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渡河
冒着浓浓黑烟的战船让乙支文德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计算之中是要等到唐军开始渡河之际他才会让将士们动起来，利用地势之利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了，而在唐军渡河尚未完成直接让弓箭手出城抛射，这样就能趁着唐军渡河的时候给其造成一定量的伤亡。
但眼下城南有唐军水师的牵制，辽水上还有那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还冒着滚滚黑烟的船，乙支文德顿时有了一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冒着黑烟的战船有什么不同于普通船只的作用，但他知道这肯定和普通的船不一样。理智告诉他应该就在此时出城挫败唐军渡河的想法，但城南那支从青泥浦一路杀上来的水师又让他很是顾忌。
“将……军，您下令啊！”与乙支文德同站在城头上的偏将有些着急。
眼看着那冒着黑烟的船已经到了唐军那边，甚至远远地都能看到已经有唐军在登船了，而自己这边的将军却一言不发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这算什么事儿？
临场发愣，这是战场大忌，谁都没想到这种低级的错误会发生在乙支文德身上。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偏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这么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传我命令，所有将士出城迎击。”在偏将的提醒之下乙支文德终于是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然而他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让偏将不愿意接受。
“将军，这……”
“执行！”
且不论乙支文德今天的反应如何，但他以前的战绩是彪炳的，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偏将质疑。
“咚咚咚～”与唐军的不同，高句丽的战鼓声短而急促，这是短兵相接的直径。
吱呀~
这座不知道在辽水边伫立了多少岁月的城池已经有些老旧了，城门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把所有的弓箭手全部调到城头，如有需要……”乙支文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道自己都不愿意发出的命令。
“不分敌我！”
“将军！”
“本将将会亲帅将士们出城迎敌，这城头就交与你了。”
自乙支文德上到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日这辽东城怕是守不住了。
原本他打算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利用地势之利给唐军造成一些伤亡后就往后撤走，等回到国都平壤的时候再夸大一下唐军的战力以及火炮的威力，这样一来虽然声望以及官职会受到影响，但最起码能够活命。
然而现在不行了。
自从薛万彻率领的水师出现在辽东城南的那一刻开始，这辽东城之战就注定要以高句丽的败北而结尾。
乙支文德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基于辽东城特殊的地形上，现在却都没了作用。
他可以逃走，眼下的时间虽然不多了，但他想要退走这辽东城还是能办到的，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不是他热血滔天准备与唐军死战不退，而是因为他知道在不啃下唐军一块肉的前提下，他即便是逃回了平壤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就战死在这辽东城，这样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荣留王或许还会因此善待他的家人。
“本将出城之后会率领将士向城南的那支唐军冲杀，而你在本将出城以后立刻紧闭城门。”说到这里，乙支文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用莫大的决心做了一个决定。
“点燃那支烽火！”
“将军！末将不能这么做啊！此举无异于是将您唯一活命的机会都给掐断了啊！”偏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烽火，作为古代战争最常用传讯手段高句丽也是会用的，然而有些时候烽火也会被赋予特殊的含义。
辽东城若是点燃烽火，那就代表着此地失守，通知高句丽后续的关隘做好迎敌的准备。
同时，这烽火也是在告诉某些人，启动乙支文德留下的最后手段。
辽东城的西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山，这座山没有名字，但乙支文德却在这座山上安排了很多的人。
同时也准备了大量的滚石与擂木。乙支文德没想着用这些滚石和擂木给唐军造成大量的伤亡，只是想着以此堵塞城门，给城内的人留下撤退的时间。
不是他大公无私优先考虑别人，他只是想在最坏的情况下做出对自己最有益的行动。
毕竟，死战不退这种美名是需要人去传达的。
……
就在乙支文德下命令的时候，第一批次的将士已经登船了。
