宫内空间仿佛无限，自可容得下。
宗天璇此刻站在冰川前，看着冰封中的苏破：“如果说是为了收买人心，那他未免太过小瞧了苏七哥，按理来说，以他对苏七哥性情的了解，也不应该抱此等打算。”
高挑女子人站在这里，气息悠远，仿佛涵盖诸天群星，气贯寰宇，震惊天下。
正是武道第十四境，也称武皇第五境的威镇寰宇境界，武皇之巅峰修为。
她本就是这个境界的底子，转世重修，要重登第十四境，远比寻常人容易。
进了长安城，得张东云关照，再加上雷瀚的银河心玉，宗天璇闭关没花费太长时间，便成功重功昔日境界巅峰时。
并且，比起当年，她现如今的积累，要深厚得多。
再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消化积累，便可以向武皇之上的境界，发起冲击。
不仅宗天璇到了，连沈和容也出现在一旁。
她同样重返昔日修为巅峰时，无需张东云的长安城加持，也无需“见贤思齐”的经典义理，便重新登上儒家第十三境，成为大家习惯上称呼的大宗师。
雷瀚那篇圣人手书残章，对她而言，同样有巨大裨益，已经完全铺平了通往第十四境的道路。
只是她眼下转修其他儒家法门，修为增长完全对应自己对新道路的开拓和认知。
为了夯实基础，她现在不急于立即前进，而是仍然不骄不躁，稳扎稳打。
“我们再找个机会，平心静气，和他好好谈谈吧？”
少女模样的沈和容轻声叹道。
敖空则阴沉着脸：“指不定这就是他给我们下的套，老七这两样东西，跟我们几个的不同，无法即时生效，所以战斗中他没办法用这些东西来偷袭老七，这才放在事后，假意卖好，叫我们麻痹大意呢。”
沈和容微微苦笑：“终究是治好了七哥，给他添了一大强敌，七哥有这一遭，再有大哥相助，距离神君之境便不远了，他跟七哥谁先冲上去，都说不准呢。”
武皇之上的境界，武者第十五境，亦称之为神君境界，同道家之天君，佛门之罗汉并称。
“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敖空反唇相讥：“他把这些给了老七，就一定有办法对付，说不定就是专门卖的破绽，等着老七送上门！”
沈和容倒是没有反对：“按照他的习惯，确实不无可能，但老实讲，我们上次输，就是输在把他想得太坏了。”
敖空不满的斜睨沈和容一眼：“你怎么就铁了心维护他呢？”
“小妹承认，现下对他的观感很复杂。”沈和容言道：“但我们也应该认识到上一回失败的原因，以免重蹈覆辙。”
敖空闻言，哼了一声。
522.陆续提升
“难讲。”
对于敖空的问题，张东云也没有确切答案：“不过，季青文显然认为他不知道。”
同龙川碰头，季青文没有提起霍一鸣的事情。
但事实上，她本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寻访打探霍一鸣的消息。
她甚至悄悄潜回了东胜神洲西域，暗中查访霍一鸣的身世。
对方身上已经有了符印，张东云故作不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龙川碰面之后，季青文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再次暗中来到西牛贺洲。
霍一鸣，眼下正率领狱龙派不少弟子，在这里配合古朴与心和方丈。
季青文，仍然在悄悄观察他。
“这姓季的，莫非还想瞒着雷老五不成？”
敖空哂然：“她拿自己当雷老五女儿了？”
北俱芦洲几大高手中，季青文乃后起之秀，来历神秘。
但她一身武道修为，明显学自雷瀚《玄龙邪典》。
雷瀚向来不收徒，也不承认季青文是他弟子。
北俱芦洲的归南山等人，心中也一直在揣测季青文同雷瀚到底什么关系？
父女？
情人？
还是说，雷瀚虽然不承认，但勉强也可以算是师徒？
张东云倒是能把握住季青文的想法：“他们两个，算是半个师徒吧，雷瀚对她没有旁的意思，倒是她有几分想法。”
对于霍一鸣，季青文确实情绪复杂。
不过，她没有瞒报的打算。
只是希望进一步加以确认，然后再报给雷瀚知道。
当然，她心中多少也抱着几分期望，如果查证出来霍一鸣与雷瀚没有关系，那此事自然不用再理。
“她可要快点，别等我们都找到雷老五，她还没报回去。”敖空冷笑。
张东云则淡然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沈和容则看向苏破：“大哥，七哥他……”
“正常情况下，还需要一段时日，方可苏醒。”张东云言道。
有无敌城加持的他，当然可以瞬间就帮助苏破完成这个炼化玄生冰魄同梧桐神木枝干，并治疗伤势的过程。
“这是雷瀚的人情，我就不捡这个便宜了。”
张东云淡淡说道：“如此，七弟醒来后，再面对雷瀚，他可自己拿主意。”
沈和容微微颔首。
对雷瀚最不满的敖空，这次也没有提出异议。
宗天璇同样心中暗自点头。
老大眼下帮老七一把，雷瀚那边救人的人情就淡了。
但如此借花献佛的行为，老大看来是不屑为之。
一切交给苏破自己处理，以其为人，当不至于左右为难。
“老大，我也闭关一阵子。”
敖空这时说道：“可能要比十二妹……还有老八她们时间久。”
张东云平静地点评道：“急了点。”
对方什么打算，他一清二楚。
敖空，要尝试冲击第十四境，自身真正修成魔道荒神。
这是三十余年前的他也不曾达到过的境界。
虽说有张东云的无敌城提升他几回，叫他对第十四境不至于完全陌生，但眼下真要凭自身去推开那扇门，仍然有很多难关。
魔道修行凶险，动辄容易走火入魔。
向高境界冲击，稍有不慎，就不仅仅是突破失败的结果，更可能伤及自身。
最糟糕的情况下，有陨落的风险。
敖空又是同时修行多种妖血，融汇炼化。
他在这方面的风险，又比其他魔道修行者，还要更大。
“不急不行，否则只会被雷瀚那厮越落越远，虽说有些风险，但我认为值得一冒，修行本就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事情。”
敖空笑笑：“放心，我还没活够呢，没兴趣送死，肯定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张东云问道：“第六种妖血，考虑好了吗？”
“混沌。”
敖空毫不犹豫答道。
张东云微微颔首。
对方的选择，倒是不令人意外。
混沌狂暴少智，但天赋异禀，力量粉碎虚空，破灭万物，可以说是霸道至极。
四凶之中，若是论肉身强度力量，首推梼杌。
但法术方面，混沌最为霸道，更胜穷凶极恶的穷奇和吞天噬地的饕餮半分。
若非他们这么强悍，当初早被南瞻部洲其他妖族联手剿灭了。
敖空当初诛杀混沌一族族长祖计，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而对方的妖血，敖空在那时就看上了。
混沌一族的天赋神通，完美匹配敖空的爱好。
他要将自身已经非常强悍的攻击，更进一步提升。
原暗不灭体是吧？
老子就不信砸不开你的乌龟壳！
