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前尘孽缘
将应笑我的元神灭杀，张东云收剑。
他泽皇炼体的玄功开始运转到极致。
应笑我给他造成的伤势，很快止血。
武者受伤，气血败了，则可能不断走下坡路。
张东云逼出应笑我的剑气，止住自身气血流逝，伤势渐无大碍。
看着已经烟消云散的应笑我，他微微摇头。
杨厉之后，这是第二个。
接下来，又会是谁？
他摆摆手，虚幻的宫殿封闭起来，人走出了仙迹门户。
光柱以外的大海上，当下只有沈和容和金翅大鹏鸟橙光一人一妖。
“路雪园跑了。”沈和容冲他摇摇头。
张东云不觉得意外。
眼见应笑我等人长时间不出来，定是门户内遇见强敌。
如果对方再无强援赶来相助，那即便再不甘也唯有退走，以免门户中的人击杀应笑我他们之后，出来相助沈和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东云淡然道：“你们随我来。”
他转身重新入了仙迹门户，沈和容与大鹏鸟橙光紧随其后。
入门后张东云随意挥挥手，代表仙迹门户的大门便即关闭。
沈和容同橙光见状，便知张东云已经彻底掌控这里。
随张东云到了虚幻宫殿中，沈和容面露追忆之色。
金翅大鹏鸟橙光则有几分受宠若惊，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而下一刻，两人一妖便全都到了长安城大明宫内。
橙光曾经来过东疆，专门向张东云请安，是以大明宫内格局陈设，他自然有印象。
此刻眼前景象忽然变了模样，大鹏鸟难免愕然。
若说张东云将这座虚幻宫殿众中的景象变作大明宫模样，他实在想不出张东云有何目的。
但要说这片刻功夫，他跟沈和容就一起被张东云带回大明宫，他就更加难以置信。
顶尖强者，尤其是武道和道家的顶尖高手，破开虚空飞遁，瞬息千里万里，自然能办到。
但这一切，都局限于其本人。
想要带其他人瞬间从西域西北的荒海里，将人直接带回东疆大明宫内，则完全不可能。
自家陛下，当真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者相通？”沈和容则若有所思，看向张东云。
回到大明宫，张东云真身便跟宫殿里那个虚幻的“邪皇”合一。
他高居座上，微微颔首：“不错。”
沈和容一笑：“也好，快捷便利些许。”
对她而言，仙迹门户与大明宫这边相通，只是路途上一些便利，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但对某位姓张的城主来说，这一点便利，很多时候就是安全退路，救命的要紧关系。
此刻当着沈和容、橙光的面，他当然也表现得若无其事：“应笑我已死，路雪园也不会久远。”
沈和容点头，神情平和，语气淡然：“大哥所言甚是。”
大鹏鸟橙光在一旁听了，心中也不自禁生出几分寒意。
张东云抬手，凌空勾勒几笔。
大殿里半空中，便有光影图像呈现。
金翅大鹏鸟橙光在一旁看了后，暗自心惊。
这些光影图像呈现的内容，分明是那女尼净华，也就是昔日“五色神魔”路雪园佛法神通中的些许破绽。
橙光心中暗自里估摸，自己针对这些破绽下手，对上净华，怕也有一战之力。
但要想击败对方，恐怕还要达到第十三境后的沈和容才行。
自家陛下眼力，实在凌厉。
橙光偷眼看向一旁的沈和容，就见少女模样的儒家宗师神情专注，浏览那些光影图像。
看来，她先前也未能捕捉到净华的这些破绽……
橙光心思正思量间，就听张东云忽然说道：“将这个带上。”
一根孔雀翎羽出现，然后飘到沈和容勉强。
沈和容手下后，微微一笑：“孔乐他们可没这个本事。”
张东云言道：“交给你了。”
沈和容颔首：“还需大哥提点一二。”
大鹏鸟橙光则连忙答道：“谨遵陛下旨意。”
张东云挥了挥手，面前一人一妖的身形便立马消失不见。
沈和容同橙光视野中景象变化，瞬间就到了荒海之上。
虽然茫茫荒海少有参照物标记，但沈和容同橙光还是第一时间确定，这里正是方才仙迹门户所在之处。
只是现在任他们如何寻找，都难以再找到门户。
得张东云手段隐匿，这里便是再平常不过的大海，任谁来也无法重新洞开虚空门户。
“我们走吧。”沈和容当即吃了孔雀翎羽，带着橙光向深海远洋中行去。
她路上联络了苏破、古朴等人。
长安众人当即在茫茫大海上汇合。
沈和容同古朴提了韩飞羽之事，古朴轻声一叹：“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
韩飞羽剑术大进，古朴倒是没有惧意，只是思及当初同门之时，心中惋惜怅惘。
“九弟死了吗？”苏破问道。
沈和容先点点头，然后摇摇头：“他不是小妹的九哥，也不再是七哥你的九弟了。”
苏破默默点头，半晌之后，目光落在沈和容手里的孔雀翎羽上：“用这个，寻找……”
沈和容平静看着苏破，苏破轻叹一声：“……寻找路雪园吗？”
“是的。”沈和容微微点头。
众人当即也不耽搁，按照张东云指点的法子，当即以净华为路标，追踪搜索佛门众人以及彭子凌等人。
深远荒海中，先前撤离，赶去跟西牛贺洲佛门净土嘉树上人等人汇合的女尼，这时忽然眉头皱起。
“怎么，可是那仙迹门户中另有特异之处？”西域龙象寺当代方丈景戈大师忍不住开口问道。
女尼净华摇头：“同那无关，只是贫尼忽然感觉心头灵台杂草丛生。”
众人面面相觑，都疑惑不解。
净华深吸一口气：“贫尼昔日有些孽缘尚未斩断，如今被人用来追踪，我们速速分散离开这里。”
闻听此言，众人面上齐齐变色。
事情听起来虽玄奥，但长安城出人意表之事在所多有，净华的天资才情又是何等高明？
类似情况下，她不会有误判。
“老衲同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嘉树上人平静说道。
西域大悲寺怀永方丈则言道：“当下最重要之事，便是道门太初六合阵的存在，唇亡齿寒，我等此刻又岂可独逃？那样一来结果只会被各个击破，倒不如团结一致。”
其他人都沉思。
此前一直沉默的太清宫掌教彭子凌忽然开口：“正当如此。”
“晚辈谢过诸位盛情，不论怎么说，此地不安稳，我们先离开再说。”净华言道。
众人当即一起向西退走。
“令高足之事，还请彭掌教节哀。”韩飞羽这时在一旁说道。
彭子凌视线扫了净华与韩飞羽一眼。
方才这二人已经道破古木真人真正的身份，众人皆知其乃应笑我转世身。
大家伙看彭子凌的目光，难免变得复杂起来。
但眼下同舟共济的时刻，就像对待净华一样，众人都没有节外生枝。
“古木真人还有净土诸位高僧，都失陷在那仙迹门户中，再不可救了吗？”西域感业寺显空方丈这时问道。
净华轻轻叹息一声：“非贫尼和韩先生见死不救，实在是当时情况，已经危急，我二人若是不走，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
彭子凌微微沉默，稍后点头：“师太的判断是正确的，小徒古木身携雷祖剑尚且不敌，那仙迹门户内，可能是长安城主本人。”
“长安城如此强悍，如果贵派世尊不亲自出马，光凭我等恐怕不足以抗之。”宋钧徐徐说道。
曾为一朝帝皇，如今流亡在外，要说宋钧心中不急不恨，自不可能。
但眼下双方实力对比，于他们而言，并不乐观。
“贫尼已经传讯回净土，具体情况，要看师尊他老人家的意思。”净华答道。
她又看向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代表仙迹的光柱，中土曾经大力扭曲，就晚辈所知，这是仙迹，或者应该说，是仙迹门户内世界整体异动所致，长安方面镇压贵派的雷祖剑，倒不一定是有高人出手，更可能是他调动了仙迹门户的力量。”
彭子凌也曾经进过仙迹，听了净华的判断，点头赞同：“如此，倒确实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们还是谨慎为上，待净土那边有消息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净华说着，目光又转而看向韩飞羽。
韩飞羽神情郑重，徐徐点头：“北俱芦洲那边，龙魔大帝并无同长安一路的意思。”
西牛贺洲有相当一部分精力，关注北俱芦洲和南瞻部洲的变化。
前者突然有猛人崛起，一统天下。
后者则是盘踞南瞻部洲诸岛的几大妖族，近来再次开战，也要争夺霸权。
韩飞羽居中牵线搭桥，缓和矛盾，西牛贺洲对北俱芦洲的提防减轻一些，便可以分配更多注意力到东胜神州这边。
当然，到底信是不信，就是西牛贺洲佛国净土的事情了。
“请韩施主往净土一行，居中调和。”
净华与嘉树上人，都对韩飞羽发出邀请。
“韩某义不容辞。”韩飞羽点头应诺。
440.长安没有白吃的午餐
净华没有随同韩飞羽一起返回西牛贺洲净土佛国。
苏破专门盯上了她。
彭子凌、宋钧等人或许希望她将长安城众人索性引到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去，叫他们跟那位佛门世尊面对面。
但净华却清楚，自家师父当前不适宜跟人动手。
有些事情，于净土佛国来说，正到了关键时刻。
若非如此，南瞻部洲也就罢了，东胜神州、北俱芦洲同时爆发这等动乱，西牛贺洲佛国不至于感到人手捉襟见肘。
实在是因为不仅世尊无暇，西牛贺洲佛国净土自家还需要足够的人里留守。
不能将苏破等人引去西牛贺洲，净华同嘉树上人他们，就索性带着苏破、沈和容一行人在广阔的荒海汪洋上兜圈子。
东胜神州内，中土到四方大地之间荒海本就遥远，数以万里计。
但跟东胜神州到西牛贺洲之间的距离比起来，就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此广阔的空间，净华等人绕圈子，苏破一时间想找到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中间，倒是有那么几次，苏破、沈和容等人险险追上了净华。
其中一次，差点就将她拿下，最后是嘉树上人拼了受伤，方才救净华脱险。
净华无恙，其与愿印所化之甘霖，疗效更在第十四境的大悲寺怀永方丈之上，是以嘉树上人总有康复之日。
双方追追停停，到得后来，苏破、沈和容暗自皱眉。
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净华，或者说路雪园的能耐。
她不需要当真废掉自己的五彩孔雀神通。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渐渐有了办法，遮断苏破、沈和容手上孔雀翎羽同她之间的联系。
如果不是沈和容同她隔空斗法，不断改良孔雀翎羽的追索之法，她怕是早就已经将这方面的线索斩断。
不过，随着日子越来越久，苏破同沈和容都感觉到，越来越难确定净华的下落。
“七弟可以去西牛贺洲走一圈试试。”
张东云把事情交给沈和容他们后，就没有再关注，自己专心练功，敦促建设任务早日完成。
这时了解情况后，他轻描淡写跟苏破吩咐：“不妨用力点捅一下。”
苏破听了若有所思，沈和容则微微点头：“大哥是奇怪她为什么不索性逃回西牛贺洲？”
“小心些，试一试无妨。”张东云言道。
有时候，经常是那种以为人家没准备好，结果上门之后，刚好就碰见人家准备妥当了，于是变成送上门给对方试刀。
如此不美妙的刚刚好，张东云自然不希望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以苏破的修为实力，只要小心为上，至少撤出来还是可以的。
苏破自然无所惧：“或许当真可以攻敌之必救，那我便往西牛贺洲去一趟，十二妹你同其他人退回西域即可。”
沈和容言道：“我们在仙迹门户那边等你。”
“也好。”苏破点点头，直接转身迈步，身形便在海面上空消失，人已经去往西牛贺洲。
张东云一边关注苏破这里，一边关心另外一边。
大明宫中，忽然传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气息。
张东云自问如果不是有无敌城加持，以自身修为直面那凶悍的气息，也会心惊肉跳。
不过，其中凶恶之意，一闪即逝，很快消失。
下一刻，便有一个高大男子，出现在张东云面前。
“老大，我回来了！”敖空哈哈大笑。
若说人回来，他自然是早就已经回来了。
张东云知道，这高大男子所谓“回来了”，指的是他的修为境界。
昔日的“猿龙王”敖空，修成邪影，成就魔道第十三境，亦即魔道真身第四境，傲啸四方。
仙迹事变一战中，他虽然不至于被迫转世重修，但同样身受重伤。
其后诞下女儿敖瑛，又导致他修为实力跌了境界。
紧接着又被应笑我偷袭暗算，陷入癫狂，浑浑噩噩。
在遇见张东云以前，他修为一直不得恢复。
如今在张东云和长安城的帮助下，敖空终于重新登上第十三境，再现自己巅峰时的境界状态。
他又怎么可能不开怀？
“欢迎你回来，十一弟。”张东云亦为他高兴。
“老大，外面如今什么情况了？”敖空问道。
张东云随手一指，便有一幅幅光影画面出现在敖空面前，将大小关键事，一一点明。
敖空看了片刻，见着自己女儿和徒弟在西域历练，不禁嘿嘿笑起来：“两个小家伙还欠锻炼啊！”
等他看到五彩孔雀找净华时，面上豁然变色：“老六？！连她也……”
敖空面孔，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恐怖，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张东云神情平和：“是谁，都不出奇。”
敖空啐了一口：“玛德，跟谁不好，非要去跟秃驴？”
张东云淡然道：“选择是她自己做的，结果当然要她自己承担。”
敖空声音森冷：“老大，这贼尼现下在哪里？”
“七弟和十二妹正在寻她，晚些时候相信便有回信。”张东云言道：“不过，在此之前，另外有事给你。”
敖空诧异：“什么事？”
“关于八妹。”
张东云示意他继续看那些光影图像。
敖空便见到暮霭带着陈朝颜，偷偷潜入西域。
“老八到底怎么回事？”
敖空摸着自己下巴：“说与我们为敌，还很没见她做什么，但要说她跟我们是一路的，躲着我们干嘛？”
张东云挥挥手：“找到人后，一切自明。”
敖空嘿嘿一笑：“抓那个树妖回来？”
他如今已经达到第十三境修为实力。
一旦张东云再提升他一境，他就将达到魔道第十四境，也就是魔道真身第五境，荒神。
第十四境的敖空，与第十四境的其他魔道修行者，可完全是两回事。
暮霭虽然身兼道门两家之长，天赋绝伦，但她第十四境时，尚且奈何不得第十三境的敖空，何况敖空也达到第十四境？
“坦白说，这树妖修为实力不弱，败她甚至杀她，我都有把握，就是活捉有点不好讲。”敖空言道。
光辉笼罩下，张东云似是嘴角牵动，微微笑了笑：“上次你要捉她，确实不容易，但这次，手到擒来。”
敖空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那小妮子？”
“天下或有白吃的午餐，但长安城一定没有。”张东云语气淡定。
敖空狂笑：“我就爱这样的城！”
“去吧。”张东云言道：“沿途我会指点你方位。”
敖空摇身一变，身形化为一条银爪白龙。
但白龙在大殿内游弋之际，背上忽的生出金灿灿的羽翼。
金翅大鹏鸟的神通和幻天龙的神通此时结合在一起，叫敖空挪移虚空飞遁的本事，比起同境界的武道帝皇、道家元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化作金银交织的光流，飞出大明宫，飞出长安城，一路跨越重重山海，直接飞过中土和西域。
暮霭不惜舍弃法宝星道图，也要夺走陈朝颜。
但陈朝颜眼下对张东云来说，是最好的路标。
找她可比找净华容易太多。
敖空循着张东云的指引，很快便找到树妖暮霭同陈朝颜所在之地。
前次，隔着老远，敖空便被暮霭察觉。
但这次，直到敖空闯进百里范围内，暮霭才骤然惊觉。
对他们来说，这等距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幻蜃再加上幻天龙。
两大血脉影响下，敖空几乎脱离现实世界，近乎虚幻。
即便修成阳神的暮霭，一时间也没能察觉。
等到她发现，敖空已经立于身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又见面了。”高大男子嘿嘿冷笑。
