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同室操戈，手足相残
大河龙门与陈氏家族正发生的一切，很快为外界所知，消息渐渐在东疆和中土流传。
最初的迟疑过后，东疆各派，很快也开始随之产生变化。
中土几大势力，同样暗自留心。
大明宫中，张东云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
陈玉、马坤等人放弃自己开山立派的打算，转而让墨家修行从底层渐渐融入各方，不失为一个良方。
虽然这导致墨家修行者在各家各派中都处于从属位置，但在起步之初，不无好处。
不仅仅陈玉，包括马坤等人在内，对于权势都不热衷。
这反而有利于他们眼下的发展。
至于将来，就要看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从目前来说，他们的决定，也有利于进一步保持天工殿作为长安城中枢部门的超然地位。
眼见陈玉等人当前渐渐上了正轨，张东云就把注意力收回来。
他所在的大殿，空间仿佛无限，即使放入一块巨岩，仍然显得空旷。
巨岩表面浮现龙纹，仿佛有真龙盘于其上，栩栩如生。
其中传出的凛然威势，更让人心惊肉跳。
高境界的修行者倒还罢了，普通凡人或者中低修为的修行者如果见了这块巨岩，受其影响，便会生出幻觉，仿佛当真看见一条聚拢，盘于岩上。
张东云站在岩石上方，双手向前，端了一个拳架，静立不动。
那巨岩上盘旋的龙影，徐徐上升，开始围绕他全身转动。
无敌城系统额外加持的大量灵气，这时也一并落在张东云身上。
张东云呼吸吐纳间，道道灵气和那龙影，便被他一并呼吸炼化，周而复始。
结合了这盘龙岩的神妙之后，张东云武道修行进步一日千里，可以继续保持先前的高速，向更高的境界发起冲刺。
当张城主用心修练之际，中土四方，继续风起云涌。
太清宫被攻破，叫大乾皇朝、大丰皇朝、中岳寺、灵光寺等地方人人自危的同时，也震慑北莽众人。
他们同长安城在原先宁朝地界上对峙，这一刻隐约人心浮动。
朝更北去，中土北方荒海中，同样有人坐不住了。
北海六凶之首，“蛟魔王”谭平的秘密海府之中，众人在此聚集。
除了“血皇”郑锡明外，北海六凶中余下几人，全部到场，还包括慧行在内。
“大家这些日子来，相信也都听了许多，看了许多，想了许多。”
谭平语气平和，但开门见山：“我等重返中土的时机，终于来临，所差者只看接下来具体应对之策，大家都有什么意见，此刻尽管直言，一起开诚布公，好为接下来定个章程。”
“北海六凶”中-排第四的“邪雷”宋睿首先平静开口：“大哥你拿主意便是，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谭平冲他点点头，然后视线看向其他人。
排行第五的“黑云仙”屠琳微微一笑：“我也是唯大哥马首是瞻。”
慧行则说道：“既然都把话说开，那明人不说暗话，恕晚辈直言，如果各位要投北莽，算我一份儿，如果各位要投长安，那恕在下告辞，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谭平神色平和，仍旧点点头：“其他人的意思呢？”
“大哥，我说一句。”
六凶之中排行第三的“骨魔”蒋辙这时徐徐说道：“我们，投北莽为宜。”
谭平神情波澜不惊：“理由呢？”
“北莽看似只有大帝一人，不及十二阎罗人多势众，但他实打实，当场打死了第十四境的北莽魏皇，而长安城虽然攻破太清宫，可是却给彭子凌跑了，十二阎罗虽众，但目前看来，不如当年远矣。”
蒋辙娓娓道来：“这其中还没算彭子凌故意借机退出中土，放北莽、长安二虎相争，然后再寻找机会反扑。”
谭平不置可否：“继续。”
蒋辙继续说道：“另一方面，十二阎罗最信重者，始终是他们兄弟彼此，而北莽那边，大帝麾下排座次，凭大哥修为实力，可争一二。”
谭平静静听完，然后看向其他人：“三弟的想法，你们怎么看？”
六凶之中排行最末的“星鲨王”向晨言道：“大哥，小弟以为三哥的话不无道理。”
宋睿则摇头：“北莽一切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
蒋辙微笑问道：“请四弟指点。”
“北莽不好的地方就是在于，他胜不过长安的可能更大。”
宋睿冷冷说道：“三哥方才的假设，未免太小看长安城了，太清宫彭子凌确实跑了，但据我所知，攻打太清宫的人，只得剑魔一个，而‘剑魔’苏破并非长安城主。
能压在苏破头上的人，实力比他一定只强不弱，换言之，攻打太清宫，长安城连一半的力都没出。
如此一来，凭什么断定，北莽一定能胜过长安？
更何况，十二阎罗中其他人转世重修，恢复昔年巅峰只是时间问题，长安城只会越来越强。”
蒋辙微微一笑：“但越来越强的人，并非只有他们而已，焉知我等未来不会更上一层楼？
若连这点志气都没有，不管投长安还是投北莽，大家难道都一辈子寄人篱下吗？”
谭平静静看着蒋辙，忽然开口：“三弟同北莽，看来有联系？”
蒋辙闻言，微微一笑：“只是初步接触罢了，同长安那边，我也有所尝试，两家都打一打交道。”
宋睿冷哼一声：“恐怖不是初步接触那么简单吧？三哥对第十四境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莫非是因为北莽那边，有你用得上的东西，就像二哥寻找盘龙岩一样？”
蒋辙连连摇头：“四弟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岂是那样的人？”
宋睿冷笑看着对方，完全不信对方所说。
“投北莽，我没问题。”慧行在一旁静静说道。
老六向晨也点头：“四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忘了，大帝已经降服衍圣府孔老儿，北莽这边强手，同样不少，并且，我们同样有可能更进一步，不是吗？”
“蛟魔王”谭平，这一刻徐徐站起身来。
他并未动怒，只是视线扫过面前众人：“话既然都已经说明，大家一起做决断好了，决心投北莽的人，站在我左手侧，想要投长安的人，站在我右手侧。”
本就在他左手边的蒋辙，立定不动。
蒋辙身旁慧行同样静立不语。
而老六向晨则走到蒋辙身边。
剩下老四宋睿和老五屠琳，都到了谭平右手侧。
谭平轻轻叹息一声：“可惜二弟不在，否则不至于三对三打平，可以多出一人，成功决出胜负。”
说话同时，这海底宫殿便仿佛天塌地陷一样，剧烈震动起来。
整座宫殿，竟全部化为流水，与大海融为一体。
然后，磅礴浩瀚的海洋，便齐齐向谭平左侧的蒋辙三人涌动，仿佛凝聚成固体，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挤压。
蒋辙等人似乎并不意外。
一头小山般庞大，但是没有血肉只有骸骨的巨猿出现。
他通体白骨，这一刻竟化为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模样，从中散布魔性的无形之力。
随着骸骨巨猿双臂撑开，四面八方涌动的海水，顿时被挡住。
蒋辙、慧行、向晨三人，趁机飘然后撤。
“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何其悲凉啊……”蒋辙似谭平一样，轻声叹息。
不过，他手底下速度丝毫不慢。
一头又一头白骨魔猿的魔影出现，守护在蒋辙周围。
几乎便是同一时间，海水涌动下，也有众多覆海蛟的魔影现身，无处不在，齐齐扑向蒋辙等人。
群群白骨魔猿同覆海蛟，顿时在深海中大战起来。
“你忘了这是哪里吗？”谭平挥挥手。
条条覆海蛟这时仿佛大海的主人，方圆数百里荒海，海面上这一刻忽然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但在海底，恐怖的暗流涌动，集中在有限的范围内，形成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
在如此力量挤压下，纵使白骨魔猿不畏神兵，力大无穷，也被压得行动艰难。
并且，那些覆海蛟魔影在大海之中，随心所欲，四处游荡，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方位，叫白骨魔猿应接不暇，左支右绌。
蒋辙见状，并不慌乱，只是赞叹：“大哥修为实力不凡，距离第十四境，看来比我更近，实在让我佩服不已。”
他也是第十三境的魔道高手。
放在平时，掌控周围海水与诸般事物，不在话下。
但现在面对修行魔道覆海蛟之变的谭平，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谭平将这片大海，仿佛炼化成了自身的一部分。
蒋辙难以通过自己的魔道神通，再影响这片大海，只能坐看对方掌控地利。
正常来讲，他唯有先尽力离开海里。
但话虽这么说，蒋辙忽然手一甩。
下一刻，有一支小钵出现。
却是文人墨客用来盛水洗笔用的笔洗。
这支笔洗一出现，从中顿时生出巨大吸力。
小小的笔洗，容量仿佛无穷无尽。
大量海水被源源不断收入其中，不见踪影。
谭平一身魔功虽然霸道，但此刻只能勉强与笔洗对抗，阻止对方舀尽大海。
381.当年如是，今日亦如是
虽然是文人墨客洗笔之物，但谭平第一时间判断出，这笔洗是一件道家法宝。
他初时以为是出自太清宫掌教彭子凌之手。
但与之对抗，察觉这件法宝的路数并非太清宫传承，而是让他感到极为陌生。
只是，陌生归陌生，炼制这件法宝的人，修为实力和道统传承，都极为高明。
谭平眼下被这件法宝影响，虽然修为不受压制，但覆海蛟掌控大海的天赋神通，却不得发挥。
蒋辙借道家法宝破解对手地利优势后，白骨魔猿立即四方出击，迎战对手的覆海蛟邪影，将原先的下风渐渐扳回来。
谭平在最初的意外之后，很快平复心境，看着对手，微微冷笑。
即便没有大海地利，他始终仍是北海六凶之首。
纵使同为第十三境的魔道修为，他有自信更胜蒋辙。
条条覆海蛟邪影在海天之间交错，渐渐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
巨网收拢之间，顿时将那些白骨魔猿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道道水流经过压缩，比丝线还要更细。
可是，无坚不摧，分金裂石。
通体剔透如水晶般的白骨魔猿身躯，这时接触到成千上万的细密水线，立马发出刺耳摩擦声。
没有血肉的骨骼身躯上，开始出现条条细密裂纹。
蒋辙自身所化的白骨魔猿，同样被困在网中。
他对谭平的实力心知肚明，此刻倒不惊惧。
两只巨大的骨爪，这一刻在他胸前合拢，隐约结成一道魔印。
于是下一刻，他身边众多邪影，便汇聚在一起，隐隐化归一体。
根根水晶一般的白骨，纵横相连，渐渐撑起一个巨大的圆球。
圆球如鸟巢般，由根根水晶白骨交错搭建而成。
这骨球将蒋辙本人保护在最中央，同时撑住了向内收缩的道道水网。
虽然万千水线仍然在不停割裂白骨，但化归一体后，这些水晶白骨表面，似乎也比先前更加坚硬强韧。
蒋辙眼下仍然失去主动，只能被迫自守。
但谭平短时间内，也拿他办法不多，唯有慢慢消磨。
两大魔头交手的同时，其他几人也没有坐视。
“邪雷”宋睿一马当先，竟似乎比闪电更快，全然无视空间距离，只是瞬间，便化作雷电，出现在对面“星鲨王”向晨与慧行身边。
他一式宋家大乾皇朝皇室嫡传的雷劫枪，化作闪电，同时分出两道，攻击面前两个对手。
“星鲨王”向晨面色不变，但身上有七点星光亮起。
光辉涌动间，周围万千洋流，顿时炽热起来，使得附近呈现焚天煮海之象，正是大妖七星鲨的神通展现。
向晨修练魔道七星鲨之变，跟宋睿一样，都是第十二境的修为。
一个是武道扫八荒，立下九鼎虚空之阵，挪移四方。
一个是魔道重生，再塑躯壳，人身亦可施展诸般魔道神通。
二者碰撞在一起，各不相让。
宋睿的雷劫枪出招速度飞快，是以攻击向晨的同时，还能捎带上旁边另一人。
不过，这另外一人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慧行面无表情，双掌一合。
佛门法身净土顿时在海底显化。
他合拢的双掌这时打开，齐齐向前推出。
于是威猛霸道的大威德天龙法印便化作祥云金龙冲出，攻到他面前的雷电虽然迅疾，但依然难越佛光半步。
感受其中诸般烦恼寂灭的佛法奥妙，不论向晨亦或者宋睿，都在心中道一句，果然是佛门第十二境的修为实力。
慧行虽然从空如大师门墙下反出，但他修为精深，天赋慧根之高，绝不逊色于两个师弟慧净、慧明。
蒋辙拉拢他进北海六凶，他自有不凡之处。
便是谭平、郑锡明、宋睿等人此前，也只是考察他是否值得信任，是否另有目的，但不会质疑他的修为实力。
如今慧行出手，果然不逊色于宋睿、向晨等人，大威德天龙一现，连恐怖的劫雷也被他降服。
宋睿出招奇快，一人同时突袭面前两个对手，一枪更快过一枪。
不过，慧行、向晨毕竟都不是易与之辈。
两人皆稳站稳打，步步为营，然后齐齐向前推进。
一个是法身净土不断扩张，佛光覆盖范围渐渐变大。
一个则是星光煮海，大海渐渐沸腾，隐约形成一个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洪炉。
二者联手压迫下，宋睿出手便渐渐不如初时便利，反而开始被对面两人压得后退。
随着时间推移，他将越来越变下风，更甚者，最后将发展到他连想要避走逃跑，都没有半点空间。
不过，宋睿自然不会落到这份田地。
“乌云仙”屠琳双手一起捏法诀，一片无形无质，但奥妙万千的太素氤氲，便在海底扩展开来。
无形的氤氲到处，顿时阻挡慧行佛光还有向晨煮海的进展。
宋睿的压力，为之一轻。
有屠琳的道法掩护，宋睿雷劫枪顿时重新变得迅猛暴烈，开始意图抢回上风。
向晨、慧行并不退让，纷纷出手，强力迎击。
但就在这时，反倒是宋睿的身形忽然一僵。
武道帝皇扫八荒境界，九鼎之阵落下，短距离内挪移虚空的神妙，一时间竟然不得舒展。
他被屠琳的太素氤氲困住了。
二对二，瞬间变作三对一。
原本正要同对手交锋的宋睿，却忽然被自家阵营的屠琳暗算。
太素氤氲突然变了攻击对象，将他整个人囊括其中。
宋睿不仅一时间无法挪移虚空，甚至连自身劫雷都变得暗弱许多。
而同境界两个对手慧行与向晨的攻击，这时却已经到了他面前。
眼看宋睿就要被佛光同星光一起淹没，星光却忽然转向。
向晨星光所化的七星鲨，截住了慧行佛光所化的金龙。
三对一，重新变作二对二。
得向晨出手相助缓了一缓，宋睿顿时便有机会反扑。
凶恶的雷光重新亮起。
凌厉的枪锋，洞穿无形无质的太素氤氲。
屠琳手中法宝太清阴阳图及时展开，险之又险，挡住宋睿这一枪。
但这一枪蓄势而发，凶猛无比。
刺耳的裂帛声响起，太清阴阳图上顿时出现一道裂痕。
“原来是六弟反算了我们。”屠琳叹息一声，元神轻飘飘朝旁边避让。
向晨周身上下星光凝聚，同慧行的佛法抗衡，他不转头，但冷冷开口：“不敢当，倒是五姐好阴毒的心思。”
另外一边，正跟谭平交锋的蒋辙见状，微微皱眉。
屠琳，是他的同谋，大家意图一起投奔北莽。
整体局势，原以为是四对二。
但以他对谭平、宋睿的了解，对方当然不可能少数服从多数。
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分道扬镳。
为了去北莽有个见面礼，同时也是为了减少将来熟悉自己的敌人，今日一战，势不可免。
四对二虽然占了上风，但宋睿也就罢了，谭平却是第十三境的大魔头，又身处大海中。
他如果一心想要逃走，蒋辙等人也没把握一定能留下他。
是以屠琳假意投靠谭平，寻找机会背后出售暗算。
在她动手的同时，蒋辙这边便也起了变化。
骨球上的根根白骨，忽然生出无数骨刺。