如果说当初还有些迟疑，经历先前那一战后，敖空便坚定了选择混沌血脉的决心。
“祝十一哥早日功成出关。”沈和容微笑道。
宗天璇亦向敖空抱拳：“祝马到功成。”
“放心，等我的好消息。”敖空笑着跟他们摆摆手。
张东云静静目送对方出了大殿。
混沌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算是攻防一体。
虽说敖空将之炼化的初衷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攻击，但也会顺带照应他相对偏科的防御。
长安城众人里，敖空是少有的例外。
张东云通过无敌城系统提升他的境界，虽说确实会让他不含半点水分，成功变作货真价实的第十四境，但实际上，比他当真凭自己修炼到第十四境，是要若一些的。
因为他现在的修炼方式，每提升一境，便多融合一种妖血。
所以他提升一个境界，实力增长幅度，比许多人都要大。
第十二境时，显化四相大魔。
如今第十三境时，显化五相大魔。
假使这次给他成功突破到第十四境，届时便是六相大魔了。
就算还无法攻破雷瀚的原暗不灭体，怕是雷瀚想胜他同样很难。
不过，混沌的妖血，不是那么容易炼化的。
这大妖本身就混乱狂躁，哪怕是祖计、含商那样已经妖皇巅峰境界的混沌，人类都难以与之正常交流沟通。
这样的妖族，血脉被人炼化，结果可想而知。
虽说魔道修行者到了魔道真身第三境，重生之后，便可以彻底摆脱妖血影响神智。
但修炼混沌血脉的人，怕是根本练不成魔道真身，就已经自己发狂至死了。
他们压根没机会恢复神智。
即便一时实力超群，但是却踏上一条前方悬崖的死路，偏偏还无法停步。
张东云觉得，没有特殊外力干涉下，凭自己想成功修炼混沌之变，如今的炎黄界，怕是只有敖空一人可以做到了。
五大妖族血脉交汇造成的狂乱，都被他成功化解，这经验本身就有助于他炼化压制混沌的本性。
但诚如他自己所言，这也不是百分百把握，仍有巨大风险。
尤其是他试图向第十四境发起冲击的时候，更是会被内外夹攻。
张东云当然会看着他，不可能让自家兄弟当真走火入魔遭受重创甚至身死。
但想要成功迈过这道门槛，还是要看敖空自己。
宗天璇同沈和容也离开后，大殿内只剩下张东云一个。
他也开始继续自己的修行，向更高境界前进。
时间便如此一点一点流逝。
直到某一日，系统提示音忽然在张东云耳边响起：
【东胜神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西牛贺洲，成功全部被城主纳入掌控，城主成功一统四大洲，获得升级历练奖励六千点】
张东云舒心的长出一口气：
“成功了，现在哪怕摩诃罗尼带着净华和佛门其他人，重新打回西牛贺洲，也无妨了。”
他当即再次刷新系统任务列表：
【建设任务11.2——城主成功一统四大洲，君临四方，请尽快加强四大洲间联系与交流】
张东云见状，顿时便微微一笑。
这个任务内容，他先前大致有猜到。
如今其他三洲同西牛贺洲之间的商贸通航来往，已经初见规模。
523.佛门反扑
眼下所谓四大洲之间建立联系，并非单指东胜神洲同西牛贺洲之间，又或者东胜神洲同南瞻部洲、北俱芦洲之间。
南瞻部洲与北俱芦洲，北俱芦洲与西牛贺洲，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之间，同样也是这联系的一部分。
此前，东胜神洲与南瞻部洲之间航道开通并稳定下来，如今日渐兴旺。
澄阳真人去了北俱芦洲坐镇，首先一件事，便是亲自出马，以阳神之尊在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之间铺设大量连片法阵，于数百万里荒海中，铺陈一条通往东胜神洲的道路。
此前他在南瞻部洲时怎么干的，现在便依样葫芦，再来一遍。
有他这等修为的道家高人亲自出手，荒海虽广阔，但几个月时间下来，也渐渐要被填平了。
这还是因为他要兼顾北俱芦洲那边的大局，时常坐镇处置，不能专心致志布阵的缘故。
张东云命王慎行去了西牛贺洲，澄阳真人没有任何不满。
金子到哪里都发亮。
王慎行到了西牛贺洲也是一把好手，深得敖空、古朴器重。
敖空现下虽然回了长安闭关，但之前日子里，已经点拨这半妖颇多。
王慎行本人也是颇有悟性，短短时间内，获益匪浅。
至敖空离开时，王慎行已经渐渐有了冲击第十三境的底气。
真要说起来，敖空跟他谁先突破自己当前境界，怕还不好讲呢。
澄阳真人对自己看重的年轻人，能有大造化，总体来讲，满意而又欣慰。
虽说大家一个道门，一个魔道，但魔头在长安治下自然会受制约，澄阳真人不必担心这方面，就可以只赞赏对方优点。
如果要说对他和北俱芦洲有什么影响，那就是体现在眼下澄阳真人要两头兼顾的情况了。
原本有王慎行在，澄阳真人大可以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将北俱芦洲事务暂时交给对方，他先专心于布阵。
如今，就只好留一个元神分身在北俱芦洲坐镇，本尊到海外忙乎阵法的事情，一心二用。
这位正一派掌教，都已经做好未来日程规划安排了。
首先解决北俱芦洲同东胜神洲之间的通航问题。
然后，是北俱芦洲与南瞻部洲，北俱芦洲同西牛贺洲。
城主既然把北俱芦洲交给他，澄阳真人便自然要负责到底。
对于他堂堂道门元神巅峰，亲力亲为做这些事情，澄阳真人不甚在意。
长安城种种，这些年来他都看在眼里。
城主如此安排，乃造福四方的大善之举。
澄阳真人性情虽冲和恬淡，在类似事情，仍乐意助一臂之劳，不觉得辛苦。
他眼下先只照顾一个方向，没有元神大量分化，然后分头行事。
那样一来，反而影响效率，不如现在集中精力来的效果好。
至于东胜神洲同西牛贺洲之间，南瞻部洲同西牛贺洲之间，则交由其他道门中人完成。
领头的正是正一派自家长老靳萧萧。
他们修为实力不如澄阳真人，但好在人数众多。
或许所有人绑一起都不是正一道掌教的对手，但分散开来干这种活儿，效率还是非常可观的。
在澄阳真人渐渐以阵法铺平北俱芦洲与东胜神洲之间的航路时，东胜神洲与西牛贺洲之间的通航，也渐渐成为现实。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微笑看着一幅幅光影画面，满意点头。
澄阳真人专心于同北俱芦洲有关的三条线路即可。
靳萧萧等人则在首先联系其东胜神洲与西牛贺洲之后，转向南瞻部洲同西牛贺洲之间。
等这些航路打通，四大洲之间的联系，百年真正紧密起来。
届时便可完成自己的建设任务。
张东云迫切希望能尽快凑够第十一次扩张所需的升级点数。
这样一来，无敌城正式第十一次扩张，就可以将整个南瞻部洲与北俱芦洲，加上近半西牛贺洲，全部囊括在内。
如此，便是彻底的一统炎黄。
第十一次正式升级扩张后，如果再启用临时扩张，那就将西牛贺洲更西方、北俱芦洲更北方、南瞻部洲更南方的荒海全部囊括。
无敌城的边界，甚至将全面超出炎黄界的界限，整个延伸到天外宇宙虚空里。