狂潮般的魔气涌动下，遮掩暮霭的雾气被吹散，现出青衣女子的身形。
陈朝颜站在青衣女子身前，眨巴眨巴眼睛，行礼道：“晚辈陈朝颜，参见龙先生。”
敖空身在长安，先前化名“龙先生”，乃长安城主之下，天空之城五位先生之一，早早在长安便位高权重。
及至后来长安城扩张，十二阎罗重回中土，他与沈和容、楚摇光、苏破身份便都曝光。
城中人大都改了尊称，称呼他为“敖先生”。
只有最初便居于长安城的少数人没有改口，敖空对此也不甚在意。
“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敖空看着陈朝颜点点头，然后视线转回到暮霭身上：“请吧。”
暮霭摇头：“恕难从命。”
说罢，她身形一闪，便要带着陈朝颜一起遁入虚空。
敖空冷笑，身上魔气涌动，立马有幻天龙和金翅大鹏鸟两重邪影出现。
这两重邪影合一，化作背生双翼，鸟头龙身的怪物，张口发出摄人心魄的凄厉长鸣。
暮霭意图破开虚空逃离，却见虚空剧烈扭曲，然后撕裂，仿佛巨兽之口，要将她咬得粉碎。
同敖空较量过，她自然知道敖空的能耐，没有硬闯，而是手指法诀连续变化。
于是就见乳白色的纯阳真火出现，初时只是微小火苗，下一刻便成滔天火海。
火海中无数条白色的火龙冲天而起，将暮霭和陈朝颜护在当中。
敖空夷然无畏，大步靠近。
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符印亮起光辉。
441.魔相王
伴随闪烁光辉的符印，敖空一身凶戾暴虐的气息，比先前更盛。
他的邪影，渐渐化作笼罩四方的邪气。
邪气侵染下，就见四方天地，尽数起了异变。
“荒神……”暮霭见状，深吸一口气。
敖空当下，分明从第十三境修为，硬生生提升到了魔道第十四境。
魔道荒神，惯于侵蚀占据四方天地化为己用。
道家元神修练到合神境界时，元神便与天地相合，对敖空当下的变化，感受最为明显。
莫说暮霭当下并未在周遭布下阵势，便是布置了大阵，恐怕也会被敖空的荒神之力侵蚀。
能抵挡魔道荒神打大阵，恐怕要太初六合阵那等级数方可。
敖空忽然实力大进，暮霭倒是不甚惊讶，毕竟上回交手时，她就见识过敖空忽然第十二境变第十三境的模样。
如果说当初尚不确定敖空是先隐藏修为还是临时进步，那这次暮霭自可确认，敖空是当真忽然修为提升了一境。
不惊讶是不惊讶，但暮霭一颗心毫无疑问沉向谷底。
同境界下，她自问可不是敖空的对手……
果不其然，敖空荒神显化搬山魔猿之相，顶天立地，仿佛擎天巨神。
巨大的魔猿低吼如雷，双爪伸出，便即抓住暮霭护身的几条通天火龙。
暮霭一身修为实力也非易与之辈，通天火龙集体长吟，乳白色的纯阳真火不停焚烧搬山魔猿体表。
但下一刻，这庞大的魔猿背后，忽然伸出一对金色的羽翼。
庞大羽翼展开，顿时炸天蔽日。
魔猿双爪，这时也化作鸟爪模样。
结合了搬山魔猿、金翅大鹏鸟两大血脉的力量，敖空荒神所化之魔相双手用力，当即将那一条条通天火龙尽数撕得粉碎。
强悍力量，叫人触目惊心。
暮霭深知敖空不易对付。
她一边带着陈朝颜后撤，一边手捏法诀。
于是那些四下里散布的纯阳真火残余，同时在半空里一顿，然后重新凝聚，化为凌厉剑光，直斩敖空后颈。
敖空冷哼一声，魔相笼罩他本人。
幻天龙的神通施展下，他身形顿时变得若隐若现。
不过，树妖暮霭法诀变化，周遭天地间光线猛然按下去，虚空仿佛化为宁静的夜空。
夜空下，斗转星移，空间在这一刻扭曲生变。
敖空自己与对方剑光之间的距离，瞬间诡异缩短，剑锋出乎预料，已经斩到他身周近处。
敖空所化的巨大魔怪，回首便是一爪，抓向那金色的剑光。
但虚空动荡下，剑光竟也陡然再变，迅速化作密布四面八方的剑雨，仿佛无处不在，从各个方向将敖空包围，眼见就要将他捅得全身是窟窿。
敖空所化魔怪，周遭像是忽然蒙上一层虚幻的薄纱。
巨大的蚌壳，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同时有龙吟声响起。
幻蜃和幻天龙两大血脉结合，使得敖空仿佛虚幻，忽然身处此间世界之外。
饶是暮霭御剑术犀利，但见道道剑光洞穿敖空，却只感觉剑锋都只刺到空处。
这道家大妖并未气馁，反而轻喝一声：“敕！”
她先前同苏破、敖空分别交过手，知道对手强悍，之后又怎会不思索应对之法？
此刻她食中二指并立如剑，捏个剑诀，分散的道道剑光，就立即变得更加细微，形同阳光光线。
同一时间，暮霭另外一只手结另一种法印，将学自散人墨璃的弈星大法发挥到极致。
敖空身形看似虚幻，但这时四面八方的虚空，都一起以他为中心，不停向内挤压。
空间，从外向内压。
剑光，则从内部向外部突破，向外部闯。
内忧外患之下，敖空用来护身的神通法门，眼看着便要失效。
但这大魔头面上未见慌乱之色，反倒冷笑连连。
其体表，骤然凝聚一重凶煞凌厉之气。
这气息同金翅大鹏鸟的罡风一起向外主动扩张，破了敖空自己的护身法门。
但这一道道罡风，竟仿佛苏破的利剑一般，无坚不摧！
金翅大鹏鸟的罡风本就形同利刃，而那重凶煞凌厉之气，则仿佛为利刃再次淬火，添上一重前所未有的锋芒。
暮霭的剑光被这无形利刃粉碎，外面压迫过来的虚空，同样被割裂。
“这是……睚眦？”
暮霭虽修道家法门，但根底毕竟是出身南荒的妖族。
她少与外界打交道，但此刻还是一眼认出，敖空方才，乃是将金翅大鹏鸟与睚眦的血脉之力融合在一起，化作自己强横的魔道神通。
睚眦，龙属凶兽之一，生就豹身龙首，横眉怒目，性情激烈好斗，身具刀剑兵戈之气，凶猛无比。
兵者，凶也。
睚眦便是至强至猛之凶兽，杀伐犀利，攻击凶狠。
不过南荒大地上，并未有成气候之睚眦一族的顶尖大妖，仅有少量族群在南荒生活，不入曾经的七大妖族之列。
结果却被敖空看上了，取其血脉，修练魔功。
在张东云、沈和容看来，敖空一身魔功，已经凶悍异常，一定要说的话，有些攻重于守。
纯粹的护身法门，只靠搬山魔猿、幻天龙的甲鳞。
正常来讲，防御力也算强悍，只是敖空向来迎战修为更在自己之上的对手。
如此一来，往往也多几分凶险。
敖空惯常以幻天龙、幻蜃之幻法惑敌，又或幻天龙、金翅大鹏鸟之极速避敌，以补自身防御之不足。
毕竟，再强的攻击无法命中，也等于没有，再弱的防御，敌人打不着，也等于坚不可摧。
但这始终是在走钢丝。
敖空既然精通多种妖族血脉融合修练之法，选一门善于防御的，便可以彻底补上短板，彻底变成六边形全满战士。
但敖空何等人？
他的名字完全可以拆解为桀骜狂躁，除了自家几个结义兄弟外，目空一切。
其人信奉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于是，他第五种妖血修练，便选择了同样善于杀伐攻击的睚眦。
防守上继续走钢丝，进攻上向前向前再向前，不停向前！
敖空粉碎暮霭法术，傲然立于半空中，荒神之力使得周遭天地陷入一片荒芜黑暗之景象。
金翅大鹏鸟、睚眦、幻蜃、搬山魔猿、幻天龙五大魔相幻影，难以计数，遍布四方，包围暮霭。
五重魔相幻影之间，互相彼此融合，生出一头头兼具五种妖族特征，凶神恶煞的魔怪。
“现如今，‘猿龙王’已经不合十一弟你的名号了，‘魔相王’更合适些。”张东云的声音在大海上淡然响起。
“确实该换换了。”敖空哈哈大笑。
笑声中，他动作半点不慢，诸多魔怪之形，齐齐扑向暮霭。
暮霭一时间只得勉力招架。
她精通虚空挪移之法，又是阳神之境，正常情况下一心想走，同境界对手很难留住她。
无奈敖空将幻天龙和金翅大鹏鸟的神通发挥到了极致。
一时间只见金银二色光辉遮天蔽日覆盖穹窿。
以暮霭之能，一时间都无法破开虚空遁走。
不过，经历之前面对苏破时的挫败，暮霭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以防被苏破再次堵住。
只是没想到还未遇上苏破，就先被敖空逼入绝境。
一年不见，这厮就已经重新攀上第十三境的修为，更再修第五种妖血，实力进一步大进。
加上那诡异的法门提升，直接就是个魔道真身巅峰的盖世大魔头了。
正常来讲，一位元神巅峰境界的道家大能，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
偏偏不管是她还是太清宫掌教彭子凌，都被人撵得四处逃窜。
暮霭心中暗叹一声，手里法诀变化。
一幅图卷自半空里飞出展开，大放光明。
敖空魔道神通所化金银二色光辉压迫下，这图卷顿时晃动起来。
但图卷还是坚持变化成一座门户。
暮霭立马带着陈朝颜，冲入门户，藉此突破敖空的封锁遁入虚空而去。
但她本人元神是过去了，修为较低的陈朝颜却被卡在门外。
暮霭面色一变，身形便是不由自主一顿。
可就是这么一顿的功夫，敖空化身而成的巨猿猛地扑到门户前，双爪探出，抓住门户用力一扯。
那闪动光辉的门户立马一晃，接着就退化成图卷的模样，落在敖空手里，被他一把撕碎成漫天飞絮。
陈朝颜之外，暮霭身形也自动弹出。
敖空怪笑：“树妖，你刚才那表情当真精彩，可不像师徒之情！”
暮霭面色铁青，将陈朝颜护在身后，身边有星斗挪移。
夜空星辰纷纷燃烧起来，呈现乳白色的火光。
“给老子说中，脸上挂不住了了？”
敖空大笑声中，一头同时兼具幻天龙、金翅大鹏鸟、搬山魔猿、睚眦、幻蜃五大妖族特征的巨魔现世。
银色、金色、黑色、暗金、白色的五彩光芒闪耀，共同铸成一座绝境，将暮霭困在其中，任暮霭如何冲杀，都难以冲破。
比敖空昔年四方绝境更胜一筹的神通五方绝境中，诸般恐怖力量一起压在暮霭身上。
暮霭神情凝重，以夜空护身，全力防御。
她毕竟乃阳神之尊，身兼两家之长，全力防御之下，敖空一时间倒也没能攻破。
但事已至此，她彻底被敖空困在这里，再无脱困可能。
敖空费一些时日，费一些水磨工夫，定然可以砸开这个铁核桃。
大局已定……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微微点头。
敖空个二货，可是娶过媳妇了，搁这显摆能看懂女人心情。
若非如此，张东云岂会笃定暮霭要因为陈朝颜而吃这个闷亏？
之前初见陈朝颜时，暮霭那惊大于喜，一副哔了汪的表情，张东云现在都还记得。
鸳鸳鸯鸯成双对，两个母的也能配……打住！
张东云摇摇头，将杂乱心思抛出脑海外。
暮霭这边交给敖空即可，张东云手一抹，宫殿内半空里出现另一幅光影图像。
敖空找暮霭麻烦的同时，苏破也找上西牛贺州。
442.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暮霭虽强，根基尚浅。
西牛贺州佛国净土，却是上万年基业。
万古以来，多少名门圣地烟消云散成了历史？
佛门却一直昌盛，整个西牛贺州都是佛国治下，更进一步向东胜神州、南瞻部洲、北俱芦洲扩展渗透。
而且成绩斐然。
南瞻部洲不少大妖皈依佛门。
北俱芦洲分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方大地，其中西方和南方的白虎洲与朱雀洲，都有佛门传承立足。
东胜神州五片大地，西域原先整个是佛门所属，中土亦有雷音寺这样的宝刹。
西牛贺州作为佛门源头所在，不仅仅是高僧大能如云，更有积累多年的底蕴。
东胜神州西域那边，如大悲寺、感业寺等佛家名门，虽不似道家有大阵守护，但多年香火积累，自成佛光屏障守护寺院。
只不过，面对苏破之凌厉强横，大悲寺、感业寺等西域佛门圣地，皆抵挡不住。
可是西牛贺州就不一样了。
这里是整个西牛贺州无数佛门信众历经上万年的积累，厚重无比，浑然一体。
有外人来袭时，不必僧众做出反应，佛法禁制便自动起了感应，更察觉苏破来者不善。
道道琉璃佛光顿时冲天而起，遍布整个西牛贺州，覆盖范围甚至比道家太初六合阵还要更大。
苏破也是第一次来西牛贺州，身处佛光笼罩下，顿时感觉自己心神微微迷蒙。
他虽惊不乱，周身剑气勃然而发，立马将周围佛光隔开。
剑锋向前，苏破剑势破尽万法，生生劈开佛光。
不过相较于以往的顺畅，这一次以苏破之能，也感觉剑锋迟滞，仿佛落入泥泞。
相较于之前的太初六合阵，当下这佛国，缺乏强力之人主持。
若有人主持，这不似阵法胜似阵法的佛国净土，比之太初六合阵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必比太初六合阵中无数太初元雷攻击更犀利，但远比之前太初六合阵破绽少。
经过佛门多年经营完善，这佛国净土几乎已无破绽，达到自身当前圆满程度。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见了，和苏破有相同判断。
有无敌城系统加持的他给这佛国净土挑毛病，也只能挑出有限几个。
不过，这佛国净土当前缺乏主持者，是否说明那位佛门世尊，当下有不妥，无暇分身？
张东云和苏破心中生出相同念头。
苏破当即披荆斩棘，要更进一步强行破开佛国净土，以探西牛贺州虚实。
他仗剑向前闯，西牛贺州反应再慢，此时也不得不做出应对。
一名看上去四十岁许，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出现，双掌合十，化无边莲花海洋，阻挡苏破去路。
“贫僧牛拓寺妙昆罗，请施主留步。”僧人开口说道。
他身上佛光化作法身净土，现无量光辉，向四面八方延伸，仿佛同整个西牛贺州化作一体。
苏破未听过妙昆罗之名，但见状便知对方乃佛门法身巅峰境界，修成无量法身，且佛法精湛，绝不逊色于先前东来的嘉树上人，胜过东胜神州佛门中人。
当下身处西牛贺州佛国净土之中，其一身佛法更加深厚，莲花挡住苏破出手。
“小徒拓桑与鸠摩罗我，听闻已殒命在长安城中人之手，施主一行人，为何苦苦相逼？”妙昆罗双掌合十，口宣佛号。
苏破淡然道：“我找路雪园。”
对手强横，他混不在意，比先前更凌厉的剑锋斩出，破开与净土佛国浑然一体的莲花海洋。
妙昆罗手印变化，双手结触地印：“往事如过眼云烟，这里早已经没有路雪园。”
佛光凝聚之下，结成一只金刚铃，震荡间，有雄浑佛唱禅音传出，撼人心魄。
道道音波凝结成实质，形同重重金环，套向苏破，要将之降服镇压。
苏破连续出剑，斩断挑落一道又一道金环。
“你做不了主，便叫能做主的出来吧。”他一剑快过一剑，逼近妙昆罗。
僧人仿佛与净土佛国融为一体，有无边法力神通，不紧不慢同苏破周旋：“施主还是回东胜神州去吧。”
苏破目光微微凛然，听得对方似是话中有话。
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张东云的声音：“路雪园和彭子凌等人，重新进犯西域了。”
苏破对面的妙昆罗也能听见声音，神情微微一变。
有佛国净土阻隔，对方居然仍能传音进来？
这就是那长安城主吗？
妙昆罗惊讶，苏破则习以为常：“我回去？”
“不必，你便代我探探西牛贺州的底好了。”张东云言道。
苏破闻言微微颔首：“好。”
妙昆罗听了，面色渐渐趋于平和，心情却极沉重。
彭子凌等人，有太初六合阵在，长安城却不需苏破回援，城中还有多少高手？
对方要苏破探探西牛贺州的底，那净华、嘉树上人、彭子凌等人，这趟又能否探出长安城的底？
妙昆罗心中忧虑，但眼下唯有集中全部精神，同苏破一战。
对方要惊动世尊，决不可使其如愿。
苏破杀入西牛贺州佛国净土，净华等人并未返回，而是一路反杀向东胜神州西域之地。
他们固然担心西牛贺州的状况，但却深知切不可跟着敌人的指挥棒走。
西牛贺州佛国净土眼下有妙昆罗一位第十四境高手主持即可。
嘉树上人同净华回去，相较于佛国净土只是散兵游勇，面对苏破这等霸道对手，只能敲敲边鼓。
至于彭子凌等人，即便他们乐意帮助西牛贺州，但太初六合阵同那里的佛门护法禁制难以共存，去了也无法叠加力量。
眼下不如全力反击长安城，攻敌之必救，迫使苏破自己放弃，退离西牛贺州。
众人此次决心不仅是重新夺回西域，更要冲击继续往东去的中土，如此才可以给长安敲响警铃。
大明宫中，张东云端坐，静静看着这一幕。
缺少苏破，长安城在西边的防线，失去当前擎天之柱。
敖空镇压炼化暮霭，尚需时间，张东云也没有召回他的意思。
以沈和容还有携一元镜随身的澄阳真人为首，长安众人且战且退。
有太初六合阵在，众人当前难与敌人对抗。
但沈和容属实有过人之能，如此不利的状况下，她却根据先前张东云指点，举一反三，提前布下陷阱。
彭子凌等人将大阵聚了散，散了复聚，不断向东搬移，结果正一脚踩在陷阱上。
只见“土崩瓦解功亏一篑”八个大字冲天而起，太初六合阵顿时塌了一角，破开巨大裂口。