然而骨刺并不坚硬，反倒柔软如丝。
这些柔软蜿蜒的骨刺，像是无数丝线，反过来纠缠谭平，意图将之拖住。
蒋辙决心坚持一段时间，等那边慧行、向晨、屠琳三对一快速解决宋睿后，再大家一起围攻谭平，争取将这二人全部留下。
结果可惜，屠琳固然是暗算了宋睿，但向晨却也是对面的卧底，这时反水，救了宋睿。
而让屠琳本人更为在意的是，宋睿似乎早知道她会暗算偷袭。
“三哥找谁不好，偏要找她，你看来完全不知道，她从来就跟我们不是一路啊！”宋睿枪锋指向屠琳，冷笑连连。
蒋辙、慧行闻言，心中都微微一动。
屠琳捏动法诀，重重太素氤氲布下，阻止宋睿靠近：“四哥这话，实在叫人寒心，你我今日虽然同室操戈，但此前多年，总也一起出生入死过。”
“你们太清宫的一贯把戏而已。”
宋睿一枪刺出的同时，冷冷说道：“当年应笑我如是，今日你亦如是。”
蒋辙、慧行都是一惊。
屠琳则同样讶异：“应笑我？”
宋睿冷笑：“看来，应笑我的身份在太清宫是极高的机密，你没份儿知道啊。”
屠琳没有辩驳，只是目光连连闪动，忽然开口：“你们……跟十二阎罗亲身接触过？”
“尚未有机会。”向晨以星光轰击慧行大金刚轮印和不动根本印加持的金刚不动须弥山界，同时开口说道：“但得过他们一句提醒。”
他看着面前慧行：“正是通过这和尚的师弟，对面倒也没说太多，只是告诉我们，应笑我背叛了他们，但不是后来背叛，而是他早在拜入纯阳宫前，便先入了太清宫门下。”
话不用说多。
知道应笑我如此，谭平等人，自然便联想到屠琳身上。
初时他们还只半信半疑，但此刻则信了大半。
“我们内讧，继而牵动北莽、长安一起下场大战，这便是太清宫的打算吧？”谭平这时徐徐说道。
382.找人
长安、北莽，齐进中土，以双方霸道之势，定然将有一战。
但这其中变数太多，焉知双方不会想着，先将中土太清宫、中岳寺等人清除后，再双雄对决？
尤其长安城乃十二阎罗卷土重来所建。
昔日仙迹事变，对他们来说乃奇耻大辱，不共戴天之仇。
虽然他们与往年不同，如今有了称霸中土之志。
但相较于中土霸主的地位，对他们来讲，可能更渴求报仇雪恨。
所以，于太清宫而言，如果能在北莽、长安之间先制造一个导火索，迫使双方不得不应战，都卷入其中，自然是最好不过。
屠琳作为埋在北海六凶中的一条线，此刻正是太清宫的尝试之一。
但谭平、宋睿、向晨早先得了长安那边的示警，对屠琳有所防备，连带对她的目标，都产生怀疑。
此刻蒋辙、慧行闻言，虽然投奔北莽之心不改，但同样对屠琳生出疑虑。
只是现在大家联手对敌，不得不并肩作战。
谭平这时大手一挥：“老三，你带着那小和尚走吧，现在我只要她一条命。”
“三哥莫要中计，以免被各个击破才是。”屠琳则徐徐说道。
蒋辙看着谭平，面无表情：“我们三人联手，何愁不能退走？大哥说放了我与慧行，这话未免有些大了。”
谭平淡淡笑道：“我又何尝会打无把握之仗？”
说话同时，他一抬手。
海底，仿佛有埋藏的力量震荡，似要爆发出来。
蒋辙、屠琳面色同时一变：“海啸石？埋这么多，你疯了？！”
谭平摇头：“当然没有，所以我现在才跟你们说这些，而非直接引爆。”
“话别说那么好听，你是怕同归于尽吧？”蒋辙哼了一声。
谭平讥讽的笑笑：“同归于尽是没可能的，不过确实有可能受伤，所以我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老三你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该了解我，我动手不会犹豫。”
蒋辙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屠琳一颗心则直往下沉。
不管蒋辙、慧行如何，谭平今日势必取她性命。
对方轻描淡写间，流露出毋庸置疑的决心和冰冷至极的杀意。
如果对背叛者的恨意分等级，谭平此刻要杀她的坚决程度，毫无疑问在对蒋辙之上。
“是生是死，三弟尽快拿个主意吧。”谭平面上笑容消失，语气变得冰冷。
蒋辙正欲开口，忽然神情微微一动。
对面原本智珠在握的谭平，也微微一变。
可惜不等他们应变，已经有另一个声音在此地响起：
“你们的生死很简单，顺者生，降者死。”
伴随声音出现之人，乃是一个瘦削颀长的男子，外貌年龄三十岁许，神情淡漠，但目光扫视之下，在场包括谭平、蒋辙在内所有人，都心头颤栗。
“按照衍圣府流传出来的画像……”屠琳首先深吸一口气，向那高瘦男子拜倒：“参见大帝。”
所有人都意外不已，哪怕是蒋辙、屠琳、慧行已经打算投靠北莽，但也没料到，北帝郜世辉，竟然亲自来了这里。
对方行事，实在出人意表。
此前孤身前往中土，降服衍圣府上下，就让所有人震惊。
之后更是莫名其妙消失，中土、北莽都不清楚他人去了哪里。
现在，仍然是孤身单人，又忽然出现在大海中，来到北海六凶面前。
蒋辙、屠琳、慧行此前跟北莽接触联络，但跟他们联系的人自然是相熟的北莽豪强，不可能是北帝郜世辉本人。
北莽豪强居中联络递话，北帝郜世辉虽然提到掌握有白骨魔猿之变的更多精要，可以让蒋辙修为实力更上一层楼，但也居高临下传话，全然没有亲自召见的意思。
何以今日突然一个人亲身来此？
如果不是对方一身惊天动地，威镇寰宇的恐怖武者威势显露，不仅谭平，连蒋辙、屠琳都要怀疑眼前人是否有人冒充。
这位北莽大帝行事，属实诡异，虽然威严深重，但事事亲力亲为，与寻常帝皇迥异，行踪诡秘，怕是他北莽臣工，日常也不知道自家陛下在哪里。
“参见大帝。”蒋辙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惊疑，向那高瘦男子行礼。
慧行静默片刻，同样朝高瘦男子合十一礼。
郜世辉微微颔首，然后视线扫过，落在了谭平身上。
“朕果然没有听错，当真是覆海蛟。”
郜世辉点点头：“给朕找个人。”
谭平略微沉默，然后开口：“什么人？”
“她叫楚摇光。”郜世辉平静说道。
“十二阎罗中的楚摇光……”谭平再次沉默。
半晌后，他重新开口：“恕谭某没这个本事。”
“你有。”
郜世辉淡然道：“她眼下就在荒海中。”
谭平摇头：“谭某没这个本事，请尊驾见谅，另寻高明。”
屠琳、宋睿、向晨等人，都暗自讶异。
北莽大帝亲临，自家老大这意思，却是在拒绝对方招揽？
虽然谭平、宋睿、向晨都有意投靠长安城。
但眼下郜世辉威临天地。
人在屋檐下，不低头怕是有身首异处的危险。
郜世辉，可不是寻常第十四境高手。
他曾经一对一击杀同为第十四境的北莽魏皇，压服中土衍圣府府主孔圣真。
面对其他第十四境的对手，谭平打不过但有机会逃亡。
可是面对郜世辉，怕是性命难保。
即便有海啸石大阵在，也未必就能抵挡郜世辉凶威，反而可能先赔上自己性命。
同谭平相识较久，最了解他的蒋辙，这时轻声一叹，大致能了解谭平的想法。
虽然此前被中土高手围攻，不得不离开陆地，藏身荒海。
但谭平毕竟是横行一方的大魔头，又居北海六凶之首，素来领袖群伦。
要他向长安低头臣服，已经是经历多次心理建设，并且仰慕十二阎罗昔年威名。
但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
要他像墙头草一样朝秦暮楚，这一刻投长安，下一刻便又改弦更张转投北莽，过不去他心里那一关。
相较于臣服眼前的北莽大帝郜世辉，他宁肯冒险拼死一搏。
郜世辉静静看着谭平，神情不变，语气平和：“不降者死。”
谭平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
随着他魔功牵引，海底顿时再次剧烈震荡起来。
并且不像先前转瞬即逝，而是愈演愈烈，只短短瞬息功夫，方圆千里荒海，便一起天翻地覆。
与此同时，趁着这个机会，谭平化身覆海蛟，犹如一条水线，瞬间消失在原地，向外穿梭。
北莽大帝凶名在外，谭平不指望能胜过对方，只求借助大海啸脱身。
此刻，这片海域，彻底化作一片毁灭之地，恍若水地狱。
狂暴的力量近乎封锁虚空，然后将这片空间一起粉碎。
宋睿、屠琳、向晨、慧行这等第十二境的高手，面对如此恐怖的力量，也自身难保。
原本宋睿、向晨依托谭平掩护，还有机会在这剧变中生存。
但现在谭平不管不顾，第一时间全力逃走，他们二人顿时便也大难临头，屠琳、慧行自然更不必说。
连跟谭平同为第十三境的蒋辙，此刻也险象环生。
众多白骨魔猿邪影一起交织成骨球，抵挡周围狂暴浪潮的侵袭。
但根根白骨，都生生被浪潮碾碎。
蒋辙全靠手里那笔洗模样的道家法宝，疯狂吸纳海水，才能勉强支撑。
但潮汐太过狂暴，笔洗一时间也难以吞尽，叫蒋辙处境越来越危险。
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伸出。
这只手从上往下一劈。
狂暴的浪潮，顿时被一分为二。
毁天灭地的海潮仍然四散扩张。
但蒋辙、向晨等人，好歹暂时得救。
而另外一边，化作水流遁逃的覆海蛟，却全身一震。
他周围海水瞬间一空，迫使他在半空里现出原形。
那只手的主人，自然便是北莽大帝。
其高瘦的身形，看似动也不动，但瞬息之间，便已经到了谭平所化的覆海蛟身旁。
然后，那只手掌握成拳，向下砸落。
覆海蛟一声惨嚎，腰身挨了这一拳，身体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打断成两截。
谭平不敢有丝毫迟疑，伤口鲜血向外飞溅，但在半空里化为一道又一道覆海蛟邪影，四下里飞散，谋求脱身。
但郜世辉五指张开，然后再向中间一握。
随着他这个动作，以他这只手为中心，仿佛星辰塌缩一般，生出无比庞大的引力。
谭平四下里飞散逃遁的邪影，全都不由自主，反而向后倒飞。
然后，主动撞在郜世辉的拳头上！
轰然巨响声中，有强光爆发出来，刺得蒋辙等人都睁不开眼。
待强光散去之后，原地只剩下那个高瘦的男子一人。
第十三境魔头，北海六凶之首的“蛟魔王”谭平，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郜世辉平静转身就，视线在宋睿、向晨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向晨身上：“第十二境的七星鲨，只能凑活试试了。”
向晨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愿为大帝效命。”
郜世辉颔首：“走吧。”
正说着，他视线忽然向南方望去。
蒋辙等人亦渐渐心有所感。
在那个方向，有澄净的琉璃佛光亮起，化为须弥山一般广阔无边的屏障，阻挡扩散的狂暴海啸向南侵袭中土大地。
383.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远远望着那浩荡无量的佛光，北莽大帝郜世辉微微颔首：
“第十四境的佛门修行者。”
蒋辙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动。
他们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空如大师。
因为当年十二阎罗的缘故，中土佛门第十四境高手死伤殆尽，其后三十余年，始终不曾再有过。
直到最近，方才有空如大师成功修成无量境界的法身，登临第十四境，叫大日如来身重现中土。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佛门高僧，竟然是相助长安城的……
此刻感受那圆觉自在，无量光辉的佛门禅意，几人视线下意识落在旁边的慧行身上。
却见慧行已经全身僵硬，怔怔望着袁芳芳佛光，不言不动。
惊觉其他人的视线，慧行猛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神情恢复平静，目光低垂。
“在此间，多这么一个听差，能起些作用。”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这么一个声音。
慧行一惊，然后就见北莽大帝郜世辉的身形飘然而去，飞向远方的佛光。
肆虐的海潮中，佛光如山门一般矗立，同时不停向两边蔓延。
佛光到处，定住越来越多，越来越广的惊涛骇浪，叫先前谭平等人引起的大海啸难以继续南下，摧残中土北部沿海生灵。
佛光中央，一个老僧盘膝而坐，双掌合十，正是空如大师。
他本应张东云要求，寻找“辰皇”楚摇光下落，到了海上，忽然惊觉大海啸来临，将要摧毁中土北部沿海各地，当即出手，阻拦海啸。
老僧本在闭目默默诵经，这时忽地睁开眼来，抬首望向北方天际。
在那里海天交界处，现出一个身材颀长高瘦，但威临天下的男子。
“海啸，是施主引起的吗？”空如大师徐徐问道。
北莽大帝郜世辉居高临下俯瞰老和尚：“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朕来此，只问你一事，愿否归降于朕？”
空如大师不答，只是叹息一声：“沿海生灵亿万，这场海啸波及太广，中土北部海滨大半都会被波及，届时生灵涂炭，不知会有多少人殒命，流离失所者更将不计其数。”
郜世辉平静言道：“朕知你此前与那东疆长安城走得近，但只要你诚心归顺，朕既往不咎，用人不疑。”
双方似是各说各的，皆答非所问，但对彼此的问题，渐渐都有了答案。
空如大师双掌合十：“世间众生皆苦，众生平等，施主修为通天彻地，惊世骇俗，但还请施主顾念苍生，莫视苍生如草芥蜉蝣。”
郜世辉则抬起一只手，五指渐渐握成拳：“不降者，死。”
随着他这一个握拳的动作，顿时有极为耀眼的光芒，聚拢于他手上。
下一刻，恐怖的光辉，便从天而降。
空如大师口中低喧佛号。
一尊同样闪动光辉，仿佛天上大日降落地面般的佛陀法身凝聚而成。
光辉大佛跏趺坐于净土之上，净土化作无量光明，向四方扩张。
面对北莽大帝从天而降的一拳，空如大师不退不让，凝聚大日如来身后，便即一掌迎上，正是佛武相合之绝技，大日如来掌。
拳掌在半空中碰撞，光辉闪耀的大日如来身，同半空里的郜世辉，尽皆一晃。
郜世辉面无表情，仿佛没有情感的神祇，拳出连环，不停向下方的空如大师砸去。
武皇巅峰威镇寰宇的强悍力量加持下，空如大师每接一拳，仿佛都面临整个世界向自己压来。
他一边阻挡海啸，一边抵御对手越来越重的拳势，仿佛岸边的礁石，被巨浪拍打，但始终坚持不倒。
蒋辙等人的身形，渐渐也靠拢过来，只是面对两个第十四境高手的交锋，他们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
“三哥，看得分明局面吗？”屠琳轻声问道：“我只能看出大帝似乎略占上风的样子。”
蒋辙没有回头，只是眼角余光扫了对方一眼。
屠琳，确实是帮他们一起对付谭平，也确实要跟他们一起投奔北莽。
但是，她真正的根，也确实是在太清宫。
“你没看错，眼下大帝略占上风，长时间继续下去，空如只能稳守自身，全采守势。”
蒋辙还是回答了屠琳的问题：“空如确实是佛门奇才，虽然前不久才刚刚突破到第十四境，但眼下无量法身发挥力量，已经极为纯熟。”
向晨轻声一叹：“空如如果一心想走，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形势比人强，如今既然已经归降北莽，他们同蒋辙等人的矛盾自然便不存在。
相反，该修复先前关系了。
宋睿拉不下脸，向晨则渐渐调整好心态。
蒋辙也没有给他脸色，归附北莽之后，他们还要跟中土衍圣府府主孔圣真对抗，理应团结。
“正常来说，空如应该有走的机会。”
蒋辙望着远方大海中的光辉大佛：“但现在，就不好说了，空如有点……死脑筋。”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
为了避免海啸波及中土，空如大师此刻即便能走，也不会走。