整个炎黄界，全部稳稳包裹在无敌城内。
仿佛一个四方体内部，包含了一个球体。
大明宫内，张东云静静看着澄阳真人等道家高手，不断铺陈阵法，心里越来越有底。
…………
长安城正热火朝天，所有人埋头苦干的时候，炎黄界正西段的荒海尽头，雾气忽然微微波动。
然后，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很快，伸出西牛贺洲更西方海外清剿佛门余孽的长安城中人，觉察到有几分不对劲。
之前被张东云想起过的王慎行，最先感觉到不对。
“这些和尚的抵抗，似乎比先前集中，也比先前猛烈了。”
他刚刚击毙一个僧人，看着对方尸身沉吟：“像是要反扑的架势……”
霍一鸣，正在他身旁。
同为第十二境，却实力过人，可与第十三境高手争锋，二人堪称一时瑜亮，乃长安城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王慎行做事果决狠辣，但性格人如其名，谨慎深沉。
霍一鸣性格则远比他的刀锋温和。
两人相遇，倒没有王见王的火花碰撞，引发冲突或者互别苗头。
打交道多了，二人反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渐渐成了朋友。
如今长安广泛开疆拓土，赏功丰厚，富富有余。
两人即便要竞争，那也要很久以后了，不影响当下来往。
听了王慎行的话，霍一鸣略微思索，同意对方的看法：“马上回报古掌门吧。”
“嗯，我们眼下稳一稳，不要再贸然向前，也通知其他人相关消息。”王慎行言道。
他们二人的判断没有问题。
西牛贺洲先前退往深海远洋的佛门弟子，原本分散逃亡，但现在重新聚拢起来，开始反击长安。
如此反常的举动，叫蜀山派掌门古朴心生警惕。
对方这样子，像是有了什么靠山。
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先前前往天外的世尊摩诃罗尼重回炎黄了。
若非如此，佛门不至于突然反扑。
古朴一边命令霍一鸣、王慎行等人回收，一边同样飞报长安城。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其实通过霍一鸣他们的符印，已经了解情况。
不过，眼下的情况有些暧昧。
照理说，西牛贺洲净土佛国世尊摩诃罗尼，应该已经知道炎黄界这边发生的一切。
先前张东云虽然雷霆一击，很快横扫西牛贺洲，但毕竟有漏网之鱼。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佛门弟子便是拼了命，也一定会禀报他们家世尊。
摩诃罗尼敢回来，说明他有几分对付长安城的把握。
至少是自保的把握。
看来他这趟去那所谓的慈航净土，并非没有收获。
但他回来了，却躲在幕后，没有直接亲自杀回西牛贺洲，这样子像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就让张东云有点心烦了。
古朴、霍一鸣等人此前一心想找到佛门余孽主力，与之决战，一次性大量杀伤佛门弟子。
现在因为摩诃罗尼，他们不得不暂时退守。
而张东云同样希望能寻摩诃罗尼决战，最后由着他一路前进，直到步入无敌城范围内。
可现在对方藏着不出来，张东云的打算便落空了。
这贼秃在打什么主意？
摩诃罗尼，确实已经返回炎黄界。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先前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八大神僧之一的智远上人。
不过，摩诃罗尼留在海外，没有继续东来。
524.天魔
“世尊，龙舍陀师兄，现在天外。”
智远上人随同世尊摩诃罗尼一起自天外返回。
他向摩诃罗尼双掌合十：“弟子联络龙舍陀师兄，但他自言愧对佛祖，不敢轻易入炎黄界。”
西牛贺洲净土佛国，除世尊摩诃罗尼之外，原有八位第十四境的高僧，并称八大神僧。
如今，妙昆罗、嘉树上人、漱明大师、诚摩大师、宝华上人、叶净禅师，都先后因长安城而陨落。
现下，只剩智远上人同龙舍陀两位。
此前智远上人随同世尊摩诃罗尼一起离开炎黄界，前往天外，而今又一起回归。
龙舍陀则是在早年间便已经离开炎黄界外出游历。
接到西牛贺洲的紧急联络后，这位第十四境高僧，倒是也赶了回来，但迟疑着停留在炎黄之外的宇宙虚空里，逡巡不前。
智远上人与之取得联系后，立即禀报世尊：“龙舍陀师兄造了劫难，虽然没有受伤，但被外魔侵袭，引致自己心中也生了内魔，他眼下勉强苦苦支撑，不至于失了神智大开杀戒。”
说到这里，智远上人轻叹一声：“师兄担心自己万一真开了杀戒，便彻底压制不住心中邪念同杀意，届时可能敌我不分，伤害我佛门弟子。”
世尊听了，神情安然：“无碍的，叫他来见我。”
智远上人双掌合十一礼：“是，世尊。”
他向世尊摩诃罗尼告辞，然后一路飞出炎黄界。
世尊则转头看向东方。
那里给人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世尊立在海面上，静默不语。
良久之后，智远上人返回。
与他一起来到世尊面前的人，则是另一个中年模样的和尚。
只是，说是和尚，他当下的情况，却极为诡异。
其半边身体披着袈裟，宝相庄严，佛光涌现。
另外半边身体，却一片漆黑，仿佛被浓墨侵染。
黑暗之中，时不时传来疯狂的厉吼声，似有无尽邪魔，蕴藏其中。
血腥而又暴戾的杀意，顿时将另外半边身体的佛光祥和之意，冲得半点不剩。
和尚，正是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八大神僧之一的龙舍陀，素来以智慧慈和著称。
但现在，这僧人面部表情，也有一半被黑暗覆盖，满是狰狞。
“参见……世尊……”
龙舍陀有些辛苦地向世尊摩诃罗尼合十一礼。
就这么个双掌合十的动作，他两只手一边漆黑一边琉璃色，佛光同浓墨似的黑暗激烈碰撞，眼看便是自己打自己的模样。
世尊看着对方，面现慈悲之色：“多久了？”
龙舍陀叹息：“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世尊问道：“为何不去慈航净土，寻菩萨化解？”
“弟子半边身体已为外魔侵蚀，身不由己。”龙舍陀面上牵出一个勉强的苦笑：“邪魔并非全无灵性，知道慈航净土对‘它’来说是末日，所以抗拒前往，弟子守住灵台清明，已经不易，实在拗不过‘它’。”
世尊点了点头：“确实有灵性。”
就在他面前，龙舍陀神情越来越辛苦。
占据其身体半边的黑暗，如同有自己的生命一样，此刻仿佛受惊的野兽，躁动不安。
龙舍陀被“它”牵扯得，想要转身而逃。
但察觉这外魔的动向后，龙舍陀心中反而生出喜意。
就像是畏惧去慈航净土一样，这邪魔眼下同样生出惧意。
其惧意的源头，便是面前的世尊摩诃罗尼。