原本在大阵掩护下前进的净华等人，全都措手不及。
沈和容的能耐，净华自然知道，但还是没料到她在如此不利情况下还有余力反扑。
大阵骤然散开，而沈和容则神情肃穆，早早写好一个“杀”字，当即就直扑净华而去。
净华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结成禅定印，与自身净土相合，远里诸般烦恼。
但沈和容这个“杀”字，到了近处却再生变化，分散为一大团浓墨。
墨汁如有生命，散开后四下里流窜，从各种刁钻方位，以出人预料的方式，钻入净华的净土内。
净华一时间，竟无法将这些墨汁粉碎，对方完全抓住了她神通中的破绽漏洞，有些连她自己先前都未曾发觉。
墨汁在净华的净土中重新汇聚，却不再是个“杀”字，而是个“破”字。
佛门法身净土，顿时应声而破。
同一时间，沈和容第二个“杀”字便已经到了。
净华一招没能扳回下风，顿时被沈和容的“杀”重创，更有“死”字紧随其后。
少女模样的沈和容神情平和淡然，令人如沐春风，仿佛她来此是郊游踏青，全不带半点烟火气。
但对敌出手，则是毫不容情，狠辣至极。
这位儒家大宗师出手，远比她面上冷酷。
嘉树上人连忙上前相助，总算救下净华。
但先前宝相庄严，姿容端丽如人间菩萨般的世尊亲传，这一刻面色衰败，脸如金纸，一时间看上去竟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嘉树上人情愿他自己受伤也不愿净华遭此劫。
他伤了，净华的甘霖可以短时间内治好他。
净华伤这么重，他和怀永方丈可没办法使之短时间康复，怕是只有尽快送回西牛贺州才行。
“谢过沈施主，贫尼今日受教了。”净华本人倒是神情尚算安然，挣扎着朝对面沈和容双手合十一礼。
沈和容则淡淡道了一句：“可惜。”
一击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没有多留，身形一闪避让开来。
那边彭子凌等人已经重新立起大阵，差点便将沈和容重新罩进来。
如此巨大优势，居然还被对方偷鸡，重创净华，在场所有人都面上无光。
“惭愧，贫尼学艺未精，被长安中人窥破弱点，还请诸位施主小心为上。”净华徐徐说道。
“请师太居于阵后修养调息，待净土击退苏破后，再返回净土疗伤，此间事交给我们。”彭子凌郑重说道。
虽然佛道有别，对方更是昔日十二阎罗中人，但眼下终究要靠大家一起同舟共济，先面对长安城带来的威胁。
嘉树上人专门留下照看净华。
彭子凌等人则依托太初六合阵，一步步覆盖西域，向东推进。
443.第九次扩张
苏破不在，长安城方面当前在信息与的力量，不足以抵挡对手太初六合阵的威势。
是以面对彭子凌等人稳扎稳打，结成大阵步步推进，沈和容带着澄阳真人等人，且战且退。
渐渐，太初六合阵所生之漫天清气云霞，遮掩西域大地。
重新“光复”西域，景戈方丈、怀永方丈、显空方丈心情多少有几分振奋。
但振奋之余，大家心情仍谈不上轻松。
骚扰西牛贺洲的苏破，居然始终不见回来。
他敢如此笃定，想必是相信长安城足以应付当下太初六合阵的进逼。
眼下太初六合阵虽然一路向前未逢敌手，可布置大阵的六位高手，却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路雪园，真的值得信任吗？”昔日乾皇宋钧沉默良久后，忽然开口：“先前见她同沈和容交手，还是个不分高下的局面，这次怎会这么轻易，就伤在沈和容手下？别是故意的吧……”
主持大阵的彭子凌闻声，没有多言。
西域三大圣僧听了宋钧所言，都深吸口气。
大悲寺怀永方丈在太清相笼罩下，双掌合十，为净华分辩：“长安高手众多，又熟悉净华师妹，或许便有了针对之法，也是可能的。”
龙象寺景戈方丈在一旁帮腔：“长安势大，我等都为之忧心，宋施主的担心，贫僧亦理解，不过当下我们大家，仍需团结才是。”
宋钧微微颔首：“方丈说的是，先前是朕失言了。”
感业寺显空方丈视线则略有些担心的看了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一眼。
怀永方丈帮净华分辩，言辞间提及长安中人有办法克制破解净华的神通。
这一点，也是出于先前太初六合阵还有雷祖剑的遭遇。
对方眼力见识之敏锐，远超大家想象，似乎总能瞄准大家的薄弱环节，很多甚至是他们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缺陷漏洞，实在骇人听闻。
怀永方丈虽然没有明言，但也等于是掀了太清宫的疮疤。
不过彭子凌闻言面色如常。
他只是一边目视前方，一边说道：“十二阎罗奸险狡诈，我等不得不防，眼下便以西域为止吧，各位道友以为如何？”
“稳扎稳打，一步步来也好。”感业寺显空方丈言道。
景戈方丈、怀永方丈也都同意。
宋钧目光扫过佛门三大圣僧。
这些和尚，虽然帮净华说话，但心中显然也不是全无疑虑。
东胜神州西域佛门这么多年来独立发展，同源流所在的西牛贺洲净土佛国，很难说亲如一家了。
能先重新夺回西域，对他们来说便已经是巨大胜利。
只是接下来长安城的反扑，又或者同长安的决战，恐怕还要西牛贺洲出更大的里，甚至惊动那位佛门世尊。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能彻底解决十二阎罗的问题，东胜神州接下来何去何从？
不止宋钧，彭子凌、孔圣真一道一佛，当下都沉吟不语。
彭子凌神情很快恢复平常，然后主持大阵聚了散，散了又重聚。
这一次推进，太初六合阵，便将西域最东端囊括在内。
只是大阵刚刚落下，众人便感觉到激烈的阻挠。
幽暗光辉弥漫开来，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
原本一切如常的土地，忽然整体变作黑色。
这突然生出的变化，就像是在太初六合大阵内，猛地挖出一块巨大空洞。
彭子凌虽然主持大阵衍生重重清气填补这个窟窿，但那边天地就仿佛独立于世间，抗拒大阵运转带来的变化。
幽罗原……彭子凌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相同念头。
南荒那边，幽槐一族族长苍辉，翻山越海，离开南荒，来到数万里之外的西域，重新扎根立足。
此事怀永方丈自然知晓，先前甚至还跟苍辉交过手。
但那时的苍辉，乃是第十三境的修为。
可是现如今，他赫然已经成功突破到第十四境，亦即妖皇第五境，万象境界。
此乃妖皇巅峰，星海之力炼化入体，衍生万象，威势无穷。
幽槐一族乃是草木成妖，一旦在当地扎根立稳，自己便是地利优势。
苍辉当初第十三境的时候，便有底气对抗第十四境的西域大悲寺怀永方丈。
如今他也第十四境了，遮天蔽日的古树屹立在西域东海之滨，仿佛最坚固的堡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便是强大的太初六合阵，一时间都被他支棱出一个窟窿。
孔圣真、怀永方丈等人都皱眉看着苍辉。
给苍辉这般扎根繁衍，彻底站稳阵脚，周遭海天陆地力量全部都可调用。
真要说单挑起来，他们六个恐怕任谁都不是苍辉对手。
除非彭子凌有雷祖剑在身。
否则也就只有嘉树上人那般身手才可与苍辉一战。
也就是一年出头时间没见，这妖怪居然就突破到第十四境了。
草木大妖根基深厚不假，但修练起来念头却也久。
苍辉先前是第十三境巅峰没错，可难道真就这么巧，恰好最近这一年多时间来，便成功突破那最后一步？
联想到之前同样突破，并祭炼出一元镜这等强横法宝的澄阳真人，大家直觉，这二者恐怕是相同状况。
他们的突破，可能都跟长安城有关……
看着当下那庞大的幽槐古树，众人很难不生出类似想法。
可说是这么说，长安城难道当真有这等本事？
天狼一族族长，以及金翅大鹏鸟一族上任族长玄光，南荒前后两代领袖群伦的巅峰妖皇，全都栽在十二阎罗手下。
自他们之后，南荒本不再有第十四境的大妖。
可长安城竟生造出来一个……
难怪苍辉这朽木，甘心离开生存千年的南荒故土，整棵树移到西域来，给长安城当看门狗。
彭子凌注视庞大的古树，作为大阵的主持者，他的感知中，便仿佛自己精心布置的棋盘上，被人扔了一颗石头。
他面无表情，双手法诀变化。
棋盘在这一刻，就仿佛变成磨盘，要将那碍事的石头变作枯树枝，狠狠碾碎！
大阵中清气流转之下，无穷无尽的太初元雷劈落。
幽槐古树上昏暗的光辉不停闪烁，抵挡狂暴的太初元雷。
雷霆凶悍，却无声无息无形无相。
只见粗大如城池，仿佛擎天支柱般的树干，竟然开始颤抖摇晃。
四周大地震荡，海洋咆哮，各方力量源源不断被苍辉抽取，加持在自己身上，帮他抵挡太初六合阵的威势。
虽然不至于被一下子劈倒，但显然，苍辉也在承受极为巨大的压力。
这太初六合阵作为太清宫历代最高心血，直到应笑我回归，同彭子凌师徒合力，方才最初奠定，确实精妙而又强大。
也幸亏苍辉是草木大妖，根基深厚，这才能在太初元雷最初侵袭下屹立不倒。
但随着大阵运转不断加力，那庞大的古树，这一刻看上去渐渐风雨飘摇，不堪重负。
树冠广阔，覆盖四方。
这一刻，枝干上每一片树叶，都似是化作重重物象。
风雨雷电，刀枪剑戟，乃至于团团烈火，浩瀚海洋，无不逆天而上，迎战无形无相无影无踪的太初元雷。
只是，即便同为雷霆之力，也仍然被太初元雷劈得粉碎。
很快，古树上的枝叶，便开始快速掉落。
不过，这时忽然有其他人冲入大阵，帮苍辉分担压力。
澄阳真人祭起自己的一元镜，看似一束的镜光，竟似乎将庞大的古树整体笼罩。
得澄阳真人相助，苍辉顿时缓过一口气来。
他枝干上多出一个少女，正是沈和容。
沈和容不急不忙，先提笔直接在树干上书写“生”、“立”、“守”等诸多字迹。
得到这些笔墨的加持，庞大的幽槐树仿佛重新焕发生机，以更饱满的姿态，迎战漫天落下的雷霆。
沈和容提笔再挥，于是“破”、“碎”、“崩”、“解”等诸般墨字，又飘向太初六合阵深处，瓦解大阵。
彭子凌面不改色，主持阵法变化。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感谢沈和容与其身后的人。
正是因为他们，如今太初六合阵才能不断精益求精，完善自身。
是有大阵变化之下，沈和容很难再如先前那般，轻易瓦解大阵。
彭子凌自信，便是再换了苏破来，大阵也不可能轻易被对方破开。
重重太初元雷，忽然间有了具体形象，雷霆竟然汇聚出一具高大的法相，通天彻地一般。
这法相看上去，似乎同太清相有几分相似。
但其中流露出来的道法意境与力量气息，远比太清相更加高妙。
其口鼻之间，呼气成雷。
双手上抬，一起托起柄玉如意。
如意上有雷光闪动，狂暴至极的力量，于其中蓬勃愈发。
沈和容眼见太初六合阵更加精妙完整，面不改色。
她飞身而起，到了澄阳真人身旁，然后抬笔就在对方的法宝一元镜上挥毫泼墨。
澄阳真人对此似是不意外，只自顾自变化法诀，默运玄功。
另外一边，苍辉主动为他们二人争取时间。
大妖一身妖力变化，枝叶所生万象，骤然尽数化为星辰。
星光闪动间，竟全部流动起来，然后化为璀璨的光之海洋，犹如海啸，冲向阵中那庞大的法相。
“敕！”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低叱一声。
太初六合阵中的太初雷祖相，徐徐挥动手中如意。
其动作看似缓慢，但随着这个动作，当即便有前所未见的可怕雷霆汇聚。
雷霆的海洋，几乎只在瞬间，便冲垮苍辉星光所化的海洋！
但就在这时，沈和容字迹，一挥而就。
澄阳真人的一元镜上，分明多出一个字：
断！
凝结成一束的镜光，飞射而出。
看似只有细微一线，但这束镜光竟然以分海之势，强行将雷霆的海洋斩断分隔。
澄阳真人头顶一元镜徐徐转动，引着那束镜光，也在半空里横着转向划过，仿佛利刃，拦腰斩在太初雷祖相身上。
顶天立地的庞大法相腰间，竟然也出现一条细微但连贯的裂缝，眼看着要被腰斩！
彭子凌深吸一口气：“疾！”
阵势顿时再变，连带着太初雷祖相挥舞手中如意，当头向一元镜打落。
澄阳真人无奈，只得收拢镜光护体。
太初雷祖相未碎，反倒是澄阳真人连同一元镜被击得向后飘飞。
虽然取得成果，但彭子凌神情未见轻松。
专心对付沈和容与澄阳真人之际，难免疏忽对幽槐一族族长苍辉的压制。
幽槐树所占据之幽罗原，面积顿时有扩大的趋势。
幽罗原发展，太初六合阵运转就仿佛齿轮间卡进石头一样不便。
彭子凌静下心来，主持大阵，慢慢调整。
宋钧、孔圣真、怀永方丈等人，同样神情严肃。
就算不要大阵，人数上他们也是六对三，结果却被对方挡在这里，简直可以说是狼狈。
只是眼前这两人一妖，也是在不是寻常对手可比。
苍辉乃草木成妖，扎牢根系站稳脚跟的情况下，本就胜过大多数相同境界的人或妖。
澄阳真人则有丝毫不逊色于太清宫雷祖剑的法宝一元镜。
这一剑一镜就是事实上东胜神州有史以来最强的两件法宝。
彭子凌有雷祖剑，澄阳真人有一元镜，便是面对苏破那等强人，都敢较量一二。
至于修为境界最低的沈和容，便更不需多言。
当下她虽然是第十三境修为，但分明更胜自己昔年巅峰时。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衍圣府府主孔圣真也不得不点头，第十三境的沈和容，便已经是如今东胜神州儒家第一宗师。
这两人一妖合力，生生卡住太初六合阵无法再前进。
不过，彭子凌静下心来，不求速胜，耐心跟沈和容他们慢慢周旋，太初六合阵毕竟非凡，渐渐开始重新占据上风，压制长安城这两人一妖。
只是，想要彻底将他们赶下海去，却仍然困难重重，需要大量时间慢慢磨才行。
对付沈和容几个，已经叫他们如此费力，如果长安城有其他高手来援，他们“光复”西域的预期打算，当真能完成吗？
彭子凌等人心中浮现阴霾，有人心中渐渐生出退意。
“若不然，我们往后退一些？”衍圣府府主孔圣真轻声问道。
不能占据西域全境，确实遗憾，但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可能被长安两面夹击。
暂时退一退，放过西域东海岸，苍辉乃草木大妖，追击困难，即便想要进一步东移，等他重新扎稳根基，也需时间才行。
没有落地生根的草木妖，就远没有那么强大了。
眼前这两人一妖，自也无法维持当下的战斗力。
主持大阵的彭子凌看向西域三僧。
大悲寺怀永方丈双掌合十：“孔施主言之有理。”
感业寺显空方丈和龙象寺景戈方丈都没有提出异议，表示默认。
彭子凌便点点头：“我们先维持住西域大半地方再说，也需做好准备，提防苏破或长安城其他人前来。”
众人计议妥当，便即准备招呼大阵，一起向后。
沈和容等人见状，倒也没有盲目追击。
可太初六合阵，却猛然震荡一下。
阵众人全都错愕，彭子凌则神情大变。
如果说方才幽槐树所化的幽罗原，是在棋盘上扔了枚石子，那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整个棋盘都被人掀翻……不，应该说，像是有人抽刀一下子将棋盘砍断。
无形巨力干涉之下，偌大的太初六合阵，竟然眼看着就崩溃。
何人，有如此恐怖手段，瞬间抹消太初六合阵这般强大的阵法？
“做得不错。”
声音忽然响起，仿佛拨云见日，阳光驱散雾气，叫阵法所生之清气云霞尽数消散。
彭子凌等人一颗心沉入谷底，话却不是对他们说。
庞大的幽槐树，枝叶簌簌响动，光影凝聚间，现出一个老者身姿，正是树妖苍辉化作人形。
他躬身向东方一礼：“老朽参见陛下。”
一旁的澄阳真人，同样打了个稽首：“贫道见过陛下。”
沈和容则微微一笑，不再做声，退到一旁。
彭子凌、孔圣真、怀永方丈等人瞳孔微微收缩，看向东方。
有人像是凭空出现，负手而行，来到他们面前。
其人笼罩在光辉之下，五官若有若现，叫人看不真切。
来人自然便是张东云。
为什么那般笃定，让苏破可以不回来？
当然是因为，无敌城已经可以进行第九次升级扩张！
444.闭嘴
张东云的身后，遥远的东方，中土大地上，正有无数人惊骇莫名。
因为在中土东方，大地上南北走向，凭空生出长长望不到头的城墙。
没人知道这些城墙如何出现在大地上。
仿佛只是一瞬间，城墙便闪动金光拔地而起。
普通民众百姓，顶礼膜拜，仿佛见到神迹。
许多修行者，则心中惶恐，惊疑不定。
而一些见闻广博的人，却都听说过，在更东方的东疆，曾经不止一次，出现类似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长安城的手笔。