慧行默然不动，立在半空里，双目直勾勾盯着那光辉大佛。
蒋辙看了他一眼后，徐徐说道：“只是照现在这局面继续下去，双方可能僵持很久……”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空如大师的大日如来身，忽然不再出掌，而是双掌合十于身前。
随着他这个动作，无量光辉净土的扩张，似乎也停止下来。
但整个净土光辉越发凝实，越发厚重。
到得后来，整体便仿佛一块凭空多出来的陆地，镇压在大海上。
翻天覆地的海啸，被这块净土阻挡。
而上方郜世辉的拳劲打落，也只是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印痕。
虽然陨星撞地般的拳劲连环落下，很快让净土上一片狼藉。
但照这个势头，想要彻底摧毁净土，不是一时三刻间便能做到。
这是空如大师眼见无法取胜，索性全取守势，先求不败。
他是佛门法身巅峰，第五境无量法身的境界修为，这时将无量光辉都凝聚，双手结不动根本印，加持大日如来身，防御力顿时达到超乎想象的程度。
纵使北莽大帝郜世辉崩天灭地的拳劲，连环不停，短时间内也难以将空如大师的法身轰开。
看着静坐不动，闭目诵经的空如大师，郜世辉神情漠然，不起点滴波澜。
他的拳头，慢了下来。
但空如大师悚然一惊，睁开双目。
只见郜世辉接下来这一拳，似缓实急砸落。
而伴随他这一拳，前所未见明亮的光辉闪动。
仿佛银河霄汉一起倾泻。
然后，一起破灭！
狂暴的星辰燃烧、膨胀、坍塌、压缩，难以计数的恐怖力量叠加在一起，共同汇聚成毁灭的洪流，倾泻在空如大师的法身净土之上。
明亮的大日如来身，这一刻仿佛黯淡下来。
空如大师的净土，开始被洞穿。
他的法身，开始出现裂痕。
“你这拳法……”空如大师此刻与其说震惊于对方的实力，倒不如说他心中疑惑更多。
这位佛门高僧定了定神，谨守本心，勉强撑住对方这一轮仿佛星河破灭、天地末日般的浩劫。
但下一刻，他身边就有重重星光，再次亮起。
他的净土，这一刻仿佛直接置身于星海天河之中。
然后，这数不尽的星辰，便开始再次不停炸裂！
上空郜世辉，仿若执掌星天的神王，冰冷漠然。
他出拳速度开始重新加快，拳出连环。
于是便仿佛有无尽星辰，在空如大师的法身上连环破灭。
澄澈明亮的光辉大佛，瞬息之间黯淡，摇摇欲坠。
远方蒋辙等人视线被强光遮挡，看不真切具体情形。
但眼前骇人的声势，他们只在当年十二阎罗横行天下时才见过。
这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先前看他只是勉强压制空如，还奇怪他怎么打死北莽魏皇的，现在……”宋睿声音艰涩，感到自己喉头发干。
一直默不作声的慧行这时蓦然向那摇摇欲坠的光辉大佛吼道：“走啊！你真的会死的！”
他忽然大吼，吓了旁边众人一跳。
大家定下神来，都没有再出声。
慧行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忽然一愣。
他竟然在那强光之中，隐约看见昔日师尊的面庞。
老僧神情安然，冲他微微一笑。
惊天巨响中，慧行只能勉强分辨其口型，似是“纵使执迷，莫伤无辜”几个字。
但不等他再仔细看，光辉猛然变得更加刺眼，彻底吞没了空如大师的面容。
“师……”慧行嘴张了张，身形无意识般向前飘。
但星光散尽后，佛光不再。
海天之间，已经不见空如大师的踪影，只剩一个高瘦男子挺立。
第十四境的佛门高僧，已然圆寂。
男子转过身来，神情平静，似乎方才一切不足道哉。
下一刻，他出现在众人勉强，看着向晨：“走，找人。”
“谨遵圣谕。”向晨深吸一口气，连忙跟上那位北莽大帝。
宋睿、屠琳都是相同动作。
蒋辙看了一眼仿佛变作雕塑僵立不动的慧行，拍拍对方肩膀：“既已做出决定，后悔便没有意义了。”
384.一个人，不够数
对于蒋辙的安慰同笼络，慧行仍然默立原地，一言不发。
蒋辙看着他，轻声道：“大帝今日亲临，出乎所有人意料，空如来此，更是意外，源自谭平造成的海啸，这一切非你所愿，更与你无关。”
慧行仍然沉默不语。
蒋辙则继续说道：“凭你当前的实力，有再多想法，也不过白白送死，何不留待有用之身，勤加苦练？如此，将来才有心愿得偿的可能，不管是你的家仇，还是师门恩怨……”
慧行闻言，骤然转头，双目如电，直勾勾注视蒋辙。
蒋辙不以为忤，反而微微一笑：“老朽从来不曾害过你，不是吗？至于说将来，人和事都是会变的，但你勤修苦练，进步和实力不会背弃你。”
慧行注视蒋辙良久。
他先前之所以同北海六凶为伍，一方面是将来对付中岳寺的时候有帮手。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反出山门之后，他迫切提升自己修为实力，而蒋辙手上，正好有他想要的东西。
“好，我们走。”慧行点点头。
两人动身追赶郜世辉一行。
蒋辙微笑：“这便对了，你留待有用之身，不仅可以报仇，说不定还有机会，报答空如。
虽然大帝拳重，但空如毕竟是佛门法身巅峰的修为，勘破佛门无量清静之妙，未尝没有转生的可能，不是吗？”
慧行目光微微一闪：“希望渺茫。”
蒋辙笑笑，不再多言。
第十四境高手交锋的场面，惊天动地，激荡周围荒海。
但空如大师一身佛光内蕴，圆寂之后扩散开来，反倒渐渐定住怒海狂潮，叫海啸渐渐大幅减弱，慢慢平息。
北莽大帝郜世辉不在乎平民百姓死伤和损失，但他也没兴趣一定要跟已经死了的空如大师对着干，无心在死后再重新，再重新掀起海啸。
是以尘埃落定之后，他便不再关注此地，注意力重新放到找人上。
没有第十三境的覆海蛟，只好勉强拿第十二境的七星鲨试试看。
中土北部沿海，待风浪到时，已经减弱太多。
虽然仍带来狂暴的风雨，叫行船危险重重，但总算不至于毁天灭地一般，海啸直接淹没沿海地区。
只是，如此一番变化，中土大地上的百姓们却不会知道。
无人知晓，险些有一场名副其实的灭顶之灾落在他们头上，结果最终同他们擦肩而过。
中土百姓不知情，但远在东疆长安城内，却有人惊觉。
“大哥。”
外貌十二、三岁少女模样的沈和容步入大殿，神情少有的严肃。
“小妹给空如大师的见字如面，毁了。”她沉声说道。
张东云问道：“什么人干的？空如当前如何了？”
“不清楚。”沈和容答道：“空如大师将字画展开后，小妹只能看见一片强光，也没有声音传开，接下来很快一切便都消失，字画显然是直接毁了。”
字画毁了没什么。
但东西实在第十四境的佛门高僧空如大师手里。
对方能越过空如毁去沈和容的见字如面，修为实力可想而知。
“彭子凌、孔圣真、宋钧都没这个本事，三人联手，空如或许不敌，但不至于隔断你通过见字如面目击当时场面。”
张东云看着沈和容，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看来是北边那个郜世辉。”
沈和容神情肃穆，徐徐点头。
对手先在北莽打死当地同为第十四境的高手魏皇，后在中土降服衍圣府府主孔圣真。
空如大师修为实力虽然高明，但对上这个敌人，同样凶多吉少。
张东云心中暗自叹气。
空如大师一直不曾进过无敌城范围，是以张东云没能在他身上落下符印。
否则通过符印，便可知道具体情形。
张城主脑海中转着念头，动作一点不慢。
他轻轻挥手，下一刻，苏破的身形便出现在大殿内。
“辛苦七弟走一趟。”张东云言道。
苏破不多问，只了解清楚事情大概状况，便点点头：“我这就去。”
说罢，他人已经在原地消失。
很快，苏破循着沈和容指点的大概范围，抵达先前大战之地。
“一个是空如大师，另一人……有些古怪，看来是大哥你们所言的郜世辉。”
苏破直接沉入海底：“除他们这一场大仗外，应该还有几个第十二、十三境的人开了一场小仗。”
他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有人死了，不止一个，血腥气浓郁，同时……有檀香禅意。”
苏破武道修为同剑道造诣皆更上一层楼。
但魔道白泽之变，他并不排斥，也没有放下。
白泽洞明万物之神妙，让苏破在短时间内，迅速捕捉此地微小的残留痕迹。
大明宫里，张东云面无表情。
他让慧净提醒了谭平等人，屠琳可能是太清宫卧底。
谭平等人半信半疑，因而有了提防，叫“星鲨王”向晨行使反间计。
但他们拒绝了慧净一起参与这场北海六凶之间的碰头。
是以张东云与慧净和尚虽然知道北海六凶要聚集摊牌，但时间地点尽皆不明。
不曾想，事情就在今天。
而北莽大帝郜世辉，这次竟然直接插了一手。
有他在，谭平等人断然无法好过。
苏破所言大量血腥气，恐怕便是源自谭平等人。
而那檀香禅意，结合先前沈和容见字如面的遭遇，恐怕……
“七弟，把北莽那个杂碎，给我刮出来。”张东云徐徐说道。
“我找找看。”
苏破点点头，然后当即动身。
不过，他边走边说道：“大哥，还有一事。”
“讲。”大明宫中，张东云微微颔首。
“这一战当中，似乎有……八妹出手的痕迹，但整体看上去，还是很怪。”苏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犹疑。
长安城大明宫中，张东云同沈和容对视，二人一.asxs.头。
空如大师，是受张东云所托，去寻找失去音讯多时的楚摇光。
这或许便可以解释，空如大师为什么也到了这片海域。
那么，或许这位北莽大帝郜世辉，冲着相同目的而来……
张东云思索的同时，苏破在荒海中寻找一番，没有收获。
青年在半空里停下脚步，略微思索后，便径自朝北莽方向而去。
到了北莽大地上，苏破开门见山，直接到了原先大魏皇朝的皇都。
如今，这里已经变成北帝郜世辉的都城。
不过，他平日里倒有大半时间不在。
苏破这次来，也扑了个空。
他手一笼，便有多名皇宫亲信，被抓到近处：“郜世辉眼下，在哪里？”
“陛下天威难测，我等怎敢妄议？属实是不知道，但就算我知道，也绝不会告诉你！”有北莽臣工抗声答道。
苏破不以为意：“你不知道，该有人知道，你们这里最高的那个在哪里？”
不等对方回答，他视线首先朝另一边望去。
在那里，一个老和尚双掌合十，飘然而至：“还请阁下，莫要再造杀孽。”
“方才的问题，看来有答案了。”苏破将手中人放下，然后转头再看向老僧：“我之前有听过，北莽佛家圣地名门，眼下应该只剩元林寺一家，你是元林寺方丈？”
来人正是北莽元林寺方丈天镜大师，虽然世居北莽，少有外出，但同为第十三境的修行者，一身实力不逊色于中土中岳寺方丈空缘、菩提寺方丈心和等人。
“老衲天镜，见过……‘剑魔’阁下？”天镜方丈注视苏破，开口问道。
“是我。”
苏破自报家门后，径自继续问道：“郜世辉，现在何处？”
“大帝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老衲属实不知。”天镜方丈言道。
苏破微微点头：“那么，你可以安心去了。”
对面老和尚来不及错愕，便见苏破扬起手，指尖正指向他。
下一刻，便有一道五光十色的剑光飞出。
流光溢彩之间，剑光蜿蜒盘旋，将天镜大师围在中央。
天镜大师不敢怠慢，其法身净土立即扩散开来。
同时，老和尚手里还多了一根禅杖。
“我佛慈悲。”
天镜方丈口喧佛号的同时，元林寺传承多年的佛法绝学镇心禅便即展开。
大量佛光聚集，显化一面大鼓同一口大钟。
钟鼓交织齐鸣，撼动人心。
现场大多数人听见鼓声同钟声一同响起，都感觉浑浑噩噩。
像是灵魂被人完全摄拿，失去思考能力。
这暮鼓晨钟，正是由元林寺镇心禅演化而成的佛法绝学。
但剑光一闪，便将天镜方丈的法身净土和暮鼓晨钟，一起包围在中间。
接着，如环一般的剑光向内收缩一绞。
天镜方丈的暮鼓晨钟，毫无抵抗之力，便被剑光当场绞碎。
而他的法身净土上，这时竟同样出现裂痕。
净土这一刻清净不显，龟裂破碎。
而随着剑光继续一绞，天镜方丈的法身之上，便也同样遭遇腰斩，被人一剑劈成两半。
“郜世辉杀我长安中人，必死无疑，你们先替他还些利息。”
一剑之后，苏破便不再出手：“你一个，不够数。”
说罢，他转身飘然而去，返回中土。
385.赶尽杀绝
苏破踪影消失。
远远避开的北莽众人，这时方敢靠近。
然后他们就看见，天镜方丈的净土法身瓦解消散，现出老僧本人。
但天镜方丈自己身上，也有一道凄厉剑痕，将他一分为二。
而这位北莽佛门第一高手，元林寺方丈，双目紧闭，赫然已经圆寂。
在场所有人骇然，满脸畏惧，望向南方苏破消失的方向。
苏破一剑斩了天镜方丈之后，便即南下重返中土。
很快，他就抵达中土东北部。
这里，原本是中土大宁皇朝的地界。
但随着北莽南下，长安北上，宁朝最终覆灭，而北莽、长安双方则在这片土地上对峙。
苏破此前不理此间事，今日亦是如此。
他来，是找北帝郜世辉的下落。
只是，如果对方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的话……
“莫说肖某不知道陛下行踪，便是知道，也不可能告知阁下。”青冥洞书院院长肖青浦的回答，同元林寺天镜方丈如出一辙。
苏破闻言，也不多逼问，同样简单点头：“好。”
然后他挥挥手，便是一道五光十色的剑气斩出。
肖青浦轻喝一声，文华才气冲霄而起，凝聚成自己的文华宝卷。
书卷翻动间，大量文华才气在半空里，竟然凝结成武道拳劲。
拳劲沉重如山，又快若闪电，爆发出耀眼刺目的光彩，令人神为之夺。
却是肖青浦以儒家宗师第四境，立德之境界的神通满腹经纶，展现了早先在北莽时，大帝郜世辉横扫北地的武道拳意。
这拳意刚猛无俦，霸道绝伦，此刻震荡虚空，竟隐约有那么几分第五境武皇威镇寰宇，拳势无处不在的意味。
但最终剑光只是一闪，这恐怖威猛的拳意，便被斩破。
肖青浦见状，咬紧牙关，不断凌空书写。
北莽青冥洞书院的经典义理“背水一战”，这一刻被肖青浦催动到极致。
背水一战者，形势越是危急，则自身潜力越是激发，成就以弱胜强，绝地反击之势。
肖青浦身为第十三境的儒家修行者，这一刻面对苏破的压力，施展“背水一战”，自身力量猛涨，仿若源源不断。
他满腹经纶映照出的霸道拳意，这一刻似乎也随之重新起势，再次凝聚。
然而，不等拳意当真再次凝聚完成，那剑光便一路斩落，将肖青浦本人凌空劈成两段。
这位北莽儒家第一高手，有些僵硬的低头向下看去，看着自己上下半身就此分离。
这一剑两断，不仅仅斩断了他的身躯。
他的灵魂，也一并断开。
肖青浦只觉脑海中神思一迷，眼前走马灯般划过重重景象。
但尚未等他看完这一切，便失去意识，就此一命呜呼。
苏破斩了肖青浦之后，视线向另一边看去。
在那里，半空中仿佛有海潮涌动，现出一个道人的身形。
道人刚刚赶来，便看见肖青浦被一剑两断的场面，脚步不禁慢下来。
“郜世辉在哪里？”苏破则语气平静如常，和声问道。
来者正是北莽沧海派掌门，明洋真人，如今北莽硕果仅存的第十三境道家高手。
但眼见跟自己伯仲之间的青冥洞书院院长肖青浦就此殒命，明洋真人不禁元神震动。
“贫道不知陛下何在，无法回答阁下这个问题。”
明洋真人定住神后，一边回答，元神一边远遁。
眼前这个对手，绝非他可以对抗。
道家修为第十三境，元神第四境合神境界的道家高手，元神与天地相合。
明洋真人动念要走，元神瞬息间便飞遁离开此地。
但只在他刚刚动念离开，元神尚未飞远之际，忽然便有一道五光十色的剑气追上来。
“不知道，那便安心走吧。”苏破的声音随之传来。
他所言的“安心走”，同明洋真人自己想“走”，自然是两回事。
明洋真人眼见剑光斩来，连忙手捏法诀。
茫茫海潮，在陆地之上，天空之中凭空出现。
道人的身形藏于其中，如梦似幻，叫外人难以察觉其真实所在。
此乃沧海派秘传大道，幻海惊涛。
虚实相间，真假变化，叫人难以捉摸。
便是修为更高的对手，短时间内也无法勘破其中真假虚实。
但对苏破来说，似乎不管对方是佛是儒是道，是阴是阳是真是假，便只都是一剑。
一剑之下，万法皆消。