为了顺利拿下辽东城，也为了奠定这首站的胜利，不仅是水师的船，就连来往辽东湾的补给船都暂时被姜云明调了过来。
“苏定方！”第一批次的将士已经登船，姜云明要给他们找一个暂时的将领。
“末将在！”
“渡河之后所有将士听你指挥，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回大总管！设藤甲阵！保护火器营的兄弟们架火炮！下投石车！”
“好，去吧！”
“末将领命！”
随着苏定方的上船，战船顶部本就没有停止过的黑烟瞬间浓烈了起来。
“为什么你一再坚持要把投石车运过来，这很费时间，并且还会占用大量的位置，本来这一批次渡河的将士们还能再多上百人不止。”
看着离开岸边的战船，李勣对姜云明的坚持很是不解。
“大总管可还记得那年定襄城的模样？”
“自是记得。”李勣点了点头，但随即说道：“这不是更加说明有火炮就已经足够了么？”
“不一样的。”姜云明没想到李勣会以此来反驳他。
“火炮的确是攻城利器，在其威力下鲜少有城门能顶得住火炮的轰击，甚至如果打得好就连城头驻守的人都要退下去避其锋芒。”
“但终究是攻城所用，除非直接砸到，火炮对敌军造成的伤害就只有崩起的碎石。”
“但投石车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李勣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姜云明在藏什么东西。
“投石车投掷的是石头，不论是威力还是发射的速度都远不如火炮……”
李勣想了所有的关节，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漏了一点。
“难道你……”看着淡笑中带着些许期待的姜云明，李勣满脸的惊骇。
就在二人说话间，战船已经靠到了对岸，将士们井然有序地下了船。
第五百八十三章：本该退出时代舞台的武器
在苏定方的指挥下将士们井然有序地下了船，并且在下船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动了起来。
手持藤甲的步兵全部都冲到了队伍的前方，训练有素地结成了一道长龙，手中的藤甲也形成了第一道防御，防御的主要目标就是辽东城上的弓箭手。
随后下船的是火器营的火枪手。
在大军行进的过程中其实火器营一直都是属于拖后腿的存在，因为火炮的笨重导致火器营每每都是在队伍的最后面，大军甚至还时不时的要停下来让他们修整。
毕竟高句丽这边是山地居多，不像当初进攻定向时放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在山地里行军，火器营还要负责搬运极重的火炮和弹药，这也就算了，偏偏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高句丽方的一个人影，这样火器营的将士们心中都憋了一股气。
期待了许久的战争就在眼前，在姜云明的安排中，火枪手是火器营中最早动起来的，他们很是迅速地就在藤甲兵的后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是第二道防线，而且还是以攻代守。
两种兵种卸完，战船上也基本上空掉了，除了两艘战船依旧还停在河对岸之外其余的战船都已经开始往回退走准备开始接送第二批士兵了。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依旧停留在河对岸的两艘船上。
两架堪称是庞然大物的投石车在慢慢的从船上被运了下去。
在整个战场上，除了战船之外就没有比投石车还要大的东西了，即便是火炮也不行，所以投石车甫一出现就吸引了近乎于全部人的目光。
已经到了城门口准备开始帅军冲锋的乙支文德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唐军明明有火炮，但却还是要费尽力气把这笨重的投石车运到战场上来。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是刚刚渡河的将士们这边发出的，而在听到了号角声之后，在辽东城南方向的水师瞬间结阵。
呜~呜呜~
一长两短的号角声，乙支文德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因为他看到远处薛万彻率领的水师已经动了起来。
结阵推进，但在薛万彻的指挥之下，水师的推进速度却很是缓慢，而且仅仅推进到了离辽东城三百米多不到四百米的地方时就停了下来。
不用去探究乙支文德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也曾经这么做过。
为了预防辽东城头上的弓箭手。
这个时代，弓箭的射程普遍都是在两百米左右，而且这还是最大射程，能造成一定杀伤的有效射程不过是在百二十米左右。
三百多不到四百米，这足够让乙支文德预先留在城头上的弓箭手废掉了。
然而乙支文德的绝望还没有结束，已经渡过辽水的唐军也开始动了起来，然而他们并没有直接朝着辽东城这里推进，反而是向着南方唐军水师那边靠近。
直到与水师结成犄角之势才停了下来。
眼看着唐军那冒着黑烟的船已经开始运送第二趟渡河的士兵了，乙支文德一咬牙，大手一挥，让士兵吹起了冲锋的号角。
作为高句丽的第一道防线，荣留王对辽东城这座城池不可谓不重视，单单是这么一个城池他就派遣了近七万士兵把手。
听起来很少，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很多了，毕竟这里离高句丽的国都平壤还远得很，不可能在这一个城池上就耗费一半甚至大半的兵力。
乙支文德一马当先，但却并不敢冲得太远。唐军水师因为忌惮辽东城头上的弓箭手而停在了三百米开外的范围，而乙支文德也不敢离开自家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