眼前连绵不绝的城墙，便是长安城最新的外城。
有人心中微动，或向南或向北飞遁，一路到了海边。
然后，更惊人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城墙并没有因为陆地到了尽头便停止自己的脚步，而是一路延伸到大海中。
从海底到海面上，都出现挺拔的城墙，仿佛堤坝一样，赫然将大海一分为二。
这长安城，除了圈地之外，竟然不管不顾，将广阔海洋，也一起纳入城池范围内。
不管所处何位置，这座庞大而又诡异的城池，都只是自顾自建立，不计较周围内外环境。
即便先前心中有些猜想，此刻当真看见这等壮阔而又奇诡的场面，观者仍然纷纷吃惊不已。
有人试着向东而去。
这里的海洋，都被城墙圈在内。
说来也奇妙，曾经呼啸暴虐的茫茫荒海，现在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东疆、中土之间，一直有道门高手日以继夜，源源不断布下大阵。
大阵连成一片，镇压风浪，平息狂暴的荒海，效果称得上显著，但有些地方多少仍有风暴肆虐。
可现在，不论是否布置过大阵的海域，全都一片风平浪静。
仿佛从狂暴的海洋，化作平和的内湖。
人们啧啧称奇，转而向西去。
然而，城墙之外，荒海仍然是那个荒海。
恐怖的海潮风暴不仅叫凡人止步，便是修为稍低的修行者出海，都险象环生，随时可能丧命。
城墙内，上万里海波一片平和，碧波万顷形同池塘春水。
这等手段，叫所有人叹为观止，心生崇敬。
城墙扩建至此，一口气将整个东疆大地连同四方荒海全部囊括在内，更割了中土东部一带。
而事实上这座无敌城真正的范围，早已经将整个中土全部卷进来不说，连北莽和南荒大地，也尽入掌握。
莫说城墙内部，便是城墙外东胜神洲广阔海域，只要张东云一声令下，都可以立即化作一片平湖。
所差者，只是看他这位城主想不想。
之前，曾有过一次临时扩张，时间不过短短一天。
而现在，则是无敌城真正第九次升级扩张。
今日之后，无敌城将一直覆盖如此广阔的天地，直到再下一次升级扩张为止。
沈和容、苍辉、澄阳真人、彭子凌、孔圣真等人所在的西域东海海滨，同样也被纳入无敌城范围内。
彭子凌等人踏足这里，因为沈和容他们而遇挫，这时想要后撤重整旗鼓，却是做梦了。
只是他们当下，还没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敢问是明居士，还是李道友？”太清宫掌教彭子凌深吸一口气。
张东云负手而立：“应笑我死在朕的拳下，你们师徒一场，也该下去陪他了。”
彭子凌闻言，微微一默。
“原来是明先生。”衍圣府府主孔圣真神情严肃。
身旁怀永方丈等人，都是相同模样。
人的名，树的影。
“邪皇”明同辉，昔年十二阎罗之首！
武道第十四境，武皇巅峰威镇寰宇之人物。
十二阎罗排位，除了前五后七修为境界有别外，基本同实力不挂钩。
都是天纵之才，相同境界下，大家实力多在伯仲之间。
但这当中，“邪皇”明同辉乃是当中无愧的第一人，犹胜同为第十四境的李书楼、雷瀚等人半筹。
十二阎罗行事，很多时候亦是他拿最终主意。
“陛下”的称谓，以及沈和容、敖空、苏破等人的追随，叫彭子凌、孔圣真他们时常怀疑，长安城主或许就是昔年的那位邪皇。
只是长安城主许多手段看起来似是道家，因而月阳真人李书楼，亦是怀疑目标。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
彭子凌等人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心情极度沉重。
澄阳真人同幽槐一族族长苍辉，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这位陛下的确凿身份。
先前虽有诸多猜测，但都比不上当下城主亲口承认。
遥想昔年十二阎罗横行，再看如今世道变化，一人一妖两位第十四境强者，一时间心情复杂难明。
张东云不理自己给在场众人造成多大震撼。
他略带几分嫌弃，扫了一眼刚才开腔的衍圣府府主孔圣真。
然后，转而看向身边沈和容，目光转为平和：“便先收拾他吧。”
沈和容微微一笑：“小妹无能，累及大哥亲自出手，已是惭愧万分，如今全凭大哥做主。”
张东云便点点头，转头重新看向孔圣真。
他视线不带特殊色彩，但对面那位昔日中土儒家源流，圣人后裔，瞬间心生寒意。
“明居士见谅，贫道得罪了。”
唇亡齿寒，彭子凌此刻唯有咬紧牙关，相助孔圣真。
方才太初六合阵虽然溃散，但这是大家最后的救命稻草，唯有寄希望于此，方有点滴机会。
彭子凌道心坚定，没有气馁。
他手中多一柄拂尘，挥洒之下，顿时便有道道清气飘飞。
这些清气重新凝聚成六尊太清相，然后分别笼罩彭子凌等人。
一座占地辽阔，近乎占据大半个西域的庞大阵法，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阵里无声无息无形无相的太初元雷，不停涌动，蓬勃欲发。
若有若无的太初雷祖相，似乎正在凝聚。
张东云同那雷祖相对视，笑笑不语。
下一刻，众人便只听连环雷响。
莫说彭子凌，便是长安这边的澄阳真人，也是一怔，继而大惊失色。
两位道家元神巅峰，阳神境界的高人，全都满脸震惊，抬头看向上方苍穹。
天穹上雷云密布，青色、赤色、金色、紫色甚至黑色、蓝色、银色等多种颜色的光辉，在雷云里若隐若现闪耀。
紧接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便从中爆发出来。
赤色、青色、蓝色、紫色、金色等主办色彩的雷霆，齐齐从天而降，当头劈落！
“……上清雷法！”澄阳真人失声而呼。
彭子凌面无表情，瞳孔之中倒映天穹上各色雷光，怎么看，怎么有几分绝望。
“《上清神霄宝录》啊……”沈和容低首而笑。
她跟陈朝颜在这长安城里，或许也能算一起“长大”了。
陈朝颜修习道法，便是学自张东云的《上清神霄宝录》。
沈和容兼修道法，也曾旁听。
只是，相同的道法，陈朝颜或者她施展开，和张东云使用，当真是两回事。
紫霄洞玄真雷符箓、赤霄洞玄雷府符箓、青霄洞玄元宝符箓、金霄洞玄妙一符箓、玄霄洞玄上真符箓……诸般雷法，这一刻汇聚一炉，化为五光十色，但铺天盖地的恐怖雷霆，比之太清宫的太初元雷，更加神妙。
却也更加暴虐！
狂暴的雷光，直接撕裂太初六合大阵，轰击在那顶天立地如天神般的太初雷祖相上。
没有半点挣扎，巨大法相便土崩瓦解，仿佛砂砾堆积而成。
毫无悬念，太初六合阵，再次被破！
六尊太清相，也全部被劈碎。
风流云散间，彭子凌等主持大阵的六位第十四境高手，全都东倒西歪。
“几十年的恩怨，今朝了结，给你们一个尽展所长的机会。”
张东云负手而立，视线首先落在孔圣真身上：“还是你先来。”
孔圣真面上有一瞬间，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但很快消失。
他手中多出笔墨，凌空挥毫，于是便见“浩气长存，诸邪辟易”八个大字，镌刻于半空里。
孔圣真开口，曼声长吟。
儒家宗师巅峰境界，谓之曰“贤哲”，最具代表性的特点，便是口含天宪。
语含真意，可与圣和，经略天地。
一定范围内，一定时间内，贤哲大宗师开口，便仿佛天地规则至理，无人可以违抗。
孔圣真口中之言，同他之墨结合，八个大字便仿佛这世间的真理。
张东云见状，却哂然一笑。
这唯心之言，说谁是诸邪，谁就是诸邪。
面对其他敌手，以孔圣真的修为实力，恐怕还当真一言可决。
但面对张东云，他不敢有任何马虎大意。
“浩气长存，诸邪辟易”这八个大字表面，隐隐然有水波似的光华闪动，又似乎有金色的光芒流转。
这却是将衍圣府的经典义理“海阔天空”与“固若金汤”，全都融入一句之内。
孔圣真不愧第十四境儒家修行者，当代衍圣府府主，能人所不能，将一攻一守两种经典义理，同时施展出来。
而且真要说的话，还不止两种。
张东云能看出来，连“举一反三”的经典义理，孔圣真也融入这一重神通内。
三大经典义理齐至，孔圣真口含天宪全力一击，当前境界输他一筹的沈和容见了，也表情郑重。
张东云却负手而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同样张口，吐出两个字：
“闭嘴。”
445.一城敌三教
只有两个字。
但就是这两个字，如刀一般斩断孔圣真的声音。
衍圣府府主在这一刻愕然发现，面前的张东云，才是真正口含天宪，说一不二，所言即是此间真理。
他这两个字不仅打断了孔圣真的声音，更仿佛无形的刀锋，将对方笔墨镌刻在半空里的八个字，也全部斩断。
孔圣真加持在自己笔墨上的经典义理，并非无用之物，纷纷发挥作用。
但“固若金汤”所化之防御，只在瞬间就化为乌有。
而“举一反三”加倍还击反攻对方，则被对方更加强大的力量，顷刻间淹没，形同洪水中小小的水花，转瞬即逝。
至于主要发挥攻击效用的“海阔天空”，则全无声息，便已经被摧毁。
孔圣真欲要再挣扎，却发现张东云“闭嘴”二字，竟然让他当真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甚至连他落笔写字，竟然也无法成行，堂堂衍圣府府主儒家巅峰宗师，写出来的笔墨歪歪斜斜，字不成字，比刚开蒙的幼童还不如，锦绣文章，全成了无意义的涂鸦。
张东云便不再理会孔圣真，只是冲沈和容点点头。
沈和容微笑颔首还礼。
张东云的视线，落在西域大悲寺怀永方丈和感业寺显空方丈身上。
两位佛门高僧还在关注孔圣真的状况。
却见那儒雅老者抬手，徒劳挥舞，隔空抓向张东云。
可是随着他抬手这个动作，他全身上下，忽然四分五裂。
先前安静的刀口，此刻全部血流成河。
怀永方丈双瞳微微收缩。
从他视野里看去，孔圣真身上刀口合计二十二道。
正符合“闭嘴”二字的笔画数……
伴随着这两个字，一位第十四境儒家大宗师，衍圣府一脉当代府主，曾经中土所有儒家弟子共同的恩师领袖孔圣真，已然殒命。
这般惊骇景象，便是怀永方丈等人看在眼里，都觉惊心动魄。
一旁乾皇宋钧，忽然转身而逃。
他身化雷光，速度飞快。
威镇寰宇境界的武道强者破开虚空遁走，几乎无视空间与距离。
但尚不等他当真离开这里，手中忽然猛地一空。
他仗之横行天下，伴他百年的神兵利器，从他手里消失。
宋钧此刻一心只想离开此地，便是神枪丢了，也不敢停下寻找。
但眼角余光扫视之下，却发现不仅自己的兵刃没了。
他的下半身，居然也消失不见。
整个人，不知被什么东西，齐腰斩断！
下一刻，剧痛与虚弱感方才一起袭来。
宋钧转头望去，就见自己下半身留在后方远处半空里，这时正在下落。
而在他头顶，则是手里拿了他兵刃的张东云。
“还没到你。”
张东云说着，手中神枪随手一掷。
这神兵利器，便贯穿昔日主人的上半身，然后将这位第十四境巅峰武皇，直接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宋钧虽然一时不得死，却也难以翻身。
他面色铁青，试图将穿透自己身躯的枪杆拔出，结果却只是完全徒劳的挣扎。
第十四境的武道高手宋钧暴怒，此刻不停喝骂，不停咆哮，可没有半点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东云的步伐，走向怀永方丈等人。
怀永方丈叹息一声，双掌合十。
另外一边感业寺显空方丈同样动作，并口宣佛号：“我佛慈悲，降妖伏魔！”
西域两大圣僧联手，一现甘露菩萨之相，一现莲花金刚之相。
二人联手，无量佛光净土连成一片，自净土上生出一株菩提树。
树上花开，万般智慧玄妙，尽在其中。
张东云见状，微微点头，然后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向前伸出。
于是便见天地间忽有道道金光降临，然后凝结成一尊大佛。
怀永方丈、显空方丈目瞪口呆。
眼前大佛周身琉璃宝光缭绕，佛唱梵音发自天际，绕耳不绝，清净圆满，照见真如。
他二人早上千年便已经是佛法精湛之高僧，其后修成无量境界法身，成就法身巅峰。
身处人间，便仿佛佛陀在地上行走。
但此刻，面对这尊大佛，西域两大圣僧，只觉自惭形秽，更忍不住生出心悦诚服，欲要顶礼膜拜之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是真正的佛陀降临人世，来搭救他们这些弟子。
其后第二个念头则是，会否西牛贺洲佛国净土世尊赶来？
但心底深处有声音告诉他们，都不是。
那是张东云的手笔！
这个发现，叫怀永方丈他们难以置信，下意识便想否定。
张东云通晓道门神通，他们不吃惊。
但这长安城主竟然又如此高深的佛法造诣，这就实在让怀永方丈等人跌破眼镜。
莫说他们了，就算被长枪钉在地上正挣扎的宋钧见状，也禁不住一呆。
跏趺跌坐的佛陀，伸出手掌，从怀永方丈、显空方丈佛法所化的菩提树上，摘下那朵新开放的花。
大佛面上智慧圆觉，嘴角微微勾起，分明是拈花微笑的禅意。
怀永方丈同显空方丈见状，一时间竟不禁痴了。
然而下一刻，大佛身上陡然开裂，法身破碎，佛光暗淡。
脚下现出苦海之相，佛陀沉入其中，再不得出。
怀永方丈心头灵台，也承受巨大冲击，荆棘杂草丛生，再难恢复。
他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身形直接往下坠去。
一边的显空方丈讲义气，陪他作伴，也是相同模样。
佛门首重精神心灵修行，诸般神通乃至于肉身强悍，皆源自精神由内而外。
但此刻西域两大圣僧心灵神魂同时遭受难以承受之重击。
精神一垮，其他一切，瞬间土崩瓦解。
龙象寺景戈方丈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两位同门前辈。
但怀永、显空二僧面容枯槁，色如金纸，仿佛两尊铜像，分明已经失去生命气息，不再是活人了。
两个佛门第十四境，法身巅峰境界的高手，被张东云击溃，当场圆寂，生命随心灵一起凋零。
“要用我们各自擅长之处，来击败我们，彻底摧毁我们吗？”
景戈方丈面现悲愤之色，目视张东云：“阁下也算功成名就，何以用这种猫戏老鼠的把戏？”
张东云闻言，哂笑一声，不屑置评。
景戈方丈沉声道：“贫僧不会任你鱼肉！”
说罢，他双手合十，无量佛光收拢，聚于掌心。
从张东云的角度看去，却见景戈方丈面色也陡然变得蜡黄，步了怀永、显空二僧后尘。
龙象寺景戈方丈，乃西域佛门后起之秀，近年来才刚刚步入佛门第十四境修为。
虽说有净华相助，但其人天赋，仍可说高绝。
而现在，这位年轻的佛门顶尖高手，就此圆寂。
不过，他并非毫无意义的自戕。
其聚于掌心的无量佛光，这一刻轰然爆发出来，横扫四方。
佛光中，一条金龙和一头白象从中冲出。
龙象寺天龙菩提印与地象金刚印，修炼到极致，乃是十八龙、十八象齐出。
而景戈方丈当前，只出一龙一象，却又远远胜过从前。
这位无量境界法身巅峰高手圆寂，几乎带来更胜先前怀永、显空二僧联手之力，要以前所未有强大的龙象，以最纯粹的力量降服眼前折辱他们的妖魔。
如此雄浑巨力，沈和容、苍辉、澄阳真人在一旁见了，也觉心惊肉跳。
张东云则微微点头：“还行。”
他挥了挥手，顿时便也有佛门护法龙象出现，将景戈方丈的龙象撕咬吞噬。
料理掉佛门三人后，张东云的视线看向另外一边。
在那里，太清宫掌教彭子凌手持拂尘，面无表情，静立不语。
“这回到你了。”
张东云并未收回自己目光，只是朝一旁招招手。
那刺穿宋钧将之钉在地上的神枪，顿时飞起，连带着宋钧上半截身体，也一并飞到张东云面前。
张东云握住枪杆，手一抖，尚被长枪扎透的宋钧叫声戛然而止。
伴随张东云抖枪的动作，宋钧残躯炸散成一团血雾，在半空中飘飞，接着烟消云散。
“当年仙迹，便也是你居中串联，引其他人一起突袭我们。”
击杀第十四境武道高手宋钧，张东云若无其事，静静看着太清宫掌教彭子凌。
彭子凌颔首：“当年确实是贫道联络诸位同道。”
张东云微微摇头：“可惜，除了应笑我，没其他人跟你联系。”
当初自然是应笑我和彭子凌师徒里应外合。
但除了应笑我外，没有其他叛徒跟彭子凌联系，张东云也就无法判断谁是内奸。
彭子凌听了张东云的话，反倒一怔：“你如何确定……”
“没你的事了。”
张东云摆摆手，打断了对方说话：“下去陪应笑我吧。”
说罢，他手中长枪甩出，飞向彭子凌。
雷祖剑失落，太初六合阵被破，彭子凌遭受巨大挫败。