五光十色的剑气到处，顿时将那片幻海斩破，直接就到了明洋真人本身面前。
明洋真人连忙祭起一件法宝，仿佛网兜。
网兜展开，便又有幻海惊涛涌现，可是仍然被剑光斩破。
趁此千钧一发的机会，明洋真人元神主动分裂，四下里穿梭虚空遁走。
然而那仿若云雾般五光十色的剑气，也骤然舒展开，当即将明洋真人分裂开的每一道元神全都囊括其中。
紧接着，向中间一绞。
道道元神，便一起碎灭。
远在北莽，沧海派山门里，掌门居所正中，忽然涌现一股水气。
水气膨胀，向上冲起，化作一片悬停在山门上空的碧海。
碧海中央，明洋真人的身形出现，面色苍白，元气大伤。
但他此刻只庆幸自己早作准备，在山门还留有一道元神分身，不至于刚才被对手一网打尽。
可是还不等他真正松口气，就在他沧海派山门外，忽然有剑光亮起。
苏破来过北莽，重返中土前，在沧海派山门这里，已然留下自己一道剑意。
此刻剑意激发，顿时化为五光十色的剑气，直斩沧海派山门。
明洋真人连忙主持山门大阵抵挡。
可是沧海派守山大阵直接被剑气斩破。
明洋真人这道最后的元神，也被剑气当场拦腰斩断。
这位北莽大帝郜世辉主政后，北莽道家第一高手，也步了天镜方丈与肖青浦的后尘，就此陨落。
中土大地上，北莽其他人望着半空中的苏破，一时间都觉肝胆欲裂。
对方虽然仍和风细雨的模样，但剑下无情，仿若末日天劫。
北莽众人惊骇，苏破则没有继续难为他们的意思。
“当真没人知道吗？孔圣真新降，按理说应该得不到那么多信任，不过权且去看看好了……”
苏破喃喃自语，迈步而动，身形在原地消失。
下次再现身，他已经到了衍圣府上空。
然后，正好便见文华才气化作一道长虹，向远方飞遁。
苏破视线一扫，只见孔圣真等衍圣府顶尖人物，此刻都已经不在。
余下者，大多是杂役仆从之流。
他在北莽、中土大开杀戒，衍圣府收到消息后，没有多犹豫，当机立断搬迁，没有像当初太清宫那般给他打上门的机会。
苏破一步迈出，紧追在长虹之后。
他抬手一指，顿时有五光十色的剑气追上长虹。
“剑魔，久违了。”
衍圣府府主孔圣真的声音从长虹中传出。
同时，天地间有更多虹光落下，帮他阻挡苏破的剑气。
苏破神色不变：“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我虽未入仙迹，但其他人的事，同样是我的事。”
说话同时，他剑光再一斩。
万千虹光，顿时齐齐断裂。
“何以不迟不早，正是今日？”孔圣真问道；“看你与北莽为难的模样，莫非同北莽有关？”
他一边开口，一边遁逃到了荒海之上。
下方海潮顿时涌动，齐齐向上冲起，巨浪悬天。
对于孔圣真的疑问，苏破并不否认：“郜世辉在哪里？”
他所过之处，海潮顿时低落，风平浪静。
孔圣真言道：“老朽亦不知晓其具体方位，不过可以试着带你去找他。”
苏破了然：“看来你跟太清宫的联系没断，北海六凶里的屠琳，现在正跟郜世辉在一起？”
与此同时，五光十色的剑气正斩向孔圣真。
衍圣府府主头顶上空的文华宝卷，顿时传出一声刺耳的裂帛声，书卷上出现裂痕，眼看着要撕开。
孔圣真一路躲避遁逃，同时开口：“消息来源，确实源自太清宫屠道长。”
“带路吧。”
苏破说话同时手下不停，再一剑斩落。
孔圣真头顶文华宝卷，顿时有过半纸张破碎，仿佛飞絮一样在半空中飞舞，接着飘落如尘。
两人一逃一追，向西而去。
“七哥留神，郜世辉可能同彭子凌、孔圣真勾结，联手伏击你。”
长安城大明宫内，沈和容同张东云一起守着光影画面：“西域那边得知中土的消息，想来也不会安分。”
“十二妹放心，我会留神。”影像中传来苏破温和的声音。
张东云没有说话，而是靠坐在椅背上思索。
衍圣府跟北莽不是一条心，这在意料之中。
但另一方面也反映，除了这么大事，北莽大帝郜世辉全无立刻回来的意思。
他麾下北莽最顶尖高手几乎被苏破杀干净了，郜世辉看来完全不放在心上？
那什么才是他看重的？
张东云摇摇头，收敛思绪，点了楼宁跟上苏破，后方接应。
与此同时，原先占据宁朝北部疆域的北莽南下大军，顶尖高手死伤，肝胆已破，士气低落到谷底。
北莽、长安对峙的局面被打破。
长安大军开始重新北上，一路将北莽人推下海。
386.三喜临门
北莽失去顶尖强者支撑，又畏惧苏破锋芒，顿时全线溃败，一泄万里。
不过，北莽大帝郜世辉并未因此返回中土稳定阵脚，展开反击报复。
中土东部的消息传出，叫位于中土西部的大乾皇朝、大丰皇朝等地，人人自危。
面对长安、北莽双重压力，本就人心惶惶。
如今北莽那边的威胁，似乎不必再担心了。
但来自长安的压力，简直大到爆表，让余下中土各方势力，全感到窒息。
此前便人心惶惶的大乾皇朝，更不必说。
即便乾皇脚下的皇都昆阳城，这一刻同样暗潮汹涌。
大乾皇朝皇宫内，乾皇宋钧面无表情，挥挥手：“都拿下吧。”
在他御前有两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
二人正是大乾皇朝自乾皇宋钧之下的两大高手。
老者是比宋钧辈分还要更高的乾朝老皇爷宋金岭。
中年男子则是跟宋钧同辈的宋柏。
在此前大众的认知中，大乾皇朝皇室三大顶尖高手，皆是武皇第四境，亦即武道修行第十三境的修为境界。
便是指宋钧、宋金岭、宋柏三人。
但宋钧深藏不露，其实早已经达到第十四境的修为。
如果早先消息传开，对整个大乾皇朝上下，无疑可以大大振奋凝聚人心。
可是在当前整个节骨眼上，大家闻讯，感到更多的则是杯水车薪……
对宋钧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悲哀。
不过其人惯于隐忍，不在意外名，是以此刻仍然冷静如常，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他一声令下，宋金岭、宋柏二人，当即依吩咐退下。
于是，自昆阳城开始，整个大乾皇朝上下，开始爆发一场大清洗。
大量心思浮动，有心改投长安城的人，在这一天惨遭屠杀。
先前看似宽松的氛围，不过是宋钧等人引蛇出洞的伎俩。
一时间，大乾皇朝上下，一片肃杀，陷入空前紧张的态势，无人敢再有反意。
大乾皇室宋家与长安城血战到底的决心，这一刻再明白不过。
“乾皇陛下有心同长安对抗到底，家师有言，敝寺上下，定然支持。”
一个青年僧人双掌合十，冲宋柏说道。
宋柏颔首：“请代问智灯方丈安好。”
他目送对方离去?若有所思。
自家大乾皇朝先前欲擒故纵的手段?不仅仅向外界表明了决心?同时也表明了皇室宋家仍然对大乾地界有强大的掌控力。
否则先前人心思动，谣言四起的情况下，如何能快速将一切平定清洗？
大乾皇朝有坚持下去的资本，才能吸引境内如灵光寺等地方的支持?共进共退。
不过?只是如此，便可以么……
宋柏目光幽幽。
他转身返回皇宫?面见乾皇宋钧复命之后，便重回自己府邸。
走在路上，他冲心腹问道：“皇太叔呢？”
“不清楚老皇爷行踪?不过他府上有人去了城西一处宅院。”手下人禀报道：“那院子里的人?听口音是景朝那边的。”
“哦？”宋柏停下脚步。
相较于当年曾经一起角逐皇位的他来说，乾皇宋钧毫无疑问更信任老皇爷宋金岭。
宋柏确定，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昔日大景皇朝来的人吗？
景朝皇族赵家，顶尖高手没谁最终能逃出来。
幸存流亡的大猫小猫三两只?当不起宋钧、宋金岭这般郑重对待。
景朝地面那边流散出来的人?能有如此份量者，最大可能，是九峰书院……
九峰书院三位儒家大宗师?只有院长沈天贤一人栽在镜湖九峰那边。
余下两人王彻、沈园，都逃出长安城追杀，不知所踪。
很多人先前猜测，他们是否逃亡前往西域或者北莽之类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莫非这二人没离开中土，如今正在他大乾皇朝地面上？
宋柏心中动处，冲手下人吩咐道：“查仔细那里都是什么人，不要打草惊蛇。”
这座昆阳城的主人，毕竟是第十四境的宋钧。
宋柏自己目标太大，不好轻举妄动。
不过他在这里也可以算是地头蛇之一，消息灵通。
很快，他便得到回报：
那里的人，正是来自昔日大景皇朝九峰书院的流亡学子。
只是不确定王彻、沈园这等高手是否也在。
但对宋柏来说，这已经是极为宝贵的消息。
一个能让他卖得上价钱的消息……
遥远的东疆长安城，大明宫内。
宫殿里，忽然有道龙影一闪而过。
张东云本人盘膝坐在一块巨岩上。
他身下的盘龙岩，龙影若隐若现，渐渐消失。
而张东云本人身上，则有道道光华涌动，仿佛祥云中真龙游弋穿梭。
下一刻，张东云深呼吸。
那道道龙影流光，便全部被他吸入口鼻内。
紧接着，他一拳徐徐向前。
伴随张东云这个动作，半空中又有光华凝集。
慢慢凝聚成一尊四足大鼎。
当这尊巨鼎彻底凝实之后，原本闭目的张东云忽然睁开双眼。
慑人的光芒一闪即逝，余下只有温润祥和。
但是其中威严深藏，叫人见之心惊，不由自主想要顶礼膜拜。
武道帝皇第二境，又称武道修行第十一境，问鼎境界，张东云今日成了。
他徐徐收回自己的拳头。
那尊似真似幻的四足巨鼎，也就此消失。
张东云收功，然后低头看脚下。
那庞大的盘龙岩，这时已经衰败，仿佛变成普通巨石，不含灵气。
某位姓张的城主摇头失笑，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那庞大的巨石顿时碎成齑粉，接着随无形的风飘散，再不留下任何踪迹。
张东云一边活动四肢，一边走出大殿，视线望向西方。
这时，他心中忽地微微一动，然后笑起来：“不错，双喜临门。”
自大明宫中某处，忽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震动。
但很快，那凶恶暴戾的气息，便消失不见。
仿佛先前一切都是虚幻。
但张东云自然知道并非如此。
那凶恶霸道的邪厉气息，并没有当真消失。
只是被遮挡掩盖起来了。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张东云面前。
正是敖空。
“老大。”高大汉子朝张东云招呼道。
张东云微笑看着他：“不错，第四种血脉了。”
敖空这次闭关，重修再有精进，已经重新达到魔道修行第十二境，亦即魔道真身第三境，重生。
他如今，终于重塑自己的肉身。
不过，相较他昔年巅峰时的修为境界，如今仍有差距。
对于他还有沈和容、楚摇光等人的修为精进速度来说，张东云从来都不担心。
哪怕他们几个达到当年巅峰时，想要再继续进步，也不是不可能。
对其他人来说，回炉重造，能恢复往昔巅峰就要谢天谢地了。
但对敖空几人而言，这三十来年走一遭，则仿佛兵器淬火一般，越发锋芒逼人。
就像此刻的敖空，重修达到第十二境修为不算什么，让张东云留神的是，对方在搬山魔猿、幻天龙、金翅大鹏鸟之外，果然再成功炼化第四种妖族血脉。
幻蜃。
方才他出关时，凶恶气息一闪即逝，并非真的消失，而是因为幻蜃与幻天龙两种大妖的血脉融合后，彼此都有促进。
如果不是眼下大家都身处无敌城中，张东云看敖空，也生出一种似有若无的感觉。
明明对方就在面前，却仿佛虚幻不存在一样。
敖空眼下虽然还是第十二境的修为境界，但实际上的实力，更胜他早年同境界时的水平。
当初敖空虽然独创一身两脉之魔道独门秘法，但也不过同时修行炼化两脉妖血。
而现在，四种妖血，不是他的极限。
“也要看彼此之间的契合程度。”
敖空笑道：“大哥捉住幻蜃，我父女二人便跟着享福了。”
张东云笑笑：“机缘巧合罢了。”
两人正聊着，张东云忽然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很快，来自中土的奏报抵达。
张东云不用看，便已经知道其中内容。
他叫来了沈和容同敖空一起，然后扬了扬手中信纸：“有沈家人的下落了。”
沈和容同敖空都目光一凝。
“洞明应该也在吧？”沈和容徐徐说道：“若非他跟沈园等人汇合帮忙遮掩，小妹应该早就找到他们了。”
张东云言道：“这一点，消息中含糊不清，尚不明朗。”
“老大，在哪里？”敖空问道。
张东云手指一弹，信飘到他们二人面前：“昆阳城。”
敖空转头看向沈和容：“对于王彻那小子，十二妹你怎么说？”
“他恐怕比孔圣真还更想小妹死。”沈和容浏览信件，头也不抬。
敖空笑容有些狰狞：“他不是也离了衍圣府，转投九峰书院，有脸想这想那？”
沈和容轻轻摇头：“小妹二次转世后，他方才入九峰，具体怎么想，小妹亦不甚清楚，如果要猜的话，或许正是为了找小妹而来。”
敖空冷冷说道：“当年没顺手干掉那小子，倒成咱们兄妹的不是了。”
沈和容轻轻摇头：“十一哥不必在意。”
上方张东云淡然道：“怎么都好，人拿下后，要杀要剐，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敖空、沈和容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们这就去大乾皇朝。”
387.我说他有，他便有
张东云一声令下，敖空、沈和容等人当即动身前往中土。
沈和容昔年那块仙迹碎片，应该就在沈园、王彻身上。
如今有其行踪下落，张东云等人自然不会放过。
为了避免对方闻讯遁逃，沈和容、敖空到了中土之后，没有搞出大动静，只集合了少数人，隐蔽行事，以最快速度，前往大乾皇朝的皇都昆阳城。
虽只是少数人，但却尽皆是如今长安城麾下最顶尖的高手。
是以大乾皇朝的警戒，也是在他们靠近昆阳城之后，才有所察觉。
速度，甚至还比不上武皇巅峰的乾皇宋钧自己感应。
“韩潇，你居然降了长安，对得起你韩家列祖列宗吗？”
宋钧的声音，从昆阳城中传来。
城外长安几大高手中，一个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昔年同你前往仙迹暗算，是韩风自己的主意，在下可是一直反对的，要说对不起列祖列宗，那也是韩风鲁莽，方才败了祖宗江山，就像尊驾一样。”
博陵王韩潇，中土东北韩家大宁皇朝昔日皇族最顶尖高手之一，武道第十三境的修为，不弱于曾经的宁皇韩风。
大宁皇朝先前面临长安、北莽南北夹击，衍圣府、太清宫难以支援，最终唯有覆灭的结局。
皇室韩家部分成员，最终在博陵王韩潇领导下，向长安城投诚。
他言及昔年反对宁皇韩风参与仙迹事变围剿十二阎罗，并非虚言。
只是彼时宁皇韩风一意孤行，韩潇未能阻挡。
于是张东云网开一面，给他和少部分韩家人留了一条活路。
不过，接下来想要在长安立足，他们还需好好表现。
之前同北莽高手对峙，韩潇就活跃在第一线。
如今长安奇袭大乾皇朝昆阳城，他亦是先锋之一。
城中皇宫上空，隐约有道道龙影盘旋，最终汇聚成若陷若现的人形，相貌五官酷似乾皇宋钧。
这人影双目中有光华凝聚，仿若实质，注视韩潇：“别自欺欺人了，十二阎罗卷土重来，更改了往昔作风，要独霸天下，当年没仇的人，如果敢不臣服，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胤朝楼宁如果敢不削皇号降格为王，你以为长安能容得下他？”
韩潇微微一默，然后笑道：“胜者为王，能者居高，这没什么不对。”
“不对，大大的不对！”乾皇宋钧冷冷说道：“帝皇者，志在天下，岂可居于人下？大不了玉石俱焚！”
韩潇未及回答，一旁的敖空手指掏了掏耳朵，冷笑道：“那你就去死吧。”
宋钧冷冷说道：“猿龙王你如今的修为实力，怕是没资格说这个话……”
话音未落，忽然被人打断：
“我说他有，他便有。”
宋钧一怔，环视四周，声音并非在场任何一个人发出。
但这时却见，敖空额头上，有符印闪烁光辉。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伸手，一根手指凌空向上轻轻一挑。
然后敖空一身暴虐邪厉的气息，便猛然狂涨。