“世尊，你修成罗汉金身了？”龙舍陀尚完好的半边面孔上，流露出喜色。
“我佛慈悲。”世尊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其手掌化为纯金色泽，按在龙舍陀半边身体上。
那些浓墨一样的黑暗，顿时呈现沸腾的景象。
但龙舍陀却感觉心中一松。
邪魔，被世尊稳稳压制，并开始渐渐从他身上祓除。
“有如此灵性，应该有其根底在。”世尊神色如常：“像是修炼穷奇之变的天魔。”
智远上人同龙舍陀都神情严肃。
所谓“天魔”者，乃是超乎魔道真身巅峰之上的存在。
炎黄界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天魔，所以这个概念，对大部分人来说，比较陌生。
西牛贺洲佛国净土与天外慈航净土联系较为紧密，所以对相关方面有些了解。
天外，亦有鼎盛的魔道传承。
在他们的描述中，可以将魔道前九境，概括为人魔。
魔道真身五境，为地魔。
人魔、地魔之上，方为天魔。
乃是可与佛门果位、道家大罗并称的傲世魔主。
魔道真身巅峰之上，第十五境，习惯上称之为无相天魔，抗衡佛门罗汉、道家天君。
龙舍陀游历天外，便是无意中误触了一个修行穷奇之变的天魔遗留之物，结果被对方侵蚀。
多亏他佛门根底深厚，好歹是法身巅峰，无量境界，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得救。
否则，早已经被那个天魔炼成一具分身了。
这还要感谢，他对摩诃罗尼修为提升的事情不知情。
否则，侵蚀他的魔念，多半也会想躲着慈航净土一样，拒绝返回炎黄界。
但眼下，则是直接送上门来。
“此魔头修为不俗，我亦无把握能胜之。”
摩诃罗尼言道：“但眼下只是一股魔念，尚不足道。”
他眼前的黑暗，忽然扭曲，然后从中呈现一张冷酷的面孔。
这面孔冷冷注视摩诃罗尼。
摩诃罗尼言道：“代慈航菩萨问候施主，我等素来与世无争，同施主井水不犯河水，还请施主手下留情，不要为难我佛门弟子，他误触施主留下的魔念，实属无心。”
黑暗的面孔注视摩诃罗尼良久，然后消失。
纠缠龙舍陀的黑暗，也随之散去。
龙舍陀同一旁的智远上人，齐齐松了口气。
摩诃罗尼则微微皱眉：“这魔头修为之高，更超先前预期。”
智远上人言道：“还好他多少顾虑菩萨。”
摩诃罗尼轻轻摇头：“菩萨不喜纷争，我们也少给她添麻烦才是。”
龙舍陀面色苍白，一脸虚弱：“世尊，那关于这边的长安城，菩萨怎么说？”
虽然邪魔退去，但他元气大伤，仿佛普通人大病一场。
不过，这位修成无量法身的佛门高僧，根底毕竟深厚。
只是说话功夫，他全身上下琉璃色的佛光重新转盛，面孔也渐渐恢复血色。
“菩萨在静修，恐怖不会出慈航净土。”摩诃罗尼轻叹一声：“缘生缘灭，尽归尘土，菩萨勘破了，是我等尚勘不破。”
龙舍陀面现忧色：“那炎黄界这里……”
摩诃罗尼言道：“恕性师兄，可能会带他那一系弟子，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过他近期抽不开身，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龙舍陀言道：“弟子光听说长安城强势，却不知道细节，世尊您修成罗汉金身，莫非仍不能护西牛贺洲周全吗？”
师尊轻轻摇头：“或有一战之力，但我没有把握。”
旁边智远上人轻声道：“师兄有所不知，先前长安城主亲自出手，一击之下，整个西牛贺洲，被截成两半，历代祖师和我辈多年努力，方让西牛贺洲合一，但转眼功夫，便被长安城主分裂。”
龙舍陀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第十四境之上的实力。”
难怪世尊摩诃罗尼修成罗汉金身，同样超越第十四境之上，仍无法轻易言胜。
“除了城主‘邪皇’明同辉外，长安还有其他高手。”
智远上人已经了解相关情况，此时一一介绍给龙舍陀听。
“那雷瀚，眼下在何处？”龙舍陀听后沉吟：“他叫长安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长安不可能善罢甘休吧？”
智远上人言道：“自然不可能，他们之间，迟早还要有一战做个真正了断，但我们同雷瀚，也不一定能合作。”
龙舍陀微微点头。
他虽然离开炎黄界多年，但当初路雪园转世成净华拜入佛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我暂时先不出面了。”
世尊言道：“彼此都留有余地，眼下还不是跟长安城主决战之时。
但眼下长安城不断屠戮我佛门弟子，需及时加以遏制，要有劳你们二位了。”
智远上人和已经恢复气色的龙舍陀一起双掌合十：“是，谨遵世尊法旨。”
二僧告别摩诃罗尼后，当即向东行，集合四散在荒海上逃亡的残存佛门弟子。
525.重回炎黄
有龙舍陀同智远上人主持，佛门残存人等，顿时在荒海上重新站稳阵脚。
长安方面的追兵，攻势顿时被止住。
当下，敖空返回长安天空之城闭关。
蜀山派掌门古朴在西牛贺洲坐镇主持局面。
向西去的远海方面，剿杀佛门余孽的最高层高手，乃是南瞻部洲两大妖族的族长，饕餮噬坤与长飚虎黑洋。
随着佛门余孽越剿越少，这两位第十四境的高手如今也很少出手了。
下面自有他们族中骨干，以及霍一鸣、王慎行这样的人族高手，带队分散开来追杀围剿残存的佛门弟子。
但现在，佛门弟子重新有了主心骨。
万幸王慎行、霍一鸣警惕，及时通知四方，收拢队伍，长安方面不至于轻易冒进，乐极生悲。
面对佛门的反扑，他们很沉稳地不给对方可趁之机。
如同坚挺的礁岩，等着海浪拍上来。
结果海潮退去，礁岩仍旧挺立在海边。
不过，这局面随着智远上人、龙舍陀两大高僧出手，立马扭转。
龙舍陀在大海上施展触地印。
辽阔沧海，顿时仿佛凝固成陆地，然后又爆发一场大地震。
地震之余，长安方面众人，顿时东倒西歪。
霍一鸣、王慎行等人虽强，与对手之间修为差距毕竟太大，这时也无可奈何，连自保都难。
眼见局面逆转之际，海面上空，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黑洞传出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力，大肆吞噬周遭一切事物，甚至包括光线和空气。
佛门僧众，顿时有人身不由己，被吸上半空，眼见就自己向黑洞中投去。
以龙舍陀的修为，面对饕餮一族族长噬坤的天赋神通，无量法身都在海面上微微摇晃一下。
但他马上就立稳自己身形，双手法印变化，结成禅定印。
禅定印一出，周遭天地顿时充盈无量佛光，如琉璃一般剔透。
佛光将方圆上千里四海天地全部定住。
噬坤的黑洞强大，仍然在源源不断吞噬吸引万物。
但这力量相较先前，明显减弱，不再那么不可抗拒。
险些被黑洞吞噬的众僧，连忙趁机挣脱避让。
这时，海面上猛地有大风席卷。