面前对手，他完全不知如何才能将之战胜。
但此刻他还是豁尽全力，手捏法诀。
太清相笼罩下，太始无相神雷连环而发，劈在那杆飞来的长枪上。
然而长枪完全不为所动，迅如急电，贯穿太清相。
同时也洞穿彭子凌胸膛！
一日之间，释、道、儒三教领袖，尽皆陨落于这西域东海之滨。
446.天变得太快
到了一定境界的道家高人，在遇上没把握的争斗前，往往都习惯性分化元神，留下一具元神分身远远避开，藏匿起来，以防万一。
应笑我如此，彭子凌同样不例外。
正常情况下，这法门都可以起作用，当道家高人本尊身死之际，虽然元神分身会元气大伤，但终究留下一线生机，可温养元神重新壮大，分身化为本尊，就此继续生存、修炼。
对此一道，敌人少有破解之法，道家元神高人善于保命，在诸般修行道路中，都是名声在外。
当初北莽道家第一高手，沧海派掌门明洋真人，面对苏破，尚且靠此暂保一命。
只不过苏破早有准备，居然暗留一道剑气在沧海派山门等候，进行第二次斩杀，明洋真人只能含恨而终。
张东云先前想要彻底击杀应笑我，都需要借助仙迹门户的力量，方才可以隔空刺杀，将应笑我留在外面的元神分身也一起灭掉。
这还是因为应笑我当时修为境界尚未恢复昔日巅峰时。
换了彭子凌在仙迹门户中，即便有办法歼灭其本尊，怕也斩不了对方远藏在万里之外的分身。
毕竟，仙迹已经崩毁，那门户所连，只剩虚幻遗迹。
可现如今，彭子凌身处无敌城覆盖范围内，又怎么可能逃过这一劫？
长枪贯穿其胸膛，不仅将彭子凌本尊元神粉碎，更生出奇妙力量，将他远藏在西方荒海中的元神分身，强行拖拽到了无敌城里，然后一起灭杀。
先前布置太初六合阵横行一时的六位第十四境高手，今朝全部毙命，陨落在张东云手里。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众人里，沈和容只是淡淡微笑。
澄阳真人同妖树苍辉，则一时间完全失声，半晌回不过神来。
值得高兴的是，他们二人今天倒是终于知道了自家这位神秘而又强大的长安城主，究竟是谁。
但另一方面，这一人一妖，则都心头沉重，背后不可抑制，生出寒意。
要论修为实力，他们都处于当前人间顶点的存在。
一个道家元神巅峰，修成阳神。
一个妖族帝皇巅峰，修成万象。
东胜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四大神洲，第十四境的高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方巨擘，可镇压千古，长盛不衰。
尤其他们两个，还是各自境界下的佼佼者。
澄阳真人有一元镜在手，而苍辉乃草木成妖，几乎自带地利优势。
但他们此刻站在张东云面前，不由自主生出自身无比渺小的感觉……
能随手破去太初六合阵，抹除彭子凌等人，反过来也就相当于，如果想杀他们两个，也同样易如反掌。
这一点叫即便已经第十四境的澄阳真人与苍辉，都心惊肉跳。
以他们的心境、阅历，照样要好久才定下神，纷纷再次向张东云行礼：“陛下神威通天彻地，贫道（老朽）大开眼界。”
张东云冲他们微微颔首：“免礼。”
他目光四下扫视一圈：“不见路雪园。”
沈和容言道：“她先前被小妹重创，想来还不及康复，拖在了后面，大哥请稍候，小妹这便去寻她。”
澄阳真人这时打了个道家稽首：“贫道随沈居士一起去。”
幽槐一族族长苍辉同样微微躬身：“老朽也愿为陛下分忧。”
他乃第十四境，修成妖皇巅峰万象境界的盖世大妖，虽说草木妖根基不稳对实力会有较大影响，但底子终究摆在那里，不是寻常人可以轻视。
彭子凌等六人全部陨落在这里，西牛贺洲那边又有苏破堵门，对面在这边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
嘉树上人佛法虽然高明，但寡不敌众下还要照料重伤的净华，同样折腾不起大风浪了。
惊动城主亲自出手已是不该，接下来苍辉他们自然奋勇争先，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就交给你们了。”张东云语气无可无不可。
沈和容等人便即转身向西而去，收复失地。
古朴、心和方丈、刘承宇等人，自然也都要跟上。
张东云身形立于西域东海上空，静静眺望远方。
西域大地上，佛门各大派，原本正在努力光复各地，争取尽早重新恢复自家对这里的掌控。
虽说不管是西牛贺洲来的净华等人，还是西域本地的怀永方丈、显空方丈他们，全都嘱咐门下不要操之过急。
今日一战，虽势在必行，但他们并无万全把握，只能寄希望于全力一击。
尘埃未落定前便急慌慌分散西域各地重建寺院，并非明智之举。
只不过，西域佛门诸人，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
许多人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心中念想，早早返回故地。
结果，原本笼罩大半个西域的太初六合阵，忽然消散。
佛门众人，纷纷一惊。
按照先前同彭子凌、怀永方丈等人的约定，这一战若胜，太初六合阵短时间内仍会继续维持，以防备长安城方面的反攻。
现在太初六合阵忽然消散，这分明是败了的迹象……
难道说，他们终究还是要被赶出西域？
所有人心中，禁不住生出惶恐。
仿佛跟他们开玩笑一样，大阵忽然又重新立起。
但不等大家松一口气，太初六合阵就再次消散。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彭子凌等主持大阵的高手，眼下究竟什么状况。
这西域的天，瞬间就变了。
“败了。”
净华面相依旧虚弱不堪，但说话语气极为笃定。
嘉树上人双掌合十：“纵使败了，希望彭施主他们能像前几次一样平安撤回来，以后还有再布阵反攻的机会。”
净华视线望向东方，良久之后方才出声：“师叔，弟子有不祥的预感……”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长安方面很快便掀起全面反攻。
佛门重新拿下西域不到半日功夫，这片土地便重新易主，又回到长安手上。
净华更是很快惊觉，沈和容已经冲着她来了。
这位曾经的十二妹，笔墨擅于追踪，净华是知道的，于是也一直在提防。
她先前被沈和容重创，此刻伤势未愈，却也因为沈和容笔墨残留的影响，对沈和容的来去极为敏感。
“她非轻重不分的人，如果彭子凌等人尚在，她分不出手这时来找我一个已经没威胁的重伤之人。”
净华叹息：“师叔，走吧，今天这一败非先前几次可比，怕是彻彻底底的大败，一输到底了。”
嘉树上人神情严肃。
他修为实力与备份虽然都在净华之上，但此刻听了净华的判断，同样微微叹息：“老衲带你回净土，只是剑魔在那边闹得不像话啊。”
老僧连连摇头，不再过问西域之事，带了净华直接西返。
“倒是警醒，跑得挺快。”
追踪中的沈和容微微蹙眉。
不过，没了嘉树上人，西域局面彻底一边倒。
澄阳真人同苍辉两个第十四境的强者领衔，长安众人飞快横扫当前西域佛门众僧，以及当初随彭子凌等人逃离中土的太清宫、衍圣府等地门人。
没了怀永方丈、彭子凌、孔圣真等自家大佬照拂，众人此刻就算再想跑，难度比当初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追杀之下，长安众人或杀或伏，顿时将重返西域的敌人清理大半。
其中佛门弟子，占了大半。
嘉树上人带着净华离开，思及众人，一时间只感觉心在淌血。
只是此刻，他只能小心翼翼隐藏行踪，以防尚在西牛贺洲的苏破忽然杀一个回马枪，反倒把他和净华堵在半路。
“如果苏破当真撤出，反倒是件好事。”净华语气虚弱，轻声一叹。
嘉树上人闻声没有说话，但徐徐点头。
不料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回来吧。”
二人闻声，面上不见喜色，反而都是遗憾同担忧。
“师尊……”净华轻声低呼。
“回来吧。”那声音再次响起，平和依旧，只是听在人耳中，便叫人心头宁静。
净华同嘉树上人当即应道：“是。”
然后，二人便一同返回西牛贺洲佛国净土。
此刻的净土中，苏破与妙昆罗耳边，同样响起那个宁静祥和的声音：“辛苦了。”
“世尊……”妙昆罗双掌合十，神情不见轻松，反而面现悲愤之色。
苏破视线则移开，朝另外一个方向望去，便见那里出现一个身影，坐在莲花之上。
其人面相看不出年龄，似少年，似青年，又似中年，似老年，脸色蜡黄，双耳垂肩。
447.世尊
苏破上下微微打量，发觉来者身量极高，看上去足有一丈六尺左右。
对到了一定境界的修行者来说，身材尺寸大小，基本已经失去意义。
身高百丈、千丈甚至万丈的存在，也不是没有。
身长尺寸，并不意味着力量大小。
但苏破此刻看着对面端坐莲花上，身高丈六的僧人，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对方丈六的高度，仿佛就是比正常身高的人，要高明出这么一大截来。
身形上大小的差距，便充分体现双方能力上的差别。
又或者应该说，任千丈、万丈的人到了对方面前，便都只得六、七尺了。
“苏施主，初次见面，招呼不周，还请见谅。”莲花上身高丈六的僧人笑容温和，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苏破静静看着对方，但一身剑气勃发，前所未有凌厉。
他清楚确定，这是自己亲身面对过的最强敌人。
更在先前“北莽大帝”冼开阳之上。
换个角度来说，也胜过三十余年前他们十二阎罗中人。
虽然莲花上的僧人始终温和，但昔日的“邪皇”明同辉，都给不了苏破像他这么大的压迫感。
世尊之名，于佛门而言，本就有特殊含义。
只是眼前这僧人，怕是近年来才名副其实……
“路雪园手里有仙迹中带出来的东西，落到你手里了？”苏破目视那莲花上的僧人。
僧人并不打诳语：“净华借给贫僧一些时日。”
苏破静静说道：“那是我们的东西。”
僧人微笑摇头：“是贫僧弟子的东西。”
苏破闻言，便不再多说，直接一剑，便斩过去。
僧人结了一个说法印，于是半空里生出另一朵莲花，挡住苏破的剑锋。
剑锋凌厉至极，仿若无坚不摧，步步向前。
便是那朵莲花上，这时都渐渐出现缺口，并慢慢撕裂。
僧人面色平和如故，微微点头：“剑之一道，如今人间，苏施主果然已登峰造极。”
说话间，便有一朵又一朵莲花出现，挡在他和妙昆罗身前。
苏破剑出连环，一剑又一剑劈出，不停斩破花海。
他修剑道，攻击凌厉卓绝。
妙昆罗先前早有领教，但此刻见了，仍然感到惊心动魄。
叫苏破放开手脚攻击，便是净土世尊以佛法神通化解防御，这时竟然也渐渐开始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妙昆罗正担心间，便见世尊另外一只手，结了个禅定印。
此印一成，顿时净土佛国脱离妙昆罗，无尽佛光一起凝聚，加持在了世尊身上。
有净土佛国加持的世尊并不反击，只是低声诵经。
整个佛国净土与他化归一体。
在苏破的剑锋面前，这里第一次呈现坚不可摧之相。
浑然一体的佛光，像是在排斥自己体内的杂质，渐渐将苏破挤出了佛国净土之外。
苏破重新献身于天地间，只见背后是远海青空，面前西牛贺洲已经整体化为金刚界，澄澈透明，但隔绝内外，仿佛远离人间而独立。
苏破没有急着再出手，转而静静注视面前的佛国净土，凝神思索。
这时，他耳边响起张东云的声音：“也算新一重体验，不是吗？”
苏破眉头展开：“大哥，给我一些时间。”
已经回到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微微一笑：“你的天资，我自然信得过，但不必急于一时，你先去帮十一弟将事情料理了。”
“好。”苏破应了一声：“不过，路雪园和她手上有关仙迹的东西……”
“跑不了。”张东云淡然道。
苏破微微颔首，再回头看了一眼净土佛国后，转身离去。
西牛贺洲佛国净土内，妙昆罗神情担忧，望着莲花上的世尊。
世尊则神情如常：“去接净华和嘉树回来。”
妙昆罗虽有话想问，但还是压了回去，双掌合十：“是。”
苏破虽离开，妙昆罗也提防他忽然杀回来，于是小心翼翼出了佛国净土，然后寻得嘉树上人同净华，接应他们返回西牛贺洲。
净华二人入了西牛贺洲，都忧心忡忡，一起赶往面见世尊。
“世尊，您提前出关……”净华抬头看向莲花上的僧人。
僧人微微一笑：“剑魔更胜昔年，我也没有办法，继续置之不理，你们不好回来不说，西牛贺洲也可能被他搞乱。”
说话同时，他轻轻挥手，便有重重甘霖落下。
伤势未愈的净华一接触到这甘霖，伤患瞬间就好了大半。
余下便是她自己料理，也轻松得很了。
不过净华面上神情未见轻松。
相较于她自己，她更关心世尊当前情况。
西牛贺洲过去和如今，乃至于很远将来的支柱，始终都还是这个身高丈六的僧人。
“不用这么看着为师，我没事。”
世尊微笑：“虽说提前出关很可惜，但于身体无碍，真要说那以前一切都前功尽弃，却也未必。”
听他这么一说，净华、嘉树上人、妙昆罗等人，全都精神一振。
如果说，对其他人还要伪装来提振士气安定人心，那对他们这些西牛贺洲最核心的人来讲，自无必要那么做。
世尊说自己没事，便是当真没事。
先前担心因为苏破惊扰世尊闭关的妙昆罗，提着的一颗心，这时总算放下来。
“世尊，彭子凌等人，可能已经全部陨落，太初六合阵成为历史，东胜神洲能对抗长安的力量近乎全军覆没。”净华言道。
世尊颔首：“我已知晓，接下来你们各自小心，隐忍些许时日，不过，并不会太久。”
这时，陆陆续续有西牛贺洲其他高层核心人物到来。
他们同净华、嘉树上人、妙昆罗分别见过礼，然后大家的目光一起望向世尊。
“关于仙迹碎片，我已有所得，再过少许时日，应该便可以大功告成。”
世尊言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净华你自己好好参悟此宝。”
“是，师尊。”净华双掌合十。
世尊又再吩咐道：“北俱芦洲那边的我佛门同道弟子，能迁回来的，就暂且先签回来吧。”
“是，世尊。”有高瘦老僧应诺：“只是担心北俱芦洲同东胜神洲之间，最终合流。”
“这倒不至于。”净华在旁说道：“人的野心彻底起来后，便很难再落下去了。”
老僧颔首：“贪嗔痴三毒皆犯，合当如此。”
“都散了吧，各归其所。”世尊言道：“剑魔虽暂时离开，但随时可能再犯，诸弟子当不与之争一时之气。”
“我等明白，请世尊放心。”净化等人齐齐行礼。
待众人离开后，唯有净化一人留下。
世尊轻轻挥手，于是便有一个光团飞出，落到了净化面前。
448.北斗第四星
西牛贺洲内，净土诸人密议。
佛光金刚界外，苏破离去。
他循着张东云的指点，找到敖空、暮霭、陈朝颜所在之处。
远远望去，就见方圆上千里天空海面，全部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光晕下。
纯金、暗金、黑、白、银五色光辉交织下，构成一座封锁天地的绝境，隔绝内外，自其中流露出凶厉不祥之气。
苏破靠近，那五方绝境中，便传出敖空的声音：“回来了？”
“嗯。”苏破应了一声：“惭愧。”
自五色光晕中，一头怪魔从中现出身形，同时兼具幻天龙、金翅大鹏鸟、睚眦、搬山魔猿和幻蜃五种大妖的特征，狰狞恐怖至极。
这大魔口吐人言，正是敖空的声音：“无妨，有空了我跟你一起再去一趟便是，倒要看看这西牛贺洲有多了不起。”
“佛门源流，确实有几分门道，当年我们多少有几分小觑天下英雄。”苏破言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身上剑意凌厉不减，显然没有被净土佛国挫了锐气。
敖空便笑：“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苏破视线看向那五方绝境：“大哥让我来帮你，尽快将她拿下。”
敖空人虽傲慢，但对自家兄弟倒是不使脾气：“我还要些功夫才能将这个铁核桃砸开，你帮把手也好，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苏破便即点点头，然后剑气凝聚，一剑劈出。
敖空同一时间已经撤去自己的五方绝境。
本被压得透不过气的暮霭，所承受压力骤然一松。
但还不等她喘口气，比方才敖空出手还要更凌厉锋锐的剑气，便陡然到了面前。