诸多若隐若现的凶恶暗影，围绕在他身边半空中，不停沉浮。
乾皇宋钧，以及昆阳城中其他高手，此刻目光都为之一凝。
邪影！
那正是魔道修行第十三境最显著的标志。
方才看着还是魔道真身第三境修为的敖空，这一刻竟然凭空再进一步，臻至魔道真身第四境，邪影的修为。
“你……”乾皇宋钧双目眯缝起来，目光不停闪烁。
敖空活动了一下脖颈：“真怕以后就此产生依赖啊。”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淡然道：“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外貌十二、三岁模样的沈和容，静静站在敖空身边，这时开口说道：“如此近的距离，我再感觉不到，枉读这么多年的书，你们又何必继续躲下去？”
少顷，昆阳城中忽然有两道文华才气，直冲云霄。
伴随这两道文华才气，两个青年书生，徐徐浮上昆阳城上空，同沈和容在同一水平线对视。
“先生纵使转世重修，当前境界不高，但这份敏锐，仍叫人不得不佩服。”左侧一个青年书生，正是沈氏家族如今尚在人世的最后一位儒家大宗师，沈园。
他望着对面女童模样的沈和容，目光略微复杂。
沈和容的视线则落在沈园胸口，然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沈园神情平和：“叫先生见笑了。”
“虽说是以身为祭，但想要把东西带走，仍然困难，你们也算是煞费苦心。”沈和容面带赞许，语气平和。
沈园轻声道：“无奈之举，贻笑大方。”
他看向沈和容的视线，越发复杂。
对方目前看起来，估摸着应该只有第十一境的修为实力。
而他沈园是第十三境。
这般修为境界差距，纵使对方再天纵奇才，真要交手较量起来，仍然是他更胜一筹。
但偏偏他面对眼前女童模样的沈和容，心中总有阵阵不安涌动。
“理不直，气便不壮。”旁边另一个青年书生忽然开口。
沈园闻言，手抚自己胸口，轻轻咳嗽。
是吗……是因为这东西原本的主人在对面吗……
沈和容的视线，闻言转向另外一边。
那个青年书生，暮气沉沉，看着年轻，却一片沧桑寂寥之相。
“洞明，好久不见。”沈和容微微点头。
沈园旁边的人，正是王彻。
他平静看着对面女童模样的沈和容：“学生等这一天很久了，只是没有料到，你当前修为境界还没恢复昔日光景，按理说，这不该啊。”
诸般修行道路中，儒家和佛家较为特殊。
一般而言，以沈和容的天资才情，她转世重修，重走原先走过的修行路，很短时间内便能恢复昔日巅峰境界。
仙迹事变后，她第一次转生成沈倩的时候，便是如此……
“我换了一条新路子试试。”沈和容微微一笑。
王彻点头：“原来如此。”
他四下里转头看看昆阳城周围长安众人：“你今日既然选择来此，那学生就不以境界修为差距为意了，你我生死有命，各凭本事。”
一旁敖空冷笑：“小子，关心你自己吧。”
说话同时，他身前黑雾涌动，化为一头小山般巨大的黑猿，闪电般便冲到王彻面前。
王彻神情波澜不惊，道道文华才气凝聚间，似乎令虚空生出变化。
庞大的搬山魔猿，直接扑空。
王彻人像是变为虚幻，又或者身处另一重平行的空间里，站在原地不动，任凭搬山魔猿扑了过去。
敖空冷笑连连，同样站在原地不动，但身边有龙吟声响起。
似真似幻的幻天龙一声长吟，王彻仿佛身处不同空间的无方变幻，顿时被消解。
空间水波纹一般晃动，他的身躯也重新凝实，像是从不可明说的所在，返回真实世界。
面对再次扑上的搬山魔猿，王彻抬手，伸出食指，凌空书写。
于是就见众多墨字，在半空里化为城墙一般的存在。
纵使搬山魔猿极为狂暴，但依旧被墨字所化的城墙挡住。
一首拒敌于外的边塞诗，加上衍圣府嫡传的经典义理“固若金汤”，当真异常坚固，令强敌难越雷池半步。
敖空见状，冷冷抬手。
随着他这个抬手的动作，搬山魔猿一声怪啸，后背上皮肉耸动，竟然冲出一对金灿灿的羽翼。
与此同时，这魔猿面部似也生出变化，嘴部变成鸟喙。
巨大的魔爪，指爪更加尖锐，更加锋利，形同鹏爪。
然后，这恐怖的利爪向两边用力一分。
撕裂苍穹！
敖空以搬山魔猿的无方巨力，配合金翅大鹏鸟的黄金罡风，形成独属于他自己的神通。
如此凶悍凌厉的力量，顿时在那墨字所化的城墙上，开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昆阳城上空，乾皇宋钧与大乾皇室另外两大高手宋金岭、宋柏，这时也都升上半空。
不论心中作何想法，他们同沈园，此刻都神情严肃。
先前有消息传出，“猿龙王”敖空已经不仅仅是“猿”和“龙”。
在搬山魔猿和幻天龙之外，他更炼化第三种妖血。
金翅大鹏鸟的血脉。
如今亲眼目睹，包括与之交手的王彻在内，心中都生出同一个念头。
敖空这厮，实力更胜当年……
王彻面对敖空的步步紧逼，在最初的诧异后，重归平静。
他手指继续在半空里书写。
那原本眼看着被猿鹏渐渐撕裂毁损的墨字墙壁，忽然重新矗立起来。
毁损部位，不停自我修复。
敖空见状，面上头一次现出意外之色：“这是北莽那个什么青冥洞书院的‘背水一战’吧？”
背水一战，越是下风，反而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逆势反击。
王彻通晓衍圣府的经典义理，不足为奇。
他会九峰书院的经典义理，同样正常。
但北莽青冥洞书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莫说长安一方和大乾皇朝三人不解，连沈园这一刻都感到意外。
“不是‘固若金汤’，也不是‘背水一战’。”
沈和容这时面上忽然流露几分笑意，轻声慨叹：“是‘海纳百川’。”
闻听此言，连敖空都面现诧异之色，其他人更是瞠目结舌。
海纳百川，乃沈和容昔年所创，但也只有她一人可以修成的儒家经典义理。
此理一出，则世间诸般道理，都被沈和容融汇于一炉。
只要是她见过的经典义理，她便都可以揣摩通透，化为己用。
然而如此经典义理，昔年却只有她本人才修成。
沈和容并不藏私，“海纳百川”的经典义理，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不仅衍圣府、九峰书院有，甚至流入其他地方。
但最终结果，仍然只得她一人修成。
这门经典义理确实精妙，但也太过高深。
对这世间其他儒家修行者来说，太难了……
可是时光荏苒，到了今天，这世间终于有了第二个修成“海纳百川”的人。
正是继沈和容之后，中土儒家修行者中涌现出的最顶尖天才。
九峰书院第二峰宗师，王彻。
今日，不经沈和容之手，叫这门儒家经典绝学，重现人间。
诸般精妙义理同时彰显，多管齐下。
王彻的文章笔墨，顿时比先前更加才气逼人。
第十三境修行者，亦即儒家第四境的宗师，还有微言大义与桃李芬芳加持，满腹经纶神通施展下，各路绝学，王彻如信手拈来。
其中甚至有敖空自己的魔道法门神通，与之针锋相对。
“好小子，天赋才情属实不是吹的！”
敖空最初的惊讶之后，也喝了一声彩。
不过，接下来，他面上浮现冰冷而又狰狞的笑容：“有十二妹二十来岁时的几分风采了。”
说话同时，他的邪影，有几道聚合在一起，合众为一，化作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恐怖的怪物背后有双翼张开，但羽翼开阖之间，却有些像扇贝庞大的贝壳。
这怪物生就四支银爪，隐隐传出龙吟声。
而随着龙吟声响起，重重幻雾一起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蜃？”
王彻微微皱眉。
他面前这个对手，并非只是在搬山魔猿、幻天龙之外，多炼化金翅大鹏鸟一种妖族血脉。
还有第四种。
幻蜃。
此妖天赋神通，与幻天龙的天赋神通结合，顿时生出更强的变化。
纵使王彻神魂坚韧，心灵澄澈，这时仍然为幻雾所迷。
如同视力再好，偏偏遇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幻雾影响下，王彻施展自己的神通看似不受影响，但他同敖空交手，针对敌人的应变和判断，每每失准。
眼见王彻落在下风，在场众人，不论敌我，都心情复杂。
不管是长安这边的韩潇、楚辛他们，还是对面的沈园、宋金岭等人，都不得不承认，哪怕大家同为第十三境，但王彻的实力，属实跟他们不在同一线上。
便是第十四境的宋钧，面对王彻，也不敢轻忽。
诚如敖空所言，大家看着现在的王彻，就仿佛看见当年的沈和容……
不过，问题也正在这里，当年，是当年。
而现在的敖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当年的沈和容还有他自己，都要更强。
关于更新
首先向大家致歉。
解释再多也是虚的，接下来去码字。
今晚有更新。
不过可能较晚，大家可以明早起来再看。
最后再次致歉，对不起各位读者朋友。
388.城主究竟是谁
敖空的实力叫在场众人忌惮不已。
但更让乾皇宋钧等人此刻提防的则是，敖空先前明明还是第十二境的修为实力，可是随着一个缥缈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他修为实力立刻提升到了第十三境，同王彻平齐。
否则，以王彻的天纵才情与修为实力，境界差了一境的情况下，敖空也无法占据上风。
既然敖空的修为实力可以忽然提升，那眼下长安城其他人呢？
乾皇宋钧目光微微闪烁，一言不发，当即出手。
敖空虽然压制了王彻，但王彻毕竟实力不凡。
想要击败他，敖空必须拿出真本事，集中注意力。
如此一来，则无法兼顾其他人。
乾皇宋钧乃第十四境的武道强者，举手投足间，威镇寰宇。
他只是一动念间，周遭天地便仿佛陷入一片雷霆的海洋中。
无数雷电精气凝聚成恐怖的雷光电蛇，在半空里不停跃动。
然后，化为难以计数的雷电长矛，攒刺所有敌人。
第十四境的武道强者出手，凌厉至极。
大乾皇室嫡传的雷劫枪又以迅疾凌厉见。
乾皇宋钧亲自出手，枪锋仿佛真正的雷电，叫绝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过，下一刻，忽然有一根巨大的棒子横扫过来。
这棒子挥动间，传出巨大吸力，周围跃动的雷电长矛，竟不由自主偏离原先的轨道，全部主动被牵引到这棒子上。
双方爆发剧烈碰撞，天空中骤然爆发出强光。
然后，又归于一片黑暗。
长棒握在韩潇的手中。
棒法正是昔年韩家大宁皇朝皇室嫡传的武道绝学，缠龙棒。
只是，方才这一棒的威力，与许多人预期中不符。
这一棒，正面硬撼乾皇宋钧的雷劫枪，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犹有过之。
其中虽然有宋钧分心提防其他对手的缘故，但要对抗他，仍然只有一个可能。
韩潇跟他一样，修为实力达到第十四境。
宋钧、深渊等人，包括正跟敖空交手的王彻，这时都禁不住向韩潇望去。
果然就见韩潇和方才的敖空一样，修为境界竟然凭空提升了一境。
眼下的他?正是跟乾皇宋钧一样，达到武道第十四境的修为地步。
这番变化，比先前敖空忽然提升境界?还要震撼在场众人的心神。
一来，敖空本人昔年修为确实曾修成魔道第十三境。
如今忽然重现?虽叫人震惊?但大家还可以猜测些许。
二来，则是因为第十四境太过稀少?乾皇宋钧自己修成这个境界付出多少努力，他自己最清楚。
而昔年大宁皇朝的韩潇什么修为实力?他同样心里有数。
结果此刻?竟然有人能帮助韩潇，短短时间内突破到这个境界。
那这个站在韩潇背后的长安城主，究竟是怎样的神通广大？
当年十二阎罗?应该也不至于有如此本领才对……
宋钧深吸一口气?再次出招，枪锋遍布天地间各处。
韩潇的缚龙棒毫不相让?充分发挥自身势大力沉?仿佛能砸跨空间的武道妙谛，招招跟宋钧硬碰。
宋钧换了几招后?确定对方并非强行压榨催谷的一阵虚火?而是当真实打实站上跟他同样的武道高峰。
事实上?韩潇本人此刻最是震惊。
虽然之前就对龙特等人得到城主临时提升境界的事情有所耳闻，但当真亲身体会后?还是让他感到震惊不已。
对长安城主，韩潇不由得更加敬畏。
最初的震惊之后，乾皇宋钧很快调整心态，以快打快，发挥自己雷劫枪变化更快的优势，而非一味跟韩潇的缚龙棒死磕。
于是便见半空中，仿佛呈现一片雷霆海洋，笼罩四方。
并非其他几家修行道路法术神通所化的雷电，而是武皇巅峰境界的宋钧，将一身精气神，都融汇在雷霆之中。
武者气血阳刚，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韩潇忽然突破过往瓶颈，突破到第十四境的修为，叫乾皇宋钧一时半会儿，占不到明显便宜。
但他处变不惊，很快便冷静下来，耐心同韩潇周旋。
眼前长安高手虽多，但并非各个都如同敖空那般霸道强悍，能以第十三境的修为对抗第十四境的对手。
韩潇修为提升，固然可以跟他宋钧抗衡，但在长安阵营中出现一个第十四境的对手，宋钧只会鼓掌叫好。
深渊乃是沈和容、沈天贤之外，沈氏家族第三位儒家大宗师。
沈家的经典义理“见贤思齐”，沈园自然通晓，并且精通。
至于说王彻，不是沈家人并不要紧。
“海纳百川”，自然便也包括“见贤思齐”。
对面如果都是如敖空般第十三境的对手，那王彻、沈园也只能以自己原本第十三境修为实力面对。
但现在对面有了第十四境的韩潇，却意味着，王彻、沈园在“见贤思齐”的加持下，也可以达到儒家第十四境的修为境界。
果不其然，见到韩潇忽然达到第十四境，王彻、沈园面不改色，立马有文华才气冲霄而起。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支笔出现，在半空里书写两个字。
王彻、沈园定睛看去，分明是“不齐”。
近乎戏谑般的口吻，那半空中两个墨字，却一边一个，正好将二人见贤思齐的文华才气在半空里斩断，阻隔他们登临第十四境的道路。
王彻一边抵挡敖空的猛烈攻击，一边面无表情看了沈和容一眼。
他的“见贤思齐”顿时有重新见效的模样。
滚滚文华才气加持下，他一言一行都仿佛口含天宪，说一不二。
外貌女童模样的沈和容与之对视，则略带着几分老气横秋，连连摇头：“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话音未落，便又有两个墨字“参差”出现。
这次的两个墨字没有分开，而是全部落在王彻身上。
“参”、“差”、“不”三个字，阻断王彻继续发挥“见贤思齐”的功效。
沈和容再看另一边虽然是个“齐”字，但让沈园同样无法思齐。
同时阻断两位儒家大宗师的经典义理。
同时面对两个当前修为境界实力，皆在她之上的对手。
但沈和容依旧出手从容。
相较于对手，“层次不齐”四个字一边三个一边一个，更叫她难受。
沈园心中深深忌惮。
儒家修行第十三境，身为儒家大宗师的他，居然被修为境界低于他的对手直接阻断了经典义理。
这极度不可思议。
虽说沈和容本人当年也曾经是大宗师，如今转生重修，胸中自有丘壑。
但实战交手中，有些境界不到，终究是知易行难。
而沈和容，偏偏就见做到了。
沈园深吸一口气，终于也挥毫泼墨，书写文字篇章。
这些墨字凝结在半空里，然后化作浩瀚荒海，浪潮朝沈和容所在的方向咆哮着冲去。
双方境界差距客观存在。
如此正面硬碰，沈和容眼下尚招架不来。
不过，无需她为此操心。
另外一边，与沈园同为第十三境儒家高手的胤朝大宗师楚辛，出现在沈和容身前。
然后他头顶文华宝卷闪动光辉期间，重重家国天下造就的独立世界降临，不断将狂涌的墨海浪潮消弭干净。
沈园皱眉。
这时，大乾皇朝两位第十三境的武道高手，宋金岭与宋柏，当即也从昆阳城中徐徐飞上半空。
然后就见雷电的汪洋，越发肆虐。
不过，长安城方面，张东云对此有所预料。
虽然是在无敌城范围外，但张东云并不担心。