装备本就不如大唐，乙支文德更加不敢和大唐打以少打多之战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正是这份踟蹰葬送了他在此战中唯一获胜的可能。
随着第二批次的士兵渡河，姜云明笑了起来。
“在平州时小子给大总管的东西呢。”
“在呢”李勣拍了拍胸口。
“赶紧用起来吧，小子保证大总管能见到您从未见到过的一幕。”姜云明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筒状物。
望远镜，还是单筒的。
在突厥之战过后，姜云明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望远镜造了出来，在定襄之战发生前，他不止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把望远镜弄出来。
所以他在回到长安之后就立刻着手于望远镜的制造，这次也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虽然望远镜的原理很简单，但姜云枫却并没有能弄出来多少，因为望远镜也是要调整焦距的，这在什么都缺乏的大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最终姜云明也只做了十来个，自己留了一个，给李靖和李道宗等大唐的武将一人分了一个，再给老丈人一个就没了。
在出了平州之后李勣也不是第一次用这望远镜了，他熟练的拉开望远镜的短筒，朝着河对岸的战场上望去。
不看还好，一看就让李勣有些蒙圈了。
率先动作的不是站在最前面的藤甲兵，也不是藤甲兵后面的火枪手，更不是被李勣赋予重望的火炮，而是先前他最不看好的投石车。
“这是……”李勣多少有些不满。
在李勣的设想中应该是藤甲兵在前推进，当推进到二百五十米左右的范围内停下来，用比弓箭射程更远且杀伤更大的火炮轰击，在轰击对方城门的同时尽可能多的打掉对方城头上的弓箭手，随后就全军出击，一鼓作气拿下辽东城。
但眼下藤甲兵没有动作，火枪手和火炮也没有，反而是他先前认为都不应该带过来的投石车。
他不知道在上传之前姜云明对苏定方说了些什么，但事已至此，李勣技能安心等待后面的发展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一幕景象就这么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就是他最不看好的投石车，用它不如火炮的射程，造就了一番远胜于火炮的战果。
看着一旁微笑着观察对岸战况的姜云明，李勣打了个寒战，感觉不寒而栗。
他无法想象，这个平时虽然算不上温文尔雅但也算是个颇有才能的少年能缔造出这么一副景象。
一副堪比人间地狱的景象。
第五百八十四章，：老树开新花
也不怪李勣惊讶，因为投石车还是那个投石车，但投射的早就已经不是石头了。
而是开花弹。
在编写教材的那段时间姜云明曾经去搞过这方面的研究，因为单单是编写教材太无聊了，他本来就是个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的人。
所以研究火药的发展方向就成了他闲暇时间的乐趣，而这份闲暇时间的研究在今天见证了其效果。
因为距离的问题，投石车的目标并不是辽东城上的弓箭手，而是带兵出来试图冲阵的乙支文德。
被燃烧后撑爆的弹壳碎成不知道多少片，带着弹体内充填的铁钉、破铁片等东西以极大的动能四散逃逸。
它们不会拐弯，即便是碰到任何东西都只会直直的前进。
高句丽阵中哀嚎声四起，单筒望远镜很是恪守职责，把这一幕都送入了李勣和姜云明的眼中。
这副本该让所有大唐一方人振奋的景象但姜云明却并不满意。
开花弹是他的一个心结。
本来他和李勣的态度是一样的，投石车这种落后了一个时代的武器是不应该出现在有火炮出现的战场上的，但姜云明没有办法。
他造不出能用火炮发射的开花弹。
火炮的炮弹是以火药燃烧作为推进力的，这也就代表着开花弹弹体外无法预留引线，因为即便是预留了也没用，炮弹还未射出炮膛，引线就在火药的燃烧中消失殆尽了。
除此之外，开花弹弹体的强度也是一个问题。
弹壳太薄，那么久极有可能在发射的时候炮弹在炮膛内就被强大的压力挤碎；弹壳太厚，那么开花弹射出以后的爆炸就会受到影响。
而投石车就简单多了，只需要考虑射出之后能不能顺利爆炸就好了。
所以说投石车就是姜云明的一个备选方案，是在用火炮发射开花弹失败之后以备不时之需的。
很幸运，他还有个备选的方案；也很不幸，他用上了这个备选的方案。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备选方案也不能让姜云明满意。
开花弹的爆炸时间并不一致。
有的在半空中就炸开了，有的落地之后等了几息时间才炸开，虽然都对敌人造成了有效的伤害，但姜云明却并不满意。
而且是很不满意。
要知道，在开花弹进入生产程序之前姜云明就对工匠们三令五申，引线中火药的量一定要严格把关，不能出现有的多有的少这样问题，而且引线的长短姜云明野外实验过后给出了具体的标准。
就连行军途中，火器营的士兵们都每人手上一个小木条，没当大军修整的时候就要挨个测量开花弹引线的长度。
在这样的严谨之下，开花弹的爆炸时间还是相差甚远。
“这……是什么？”单手持着望远镜，李勣的说话声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新武器，大总管喜欢吗？”
放下了望远镜，这种场景姜云明并不喜欢看。
他不圣母，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喜欢这种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即便这个场景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缔造的。