对这剑意，暮霭自然印象深刻。
当初若不是毁了墨璃留下的法宝星道图，她未必能轻松从这剑下遁走逃离。
此刻再面对苏破的剑气，她便是想逃，也有敖空阻路。
纵使阳神之尊，同时面对苏破、敖空，也挣扎不得，便是想拼个同归于尽都难。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担心。
果然，暮霭很快便被苏破和敖空拿下，然后带着返回长安。
不过，人在荒海之上，苏破忽然神色微微一动。
“怎么？”敖空转头看向他。
苏破轻轻扬眉：“隐约能感觉到一分剑意，悠远高妙……”
敖空便笑：“能被你赞一句的剑道，可是少见。”
得了苏破提醒，眼下修为境界临时提升到第十四境的敖空凝神感知，隐隐也察觉几分异常：“很飘忽，一时间难以确定具体位置。”
荒海广阔，他们眼下身处西域以西，也即是东胜神洲以西。
四大神洲之间距离更加遥远，茫茫大海也更加浩瀚。
剑意虽妙，但眼下剑气微弱，飘忽不定，是以凭苏破和敖空的敏锐，一时间也只能察觉其存在，却无法确定更进一步的细节。
“太微弱了，你不提，我先前都没注意到。”敖空环目四顾：“你早先去西牛贺洲的路上，有发现过吗？”
苏破凝神思索：“当时没察觉，但现下回想，那时应该已有少许端倪，但是……”
“但是比起现在更微弱。”敖空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是说，这剑气是在慢慢变强的。”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听他们对话，若有所思。
西方荒海上，敖空看着苏破：“要不你去找找看，这树妖交给我带回去即可。”
暮霭已经被他们拿下，剑气、魔气一起灌注之下压制对方修为，短时间内暮霭全无挣扎余地。
敖空一边观光都可以一边将她带回长安。
“那好，我去试着找找看，你一个人路上小心。”苏破微微颔首，去往荒海深处。
与此同时，相距不知多么遥远的荒海海底，深海潜流之中，有礁岩正阵阵发光。
光辉之中，有剑气渐渐流逝出来，并越来越强。
随着剑气流逝渐多，与之相对，则是一个封印渐弱。
深海海底原本与周围无异的礁岩，这时渐渐碎裂开来，现出一个人形。
一个身材高大，外貌三十岁许的青年男子，手中持着一杆长枪，双目闭合，静静躺在海底，宛若沉睡。
而在他身上，却插着一柄长剑，贯穿他胸口，将他整个人钉在海底。
但就在这时，他双目忽然睁开。
然后，伸出一只手，握住那把长剑，徐徐将之拔出。
茫茫荒海里，正四下寻找的苏破，忽然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先前察觉的那道莫名剑意，此刻猛然大盛。
于苏破的感官中，其位置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身形破开虚空，转眼之间，便到了深海海底那处封印所在。
然而，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不见人，亦不见剑。
苏破游目四顾，眉头微微蹙紧。
“看着眼熟，对吗？”
他额头符印忽然亮起，从中传出张东云的声音。
苏破颔首：“剑意被人横扫一空，难以再判断，但是造成这里一片狼藉的人，其武道修行似是枪术，而且……同八妹还有那冼开阳，似是一路？”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徐徐颔首：“大体不差。”
“我记得，是叫做俞天权吧？”苏破问道。
张东云言道：“不错，所谓‘北斗七星’中排第四位的天权星，便是精通枪术。”
苏破四下里望望：“他是自己藏身于此，还是被人封印于此？估摸着跟之前仙迹门户一样，是因为我们同彭子凌等人交手带来的动静，惊动了他吧？”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现在才察觉其存在。
“你当下能找到他吗？”张东云问道。
苏破闭上双目，静思片刻后开口：“有些难，他跟冼开阳一样，应该也是第十四境的修为。”
张东云语气平常如故：“那就先回来吧。”
苏破颔首：“好。”
他当即赶回长安，直入大明宫。
先回来的敖空已经等在那里：“说起来，这俞天权同冼开阳乃是一路，与老八则是对头，冼开阳当初便找老八麻烦，那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个俞天权，岂不是也一样？”
“不无可能。”苏破点头。
敖空冷哼一声：“老八到底怎么回事？”
苏破不知道答案，无法回答敖空这个问题。
他此刻若有所思：“那剑意又是怎么回事呢？看上去，俞天权先前被那剑意重创，被封印在那里的可能更大……”
“剑气啊……”张东云笑笑不语。
“暮霭如何了？”苏破转而问道。
敖空嘿然道：“死咬着不肯松口呢，不过有那姓陈的小妮子在，她已经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的。”
苏破微微点头：“墨璃倒是号人物，那个跟他作对，号‘方寸先生’的儒生，想必也不简单。”
敖空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如同凶兽：“我也对他们很感兴趣。”
“十一弟接下来，去找找八妹。”张东云吩咐道：“七弟，多留心北俱芦洲那边。”
“北俱芦洲？”
苏破同敖空，都有些意外。
西牛贺洲佛国净土世尊亲自出面，但只是将苏破压出净土外，并未有更凌厉的反击。
在东胜神洲这边吃了这么大的亏，西牛贺洲佛门都没有激烈动作，想必接下来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分心不得。
敌人想要做什么，我方理当不使之如愿才对。
现在正是需要继续给西牛贺洲压力的时候。
“五弟，可能在北俱芦洲。”张东云淡然道。
苏破同敖空，都又是一怔。
“北俱芦洲，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天下，他也早知道咱们在这边。”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澄阳真人、苍辉三个为首，带着古朴、刘承宇、心和方丈等长安高手扫荡西域。
因为彭子凌等人和先天六合阵败得太快太诡异，以至于他们那边其他人都被突然逆转的局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结果一群人或被斩杀，或被俘虏。
昔日蜀山南宗宗主韩飞羽，便是俘虏当中的一员，被生擒活捉，押回长安。
他此前居中帮西牛贺洲还有北俱芦洲牵线搭桥，近来又返回东胜神洲这边，这次同净华、彭子凌等人一起再犯西域，被长安抓个正着。
韩飞羽所知有关北俱芦洲的一切，自然便落在张东云手里。
“韩飞羽啊……”敖空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早先他有护身之宝挡剑，源自魔道玄甲龙之力，那就是从老五手上得来？”
张东云徐徐颔首。
苏破、敖空都沉默下去。
“龙魔大帝”雷瀚，他们这位昔年的五哥，究竟在想些什么？
早知道他们在东胜神洲这边，但始终冷眼旁观。
虽说没有像净华、应笑我、杨厉一样与他们为难，但这冷眼旁观，仍然透出几分敌意。
要说畏惧他们这边威势，那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瀚其人，冷酷霸道，勇悍绝伦，不知畏惧为何物。
“或许，是在怀疑我们吧。”
沈和容这时走入大殿来。
张东云看向她：“陈朝颜如何了？”
沈和容微笑点头：“她心神很安定，大哥放心。”
敖空这时看向沈和容：“雷老五怀疑我们？他能怀疑我们什么？”
“怀疑我们当年背叛了他。”
沈和容叹息一声：“事情真相混沌不明，我们又何尝没有怀疑过他？”
449.北俱芦洲
“我们不止一个人聚在一起，并不意味着当年我们不是叛徒，也可能当年我们就是小团伙。”沈和容轻轻摇头。
苏破闻言，沉吟不语。
敖空则冷冷说道：“你别把雷老五想得那么好，他当年就一直不服压在他上面的四人，始终惦记最后拿主意的那个位置。”
沈和容一笑：“要说当年，我们有几个会真正服别人？”
“别人是别人，老大比我强，够义气，凡事冲第一个，他最后拿主意，我服。”
敖空冷笑道：“唯一一件大家全栽跟头的事情，还是因为有人吃里扒外，这可不能说老大拿主意把大家带沟里。
至于他雷老五，当年虽比老子高一境，可老子不服他，大家都是相同境界，再比划比划看？”
沈和容笑道：“这还是最好不要了，十一哥可莫要忘了，五哥向来不打没把握之仗。”
敖空哼了一声：“我正是看不惯他当初还防着我们的样子！他以为他藏得好，当我们是瞎子不成？我还一直想看看他到底准备些什么东西算计我们！”
苏破没有参与敖空、沈和容之间的话题，而是看向上方张东云：“大哥，若不然，我去北俱芦洲一趟，寻五哥当面讲清楚。”
“七哥稍安勿躁，我们且多等等好了，大哥是长安城主的消息，接下来应该传出去了，想必五哥该最后拿主意了，我们看看他作何决定。”沈和容言道。
此前有关长安城主真正身份，传闻最多有两个可能。
其一便是昔年十二阎罗之首，“邪皇”明同辉。
其二则是道家第一人，“太上化人”李书楼。
月阳真人李书楼性情在昔年十二人中可说最为平和，与世无争，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
雷瀚同他之间没有那般纠结的感触。
但听闻长安城主乃昔年邪皇，对他而言，如何抉择，就很考验人了。
“十二妹，你这口气立场，像是已经笃定雷老五并非叛徒一样？”敖空斜睨沈和容。
沈和容轻轻点头：“当初仙迹里一片胡乱，小妹则目睹他击杀龙象寺上代方丈。”
敖空微微沉默一瞬，但仍然坚持说道：“不排除他们狗咬狗的可能。”
沈和容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张东云这时说道：“真相迟早大白，你们留心些便是，我近日将会闭关一些时日，虽会放了分身在外收风，但多少会有不便之处。”
第九次升级扩张之后，无敌城当下覆盖范围，刚够着西域东部一带地区，于整个东胜神洲而言，都还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当下积累的守护历练点数，尚不足以进行新一次临时扩张。
即便可以，张东云估算过，新一次临时扩张虽然可以将整个东胜神洲笼罩，但进一步向西去，主要是覆盖荒海，距离西牛贺洲尚远。
南瞻部洲和北俱芦洲，顶多能擦个边。
这四大神洲彼此间的距离，比东胜神洲内五境之隔，要远出太多。
万一在无敌城范围外有强敌来袭，他这个“大哥”如果到不了，眼下总要准备点铺垫才是。
如果无敌城笼罩范围能控制到位，那“大哥”自然可以及时出关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兄长闭关要做什么，但苏破三人都微微颔首：“大哥放心，我们自会留神。”
“大哥审过那韩飞羽了？”沈和容问道：“北俱芦洲当下是什么状况？”
“向天野等五人陨落，余下归南山、姚峰、龙川、季青文四人，归顺雷瀚，如今号称他坐下四大帝王。”张东云淡然道。
只是短短前半句话，其实便已经有浓厚血腥气扑面而来。
北俱芦洲高手以魔、武两道为主，最顶尖的强者基本都出于此。
能被张东云拿出来说的，无疑都是成就魔道真身巅峰又或者武道帝皇巅峰的第十四境高手，无一不是之前雄踞北俱芦洲的一方巨擘。
但九人当中，有超一半，都死在雷瀚统一北俱芦洲的进程里。
在“日帝”向天野等五个第十四境高手背后，还不知有其他多少人，也一起下黄泉。
整个北俱芦洲说是被杀得血流漂杵，怕不为过。
“向天野的名头有听过，算是个人物。”敖空点点头。
北俱芦洲尸山血海之凶煞，便是彭子凌、怀永方丈、孔圣真等人闻之，也会面上骇然变色。
但苏破、沈和容、敖空三人听了，皆神色如常。
唯一能对他们有些触动的，便是“日帝”向天野之死。
同为第十四境，实际战斗中，人实力也有高有低。
向天野便隐隐凌驾于归南山等人之上，曾经更有传闻他乃北俱芦洲第一高手。
只是他相对于其他顶尖强者的优势不够明显到压服群雄，统一整个北俱芦洲。
但现在，有另外一个人做到了。
并且，正是踩着他的尸骨，登上宝座。
“五哥相较当年，同样有所突破了。”苏破言道：“否则向天野纵使不敌，应该有逃生的可能。”
敖空面色阴沉，但没有反驳。
他虽不满雷瀚，可是不影响自己的判断力，知道苏破所言多半不虚。
但纵使雷瀚再强，其为人也叫他厌恶。
“季青文这个名字没听过。”沈和容则轻声沉吟。
苏破、敖空对视一眼，同样点头。
如今北俱芦洲龙魔大帝座下的四大帝王中，“九婴王”归南山、“饕餮王”姚峰和“冰帝”龙川，都是盛名在外的一方巨擘。
便是东胜神洲这边，即使不了解细节，也听过其名号。
归南山乃魔道第十四境，修得荒神，成就魔道真身巅峰，其根底乃是魔道九婴之变，颇为强横。
姚峰和归南山一样是荒神之境，而他修行的是魔道饕餮之变。
饕餮乃是和梼杌并称的四凶之一，如今南瞻部洲最强盛的妖族中四凶便各占一席之地。
姚峰同当前南瞻部洲的饕餮一族，乃是死敌。
只不过他一贯活跃的地盘，位于北俱芦洲最北方的玄武洲，是以双方虽然关系紧张，但不至于时时火拼。
“冰帝”龙川，乃是武道高手，修成武道第十四境，武皇巅峰，威镇寰宇。
不过，按照韩飞羽所言，活跃在北俱芦洲西方白虎洲的龙川，同佛门关系恶劣，针锋相对。
源自西牛贺洲的佛门，一直也在向北俱芦洲渗透，白虎洲上便有佛门顶尖传承扎根立足，同龙川门下时有恶战。
近来，因为东胜神洲这边长安城的缘故，佛门在北俱芦洲有心收敛，渐渐退让，双方关系有所缓和。
但当下拿主意的人，已经不再是龙川，而是位于其之上的龙魔大帝。
除他们三人之外，四大帝王中最后一人“黑帝”季青文，韩飞羽也极为陌生。
对方乃是近年来才在北俱芦洲崛起的女性高手，一身武道霸道之处，丝毫不逊色于“冰帝”龙川，同样威镇寰宇。
“新人啊……”敖空了解情况后，微微点头。
对于新人，他态度反而略微慎重那么一点。
似他，似苏破，似沈和容，似楚摇光，乃至于雷瀚、李书楼等人，当年谁不是一鸣惊人？
相较于实力近乎已经能看到底的归南山、姚峰等人，反倒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季青文，可能猛地给人一点“惊喜”。
“想当老大，雷老五倒可算是如愿了。”敖空嘿嘿冷笑。
众人再聊几句后，各自散去。
张东云一个人坐在大殿内，很快殿中又多了一人。
“参见陛下。”
来者乃是蜀山派掌门古朴。
张东云静静看着他。
古朴叩首：“请陛下法外开恩，饶韩师弟一命。”
450.人无远虑
大殿内，古朴俯首，向上方张东云深深拜倒。
“叛逆之人不清理，你是想鼓励门下其他人效仿？”
张东云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上有倾向。
古朴叹息一声：“在下昔年一心求剑，疏忽了身为掌门的责任，以至于门下人心离散，最终蜀山分裂，在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实在愧对列祖列宗。”
他徐徐说道：“叛离门墙者，不论是本派门规，还是长安城的规矩，韩师弟都该受到惩罚，他同长安为敌，更是罪不容赦，在下只恳求陛下宽容，饶其性命留用赎罪，也是给在下留个警醒，时刻牢记一派之长的职责。”
张东云视线落在古朴身上。
古朴拜倒，一片静默。
不知多久后，张东云的声音淡淡飘来：“近日来平复西域，你与蜀山门下都颇为用心，长安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朕从来不亏待用心做事的人，你们本也不例外，今天便许了你们这个赏赐。”
古朴再叩首：“谢陛下恩典！”
方才张东云话里意思说得明白。
有功必赏，他古朴与蜀山上下，自然也不例外。
但今天法外开恩饶了韩飞羽一命，便等于是赏过古朴他们了，其他奖赏，他们不必再指望。