伴随着海火虎的咆哮声响起，忽然有众多海火虎邪影一柄出现。
龙特，修为实力相较于当初，百尺竿头，成功更进一步，修成邪影，臻至魔道真身第四境，邪影的境界，成为与宋金岭、沈园等人并列得第十三境高手。
并非张东云当下利用捍卫者功能，临时提升拔高龙特的修为境界。
而是龙特自己，切实成长。
在得到张东云指点后，龙特受到启发，这些日子来静心修练，之后终于成功更上一层楼。
当下虽然是以一敌二，但仍有较量的余地。
眼见一时间奈何不得对方，乾皇宋钧目光深处生出阴霾。
他正思索对策之际，却忽然听见沈和容的声音传来：
“在等灵光寺的人？”
宋钧闻言，眼睛轻轻眯缝起来：“……正一派？”
当敖空、沈和容等人突袭昆阳城，一场大战爆发。
而与此同时，中土佛门三寺之一，位于宋家大乾皇朝境内的灵光寺，这时像昆阳城一样，遭到突然袭击。
为首者正是道家名门，正一派。
掌教澄阳真人亲自带队，将灵光寺众人堵在山门里。
389.识时务者为俊杰
灵光寺智灯方丈望着山门外的正一派一众道家高人，神情严肃。
“贵派当真执迷不悟，要与十二阎罗，共沉苦海吗？”老僧双掌合十问道。
正一派掌教澄阳真人向对方打一个稽首：“未必便是苦海。”
智灯方丈徐徐说道：“昔年真人虽然没有参与同十二阎罗一战，但他们何等样人，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昔年十二阎罗横行，确实恣意妄为，罔顾苍生。”
澄阳真人先是点点头：“本派上下虽不入世，但也有所耳闻。”
但他接下来又徐徐摇头：“只是，昔年是昔年，如今是如今，物是人非，不可一言以蔽之。”
智灯方丈微微沉默，然后问道：“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解了太清宫针对贵派的攻击？”
澄阳真人摇头：“这一点，本派上下连同贫道在内，自然感激，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反过来，如今站在一边，便意味着志同道合。
至少，不冲突。
“看来没有其他什么好说的了。”
智灯方丈身边，另外一名老僧开口说道：“终归只能以佛家降魔手段，领教一下贵派道家高明。”
澄阳真人颔首：“智衍大师，请。”
除了智灯方丈外，灵光寺另外两位第十三境的佛门高手，智衍大师和智峰大师，同时现身。
连同智灯方丈一起，三位佛门高僧同时向半空里正一派众人合十一礼。
紧接着，便有光辉笼罩之下的佛家净土，向四方蔓延。
“贫道等人得罪了。”澄阳真人神情安然，告罪一声之后，他身周天地间，便自然而然涌现道道雷电，凝聚成一枚枚符箓。
雷符成千上万，难以计数。
而天空中的雷云，被澄阳真人的符箓引动，顿时一起鸣响，然后竟从天而降，向下方灵光寺压下来。
在他身旁，则有正一派太上长老紫璋真人等高手，这一刻也纷纷出手。
元神第四境，合神境界的道家高人作法，元神同天地相合。
顿时，灵光寺像是变作汪洋里一叶孤舟。
周遭天地，全是威胁，从四面八方将之包围?意图将其摧毁。
不过，智灯方丈等人修为实力亦自不俗。
佛门虽然没有道家布置大阵法阵的门道?但常年香火祭炼，佛光洗礼?信徒崇信?仍旧给这座佛门圣地加持一些自己的神妙。
此刻智灯方丈等三大高手一起施展佛法，在灵光寺加持下?三人佛光净土像是凝结成一处。
任凭外界天地雷霆大作?举世皆敌，但只要佛光笼罩下?便是一方净土，安稳不动。
甚至?在稳固自身之余?佛光还开始慢慢向外扩张?挤压这片天地，消弭正一派道家高人的道法影响。
澄阳真人等正一派高手见状?并不焦急?只是继续自己稳扎稳打?不给对方轻松成功的机会。
他们同灵光寺并没有深仇大恨。
今日来此，只是配合长安城攻打大乾皇朝皇都昆阳城的行动?防止灵光寺佛家高手支援昆阳城。
智灯方丈等人毕竟占据地利优势。
澄阳真人、紫璋真人等人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家可以攻破灵光寺。
拖延阻击对方?便已经足够。
如今智灯方丈等人看似安稳?其实心中反而焦虑。
一方面是时间不停流逝。
另一方面，就算他们能击退正一派上下，对方仍可以卷土重来。
那时候，智灯、智衍、智峰等顶尖高手离开后，自家灵光寺还守得住吗？
虽然按照过往的了解，澄阳真人等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没品以大欺小。
但对方现在都一心一意跟着长安混了，智灯方丈心中不得不生出些许担忧。
虽然说唇亡齿寒，但要为了救援大乾皇室，牺牲自家灵光寺吗？
双方心态不同，处境完全两样。
场面上看起来智灯方丈等人借助地势之利，略占几分上风。
但他们反而心中急躁。
正一派众人则老神在在，不紧不慢。
灵光寺被阻击，大乾皇朝境内一时间便难有其他人来支援昆阳城。
乾皇宋钧目光微微闪动，心中指望少了一半。
不过，他并未慌乱，仍然挺枪刺向韩潇。
对方缚龙棒沉，他则雷劫枪快。
虽然一时间奈何不得这个对手，但他仍然占据几分主动。
只是另外一边，沈园对阵楚辛，王彻对阵敖空，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王彻甚至被敖空压在下风。
乾皇宋钧当下唯一能指望者，还是自家同族。
宋金岭、宋柏两位第十三境的武道高手，一起攻向长安方面的魔道高手龙特。
雷电一般的枪锋，几乎无视空间距离，诡异莫测，迅疾狠辣。
龙特在张东云的指点下，虽然成功凭自己突破到了第十三境的修为实力，但要他当前以一敌二，同时对付宋金岭、宋柏两大高手，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魔道邪影变化莫测，聚散无常，方才帮龙特多争取一些时间。
但两个拓六合境界的武皇强者一起联手，电闪雷鸣间，一头头海火虎邪影身上，便被捅出一个又一个孔洞。
龙特只能勉强招架。
大乾皇朝老皇爷宋金岭见状，一步踏出是，瞬间就到了龙特身边，然后一枪刺出。
龙特被雷霆一般的枪锋刺穿身体。
不过他身形微微一晃，便化为一片汪洋。
眼见龙特意图以魔道神通避过自己雷劫枪的伤害，宋金岭当即手一甩。
枪锋震动间，仿佛有无数雷霆一起在云层中炸裂。
狂暴的力量同凌厉的锋芒，一起向四周扩散，仿佛要将整片海水全部蒸干。
但就在这时，宋金岭心中猛然生出警兆。
有威胁到了他身后。
只是，带来这威胁的锋芒，让他感觉极为熟悉……
跟他一模一样的雷劫枪！
偷袭暗算宋金岭的人，赫然是大乾皇室宋家另外一位第十三境的武道强者，宋柏。
宋金岭骤然遇袭，连忙避让。
万幸他一直在小心提防面前龙特会不会也像韩潇一样，忽然境界实力提升。
是以宋金岭始终留了几分应变之力。
结果龙特没有生出变化，反倒是先前并肩作战的自家人忽然反水。
宋金岭虽然及时反应，加以避让，但宋柏同样施展雷劫枪，出枪速度快如闪电。
虽然勉强让过要害位置，但宋柏的枪锋，还是刺入宋金岭肩头。
不过，枪锋只是入肉几分，便忽然遇到巨大阻力，难以继续前进。
阻力并未来自宋金岭自身。
而是源于乾皇宋钧。
他同样也在提防韩潇忽然起变化。
这时宋柏忽然反水，宋钧凌空一挥手，便有无形巨力，阻止那一枪继续攻击宋金岭。
但是另外一边，将王彻压制在下风的敖空，同样没有坐视。
他目光一扫，正全力抵挡宋柏枪锋的宋金岭，顿时神思微微迷失，仿佛陷入无边幻境，难以自拔。
宋柏的枪锋，被乾皇宋钧止住。
可是先前看似险象环生的龙特，这时立马反扑。
如山一般的海火虎邪影出现，巨口一张，仿若深渊，直接将宋金岭吞了下去。
海火虎在半空中经历不动。
几个呼吸之后，其身形忽然剧烈扭曲起来。
最后，庞大的海火虎邪影在半空中炸裂。
模样狼狈的宋金岭从火海里冲出。
但他身上不停燃烧的烈火，仿佛永不熄灭，不停纠缠。
重伤之下的宋金岭，气血衰弱，这时已经难以将这魔火扑灭。
正当他挣扎着想要抽身逃走之际，电光一样的枪锋，贯穿其胸膛。
乾皇宋钧方才及时插手，救了宋金岭一命。
但他的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韩潇立马抢攻，缚龙棒挥舞之下，每一击仿佛都可以直接砸得天塌地陷。
乾皇宋钧一时间反而被压到下风，只能连忙认真对付，先顾自己。
另外一边，宋柏没了钳制，顿时一枪刺穿同族族老宋金岭的胸膛。
“你跟韩潇一样，吃里扒外……”宋金岭一手抓住宋柏的枪锋，另外一只手握紧自己的长枪，奋力还击，要跟对方拼个同归于尽。
但宋柏空出一只手，稳稳抓住宋金岭的枪杆。
“从前是太清宫、衍圣府，如今是长安城，如果不是有这些外部威胁一直在，宋钧突破到第十四境时，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
迎着面前宋金岭血火交织下狰狞的面孔，宋柏的神情则很平静：
“就算不提这个，长安城如今大势所趋，自当识时务者为俊杰，与长安为敌的是宋钧，不管当年还是现在，我都没有得罪过十二阎罗，他们要杀我，只会是因为我被你们连累。”
说话同时，他手中长枪一推。
枪锋如炸裂的雷霆，开始撕裂宋金岭本就重伤的身躯。
敖空插了一手，幻法神通镇压宋金岭精神，分心之下，他的对手王彻也立即反扑。
不过，敖空针对王彻的优势，比宋钧针对韩潇要大得多。
虽然王彻趁机扭转几分先前危险的局面，但片刻过后，敖空便重新稳住上风，并继续开始向王彻施压。
怪异的长鸣咆哮声中，敖空与自身邪影融汇为一体。
名动天下的半龙半猿之外，背后生出金色的羽翼，脚爪全部化为鸟爪。
与此同时，流水浮空而现，仿佛轻纱般笼罩这怪异魔头全身。
水流涌动间，似是有庞大的贝壳幻影呈现，然后合拢，将敖空的身躯收入其中。
四大妖血，四脉魔道神通齐现，稳稳压制王彻，叫这位沈和容之后中土最杰出的儒家天才抬不起头来。
而另外一边，沈园面对楚辛虽然不落下风，可是击杀宋金岭之后的龙特、宋柏二人，已然向他包围上来。
以一敌三，沈园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抬手，手中笔尖，点在了自己胸口。
然后众人就见沈园胸口处，忽然光辉大作。
光华闪动间，沈园上身衣物尽数破碎，化作飞灰。
光辉的源头，位于沈园胸前心脏处，露出肌肤，闪耀强光，令人难以目视。
390.敢动我们的东西？
长安城内大明宫中，张东云通过沈和容等人额头上的符印，目睹昆阳城之战里发生的一切。
此刻，虽然强光耀眼，但张城主仍然能看见，在强光中心，沈园的胸口处，有一块仿佛嵌入他血肉里的不规则晶体。
看似坚硬的晶体，在爆发出强光的同时，还在不停震动，引得沈园胸口血肉不停翻涌。
沈园这一刻的面色，前所未有苍白。
他是儒生而非武者，气血肉身非其所长。
这一刻不得不将自己全部文华才气，尽数加持在胸口部位，才能勉强维持那块晶体不起更大变化。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身形轻轻向后，靠坐在椅背上，舒一口气。
那块晶体模样的东西，正是仙迹碎片。
其本身的模样，并非如此。
因为沈家人的特殊法仪，所以暂时维持当前的模样。
不过，为了将这快仙迹碎片稳定在自己身上，沈园辛苦至极。
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寿数，方才能勉强维持法仪。
正是先前沈和容言语间提及的生祭之法。
这并非儒家手段，而是魔道法门。
如此，沈天贤、沈园才能成功将埋藏在九峰书院的仙迹碎片起出，然后由沈园带走。
“理直气壮也好，理亏心虚也罢，先生，得罪了。”
面色苍白的沈园徐徐说道。
他胸前那璀璨光华没有再继续扩散，反而凝结成一束，凝练至极。
大明宫内，张东云看着光影幻境中呈现的景象，微微点头。
刚刚开始祭炼仙迹碎片的时候，沈园等人应该还无法如此使用。
因此他只能带了碎片逃走隐藏。
经过这段日子以来不断祭炼琢磨，如今终于有几分火候了。
只是，这并非全无代价。
沈家人，就算加上王彻，也不可能比应笑我、杨厉更高明。
沈园眼下之所以能这般驾驭仙迹碎片，一大半是生祭之功。
他现在是以命搏命了。
凝结的光束，骤然转动，横扫四方。
光辉中没有半点杀性戾气流露。
但在场所有人心中都生出巨大危机感，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没有尝试，但大家心中都生出同样的预感。
被这光辉擦着?怕是非死即伤。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则神情平静。
就在现场?直面这光辉的敖空则冷笑连连。
其他人都在快速闪避?唯有他待在原地不动?甚至还有心继续攻击王彻，视那恐怖的光辉如无物。
眼看这光辉就要将敖空的身躯拦腰斩断，忽然有一团漆黑的浓墨出现。
光辉落入浓墨中，浓墨剧烈动荡，但不散开。
反倒是光辉渐渐散去。
沈园见状，双目中流露出深深的绝望：“……不愧是你！”
那团浓墨的主人?自然正是沈和容。
她如今的修为?没有沈园高。
实力更不足以强行抵挡那恐怕的光辉。
但那毕竟曾是她的东西。
若非沈天贤、沈园使用以身为祭的法门?他们甚至无法移动她留在镜湖九峰的碎片。
而沈和容临行前，更曾得过张东云指点，处理仙迹碎片，别有独到法门。
此刻她看着面前的同族青年?神情平静?波澜不惊。
自从沈倩死后，她与沈家，便再无感情。
诚如张东云所料?她要亲手毁灭这个家族。
沈园的生命已经几乎被方才那束光芒耗尽。
就算没人动他?他也将很快寿终正寝。
青年的相貌，正在急速老化，飞快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勉强抬手，提笔凌空书写，文字落到了胸前的仙迹碎片上。
于是凝结成一束的光华，开始重新展开。
在张东云的视野里，就仿佛先前杨厉还有应笑我的碎片震动景象重现，光华覆盖，展开成一个巨大半球扣在大地上。
但沈和容同样提笔，然后凌空一挥。
先前卷住那束光辉的浓墨，开始反过来朝沈园蔓延。
在仙迹碎片光辉展开之前，浓墨便将碎片连同沈园一起覆盖，变作一个巨大的墨球，悬浮在半空里。
浓墨圆球表面并不平整，时不时起伏凹凸，似乎内部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沈和容神情淡然，再次挥挥手。
这墨球便一边扭曲变化，一边向她飞去。
随之传来的还有王彻一声闷哼。
他修为实力本就逊色于敖空。
先前仙迹碎片引发的光束横扫四方不辨敌我，王彻也连忙闪避。
然而他在乎，他的对手不在乎。
原先便占据上风的敖空，无视光束，穷追猛打，顿时将王彻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结果光束被沈和容拦下，敖空果然一点事都没有。
而王彻久守必失，终于还是被敖空重创。
他头顶文华才气凝聚而成的文华宝卷，直接被化身四相大魔的敖空撕得粉碎。
才气牵引之下，他神魂仿佛也被这可怕的力量撕裂，脑海中千万根针扎一样痛苦。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电光闪过。
乾皇宋钧出手了。
他一直隐约察觉，沈园暗藏至宝。
现在真相大白，果然如他所料，当真是神秘至极，却又强大至极的宝物。
看似被沈和容克制，但仍然难掩其价值。
乾皇宋钧并非容易气馁之人，但不得不承认，看模样今天自己的昆阳城未必能继续守住了。
但如果能拿到沈园这件宝物，那将来卷土重来，自然多几分底气。
之前便暗自留神的宋钧，这一刻终于出手，闪电一击。
目标直指沈和容神通所凝聚，那枚黑色的墨球。
墨球飘到了沈和容面前。
她面前出现一方砚台，墨球正要化为一滩浓墨，落入砚台里。