一道道罡风，仿若利刃，斩破天地。
龙舍陀的佛光，也被罡风斩破几道缺口。
远方，长飚虎一族族长黑洋，与饕餮噬坤一起现身。
云从龙，风从虎。
黑洋此刻掀起漫天风暴，猛袭净土高僧龙舍陀。
面对远在魔道真身之上的天魔，龙舍陀难有抵抗之力。
但出身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嫡传的他，面对同境界对手，不仅一点不弱，反而神通惊人。
眼见黑洋的飓风袭来，龙舍陀一边维持自己的禅定印不动，一边再结一个说法印。
于是便见千里荒海上，瞬间开满莲花。
莲花仿佛无穷无尽，罡风斩破一朵，花海中便生出两朵。
龙舍陀并非只是一味防守。
花海不断向外扩张，竟向噬坤与黑洋淹了过去。
饕餮一族族长噬坤发出儿啼一般尖锐刺耳的嚎叫。
他与黑洋身前，顿时又出现一个黑洞，将涌过来的佛门金莲，不停吞噬。
龙舍陀此刻不见先前邪魔侵蚀身体时的窘迫，一人同时对抗两大巅峰妖皇，不落下风。
而就在这时，又一尊无量法身出现，佛光向四方铺陈，仿佛无穷无尽。
另外一位西牛贺洲神僧，智远上人，也现身了。
他看着饕餮噬坤与长飚虎黑洋，双掌合十：“我佛慈悲。”
于是莲花的海洋中，又现出棵棵菩提树。
菩提树海，分明比莲花花海，还要更加强盛。
无数菩提树枝，仿佛利剑一样，刺入饕餮噬坤神通衍化的黑洞内。
黑洞竟然不稳定起来，不停扭曲晃动。
另外一边的虚空，猛然破开，从中有棵棵菩提出现，近在噬坤和黑洋的眼前。
两头大妖无奈，只能立即避让。
智远上人的秀微微实力，分明还更在龙舍陀之上。
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相距虽遥远，但南边群妖对西北方向的佛门，并不缺乏了解。
谁让西牛贺洲佛门一直打他们这边的主意，希望能渡化他们，让佛门传遍南瞻部洲呢？
就噬坤和黑洋的了解，此前智远上人同龙舍陀并称，二人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即便有差距，也极为微小。
西牛贺洲八大神僧中，智远上人也并非最顶尖的那个。
一般情况下，大家普遍认为，嘉树上人和妙昆罗，更胜其他六大神僧半筹，可称榜首人物，曾经也最遭南瞻部洲群妖忌惮。
可是现在，智远上人明显胜过龙舍陀一截。
甚至，比起当初嘉树上人与妙昆罗二僧，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噬坤、黑洋二妖，倒是也听敖空、古朴通报过消息，知道智远上人此前随世尊摩诃罗尼一起离开炎黄，去了天外慈航净土。
现下看来，摩诃罗尼如何且先不谈，至少智远这个贼秃，不虚此行，修为实力相较先前，有明显提高。
龙舍陀已然是劲敌，更别提现在加上一个更强的智远上人，变作二对二。
噬坤、黑洋无奈，只能带领长安众人向后退。
不过，他们并不慌乱，心下反倒非常安定。
果不其然，东边很快便有人来支援。
来者只有一个少女，看上去年纪只有十五、六岁左右。
但见到这个少女，长安众人就全部心下大定。
智远上人与龙舍陀，就更是绝了追击的念想。
在他们前面，这个看起来应该还是第十三境修为的少女，一身文华才气忽然暴涨。
冲天而起的灵光，化作方圆数十里，直贯天际的恐怖光柱。
在炎黄界，二僧还未见过这般恐怖的文华才气。
光华聚涌间，少女头顶出现一部书卷，书页连续不停翻动。
她分明在瞬息之间，修为实力从第十三境，涨到第十四境。
同为大宗师，由立功，到贤哲。
虽然少女的面孔在龙舍陀、智远上人看来陌生，但见了这幅景象，他们立马清楚状况。
见贤思齐。
或者说，海纳百川。
长安城十二阎罗中的“千秋大孽”，沈和容。
转世重生三十余载，她成功恢复昔年修为境界。
到了第十三境，“见贤思齐”经典义理作用下，面对第十四境对手，她便也成了第十四境。
而沈和容臻至第十四境，显然和旁人不同。
只是张口一个“灭”字，就如同当真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智远上人与龙舍陀法身上同时出现裂痕，仿佛迎来末日。
佛门众人，反扑不成，唯有再次仓惶败退。
世尊摩诃罗尼，仍然没有现身。
佛门众人，重新在荒海上逃亡。
不过，他们的士气没有因为大起大落而更严重的崩溃。
佛门修行重心境，在这一刻起了重要作用。
有了智远上人和龙舍陀作为支柱，余下佛门弟子眼下即便败退逃散，也能很快重聚，不断与长安方面对抗。
沈和容来西牛贺洲，是为了识字扫盲普及的事情。
摩诃罗尼不现身，她也不跟对面较真，就坐镇西牛贺洲，不给对方真正卷土重来的机会。
余下长安众人在荒海上同佛门绞杀，权当做练兵。
双方渐渐以西牛贺洲周边海域为接线，开始拉锯，重新臻至一个动态的平衡。
在此期间，长安没有继续向西方远海扩张。
而炎黄界极西之地，荒海边缘处的浓雾，再次动荡。
一个身影，穿越边界，步入炎黄。
他一袭白色的道袍，头发散开，不戴道冠，面如冠玉，神情平和而又淡漠。
526.太上化人
白袍道人四下里看看，身形在大海上飘飞。
他身形忽地微微一闪，在空气中消失。
很快，原地便有佛光涌现，从中步出西牛贺洲净土佛国世尊摩诃罗尼。
宝相庄严的佛门世尊，这一刻面上少有地浮现疑问之色。
他方才隐隐感觉，附近有个异常强大的存在。
可是现在，却半点痕迹都不见。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凭空出现错觉。
所以，这里方才真的有人。
但对方察觉他后离开，他现下没有蛛丝马迹能找到对方，足以说明对方实力可能更在他之上。
如果是那长安城主，没有避开的道理。
此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摩诃罗尼陷入沉思。
白袍道人让过摩诃罗尼后，独自一人继续在沧海之上漫步。
片刻之后，他身形再次一闪。
下次出现，他到了更东方的荒海上。
其视野内，有人正在争斗。
准确说来，是其中一方，追杀另一方。
世尊始终不现身，眼下海上缠斗，始终还是长安方面高手更多。
只不过，长安中人当下很少向远海逼近，所以佛门众僧即便不敌，也还有退路。
眼下，便有长安修行者，追击一众佛门余孽。
眼看对方再次避入荒海，而己方已经渐渐远离西牛贺洲周边海域，青叶真人摆摆手，示意青云观弟子穷寇莫追。
一群青云观长老和青云观弟子，当即停步，慢慢聚拢回自己观主身旁。
那些佛门弟子好不容易摆脱追兵，也不敢回头反扑，连忙一起向沧海深处逃去。
“观主，我们接下来如何做？”有青云观长老问道。
青叶真人言道：“先返回，然后等待进一步指示。”
有青云观弟子看着他，目光都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青叶真人所言回去后等更进一步命令，而下达命令的人，则是王慎行。
对方年纪轻轻，便修为高明，胜过青云观中多名长老大半生苦修。