长安城主的奖励，肯定不同凡响，但古朴既然已经做下决定，自然不会反悔。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张东云继续淡然吩咐道：“他余生都将留在长安，充当苦工赎罪。”
“陛下宽宏，法外开恩，想韩师弟定当用心办事，以赎罪过。”古朴言道。
张东云挥挥手：“下去吧。”
“是，陛下。”古朴再向张东云行一礼，然后起身退出大殿。
看着他离开大殿，张东云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当古朴离开大明宫后，没有着急返回中土蜀山山门又或者西域。
以他的修为与地位，在天空之城自然有一席之地。
古朴直接在天空之城自己的静室内，闭关潜修。
不几日功夫，便有雄浑而又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环绕天空之城盘旋不休。
蜀山掌门古朴推开静室大门，迈步而出，同闭关前相比，已经像是换了个人。
得长安城关照，他先前伤势痊愈。
如今虽然未能得到同苏破再次切磋剑术的机会，但他剑道与修为，还是成功先前迈出一大步。
昔年同苏破第一次交手，以及之后近三十年时间里，苏破隐居蜀山期间，他们二人也常有间接切磋，这一切都成了如今的根基，助古朴厚积厚发。
今日斩断昔年蜀山南北二宗分裂的最后心障，这位蜀山派掌门成功更上一层楼，修成武道第十四境。
亦即武道帝皇第五镜，也是武道巅峰的威镇寰宇境界。
他一身剑气勃发，凛然生威，同时又显得厚重凝练。
古朴身化剑光，重新赶往大明宫拜见张东云。
张东云这次没有见他，只是淡淡吩咐：“去西域坐镇些时日。”
“谨遵陛下圣谕。”古朴应了一声后，便化作剑光，飞向远方。
大明宫内，张东云看向自己下首的苏破：“闲暇时，不妨提点他一二。”
苏破微笑：“他代表的蜀山剑术，比先前更有精进，我确实有兴趣再领教一番。”
眼下对方可能仍然胜不过他，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蜀山剑术更上一层楼，迈入全新境界，叫苏破也起了几分兴趣。
“不过，等回来后。”苏破言道：“大哥，我去西边海里看看，除了北俱芦洲同西牛贺洲外，有关先前海里那剑意，我也有兴趣查访一番。”
张东云颔首：“你自去吧，保持联系。”
苏破同张东云告辞之后，便也出了大明宫，一路向西而去。
有人几乎同他错身而过。
苏破离开，另一朵祥云则飘到大明宫外求见。
张东云准了之后，正一派掌教澄阳真人，便即进来拜见：“参见陛下，澄阳奉召而来。”
“免礼。”张东云挥挥手，说话同时，便有一个光团，飘到澄阳真人面前。
澄阳真人接过，略微揣摩一下，心中便有数：“这是……彭子凌太清宫的那件法宝？”
“不错，你回去后祭炼一番，所需材料，可找乌云帮你协调。”张东云吩咐道。
彭子凌既然进了无敌城范围内，那他对张东云来说，自然就不再有秘密可言。
比方说，除了应笑我这个本就出身太清宫的钉子外，昔年仙迹事变他在十二阎罗中没有其他内应。
也比方说，这雷祖剑的一切奥秘。
对张东云来说，给出几种顶尖法宝的炼制法门，不是难题。
但光有法门没用，要澄阳真人将东西炼出来，必须考虑原材料能否供应的问题。
例如一元镜的祭炼，便耗费很多珍稀材料。
彭子凌炼制雷祖剑，想必也耗费甚多。
不过张东云对着材料表查了查，自己治下范围内收集一番，倒是有希望凑全。
雷祖剑同一元镜的相性也不错，便索性叫澄阳真人将这件法宝祭炼出来。
“谢陛下！”澄阳真人闻言，自是大喜。
祭炼法宝，自然要耗费他不少精力与时间。
不管是因为张东云的命令，还是因为雷祖剑本身的神妙，澄阳真人自然都不会随便糊弄事儿。
雷祖剑这等法宝的祭炼，便是澄阳真人、彭子凌等阳神之尊，想要祭炼，同样不是容易事。
但对澄阳真人而言，花费的一切时间同精力，都是值得的。
祭炼这等层次的法宝，于他道家修行，将有大益。
之前他得以突破瓶颈，修成第十四境，便有赖炼制一元镜过程中的收获。
得了张东云的吩咐后，澄阳真人当即告辞离开，一路返回正一派在南荒的新山门，然后就此闭关。
当然，他这次闭关所需时间，经年累月，远非之前古朴可比。
南荒眼下整个都在无敌城范围内，是以澄阳真人的动作，全落在他眼里。
见对方并没有因为修成阳神而满足，仍然充满动力，张东云微微颔首。
虽说澄阳真人炼宝，导致长安眼下似乎少了个第十四境高手可用，但古朴突破，等于又补上了这个缺。
眼下西域，包括西域更西边荒海中的岛屿，重新全部落入长安城掌控下。
基本上，长安可以说如今一统东胜神洲。
不过……
张东云调出了系统任务列表：
【建设任务10.1——无敌城已占领东胜神洲大半，影响力隆重，请城主争取早日统一五境，君临东胜神洲】
按照系统的判定，当前自己还没有彻底统一东胜神洲。
从地理区域上来说，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张东云猜测，所差者是人心。
西域的人心。
佛门在这里的经营，本就深厚。
长安城取得西域后，短时间内，西域又几次易手，城头频繁变化大王旗。
这都影响了西域众生对长安城的归属同忠心。
想要抚平一切，还是需要时间来解决。
不过，第九次升级扩张后，无敌城已经彻底压到西域土地上，彭子凌、怀永方丈等人死亡，西牛贺洲同样被击退。
接下来西域可以得到平稳发展期，相信很快就能收服人心，最终达到一统东胜神洲的地步。
张东云一边想着，一边身形向后靠在椅背上。
城主大人，此刻正在走神。
属实想不到，这居然都第九次升级扩张了……
想当初，才是个长宽只有几里地的小城。
如今第九次升级扩张后，东西距离已经达到二十六万两千一百四十四公里，南北距离三十九万三千二百一十六公里。
尺寸已然数以十万里计，在这世界上的覆盖面积，达到一千零三十亿七千九百二十一万五千一百零四平方公里，约一千零三十点八亿平方公里。
张城主心中唏嘘不已。
天可怜见，他现在盯着系统数字想要数清楚都要费些心思了……
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目的，就是让这个无敌城越来越大，数字渐渐失去意义吗？
张东云微微苦笑。
但他心底刚刚生出这个念头，脑海中便忽然有诡异的人影浮现。
一个身着金边黑袍的诡异男子……
对方看似像是在笑，可是却叫张东云遍体生寒。
只要这幅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就叫他自心底生出寒意，仿佛面临巨大的危险。
大殿内，张东云猛然睁开眼睛。
大明宫里，仍然一片祥和，于他这个城主而言，一切尽在掌握。
张城主看着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生出暖意。
方才的寒意，似乎散了。
张东云徐徐呼出一口气。
他扫了眼系统的无敌时间，当下还剩四年多。
相较于系统的无敌，他个人修为，仍需努力提升。
四年多的时间，能让他提升到什么境界呢？
余下的碎片在哪里，又能帮自己多大忙？
还是不能放松，要找找才行。
相较于几率难测的楚摇光，净华那边的希望似乎更大一点？
西牛贺洲净土佛国近年来似乎比过去更强势了，倒是跟先前得到沈和容那块仙迹碎片的沈家相似呢。
451.不拘一格
就是可惜，西牛贺洲离东胜神洲这边，实在是太远了……某位姓张的城主暗自摇头。
他瞅了瞅自己的守护历练点数。
比较可惜的是，彭子凌、孔圣真、宋钧、怀永方丈、显空方丈、景戈方丈六大高手，全是第十四境，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能给张城主提供守护历练点数。
因为长安中人先前都曾跟他们有过交锋，那时就生成过捍卫任务。
当场没能完成任务，下次再碰上，便不再计数了。
这叫张东云颇为遗憾，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当前的敌人，修为境界都越来越高了。
他们不一头直接撞进无敌城覆盖范围内，在城外遇上了，想拿住他们，并非易事。
即便苏破、敖空他们出手，对方即便不敌，也有希望逃跑。
不过还好，先前那次临时扩张的时候，张城主自己亲自横扫中土、北莽、南荒三地，将众多高手一网打尽。
因为那次临时扩张太过突然，以至于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便已经被张东云装进城里。
那一天之内的收获，叫张东云立马用临时扩张再续一天都够了。
只不过能打扫的该打扫的，都打扫完了，没有那个必要。
其后彭子凌他们又难有本事一路反推整个西域，多在西域西部打转。
临时扩张只能够到西域东部区域，张东云自然便耐下心来，静静等候建设任务历练点数的积累。
如今经过第九次升级扩张，每项一万九千点的消耗后，建设任务历练点数结余一千六百点。
而守护历练点数，结余五万八千二百点。
第十次升级扩张，所需点数为两万五千点。
守护历练自然早已绰绰有余。
不过临时扩张的话，计作第十次扩张所需守护历练的三倍，即七万五千点。
当下，还有些差距。
而且耗费实在巨大。
如非万不得已，又或者像上次一样有机会捞回本，临时扩张这事还是要慎重再慎重才是。
至于建设历练点数，那就差得有点多了，城主还需多多努力。
张东云思索停当后，收拢思绪。
他轻轻挥手，有杯子直接浮空飞来。
张城主用自己造的吸管插进杯中，一边喝果汁，一边化身投影乌云先生，去了天工殿。
他有新工作，要安排给陈玉、马坤等人。
结果刚找到陈玉的时候，张城主险些一口水当场喷出来。
你这……
这什么啊？
张东云上下打量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瞅见了前世在蓝星时的自行车……
这帮小子，怎么把这玩意给折腾出来了？
“这铁马不好骑啊，我按你说的试了试，感觉轮子涩得很。”马坤从他所言的“铁马”上下来。
这位天工殿副主管除了墨家修行外，自己起家的道门修行也没扔。
平日里，他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现在他哪里像得道高人？
双手袍袖一起挽到肘部以上。
道袍前襟后襟全撩起，系在腰间。
两个裤腿也都缅了起来，几乎卷到膝盖。
至于头上的道冠，就更是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而另一边的陈玉就更不像样子了。
堂堂墨家第一人，长安城天工殿主管，此刻满手都是油污，手掌向外翻，手背顶在腰上，神情专注：“看来还需要改良。”
马坤摇头：“除了轴部，你先改改坐垫或者改改轮子吧，平路还好，要是路面稍微颠簸，那就实在硌得……”
堂堂墨家矩子，实在不好意思说，如果他不运功抵御的话，怕是屁股早已经裂成八瓣了。
陈玉说这东西是给普通世人准备的，但世俗老百姓可没有他马道长这般修为功夫。
“都要改，都要改。”陈玉一边念叨，一边蹲下摆弄这匹“铁马”。
张东云在一旁若有所思。
你小子还真他酿的是个天才……
如果是其他哪个工匠忽然灵光一闪，琢磨出这东西，张东云反而不会这么想。
但陈玉涉猎实在是太杂了。
大到横跨荒海的巨船，小到田间地头的农具，就没有他不折腾的。
如果要给他算发明专利的话，就这么短短几年功夫，便已经上百了。
并且他的作品，还不是那种大家开玩笑所言“除了有用什么都有”的东西，而是当真能改善民生，甚至于影响修行者的东西。
之前这小子就在研究将道家法阵装入儒家书画中的办法，制造便携式的法阵。
他要是当真只研究这类东西，张东云反而不会觉得画风这么奇怪。
然而这位墨家历史上第一位神机，偏偏就是这么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跟仍然修行道家法门的马坤等人不同，陈玉当下已经完全放弃了武道修行，全身心沉浸在墨家道路上。
只是从门类上来说，很难定义他最擅长哪个方向。
作为一条全新修炼道路的开创者，或许正需要他做一个全才。
又或者，他能时常有创见、灵感，也正源于如此不拘一格。
看着专心致志捣鼓他那匹“铁马”的陈玉，张东云好气又好笑之余，却也赞许的点点头。
赞许之后，他又微微摇头。
在这个世界搞这么事，说不定他跟陈玉都是疯子。
要说他张城主，如今也算是富有天下四海。
但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石油、煤炭、天然气一类的东西。
明明林木并不少，也见有人烧炭……
张东云摇摇头，将这心思排除出脑海外。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现身，除了陈玉慢半拍外，其他人都连忙行礼：“见过先生。”
陈玉闻声抬头，回过神来，也连忙起身：“先生。”
他双手险些下意识就在自己衣袍上擦擦，忽然醒悟手上全是油，连忙将双手背到身后。
但这样一来负手而立，对着乌云先生又很不礼貌。
青年满脸讪然，迟疑着又把背着的手放下到身体两边，手背向前，掌心向后。
乌云先生视若无睹，只是淡然吩咐道：“陈玉、马坤你们二人准备一下，集合人手，出东海。”
他视线环顾众人：“此一去，深入远洋十数万里之外。”
陈玉等人闻言，都神情肃然。
东疆以西，同中土之间，已经通船，来往方便。
东疆向东汪洋，在这方面建设就少一些。
尤其是深入十数万里之遥，已经超出东疆到中土的距离。
如此遥远深入荒海，历史上也难寻记录。
“会有人保护你们，与你们同行。”乌云先生继续说道：“远海之中，侦测有海煌玉，你们到了以后，实地考察，并琢磨个开采运送之法。”
陈玉、马坤等人面面相觑。
海煌玉乃远海汪洋才有之异宝，因为远海少有人踪，海煌玉开采保存又极为困难，所以世间少有，异常稀少。
陈玉、马坤先前研究改良炼钢制铁之法，察觉海煌玉有大用，但可惜极为稀少，价格奇高，性价比差到无以复加，只能放弃原构想，另寻他法。
“侦测到的结果，那里的海煌玉极为丰富。”乌云先生微微一笑。
陈玉闻言，顿时心动：“先生，我们这就准备，马上过去。”
乌云先生言道：“这趟过去，会有几个第十三境的人给你们做工，你们仔细规划，如果再有所需，通知老夫便是。”
陈玉等人纷纷应诺。
所谓做工，并非长安城出高手帮忙，而是充当苦力的囚徒。
放在以往，陈玉、马坤等人哪里能想象到，第十三境的顶尖高手，居然给他们充当挖矿苦工？
初时他们还担心会有意外，万一对方趁机逃了怎么办？
万一对方袭击他们怎么办？
结果之后发现，这些担心全是白费。
苦力一个比一个听话。
他们倒是不想听，但身不由己。
了解情况之后，陈玉、马坤等人啧啧称奇，心中对长安城更加敬畏叹服。
到得后来，就渐渐使顺手了。
他们天工殿，甚至可以说是要调用这些苦力最多的地方。
不过，能调动第十三境的情况，还是极为稀罕的。
如此境界的高手，本就稀罕，长安城能囚禁驱赶一群做苦力，就更加稀罕了。
这个境界的修行者，推山填海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陈玉、马坤等人将天工殿手头事情安排妥当后，当即便集结人手，扬帆出海。
随他们一起去的“苦力”，当然是新晋的韩飞羽。
一剑下去，想必就斩开荒海，更洞穿海底了。
对张东云来说，这些人充分诠释了修行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
那海煌玉矿脉如今位于无敌城覆盖范围内，他自然可以自己瞬间就将之全部开采提炼出来。
但既然眼下又能干活的人，张城主自己当然就不考虑动手了。
如此，也可以培养锻炼陈玉等人。
他们考虑规划出来的开采办法，才是符合这个世界的法子。
将来如果有无敌城范围外，但又能保证安全的矿脉需要开采，陈玉他们就可以直接上阵了。
现在开采这海煌玉，有张东云看着，他们可以大方练手，不用担心矿难一类的事情。
至于苦力造反，那就更不可能了。
倒是天工殿有必要更进一步分门别类，才好适应当下的发展。
452.求情
陈玉牵头，提供各类创意同灵感，渐渐动手的动作分发下去给其他人。
下面的人，各有所长与专精，在不同方向上不断深入。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有必要进一步推广墨家道统，从而培养起更多能帮陈玉动手的人，以利于各方面产量上的大幅提升。