这时忽然有闪电般的枪锋此来，正命中那墨球。
墨球顿时破碎开来，露出里面点点光华。
宋钧原本的对手韩潇也没闲着。
仿佛能将天地砸得塌陷的缚龙棒，重重落向宋钧。
然而宋钧此刻发了狠，一手持枪，勉强抵挡韩潇的缚龙棒，砸得他全身剧震，气血翻腾，长枪险些脱手。
但他另外一只手，还是坚定不移，抓向那浓墨渐渐散开的光球。
武皇巅峰强者出手何其快，近乎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就要触及那光球。
可就在这时，宋钧手臂忽然微微停顿。
下一刻，他这条手臂表面，突然裂开七、八道伤痕。
然后，鲜血从中狂喷而出，炽热如岩浆。
“敢动我们的东西？”敖空冷笑声传来。
宋钧无奈停手，先全力抵挡敖空撕裂苍穹的恐怖神通。
万幸他乃第十四境的武道高手，肉身强悍。
如果跟敖空相同境界，他这条手臂怕是直接被敖空当场就切成七八段。
饶是如此，宋钧左臂这一刻血肉模糊，仿佛被无数利刃绞烂。
韩潇又一棒已经向头顶砸来，宋钧无奈，只能先应付这个对手。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沈和容的浓墨再次将那光球覆盖，接着落入砚台内。
情知事不可为，再不走自己怕是也会一命呜呼，乾皇宋钧当机立断，扔下仙迹碎片，也扔下了自己的国都，化作一道闪电，穿梭虚空，瞬间远遁消失不见。
韩潇足踏虚空，缚龙棒紧追不舍，死死盯住宋钧，也消失不见。
敖空则发现王彻低喝一声，笔墨飞舞，瞬间书写一首诀别诗。
“先生高明，学生佩服！”
青年书生一扫先前颓唐懒散，目龇欲裂，声色俱厉：“但学生不甘心！”
他脸庞上，自双目留下两行鲜血。
诀别诗的笔墨，流露出杀身成仁的意志，化为乌黑的墨剑，斩天裂地，劈向沈和容。
楚辛、龙特、宋柏三人虽然不知道仙迹碎片的真相，但眼见沈和容正是收取碎片的关键时刻，当即齐齐上前，阻挡王彻的攻击。
但墨剑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不论是儒家大宗师的满腹经纶，又或者大魔头的邪影，乃至于武皇拓六合的枪锋，这一刻都无法阻拦王彻的笔墨。
三个与他同为第十三境高手的阻拦，全部被墨剑横扫，剑锋依旧指向沈和容。
然而此刻的沈和容，就像先前面对仙迹光辉时的敖空一样，专心处理自己的事，对于背后靠近的危险，若无其事。
当墨剑到了她面前的时候，便有四相大魔的身形出现。
魔怪面孔上流露出人性化的冷笑。
银色、金色、黑色、白色光辉，同时出现，然后凝结成一个四方框。
墨剑落入四方框中，顿时像是陷入另一重世界里，难以伤到敖空与沈和容。
从这黑白金银四种色彩交织的四方框里，更传出诡异的引力。
延伸的墨剑，这一刻像是变作绳索，反倒拖拽笔墨源头得王彻，将他一并拖入四方框内。
此乃敖空融汇金翅大鹏鸟、幻天龙、搬山魔猿、幻蜃四大妖血之后自创的魔道神通，名之曰四方绝境。
同儒家之家国天下及佛家之净土有相通之处，但远比之更加危险，更加凶恶。
王彻有伤在身，强行猛攻不留余力，叫楚辛等人难以招架。
但对敖空来说，却是对方正好送上门来。
敖空以四方绝境收了王彻，回头看去，就见浓墨落在砚台内，已经安定。
沈和容成功收回原属于她的那枚仙迹碎片。
391.第三块仙迹碎片
“十一哥，把洞明交给小妹吧。”
沈和容随手将自己手里那方砚台，递给身前的敖空：“你将这个送回长安那边。”
“也罢，毕竟当初是你造就他，如今亲手毁掉，倒是另一种圆满。”
四相大魔身形变化，恢复人身，变回敖空原本的模样，从沈和容手里接过砚台。
随着他这个动作，神通四方绝境开始松开，一个人影得以从中挣扎脱身。
正是王彻。
不过，连番被敖空重创的他，已经不复先前风采，文华才气暗弱。
纵使有“海纳百川”和“文思泉涌”两大儒家经典义理加持，他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
是以虽然双方修为境界有差距，但敖空此刻不担心沈和容自己面对王彻。
更何况，真要出了意外，还有大哥照应不是？
“小心点，可别阴沟里翻船。”敖空调侃沈和容一句后，便即带着那方砚台，转身向东，返回长安城。
沈和容则平静看着面前的王彻。
王彻刚刚从魔道的四方绝境中挣脱出来，还不等重新看清外面世界的景象，眼前画面就又一次变幻，陷入儒家宗师的家国天下里。
楚辛不声不响，待在一旁，无形中为沈和容压阵。
龙特与宋柏，则步入下方昆阳城。
大乾皇朝，改朝换代的时刻来临。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关注昆阳城发生的一切。
以沈和容的为人，既然开口，便不会无的放矢，王彻不足为虑。
至于灵光寺那边，他们得到昆阳的消息之后，反应快的话，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突围逃跑。
唇亡齿寒，大乾皇朝既然已经覆灭，下一个自然便轮到灵光寺。
有第十四境高手的乾皇宋钧坐镇，大乾皇朝都守不住，灵光寺就更不用说了。
何况他们面前就有正一派的人。
至于说乾皇宋钧跑不跑，张城主此刻也不太关心。
第十四境的目标被拿下，估摸着应该可以获取六千点守护历练，当然很吸引人。
但遗憾的是，上次寻找苏破的那一战中，已经将乾皇宋钧、大鹏鸟族长玄光和太清宫掌教彭子凌生成了捍卫者任务。
但那一次没能擒杀他们三个?于是接下来便不再重复生成任务。
三条大鱼长翅膀飞了，这叫张城主颇感遗憾。
不过先前北莽肖青浦等人，还有今天的宋金岭、王彻、沈园几个?都让张城主赚得盆满钵满，多少还是可以慰藉自己受伤的小心肝。
他现在最关心的东西?是敖空正带回来的仙迹碎片。
这是重中之重，一切关键里的关键。
虽说无敌城当前的无敌时间还有半年多，但时光匆匆一闪即逝?由不得张东云不留神。
按理来说?敖空当前修为境界被他提升到第十三境，实际力量尤胜其本人当年巅峰时。
昆阳城距离无敌城在中土东部的边境，对这个修为的高手来说?并不遥远，须臾即至。
以敖空的实力，当今之世罕逢敌手。
但东西一刻没有当真到手，张东云就不能放心。
他不放心的地方就在于那个来历神秘?但是修为实力不同凡响的北莽大帝?郜世辉。
“七弟，到哪里了？”
大明宫中?张东云一边开口问道?一边手掌一抹。
半空里出现光影幻境?正呈现“剑魔”苏破视野所及之处。
依旧是一片茫茫大海。
“在中土和西域之间的海上，偏北。”
光影幻境中传来苏破的声音：“大哥莫急，我应该是要找到他了。”
张东云闻言精神一振。
一方面是因为苏破抓住了对方的下落。
另一方面则是如果苏破判断无误，那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距离中土甚远，北帝郜世辉不可能忽然杀出，阻截敖空坏张城主的好事。
“另外，有些奇怪，我找到了一些像是八妹留下的痕迹。”苏破的声音继续传来。
张东云闻言，目光微微一凝：“哦？”
“这个郜世辉，像是在追踪八妹。”苏破言道：“痕迹很细微，坦白讲，若不是因为郜世辉，我可能还不会留意到。”
张东云若有所思：“无妨，找到人，一切都清楚了。”
“我也这么想。”苏破言道。
张东云微微颔首，身体向后，靠坐在椅背上，静静等候。
很快，敖空便进入了无敌城在中土东部的边界。
到了这里，张东云比恩彻底放下心来。
煮熟的鸭子，不可能再飞。
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可以直接把敖空连同碎片一起带到大明宫里。
不过张东云还是按耐住了这个想法，静静等候敖空离开中土，飞越荒海，来到东疆，最后抵达长安城城池，抵达大明宫。
“老大，一事不烦二主。”
敖空走进殿来，手一抛，沈和容托他带回来的那方砚台，就飞向上方张东云。
张东云随手接了，然后说道：“七弟似乎快要找到人了。”
“哦？”敖空来了精神，转头看向大殿内半空里的光影幻境。
在那里，传出苏破的声音：“确实找到了。”
张东云、敖空二人通过他额头的符印看去，就见远方大海上，忽地有强光闪现。
某人的目光。
哪怕是远隔万水千山，通过光影幻境看去，张东云和敖空仿佛跟苏破一样，都感觉远方那人的视线，向他们这边望过来。
正落在苏破身上。
苏破神情如常，视线同样落在对方身上，平静与之对视。
在那里，半空中有几个人凝立不动。
但苏破的视线，集中在一个高瘦男子身上。
他不疾不徐，向对面人群靠近。
那高瘦男子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静候苏破走来。
到了一定距离后，和这高瘦男子在一起的其他人，才有所觉察，纷纷望向来者。
看清楚苏破长相后，在场众人神情都微微一变。
北海六凶虽然是十二阎罗昔年销声匿迹后才涌现，但他们各自出来闯江湖的时间都不短了，见识过十二阎罗雄风。
苏破没有转世重修，相貌一如当年。
蒋辙、宋睿、屠琳、向晨都一眼便认出他来。
慧行同样见过苏破的画像。
人的名，树的影，此刻他见到真人，心中同样微微震撼。
“是‘剑魔’苏破……”
原本正以自己魔道七星鲨神通搜索大海的向晨，声音变得有几分干涩。
这时，身旁响起北莽大帝郜世辉淡漠的声音：“你继续。”
向晨闻言，生出宽心的感觉。
要说盛名在外，北莽大帝郜世辉连续击杀北莽魏皇和佛门空如大师，压服衍圣府府主孔圣真，战绩比“剑魔”苏破往昔今朝都还要更加辉煌。
郜世辉看着迎面走来的苏破，微微点头：“这个修为的武者，又是用剑，应该也就只有你了，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朕这里来的？”
苏破不疾不徐到了近前：“孔圣真帮了点忙，不过他眼下没本事来捡便宜。”
衍圣府府主孔圣真虽然帮他指引道路，但也被他重创。
如果不是着急寻找郜世辉，孔圣真怕是会被他追杀到死。
“果然如此。”郜世辉点点头。
苏破反问道：“你在找什么？”
郜世辉言道：“朕不习惯答人问题，不过这次可以例外，毕竟……”
他直视苏破：“你曾经和楚摇光打过交道，朕在找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苏破问道：“你为什么找她？”
“这个问题，就不是你该问的了。”郜世辉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朕，她在哪？”
苏破言道：“看来不用继续谈了。”
“好。”郜世辉点头，然后五指徐徐握成拳，接着举起。
苏破静立原地不动，神情安然，但有丝丝剑气如云霞般升腾而起。
长安城大明宫里，敖空转身便走：“我去助七哥一臂之力。”
张东云这时，则暗中揣摩那块仙迹碎片。
沈和容笔墨的封印，自然很容易便祛除。
然后，闪动光辉，仿佛人心脏跳动般的仙迹碎片，便出现在张东云眼前。
仙迹碎片，请问是否融【城主成功得到新一块合？】
张东云下意识看了一眼系统当前时间：
“18061474，18061473，18061472……”
融合。
随着张东云一声令下，仙迹碎片在他手里消失。
自长安城中心，重新亮起常人无法看见，连敖空都未能察觉，只有张东云自己才能看到的光辉。
这些光辉四下里扩张，然后遍布当前整个无敌城笼罩范围。
【融合成功！】
张东云再查看系统剩余时间：
【系统增加无敌时间五年，计为157680000秒。
累计先前剩余无敌时间，当前为175741471秒。
城主在城中时，倒计时自动开始。
城主在城外，则计时暂时中止，直到城主再次入城时，开始重新计时】
张东云见状，当即一挥手，大殿内顿时出现一片草坪。
然后他双手握拳，向前滑跪而出，在草坪上足足冲出几十米。
起身后他兴奋之情犹未散，再次以滑翔机的姿势扑到草坪上，向后冲回原地。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相较于之前两块碎片分别都才仅仅延时一年来说，这五年时间已经可以算是大丰收了。
张东云感觉自己心头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似乎都轻了许多。
总算他庆祝之余，还留有最后一点理智，利用无敌城系统屏蔽敖空对方才一切的感知。
张城主可以自己庆祝自己的。
【融合碎片，可开启新功能，请问城主是否立刻开启？】
系统提示音重新在张东云脑海中响起。
“是。”
他立即下达命令。
每次融合碎片后，系统都会生成新的功能。
第一次是开启捍卫者功能，第二次则是可以提升城外属下或客卿的修为境界。
现在则是第三次。
快速浏览系统说明之后，张东云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似乎痛并快乐着。
蛋疼之余，他没忘了叫住敖空：“十一弟，不用你去。”
392.系统新功能
“老大？”
敖空愣了愣：“老七的本事，我自然不担心他安全，不过北莽那厮确实不是盏省油的灯，老七一个人或许有可能给其走脱。”
张东云言道：“无妨。”
敖空停下脚步转身，忽然来了精神：“老大你要亲自出手？”
张东云淡然道：“不忙。”
他暗地里自己调出了沈和容那边符印呈现的景象。
师徒大战，已经渐渐接近尾声。
王彻修为境界更高，但重伤之下占不到沈和容便宜。
相反，他一身所学，几乎跳不出沈和容划下藩篱。
正常来说，王彻天赋过人，亦有自出机杼之处，不可能陷入沈和容桎梏。
但沈和容这一世重修，越来越有天下之师的气魄。
境界相仿的情况下，任其他儒家修行者如何变化，她全都了然于心。
于是王彻便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
张东云见状，微微思索，终究还是没有让其他人插手，干涉自家十二妹清理门户。
与此同一时间，中土西北方的茫茫荒海之上，爆发更激烈的大战。
随着北莽大帝郜世辉抬手握拳，当即便有无穷无尽的强光，在他拳头聚拢。
他一拳向苏破打出，无穷光辉便即充斥四方，遍布周遭天地。
虚空寰宇各处，皆是郜世辉的拳劲，避无可避，无所不在。
强光到处，下方大海沸腾，疯狂蒸腾成大量水汽。
苏破面对这震惊寰宇的一拳，却轻轻摇头。
他负手而立，不见出剑，但丝丝剑气流动间，眼前满是强光的世界，却仿佛忽然静止。
璀璨耀眼，无形无质的光辉，这一刻像是凝结成实体。
然后，漫天光辉像是化为实体的墙壁，接着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最后，苏破身处天地四方，像是一起碎裂。
而先前璀璨夺目的无穷光辉，也都消散于无形，只剩点点光尘飘零，并很快全部消失。
云霞一般的丝丝剑气，没有被强光驱散，反而继续向前?到了郜世辉本人身边。
其护身气劲所化的光辉，面临这剑气，竟也被斩出裂痕?眼见便要破碎。
看似平凡无奇的剑气，却仿佛能斩破事件一切辉煌或平淡?不可匹敌?无坚不摧。
“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朕失礼了。”
直面剑气锋芒的北莽大帝郜世辉面无表情?声音冷漠。
他再次握拳。
这一次，无穷光辉骤然压缩?变得比先前更凝练。
仿佛真实的星辰出现在众人面前?无比沉重，无比炽热，无比耀眼。
接着?又一枚星辰出现。
一枚接一枚。
转瞬之间?仿佛一片广袤无垠的星海降临世间。
“嗯？”
长安城大明宫里，敖空见状?眉头顿时拧紧成一团。
张东云双手合拢摆在身前?无名指、小指相扣，中指、食指、拇指六指指尖相对?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沧海之上?苏破见了对方武道意境变化后?目光也是一闪。
不过，他剑锋所向?一往无前。