便是青叶真人眼下与之相比，也远远不如。
对方更与长安关系密切，受长安器重，眼下是西牛贺洲这边的负责人之一。
而且，这还是个半妖。
青云观上下，现在要听对方号令行事，莫敢不从，叫一众年轻些的弟子听了，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
有人便仍不住遐想，如果当初，他们青云观也立下从龙之功，现在想来会是不同的结局。
至少，他们不用辛辛苦苦不远数百万里，赶来这西牛贺洲更西方的前线参战，以求戴罪立功。
青云观本是东胜神洲曾经的东疆七国之一，东唐王朝境内最鼎盛的道家传承。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他们选择紧跟中土道家圣地太清宫的脚步。
本来以为是条通天大道，结果却一通直接通到地狱。
最终连太清宫彻底栽了，又何况他们青云观？
自观主青叶真人向下，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长安做过阶下囚。
出于惩罚，他们这些堂堂得道高人，下到各地方矿里受普通人指挥，充当苦力，其中艰辛与屈辱，当真生不如死。
毫不夸张地说，长安城如今发展，有他们当年添砖加瓦的一份辛苦在里面……
好不容易，长安城主终于大赦天下。
他们青云观众人，重得自由，改换门庭，从此奉长安城为主。
可别说东疆了，整个东胜神洲乃至于更广阔的世界，全部改天换地。
故唐之地，东疆，已经很难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忘真观、玄一道等老对头虎视眈眈。
东疆向西去，中土等地群雄环伺，也是狼多肉少的局面。
青云观还是戴罪立功之身，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一路向西，投奔到如今还有战事的最前线。
如此，方有机会争取一线生存的立锥之地。
青叶真人，如今对此已经很淡定。
或者说，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青叶真人招呼同门，准备一起返回西牛贺洲。
但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一花。
青云观众人第一时间还没察觉，过了片刻后，大家才茫然发现，自家观主不知道哪里去了。
众人齐齐面色大变，四下里寻找，却哪里还能找得到？
更让他们迷茫与恐惧的是，半点痕迹都没有，就仿佛青叶真人凭空消失了。
青云观众人一无所获。
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却猛然目光闪动，抬手在面前半空里一抹。
顿时，一副光影画面出现在半空中。
然而，画面仿佛水波纹一样，不停晃动，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张东云的感知中，完全失去青叶真人额头符印的行踪下落。
这感觉，同先前苏破、敖空遇上仙迹碎片在手的雷瀚一样。
有仙迹碎片，干扰了无敌城符印的作用。
是谁？
张东云面无表情，手在半空里再一抹。
那光影画面，顿时像是褶皱的纸张，重新铺平开来。
虽然还有很多纹路不停波动，但勉强能重新看清画面。
先前因为雷瀚的仙迹碎片，长时间不能通过苏破的符印找到他。
有此阻碍，张东云自然要设法消解。
这段日子来，通过无敌城，好歹给他找到些诀窍。
对方手里毕竟也是仙迹碎片，所以干扰不能完全消除。
但现在已经足够张东云大致看清发生的事。
他脑海中，也开始重新浮现青叶真人的大概位置。
他目光一凛。
对方，分明被人带到了炎黄之外的宇宙虚空中。
便是许多修成元神的道家高手，都无法在天外停驻。
青叶真人元神未成，自然也不例外。
全靠几道紫气包围，才让他不至于立马没了性命。
青叶真人惊魂未定，身形则停下来。
他面前出现一个不带道观，披头散发的白袍道士。
对方模样看似潦倒邋遢，但青叶真人只感觉，他仅仅看向对方面孔，与这白袍道人对视，便仿佛领悟无穷道蕴，叫他过往修行中无数疑难，茅塞顿开。
“月……月阳真人？”青叶真人渐渐回过神来。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一动不动，注视光影画面。
就算画面上满是波纹和雪花，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拐走青叶真人的白袍道人，是个再熟悉不过的熟人。
昔年十二阎罗汇总排行第四的“太上化人”，李书楼。
早在三、四十年前，便是道家第十四境，成就元神巅峰的高人。
实至名归东胜神洲，乃至于整个炎黄界的道门第一人。
仙迹事变后，月阳真人李书楼一直下落不明。
张东云还是此前干掉俞天权、嘉树上人他们后方才得知，李书楼前阵子跟“北斗七星”中的老大傅天枢连番斗法，一直纠缠到如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傅天枢才没能赶来炎黄界，同俞天权一起对付他们眼中的“楚摇光”。
按照傅天枢传回给俞天权的话，李书楼正是为了楚摇光，才跟他战个不休。
傅天枢乃武道第十五境，超乎武皇之上的武道神君。
李书楼能跟斗得难解难分，显然也已经突破了道家元神的层次，成就道家天君业位。
张东云、敖空、沈和容知悉这个情况后，都欣慰不已。
李书楼修为高低还在其次。
他能为了楚摇光同傅天枢死斗，照这么看来，昔年仙迹之事，他很大可能，不是叛徒。
沈和容、敖空都有心去炎黄外寻找李书楼，但各自修行如今都到了紧要关头，炎黄这边还有雷瀚和摩诃罗尼的隐患，所以大家只能暂时先将找人的念头放下。
但这段日子以来，对这位四哥的思念与关心，他们从来不曾断过。
便是宗天璇，有感于李书楼为楚摇光出头，心中也怀有感激之情。
但是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张东云眉头微微蹙起，注视光影画面。
青叶真人，也认出李书楼相貌。
十二阎罗里，就算别的人他不熟悉，至少“太上化人”李书楼和“纯阳谪仙”应笑我两人，他肯定认识相貌。
只不过当初应笑我转生重修后，即便修成元神也不恢复前世相貌，始终这一世古木真人的模样，又一直施展太清宫道法，所以青叶真人当时不曾认出。
现下月阳真人李书楼的形象同当年一般无二，青叶真人自不可能认错。
“月阳真人，贫道东疆青云观青叶，现听命于长安城。”
他连忙说道：“长安城乃邪皇陛下开创，剑魔、辰皇、魔相王还有沈先生，全都在长安城，他们一直吩咐，见到月阳真人，定要以礼相待，并邀请真人前往长安。”
一身白色道袍的李书楼神情淡然：“我知道，我先找了几个西牛贺洲的和尚，然后找的你们。”
青叶真人闻言微微一怔。
紧接着，背后忽然有一股凉意升起：