缺少煤、油一类燃料，存在很大制约性。
陈玉、马坤等人当前也唯有寄希望于海煌玉等宝物，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决问题。
从张东云的视角来看，这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地方特色？
张城主轻轻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大明宫外有人求见，他当即准了。
很快，便有两个人进殿来，拜见张东云。
其中一个，是中土昔日大胤皇朝统治者，如今的长安北莽大都护，楼宁。
他前段日子，一直在北莽坐镇经营。
随他一起来的人，乃是个看上去年纪在三、四十岁之间的男子，外貌看上去颇为沉静，但体内却仿佛蕴含爆炸性的力量。
这个人，张东云看着陌生一点，但无敌城当前已经覆盖整个北莽大地，对这地面上的人与事，张东云自有所了解。
对方名叫江冲，乃是个魔道修行者，所修行之魔道变化，在东胜神洲这边相对少见。
他修行的是魔道夔牛之变，声通九霄之雷，力大无穷。
夔牛只有一足，以至于借助其血脉修炼的魔道修行者，在修行初期，受血脉影响，甚至不期然间便渐渐呈现跛足的姿态。
张东云面前这个江冲自也不例外。
只不过随着他修为渐渐提升，境界越来越高，摆脱妖血影响，重炼自身后，如今体态便已经恢复如常。
就张东云所知，对方前些年还是魔道第十一境的修为，如今到他面前觐见，则已经突破到了第十二境。
看来楼宁属实很关照他。
江冲能有今天，不夸张的说一句，拜长安城所赐。
昔年他在北莽活动，被释道儒武几家联合绞杀，几无落脚之地。
北莽大帝冼开阳崛起后，横扫北莽，江冲更是落荒而逃。
直至长安城统一北莽之后，江冲方才试探着重回故乡。
楼宁治下，只要他守长安规矩，便有他一席之地。
江冲自此便投奔楼宁麾下，供其驱策。
楼宁曾开创大胤皇朝，乃太祖开国之君，如今镇守北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人虽强横，但治世并非一味威压，而是显得刚柔并济。
以北莽人治北莽，自然也是手段之一。
江冲便是本地地头蛇投奔，然后成为楼宁麾下得力干将。
楼宁发回长安城的奏报里，曾不止一次提及对方办事用心，立功无数。
“陛下，臣有心闭关一段时日，北莽之事，暂时交给江冲处置，还请陛下圣裁。”楼宁恭声说道。
张东云并没有看江冲，而是望着楼宁微微一笑：“有把握了？”
楼宁轻声道：“不敢说一定能成，但终归有了几分把握，臣想试一试，也希望能早日功成，好为陛下效命。”
张东云点头：“你功成之日，便是就任中土都护之时。”
“谢陛下隆恩！”楼宁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
江冲在一旁恭敬跪拜。
虽然陛下没有过问他的事情，但他此刻心中只有崇敬。
同时还有几分向往。
楼宁这次能为他向陛下请托，委以重任，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他修为成功突破到第十二境。
他能在短时间内更上一层楼，少不得楼宁先前赏赐与指点。
到了十二境，楼宁才有心往他身上加担子。
北莽虽然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如今高手有凋零之势，但想要再这里能镇住场子，第十一境是不够的。
如今江冲自问修为实力到了第十二境，则可以在楼宁闭关时，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了。
而说起来，这位胤王殿下这次闭关，则是为了冲击第十四境，也就是武皇第五镜，武道帝皇的巅峰境界。
如果成功，他便是长安城治下屈指可数的几位第十四境高手之一。
他乃陛下心腹，一朝成就第十四境，便将成为中土大都护。
江冲感念于楼宁提点之恩，对方前途一片光明，他此刻也感到高兴。
至于说之后正式接替对方北莽大都护的位置，江冲则不做那个白日梦。
如果他眼下是第十三境修为，说不定还能试着竞争一下。
但他日前刚刚突破至第十二境，短时间内再向第十三境冲刺，并不现实。
长安治下，高手如云，强者遍地。
北莽大都护的位置，显然是个酬功的好选择。
盯上这个位置努力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陛下规矩严，没他允许，中土、西域、南荒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来北莽占地方。
但如果能就任北莽大都护，那带着门下亲族或者弟子一起前往北莽发展，自然便是福利之一。
北莽当下作为仅仅胜过东疆的虚弱之地，地方势力当前薄弱，扛不住猛龙过江。
楼宁来就任时，没带契多少中土胤朝旧人过来。
他能兵不血刃短时间内迅速掌握北莽局势，与此也有关系。
但下一任北莽大都护可就不一定是相同作风了。
真要猛龙过江，当下北莽虚弱，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就只希望能在楼宁尚在任的时候，北莽迅速恢复元气。
最好能有人争取立下大功，将来也有机会角逐北莽大都护的位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全都建立在忠于长安城的基础上。
都建立在眼前这位陛下的意愿基础上……
江冲感觉到张东云、楼宁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连忙收敛心神，更加恭敬。
“由他暂代你的职责？”
江冲听到有一个威严而又缥缈的声音响起。
然后又听到楼宁的声音回答：“请陛下定夺。”
“还不错，那就是他先担着好了。”那缥缈而又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冲则感觉心头猛地一松，连忙再向上方一礼：“写陛下恩典！”
上方张东云挥挥手：“下去吧。”
“是，陛下。”楼宁略微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陛下，镇远那里，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东云看着他。
江冲则心里一紧。
“狻猊王”劳镇远的名头，便是他也听过。
那是修为更在他之上的魔道巨擘，第十三境的修为，已经修成魔道真身第四境的邪影。
楼宁昔年开创大胤皇朝，便是得了同为第十三境的魔道高手劳镇远和儒家大宗师楚辛的帮助。
他们三人，可以算是昔日大胤皇朝三巨头，劳镇远同楚辛在大胤的地位，犹胜其他皇族，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但长安入主中土之际，楼宁没二话就极为干脆的降了长安。
他同邪皇昔日有半徒之谊，感恩归顺，自是他自己的事情。
大胤皇朝上下其他人，他也都做得了主，违抗者更是视为叛逆加以清除。
但这当中唯有楚辛、劳镇远二人例外。
楚辛出于儒家平天下的宏源，看好长安治下清明，于是随楼宁一同归顺长安。
但桀骜不驯的劳镇远，则独自离开。
他此前助楼宁，是出于双方义气交情，却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主子。
楼宁开疆拓土打天下，他助一臂之力。
楼宁臣服于长安，他却不奉陪了。
感念此前交情，楼宁自也不会留难他。
其后劳镇远先后在南荒、北莽寻地方落脚，结果现在都到了长安手下。
连更远方的西域，现在也被长安占据，整个东胜神洲，近乎一统。
劳镇远当然可以往更远的地方跑。
但面对声势如此强盛的长安城，劳镇远也心生迷茫。
楼宁、楚辛趁机加以规劝，日前劳镇远终于也投了长安城。
第十三境的高手，不管在哪里，都是分量十足的中流砥柱。
但哪怕第十四境的解峰、古朴在长安都要老老实实，又何况第十三境的劳镇远？
长安刚刚入主中土时归顺，跟长安一统东胜神洲后再归顺，无疑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部分人眼里，劳镇远难免有前倨后恭之嫌。
江冲此刻闻听楼宁帮劳镇远说话，一方面佩服对方重情念旧，一方面却也为楼宁担心，唯恐对方惹了陛下不快。
楼宁本人倒是神情平静，一方面他相信陛下的胸襟，另一方面他也问心无愧。
举荐劳镇远接替自己的北莽大都护之位，这种事情他自然做不出来。
劳镇远修为实力自然足够，但比他合适的人多了去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耐心打磨，专心为长安效力。
将来陛下自不会亏待他。
“只要他自己不三心二意，长安自然容得下他。”张东云看着楼宁，淡淡笑道。
“谢陛下隆恩。”
楼宁同江冲一起再次行礼，然后告退。
他们二人一起出了大明宫，然后又一起出了长安城，一路返回北莽。
虽说自己要闭关，但楼宁没有选择留在天空之城闭关，而是返回北莽再做打算。
万一他闭关期间，北莽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以及时出山处理。
虽说可能打扰自己闭关修行，但既然陛下将北莽交给他，他就不能让这里出岔子。
哪怕这里于他而言只是过渡。
楼宁二人离开后，则有另一人，心中隐隐不安，前来拜见张东云。
正是他们先前提及的劳镇远。
453.缘分
“劳镇远参见陛下。”
大汉入殿之后，向张东云一礼。
张东云静静看着他，没有言语。
劳镇远便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动。
良久之后，张东云淡然开口：“楼宁刚刚为你求情。”
劳镇远心中一暖，同时也有几分赞叹，城主分毫不占手下人便宜，人情尽数记在楼宁身上，难怪楼宁先前对城主颇多敬服，并认为以城主的胸襟，不会太过为难他。
“在下先前有眼不识高人，举止轻慢无礼，罪大恶极，今日诚心悔悟，向陛下请罪，陛下任何惩罚，劳镇远都甘之如饴。”男子向张东云拜倒。
张东云微微挥手：“记住你今天的话。”
“陛下海量汪涵，在下叩谢隆恩。”劳镇远微微松口气，既为了自己，也为了楼宁不至于替他担干系。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虽然归顺长安，但位置多少有些尴尬。
接下来必须奋勇争先，争取立下功劳，才算是在长安城里真正有一席之地。
“去西域，同解峰、古朴汇合。”张东云吩咐道。
劳镇远连忙遵吩咐领命而去。
张东云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劳镇远之前虽未归降长安，但也未与长安为敌。
有楼宁求情，张东云自然不介意给他个机会。
而且实事求是的说，劳镇远此人天赋实力确实不俗，比之一些名门圣地的耆宿高手，都还要略胜半筹。
东胜神洲五境，除了南荒魔道横行，可以大模大样开山立派雄踞一方外，其他地方，魔道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驱逐甚至围剿的命运。
能在类似环境里，修炼到较高境界的魔道修行者，各方面能力都是上上之选。
南荒以外，东胜神洲各地，堪与劳镇远相提并论者，不过墨云龙、谭平、蒋辙这区区数人而已。
几人当中，数劳镇远最为年轻，天赋才情亦最高，他像楼宁一样，有短时间内冲击第十四境的希望。
就像先前指点楼宁一样，张东云现在就能指点他冲击第十四境。
但天下自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劳镇远想要有收获，先要努力给长安干活儿才是。
将之打发走，张东云伸手凌空一抹，大殿内半空里，当即便有一幅光影图像出现。
在这光影图像里，呈现出一头又一头飞云兽的身姿。
这些异兽可以长时间悬停于云层之上不动，张东云便利用他们来营造长安城的通讯网络。
虽说只要张东云愿意，无敌城范围内的通讯便不成问题。
但总要考虑无敌城范围外。
而且张城主也不想事事操心。
如果可以，城主大人还是更愿意当个吃喝享乐的大爷。
拿下南荒之后，更多飞云兽，投奔长安城怀抱。
于是张东云便也可以营造范围更大的通讯网络。
如今网络已经覆盖整个东疆。
接下来，就是向更外围更远方扩张。
首先，是考虑跨越东疆与中土之间广阔的荒海。
如果成功，那么东疆、中土两地间，不仅交通来往方便，甚至远隔万里重洋，双方也能联系沟通。
要做到这一点，原先的青天眼，需要进一步改良。
青天眼作为一种原材料，本就稀罕。
如今被长安城大规模采用，便更加稀缺。
张城主也是在打下西域后，才得到多一些的青天眼。
原材料纷纷打成碎片，然后进行特殊的加工处理，接着再分发给一头头飞云兽。
“请先生放心，我们这就出发。”
如今飞云兽一族的领袖陷风，向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毕恭毕敬低头。
有长安的支持，有长安的指点，陷风修为实力提升，同时也成为如今整个飞云兽一族的族长。
纵使族中另有其他高手，大家也都服膺陷风。
毕竟，人家跟长安城的乌云先生有不俗交情。
由陷风跟长安城打交道，显然更有利于飞云兽一族在长安城繁衍。
飞云兽一族的大本营，如今已经重新回到南荒故地。
当年，金翅大鹏鸟一族上代族长玄风突破至第十四境，成为南荒妖族第一高手，整个大鹏鸟一族跟着水涨船高，一朝得势，作风霸道。
飞云兽一族被金翅大鹏鸟欺压，祖地被其占据，不得不举族逃散。
如今陷风、黄雨夫妇带着大批飞云兽重返南荒安家，实属不易。
他们如今的存在，可以说支撑起长安城一处重要产业，地位不低。
金翅大鹏鸟一族，也不敢再轻慢他们。
不过，大鹏鸟一族如今投降长安，为长安效命，族中高手众多，不是飞云兽可比。
陷风、黄雨等飞云兽倒也没有去找金翅大鹏鸟麻烦，更规诫同族不要轻易找后账。
就算要找，也要等他们全方位各方力量都能压倒金翅大鹏鸟，然后再请长安城方面主持公道。
对此，大鹏鸟一族，上自现任族长橙光，下到一众族人，全都心知肚明。
但当下的情况，自容不得他们斩草除根。
金翅大鹏鸟如今唯有同样用心帮长安城办差，希望立下更多功勋，提升在长安的地位，如此才能一直压制飞云兽等妖族。
昔年玄风带领他们一族崛起时，可当真没少结下仇家，又何止飞云兽一族？
如今因为长安城的缘故，自家实力不足以再领袖群伦，整个南荒都天翻地覆，大鹏鸟橙光带领同族，唯有仔细谋划，以各种怀柔手段，消弭仇恨，化解隐忧。
“昔年实在族中有些鹏鸟不懂事，得罪了陨星兄，还请陨星兄大人大量，宽恕他们则个。”
天空之城里，金翅大鹏鸟一族族长橙光，化为人形，亲自登门拜访。
拜访的对象，正是当初最早投身长安城的妖族之一，螣蛇陨星。
陨星本为地螭之属，当年同样生活在南荒，结果因为畏惧金翅大鹏鸟而一路远遁，逃到东疆。
之后甚至还有金翅大鹏鸟专门追杀他，一路找到东疆，结果惹到长安城，成为大鹏一族最早同长安为敌的导火索。
陨星正是在长安城指点关照之下，才可修成妖皇之境，更纯化自身血脉，化作纯血螣蛇之属。
他眼下修为实力，比之第十三境的金翅大鹏鸟橙光自然距离还远，但作为最早归顺长安的妖族，同时也是城主密友张先生先前的坐骑，橙光当下自然要试图与之修复关系。
何况，就算不考虑人情的问题，陨星已成螣蛇之属，并且天资不俗。
长安城关照下，他迟早修为实力能提升上去。
到时候就算橙光自己不怕他，也要为族中年轻鹏鸟考虑。
金翅大鹏鸟一族现在又不能趁着陨星修为还没提上去，先一步下手干掉他。
硬的来不了，自然只能来软的。
“橙光族长之言，我可实在不敢当。”陨星脸色并不好看，冷冷开口。
也难怪，当初这些贼厮鸟可是想要生吞活剥吃了他。
“咱们定下个日子，我带同族摆酒，亲自向兄台致歉。”橙光笑容不减：“咱们现在同为长安效命，又都是追随张先生身边，实在也算缘分。”
一起当坐骑的缘分……
陨星神情古怪看着橙光，一时间无言。
你这脸皮真是厚到没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