丝丝剑气到处，仍然斩天裂地，摧毁一切。
便是郜世辉凝聚的星辰，也被他一剑斩开！
郜世辉看似不疾不徐，一拳向前击出。
然后，不待苏破剑气斩来，这位北莽大帝身边群星，便一起破灭，齐齐膨胀扩张，接着塌陷崩毁。
恐怖而又扭曲的爆炸性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出来。
便是苏破的剑气，也难以继续向前。
“干！”长安城大明宫里，敖空直接骂出声来。
苏破剑气流转，将这破灭的力量斩开。
但他也被震得向后飘飞。
北莽大帝郜世辉终于使出真本领。
对方的实力，苏破倒是不觉得意外。
让他和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二人在意的是，郜世辉方才这一拳，他们太熟悉了。
不，应该说，他们熟悉的是一刀。
但这一拳和那一刀，太相似了。
“星罗灭世刀……你和八妹，是同门？”苏破目视北莽大帝郜世辉，徐徐问道。
璀璨星河再次出现，烘托出郜世辉高瘦的身形，仿佛掌管星海的神王来到人江间。
蒋辙、慧行等人，尽数退后。
这时望着远方星光闪烁，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苏破开口不瞒人，声音远远传开，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先前目睹郜世辉击杀空如大师的景象，有人如屠琳，心中便略有几分疑惑。
此刻闻听苏破之言，印证先前心中疑虑的同时，仍然感到无比震惊。
长安城大明宫内，敖空蓦然转头，看向张东云：“老大……”
“稍安勿躁。”张东云淡然开口。
大海上，北莽大帝郜世辉闻听苏破之言，并未否认：“同门？曾经是。”
苏破目光微微一凝：“曾经？那你现在来找八妹做什么？清理门户？”
郜世辉摇头：“朕不需要答你这个问题。”
说话同时，他便再次握拳。
星河奔腾间，狂暴倾泻而下，目标直指苏破。
炽热沉重的星辰中，发出致命的引力，吸引聚集周遭万物。
远远退开的蒋辙等人，这时都感觉身形不由自主，要被吸向星辰。
直接面对郜世辉这一拳的苏破，神色不变。
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放下。
同时，一只手抬起。
丝丝剑气收拢，全部凝聚在苏破手中。
但剑气并未凝聚成有形有质的剑锋。
苏破仿佛握着一把透明的无形之剑。
然后这破万物破万法的无形剑锋一挥。
降临在他面前连环破灭的恐怖星海，顿时全部都被一剑斩开！
“昔年曾经见八妹遥望北斗七星出神。”
苏破掸了掸衣襟：“我信她告诉我们的是真名，如今再见阁下，既然有摇光，那或许还有另外六个？不知阁下真名如何称呼？”
郜世辉微微一默后，冰冷漠然的面孔上，徐徐凝聚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今日杀你之人，冼开阳。”
他身边群雄凝聚，错落有致。
通过苏破额头符印视角，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挑了挑眉梢：“帝坐、宦者、斗、斛、列肆、屠肆、宗人、市楼……呵呵……”
敖空闻言，微微皱眉：“天市垣？”
大海之上，北莽大帝郜世辉，或者说北斗七星中的冼开阳，其身周星罗密布间，正是呈现星海三垣之中的天市垣景象。
接下来，便是天市垣群星整体破灭。
星罗破碎之下形成的恐怖力量，一起照着苏破当头倾泻。
苏破神情安然，剑锋所向，便又是一剑。
毁天灭地的洪流，被从中一分为二。
那恐怖的破灭感，因此消散许多。
但即便是被斩破分散向两边的洪流，落入下方大海中，也瞬间叫整片海域被蒸发干净。
大片大片的海底礁岩，直接暴露在大家的视野中。
同时，海底大陆上形成两道向远方延伸，组成“八”字形的巨大裂谷，深不见底。
星罗爆发的冲击力，叫半空中的苏破，身形也向后飘飞。
但他很快便稳住身形，没有丝毫后退之意。
手中无形的剑锋徐徐抬起，继续指向远方那个高瘦的身影：“好身手，我们继续。”
冼开阳上下打量苏破：“之前虽有耳闻，但估不到当真如此高明，隐约间更胜森罗万象神剑。”
论修为境界，苏破修成武皇巅峰境界威镇寰宇，不过是这几个月内的事情。
在这方面，冼开阳比他功夫更深。
但论拳法剑术，却是苏破的剑道，隐隐压对方星罗灭世拳一头。
蒋辙、宋睿等人远远望见这一幕，心神都微微动荡。
北莽大帝，同“辰皇”楚摇光，居然是同门。
当然，看现在的样子，他们应该是彻底翻脸了。
北莽与长安之间，必有一战，矛盾难以化解。
但问题是，北莽大帝虽强，竟似乎奈何不得“剑魔”苏破。
当然，大帝他也没有输。
可是，那长安城那里，并非只有苏破一个人啊……
神秘而恐怖的长安城主，才是最要命的存在。
照这么看来，恐怕北莽敌不过长安城……
蒋辙、宋睿等人心中动摇，化名郜世辉的北莽大帝冼开阳，却神情冷静淡定。
武皇巅峰境界，领袖绝伦，他一路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得高手，面对强敌，只会斗志与杀意更加浓烈，更加霸道。
随着他再次出拳，顿时便又有星辰凝聚，然后破灭。
下方大海一片空白，海底不停塌陷。
远方海水涌动间，竟无法填补这里的空缺。
苏破同样神情平和。
任对头如何强横，他都是迎面一剑。
长安城大明宫里，张东云静静目睹这一切，忽然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随机捍卫任务9.4——擒拿或击杀与长安为敌的九峰书院第二峰宗师王彻、第七峰宗师沈园以及大乾皇朝莫川王宋金岭】
【城主客卿与属下击杀与长安为敌的王彻、沈园、宋金岭，完成随机捍卫任务9.4，获得升级历练一万五千点】
张东云闻言，徐徐呼出一口气。
融合第三块仙迹碎片后，系统新功能如下：
【守护历练与建设历练有一项不达标的情况下，如果另一项超额，可大幅消耗此历练，获得临时扩张机会，令无敌城提前扩张达到下次标准，维持时间一日，消耗额度为原标准三倍】
沈和容干掉王彻，先前的捍卫任务完成。
加上这一万五千点进账，张城主当前的守护历练点数，累计达到六万四千二百点。
【城主是否愿意消耗守护历练五万七千点，提前进行第九次扩张？】
是。
张东云下令。
393.无敌的拳
消耗，是当真巨大。
功能，对当前的长安来说，也是真的实用。
是以张东云刚刚浏览过系统说明后，心中着实痛并快乐着，满是蛋疼的感觉。
不过，这不影响他立即做决定。
随着张城主一声令下，无敌城中以大明宫为中心，顿时再次放出铺天盖地，但常人难以觉察的强光。
无敌城的南北与东西，都再次各自扩大为原先的四倍。
朝其他方向暂且先不提，向西去，则是一路将整个中土大地，正是覆盖在内。
沈和容解除了自己的家国天下，收敛弟子王彻的遗骨，静静看着龙特、楚辛、宋柏带队，长安城其他高手赶来，平定控制昆阳城，继而掌控整个大乾皇朝。
张东云，在比他们更高的视角，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还能看到，灵光寺接到昆阳城陷落的消息后，智灯方丈等灵光寺高僧，没有太多犹豫，很快做出决断。
整个灵光寺山门里，所有僧人，在短暂混乱后，很快便恢复秩序，迅速收拾行装离开。
正一派澄阳真人等人，同灵光寺之间没有解不开的死仇。
他们相助长安阻击灵光寺佛门高手，防止对方支援昆阳城。
如今昆阳城已经尘埃落定，灵光寺众人一心想要逃走，正一派众人没有一味死拼。
包括智灯方丈在内的灵光寺三大高僧，一起拼命，为同门突围开路。
他们仓惶退走，正一派上下虽不拼命，但也不至于坐视不理，仍衔尾追杀。
张东云并没有在意。
他的视线同思绪，随着无敌城范围的扩张，继续向外。
中土上其他地方，例如刘家大宣皇朝、王家大丰皇朝又或者中岳寺，陆陆续续接到消息奏报?全部因此动荡起来。
北莽，乃至于南荒地界，这次也全都被无敌城囊括在内。
被“剑魔”苏破先前扫荡过一趟的北莽?如今人才凋零。
南荒七妖五魔，对张东云而言?如今也历历在目。
曾经到过中土的金翅大鹏鸟一族族长玄风?以及族中高手橙光，都落在张城主视野内。
不过?张东云眼下没有搭理他们。
他的注意力，一路向西。
虽然中土到西域之间跨越荒海的距离明显比东疆、北莽等地到中土更远?但无敌城的有效范围?还是成功抵达西域之地，将西域东端滨海地带覆盖在内。
在西域东海之滨，当前有不少人?正在四下里查探?并渐渐深入远海。
因为当前海潮涌动，明显异常?掀起一场又一场海啸与风暴。
张东云扫了一眼?没发现自己感兴趣的目标，于是视线又向后收。
海啸与风暴的源头?正在于中土和西域之间的茫茫大海中。
这里?正爆发一场惊世之战。
两个立于武皇巅峰境界?并且明显强于其他大多数第十四境高手的武道强者，正殊死决战。
以他们动荡寰宇?撕天裂地的恐怖实力，波及深远。
虽然荒海广阔，但二人带来的影响，足以改变原先的海洋气候。
于是一场又一场大海啸，向四面八方蔓延。
不仅仅是西域东海之滨，中土这一变西部临海地区，此刻同样面临海啸侵袭。
只是随着张城主掌控的范围变大，海面上忽然变得风平浪静。
拳来剑往，正在交锋的苏破和冼开阳，马上察觉情形不对。
两人出手带来的风暴，竟被忽然而至的无形力量平息。
远处的蒋辙、慧行等人，都是一怔，四下里不停张望，心中隐约生出惶恐。
“七弟，退后。”
一个闻言而又缥缈的声音，这时忽然自天穹之上响起。
苏破闻言，虚握的五指张开，散去手中无形无质的神剑。
冼开阳也没有继续攻击，不过迢迢璀璨星河，在他身体周围不停盘旋。
星辰之中蕴含的磅礴力量，越来越凝练，越来越沉重，蓄势待发。
“你找朕的八妹做什么？”
一个身影，出现在苏破和冼开阳面前，光辉笼罩下，叫人看不清具体相貌。
但苏破不用看便知道，是自家大哥到了。
“惭愧，要大哥你亲自出马。”他负手立在张东云身侧。
光辉笼罩下的张东云微微颔首：“不碍事。”
冼开阳此刻视野中，已经没了苏破的身影。
并非苏破没有威胁，而是那个光辉笼罩下的身影，给了冼开阳太多压力，叫他此刻只能关注这个忽然到来的神秘人。
“长安城主？”
虽然不了解，但冼开阳第一时间便确认，长安城的主人只能是眼前的张东云。
“你只需回答朕的问题。”张东云言道。
冼开阳轻轻吸一口气：“朕不习惯回答别人的问题。”
张东云点点头：“那么，现在开始，你要养成这个习惯……”
他说话同时，对面的冼开阳便直接抬手，举起拳头。
随着这个动作，冼开阳身体周围群星，齐齐震动。
星河流转间，难以计数的星辰，便化作浩瀚洪流，目标直指张东云。
星辰恍若大日，蕴藏无尽炽热力量。
但在这一刻，群星仿佛要一起步向灭亡，星海走向终结。
冼开阳一拳击出。
但方才蠢蠢欲动的银河群星，却反而齐齐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冼开阳双目瞳孔猛然收缩。
他眼角余光看见，自己出拳抬起的那条手臂，竟然齐肘断裂。
手掌和小臂，完全消失不见。
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齐齐凝固。
下个瞬间，才有鲜血从他断臂伤口喷出。
“……此外，在朕面前，你的自称要改。”张东云后半句话，轻描淡写说完。
站在他身旁的苏破，眼睛一亮。
因为这位剑魔发现，不仅冼开阳出乎意料，他方才也没能看清自己大哥的动作。
远远望着这边你的蒋辙、慧行等人，都更不必说，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冼开阳断臂伤口喷血，所有人才大惊失色，楞在当场。
那就是长安城主亲自出手吗？
击杀魏皇和空如大师、压服衍圣府府主的北莽大帝，同他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巨大？
等他们回过神来，大家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面如土色。
蒋辙心中懊悔，自己烧错了香，拜错了神。
长安城如此强盛，便是他蒋辙通过北莽，突破到第十四境，又有什么用？
宋睿、向晨二人心中更是郁闷的想要吐血。
他们原先和“北海六凶”里老大谭平一样，都是有心投奔长安城的。
结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倒向北莽大帝。
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安中人。
屠琳一颗心沉到谷底。
不管是站在北莽这边，还是站在师门太清宫那边，眼前的长安城都让人感觉简直是不可战胜。
至于慧行，心中便只有绝望这一个念头。
如果长安城要保中岳寺的空慈，他这辈子报仇都没希望了。
对于观者感受，张东云没有多理会。
他正是平静站在原地，负手立在半空中，仿佛动都不曾动过。
冼开阳深吸一口气，手臂血肉蠕动，勉强止住伤口出血。
他没退避，目光冷静中，涌现出更强的斗志。
这高瘦男子徐徐举起自己剩下的另一条臂膀握拳，比方才更加审慎，但也更进一步催动全力，凝聚万千星辰。
张东云淡然看着对方，微微点头：“不错，心志坚毅，罢了。”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这时伸出一只，张开五指，也同样握成拳，抬起与冼开阳的拳头遥遥相对。
“请指教。”
冼开阳沉声开口，然后万千星辰便一起破灭，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汇聚在一起，打向面前这个强大的敌人。
张东云相同动作，迎着冼开阳的星罗灭世拳，笔直一拳击出。
看似没有冼开阳群星汇聚，因何破灭那般声势浩大，但他这一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一阵恍惚。
这一刻，仿佛有主宰宇宙，掌控世界的天帝降临人间，无比高缈，无比威严。
张东云这一拳之下，莫说中土、北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扁平起来。
苍生造化是一副图画。
不管冼开阳，还是破灭的星河，都只是画中物。
而张东云则是画外人。
他随意挥洒。
画中人与物便为之改变。
大家隐约间看见，画中景象，那些奔流的破碎星河，竟然没有半点停歇缓冲，就忽然倒转。
画上景象栩栩如生，但浩浩荡荡的星辰天河，却全部倒灌在它们原本的主人冼开阳身上。
星辰继续破灭，膨胀塌缩。
落在冼开阳身上，便是一个又一个洞。
星辰破灭，仿佛无声无息，但难以计数，连绵不绝。
于是冼开阳身上的空洞越来越多，渐渐连成片。
到得后来，反倒是他身躯血肉越来越少，只剩少许肉末粘连，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大家失神恍惚，只在一瞬。
瞬息过后，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那仿佛俯瞰整个世界的天帝虚影消失。
大家面前得景象都一切恢复如常。
仅有一个例外。
方才星罗灭世，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北莽大帝冼开阳，这时余下身躯全部消失。
只剩一个头颅，还漂浮在半空中，目龇欲裂。
他没有死，没有失去意识。
张东云淡定地同那对瞪圆的双目对视：
“回答朕的问题，你找八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