对方已经知道长安城是张东云等人开创，为什么不直接去长安，却反而……抓了他？
对，就是抓。
青叶真人只感觉自己的心头被揪紧。
“真人……”他面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但不等他再开口，精神就全部被对方的目光摄拿。
李书楼双目之中，仿佛宇宙般深邃，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527.是敌是友？
青叶真人的灵魂，便当真脱壳而出，仿佛飞蛾扑火，自己投向那片深邃的宇宙。
双方境界实力差距太大，当真是看一眼，人就死了。
李书楼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杀死青叶真人。
他吸走对方的神魂，要的是青叶真人一些见闻。
通过西牛贺洲的僧人，他从外界角度，对长安城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现在，通过青叶真人，获取更深入的了解。
白袍道人立在宇宙中，静静沉思。
长安城……
雷瀚……
变作净华的路雪园……
半晌之后，他身形重新飘入炎黄界。
但是，并没有前往长安城。
大明宫内，张东云神色阴沉。
他面前的光影画面，已经完全消散。
符印的存在，彻底感受不到。
这意味着青叶真人已经彻底死亡。
死于李书楼之手。
如果说先前只看外貌，还怀疑这是有人假扮，变化成李书楼的模样。
但见了那双深邃的双眼，目光取了青叶真人性命，吸走其灵魂后，张东云便再无怀疑。
这就是李书楼本人无疑。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他行为，完全是要跟长安城为敌。
抓青叶真人，是抓舌头，套取情报。
眼见青叶真人死亡，张东云什么都没做。
并非他太过震惊。
最初的惊疑不定过后，他已经很快恢复冷静。
也正因为恢复冷静，他知道不管目前的沈和容还是宗天璇，即使赶去，也救不了青叶真人。
眼下的李书楼，乃是超脱道家元神之上的存在。
儒家与武道，自然也有相对应的强者。
沈和容同宗天璇，都有向第十四境之上进军的潜力与希望。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李书楼，可以直接跟武道神君傅天枢硬碰。
当然，来了长安城，他是扁是圆就不归自己说了算。
但方才他带走青叶真人的位置，远在西牛贺洲更西的荒海上。
张东云此刻将青叶真人的事先暂时摆在一边。
他更关心，李书楼为什么生出这样的变化。
对方不是一直在跟傅天枢血战吗？
怎么会又突然返回炎黄界？
如果说他抽身回来了，那傅天枢呢？
已经死在他手上了，还是说……双方握手言和了？
张东云一时间确实想象不出，傅天枢能拿什么说辞，说服李书楼倒戈相向。
想不明白，张城主暂时便不再纠结。
但他第一时间，通知沈和容与宗天璇。
“四哥？”
沈和容如先前张东云一样惊诧：“他不是在跟傅天枢交手吗？”
如果没有先前这一出，沈和容此刻反而不会如此意外。
之前的消息，消除了当初因为仙迹之事一直以来的戒心。
现在却忽然知道，李书楼居然也惦记着同长安为敌，叫沈和容心绪也阵阵烦乱。
“真相如何，日后自然见分晓。”
张东云淡淡说道：“可是在那之前，还是多几分小心为妙。”
沈和容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大哥说的是。”
宗天璇之前在一旁默然不语，这时开口说道：“算上佛门摩诃罗尼与雷瀚，现在至少有三个潜在的强敌，可能仍需要大哥你出手。”
她不妄自菲薄，但对局面有清晰的判断。
西牛贺洲佛门余孽重新有了精神，一定不仅仅是因为智远上人、龙舍陀二僧回归。
佛门世尊摩诃罗尼，多半也回来了。
对方敢从天外返回，应该是在慈航净土有所收获，超越佛门法身之上。
就算他还没有成就佛门第十五境的修为，相信也所差无几。
料敌从严的情况下，还是估计对方已经修成罗汉金身为好。
反倒是雷瀚那边，如今突破至第十五境的可能性较小。
主要是因为，他先前或疗伤或闭关潜修的时候，被敖空打断了。
走得那么匆忙，他状态一定不妥，否则不至于将苏破留下。
这一影响，雷瀚短时间内突破至第十五境的可能，微乎其微。
当然，即便没有修成第十五境，雷瀚实力依然傲视四方。
摩诃罗尼成就第十五境的罗汉金身，一对一未必就稳吃雷瀚。
但李书楼就不同了。
这是实打实的第十五境道家天君，且惊才绝艳，实力超群。
他们长安这边除了老大之外，无人能敌。
而且还要考虑，李书楼既然从友变敌，来了这边，那先前同他交手的傅天枢，自然也被解放出来。
所以，最坏可能，绝顶对手不止三个，而是四个。
张东云则神情平静：“让他们来。”
他看向宗天璇：“西牛贺洲那边，七弟已经快要醒了。”
沈和容同宗天璇都颔首：“这真是再好不过。”
“西牛贺洲，你们静观其变。”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二人皆颔首。
敌人虽强，但长安有老大在，仍底气十足。
摩诃罗尼极可能成就佛门罗汉果位，如今隐遁不出。
李书楼堂堂道家天君，也只是先打探消息情报。
打探过后，同样没有靠近长安城。
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
忌惮长安城主。
自家大哥先前一击之下，分割整个西牛贺洲。
西牛贺洲，幅员辽阔。
仅以单个大陆来算，乃整个炎黄界最庞大的陆地部分，面积以百亿平方公里计算，庞大到完全超乎普通人想象。
摧毁这块大陆，每个第十五境强者，都能做到。
部分人给他们足够时间，尝试摧毁炎黄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只凭一击之力，便将西牛贺洲整齐斩成两半，那大家就都要在自己心里掂量一番了。
这其中不仅显示破坏力，跟意味着精准的控制力。
长安城主这一击，很可能并没有出全力。
如果是不加节制的全力爆发，可能比这声势更加恐怖。
这一点，对手们不得不计算在内。
单对单，大家都没有十足把握。
但如果几方联起手来……
沈和容同宗天璇眼底深处，不约而同浮现几分忧色。
不过，她们相信张东云自可以想到，无需她们提醒。
中断同沈和容二人的联络后，张东云再次抬手，在半空里一抹。
于是另一幅光影画面出现。
属于季青文。
她终于又和人碰头了。
528.决定天平偏移的砝码
这次跟季青文见面的人，还是北俱芦洲昔日的“冰帝”，龙川。
张东云这回没有通知沈和容、宗天璇过来这边。
雷瀚有关那枚仙迹碎片的开发，相当到位。
宗天璇、沈和容即便再追踪龙川一次，靠近雷瀚后，也会被他在第一时间发现。
而且，以雷瀚的为人，不可能不再提防自己行踪泄露。
张东云这次，索性不做理会，反正苏破已经回来了。