“喜欢？”李勣哼哼一笑。“老夫倒是喜欢，但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怕是等到班师回朝之后孔太师会参上你一本了。”
“参吧，参我的人多了去了，他算老几？”姜云明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若是平日里他是不会说出这话的，但现在他的心情属实是不太好。
“先别说参我了，怕是等到班师回朝之后有人就要掉脑袋了。”
“嗯？什么掉脑袋？谁要掉脑袋？你要砍人脑袋？”
李勣有些蒙圈，直接整出了一个问号三连。
他不理解，明明现在大唐一方出于莫大的优势，姜云明怎么就说到掉脑袋的问题了。
“制造这批特殊炮弹的工匠。”
“为何？这炮弹的效果不是很好吗？”
“爆炸的时间相差太大，长的延迟了近三息时间才爆炸，而短的甚至还未落地就爆炸了。”
“这……”李勣很是无奈，他认为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在他看来，只要所有的开花弹都对敌军造成了伤害，那么这些炮弹就是合格的。
“您不懂，我可不想看到有朝一日这炮弹还未飞出我方阵营的范围内就炸开。”
其实有时候想要转变一个人的看法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好像现在的李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李勣想到了自己才刚刚看过敌军的惨状，再将其代入到自己这边来……
李勣猛地打了个寒颤。
“的确是应该重罚！”李勣狠狠的点了点头，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出征在外的武将最讨厌的事情有四件。
傻毕的领导，傻毕的下属。
捅刀子的文臣，残次品的装备。
现在的李勣很明显就想到了其中之一。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李勣点头姜云明也准备严肃处理。
炮弹的木箱上都是有名字的，制造炮弹工匠的姓名以及制造引信工匠的姓名。
每个装填炮弹的士兵都必须收好他装填过炮弹的箱子，在结束后去军资处登记。
但是战场杂乱且紧张，而且炮弹基本上都是朝着一个方投射的，即便是统计名字以及贯彻到每个装填炮弹的士兵身上也很难就有问题的炮弹到底是谁造的这一问题得出明确的结果。
不过没关系，姜云明一开始就没打算很直接的搞清楚问题炮弹是谁造的，到时候只要结合战场上装填炮弹的士兵以及火药署的工匠们的证词就好了。
误杀的情况在所难免，姜云明打算用极为严苛的刑罚来制止制造次品炮弹的事情发生。
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勣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虽然和姜云明同样都是挂着大总管的名头，但就辽东道和河北道的差异也使得姜云明在战场指挥上要矮李勣一头。
这并不是有明确规定的，只是潜规则，但姜云明不打算违反这个潜规则。
“你成长了。”在了解过姜云明的办法之后李勣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证姜云明的成长，但这却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
当初那个在朔州城下，那个对着被解救的汉人女子毫不吝惜地散发着怜悯之心的少年。
一去不复返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首战大捷
和姜云明李勣一方的云淡风轻相比，在辽东城下的乙支文德的处境就要糟糕得多。
早在被指定为这辽东城的戍守将军那天开始，乙支文德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
人的名，树的影。
很多的传言往往都不是空穴来风，在知道要面对上那个把突厥颉利可汗打得望风而逃的火炮，乙支文德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甚至他早早的就设想过自己好几种下场，并且针对每种下场他都规划好了后路。
就如同他出城之前所想一样，若是自己能活着回去最好，若是今日死在这辽东城，那么荣留王也不会太过为难他的家人。
然而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一种景象。
唰~
呲~
高句丽的号角兵被乙支文德一刀枭了首，没有了压迫，猩红的血液从那号角兵的颈部断口喷涌而出，溅了乙支文德一脸。
然而他却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嘟~
冗长的号角声响起，乙支文德卯足了全身的力气。
被派留守辽东城的偏将一直在犹豫，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点燃烽火，辽东城西面山上的士兵就会将早就准备好的滚石擂木推下山头。
到那时，出城冲阵的乙支文德就再没了退路，除非他能将唐军杀得闻风丧胆片甲不留，不然的话他的下场就可以预见了。
俘，或死。
姜云明早早埋下了开花弹这一个伏笔，现如今不仅是炸得高句丽军哀嚎震天四散而逃，也是炸得守城的偏将失了神。
偏将无比希望乙支文德赶快率军撤回辽东城内，但冗长的号角声却犹如当头一棒，敲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咬咬牙，抽出腰侧的战刀，偏将狠狠地一挥。
“点火！”
很快，冒着浓烈黑烟的烽火在辽东城头上燃起，姜云明和李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黑烟？”姜云明奇怪地问道。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有什么会让烽火冒起黑烟，如果是狼烟的话燃烧产生的烟雾应该是白色或者是淡棕色的，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塑料之类的东西。
动物的皮毛燃烧也会产生黑烟，但绝对不会如此的浓烈，要达到这个程度需要多少的皮毛？
“高远，你看西山。”
相比于姜云明，李勣的观察范围更加广阔一点，因为他知道如果辽东城要燃烧狼烟的话早在他们发现自己的时候就该点起来了，而现在才燃起烽烟，那必定是什么特殊的指令。
所以李勣就用望远镜四下观察了一下，果然，让他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再加上投石车投掷出去的开花弹爆炸的声音几乎成了辽东城战场上的唯一声音，所以即便是已经渡过辽水的将士们都没有听到声音。
西山上，时刻注意着辽东城的高句丽士兵们在看到黑色的烽烟燃起后就立刻执行了当初乙支文德给他们的命令。
大量的滚石擂木被推下西山，虽然仅仅是一层，但却绝对能让唐军的战马以及火炮无法越过它们进入辽东城。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看着这一幕姜云明不由得发出了赞叹声。
渡河之后的计划是他定的，但渡河之后就朝着薛万彻率领的水师靠近是李勣无意间谈及的，姜云明只是顺道记了下来。
他知道，任何人在专属于自己的方面都有独到的经验，他虽然有着超越时间的见识，但在像战争这种李勣远比他精通的地方他要多听李勣的。
果不其然。
最初，姜云明是想让将士们渡河之后直接向着辽东城推进中间只要留下一块区域用以放手辽东城头上的弓箭手就好了。而眼下，辽东城前大约三百米到五百民区间范围内都被滚石擂木给覆盖了。
因为高句丽的避退，所以姜云明这边并不知道镇守辽东城的是乙支文德，但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老辣，太老辣了，乙支文德把战场思维揣摩地透透的。
在这个时代，抛射的弓箭最远射程能达到200米左右，而在辽东城头上因为高度的加持还能更远一点，所以一般的将领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处停下。
姜云明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前隋征伐高句丽时更是用计使得隋军大败而逃的乙支文德，不得不说在战场经验以及嗅觉方面要比姜云明这个新人强得多。
他恰到好处的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西山因为地势并不陡峭很容易上去这就很容易会遭到忽视。
辽东城可不是两座险峻山峰中间的沟谷，四面都能上的西山在这种情况之下显得太不起眼了。
“学到了？”李勣看着姜云明微微笑道。
“学到了。”姜云明点了点头，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认同那句话。
姜还是老的辣。
“走吧，我们也该过去了。”看着再次折返的船，李勣率先朝着河边走去。
在战场上，很多人下意识的会认为负责指挥的大将一般都是处于重重的保护之中，像如今渡辽水这种危险的举动大将都要等到最后过去。
其实并不是。
在已经渡河的士兵们筑起相对安全的防线之后负责指挥的大将就要渡河了，毕竟隔着一条河，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想要指挥命令顺利下达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负责指挥的将军越早渡河越好，这不仅仅能让指挥更加的顺利，也能让将士们的士气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毕竟你作为主宰战场走向的人，一直猫在最后面那算怎么个事儿？
说起来，姜云明这还是第一次登上这由他提出概念的船，不过可惜的是他不能停留多久就要下船。
对岸的战局发展的很快，在辽东城面前被滚石擂木占据的情况下，大唐的将士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经出城了的乙支文德身上。
薛万彻虽然在历史上是个身具反骨的人，但在战场嗅觉上还是毋庸置疑的。
在发现滚石擂木的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向着东北方向行进，彻底堵死了乙支文德后撤的路线。
虽然薛万彻的反应极快并且令人拍案叫绝，但这次属实是他想错了。
因为乙支文德根本就没有想着要逃走。
第五百八十六章：马革裹尸
作为早在中原的前隋时期就已经成名的将军，乙支文德深知此次辽东城的攻防战关乎着他的生死深知他家人的生死，他知道若是自己在此等大败的情况下逃回平壤，那么等待着他的就只有一个结果。
所以一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就没有逃走这个选项，不仅不会逃走，连投降也不会。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乙支文德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能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的路。
亲自吹响撤退的号角，但这号角声并不是给他带出来的将士们听的，而是吹给辽东城里面的人听的。
事已至此，辽东城已经无法阻止唐军了，除非此时神兵天降，高句丽倾尽全国之力来守卫这座辽东城，那也仅仅是有一战的可能。