以雷瀚的性情，他觉得自己有把握后，肯定会再来长安城找麻烦。
张城主巴不得他主动送上门来。
如果雷瀚跟摩诃罗尼、李书楼等人联合在一起过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先前有人追踪我，以至于暴露了陛下的行踪。”
龙川再见季青文，直截了当说道：“可能是我行事不周密，被人盯上，也可能对方原本盯着的是你，然后发现了我，伺机寻找陛下。”
季青文言道：“我没有出卖陛下。”
龙川点点头：“陛下信任你。”
“想跟踪我，苏破他们也未必能做到。”季青文看着对方：“你多留神。”
她话不怎么客气，但龙川没有动怒。
实事求是地讲，季青文实力确实在他之上，各方面感官，也都更比他敏锐。
苏破等人同境界的情况下，或许能胜过季青文。
但想要不被她察觉，一直跟踪她，苏破等人也很难做到。
除非……
“以长安城主的风格，应该不至于亲自跟踪你。”
龙川对季青文说道：“但你也多小心为妙，以他的修为实力，真要是拉下脸来亲自出马，你就发现不了。”
说话同时，龙川视线扫视四周荒海。
荒海空荡荡一片，除了肆虐的风暴之外，空无一物。
但不管是龙川还是季青文，谁都不敢保证，此刻他们周围，一定没有其他人。
第十四境之上的高手，一定距离以外，是有可能瞒过他们感官的。
“我会尽可能留神。”
季青文言道：“今日之后，除非陛下有令，我们便不再见面了。”
龙川颔首：“好。”
季青文继续说道：“有一件事，你务必禀报陛下。”
她略微顿了顿后说道：“我在西牛贺洲，发现一个年轻人，出身自东胜神洲西域狱龙派，名叫霍一鸣。”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凌空勾勒。
气血凝聚，洗练周遭风云，很快显化一幅图像。
图像中一个瘦削俊朗，年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龙川面前。
“此子有何特异之处，让你专门提及？”龙川问道。
季青文轻声道：“我不敢妄议陛下，但此事可大可小，务必报与陛下定夺，此人……可能跟陛下血脉相关。”
龙川愣了愣，面上现出震惊之色：“你是说……”
“具体什么关系，我无法确定，但一定有关系，他传承了陛下的玄龙血魂。”
季青文言道：“这个年轻人自己似乎毫不知情，狱龙派其他人、长安城其他人，也都不了解这一点。
他修炼狱龙派武道，衍化黑龙之气，一定程度上起了掩饰的作用。
具体情况如何，我也无法肯定，你只需将此事报给陛下知道，一切交由陛下定夺便是。”
龙川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你已经确认很多次了，不会出错？”
季青文冰冷的面孔上，这一刻神情复杂，轻叹一声：“我希望是我弄错了。”
龙川默默颔首。
雷瀚是否知道霍一鸣在长安？
这是他的安排，还是他当年跟霍一鸣失散了，如今造化弄人，父子重逢却分属两边阵营？
长安城中人，是否了解这一情况？
这些全部都是未知之数……
季青文说得对，一切交由陛下定夺，陛下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便是。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龙川言道。
季青文点点头：“路上小心。”
龙川言道：“放心，陛下已有安排，对面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了。”
除非，长安城主亲自出马……
那对他龙川来说，非战之罪，也没啥好谈的，自有陛下应对解决。
龙川辞别季青文后，便即离开。
他这次也不四处打探消息了，该打探的消息，很多都已经打探过了。
而且季青文所言之事，让他心中颇为震动，此刻只想尽快赶回去，禀报雷瀚。
季青文目送龙川离去，然后自己也离开。
她眼下躲藏的地方，就在北俱芦洲。
重回故地，隐姓埋名。
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印证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虽说北俱芦洲有澄阳真人和一元镜，搜索能力惊人，但季青文已经知道，澄阳真人留在北俱芦洲的只是一具分身。
其本人，四处奔波在大海上布阵。
眼下季青文藏到北俱芦洲，有几分灯下黑的意思。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行踪轨迹，全都落在张东云眼里。
长安城大明宫中，张东云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
霍一鸣的消息，如今已经送去雷瀚那里。
且看雷瀚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张东云关注雷瀚、李书楼的同时，炎黄极西之地，佛门世尊摩诃罗尼，正在海面上不停游荡。
先前突然在极西出现的那个神秘高手，让这位佛门罗汉，心中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
他迫切需要，确定对方的身份与立场。
炎黄界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微妙。
长安城强势，摩诃罗尼即便突破至第十五境，若无其他援手，并不敢独自前往长安城。
退一万步讲，单对单他不惧那长安城主，对方也还有苏破等高手。
同境界的情况下，沈和容一个人就可以赶着龙舍陀、智远上人到处逃。
长安如今的人手，比他们炎黄佛门富余太多。
突破第十五境后，平时再面对苏破等人，摩诃罗尼有足够把握。
毕竟，第十四境到第十五境的差距，远比第十三境到第十四境来得大。
但在他跟长安城主较量的时候，那等分量的高手插足，就要命了。
现在，突然出现在极西的这个神秘高手，如果也是十二阎罗中人，且和长安站在一起，那摩诃罗尼就要考虑带着所有佛门弟子索性先离开炎黄界，以后再找机会卷土重来。
如果这个神秘高手，跟长安是对立的，那局面就完全不同。
佛门与之联手，重新有了跟长安较量的把握。
对方是敌是友，异常关键，决定胜负的天平向哪边偏移。
是以摩诃罗尼不肯放弃，四下里坚持寻找，希望能重新捕捉对方蛛丝马迹，查清对方虚实。
极西海域，这位佛门世尊里里外外全找遍，始终没有收获。
他并不气馁，又思索片刻后，选择离开炎黄界，到了界外虚空中。
摩诃罗尼贴着炎黄界的边缘，在虚空中漫游，继续寻找李书楼的踪迹。
他淡金色的面孔上，忽然神情微微一动，转头望向远方漆黑的宇宙。
一道至凶至烈，灭绝众生万物，只余死意的剑气，远远飞来，靠近炎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