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高建武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他一面向唐朝俯首称臣，一面联合百济不断骚扰新罗，甚至一度堵塞了新罗朝贡大唐的路线，逼得新罗只能从海上走水路。
乙支文德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程咬金已经拿下了长口到开城一线，距离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城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高句丽有一部分的军队是留守在南边的。
他不知道程咬金的行军路线，但他知道高句丽在和大唐作战的时候要预防新罗在背后捅刀子。
看着自己身边不断有放下武器的将士们，乙支文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出了自己腰侧的佩刀。
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勤不济和将领轻敌，但再怎么说乙支文德也是曾经用计谋以少胜多大败隋军的一名将军。
然而此时，一代名将只能陨落在这里，猩红的热血染透了这边关的土地。
乙支文德一死，本就已经有不少将士投降的高句丽军的气势很快就土崩瓦解，那些心存希望负隅顽抗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被唐军迅速地按倒在地。
“可惜了。”看着还在微微抽搐的乙支文德，李勣发出了惋惜的感叹声。
面对李勣的感叹姜云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乙支文德他并不了解，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的记载并不是很多，几乎就是被一笔带过了，寥寥的记载还基本都集中在了他和隋军的战斗上。
不过虽然不知道乙支文德这个人，但姜云明却知道李勣在为这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将领惋惜，这就代表着这个人是个出色的将领。
最起码是李勣这种程度的人所惺惺相惜的。
“没什么可惜的。”在这种问题上姜云明远比李勣这些人要看得开。
“兵败之后连对方将领的面都没见就引剑自戮，这证明了这个人早就心存死志，这种人是不可能为我们大唐所用的。”
“只是有些感叹罢了。”李勣摇了摇头。
马革裹尸，这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武将的归宿，是最高的待遇，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勣还是有些不胜唏嘘，因为看到了此时的乙支文德他就想到了自己。
他也是武将。
“好好埋葬吧，虽然是敌人，但他却不失为是一个可敬的将军。”
对于这个宁愿引剑自戮也不愿投降的将军，在古人的印象这种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虽然因为阵营不同的问题不可能与他把酒言欢，但死后最起码要给他一个体面。
对于这种做法姜云明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武将内心最后的底线。
但对于姜云明来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李勣就好了，他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多做掺和。
一是因为他年纪太轻，二也是因为他并不是这个战场上的最高将领，所以怎么说他都没有那个资格。
“苏定方。”
“末将在！”被点到的苏定方高声喊道，随后快跑几步来到了姜云明的面前。
脸上的兴奋还未褪去，而且还给到姜云明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似乎这场近乎碾压的战斗让苏定方感觉很不尽兴。
“归拢队伍，与水师共同准备接收辽东城。切记，一切都要小心，如果让敌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打了埋伏，那你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是！”
辽东城并不是两座高山中间的沟谷，西面的山并不险峻，而东边还有一块平原，所以即便是城门被滚石擂木所堵塞也并不影响唐军接收辽东城。
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行事要变得更加小心才行。
毕竟是要绕到敌人的后面，从面向敌人大本营的那一侧进城，即便是在正面战场取得了大胜的情况下也是很容易被伏击的。
乙支文德最初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才设置了滚石擂木。
如果双方处于僵持状态，那么正面城门前的滚石擂木无疑会成为唐军攻城的一道人造天堑，即便是辽东城失守了，在这种情况下唐军接收辽东城的进度也必须放的很慢。
虽然仅仅是一座城池，但不管怎么说你从正面都看不到敌人在背面是怎么布置的。
“结束了？”看着走上来的李勣，姜云明随口问了一句。
“你似乎觉得老夫这种做法很多余。”并没有回答姜云明的问题，李勣反倒是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姜云明的态度。
“是。”没有任何的躲闪，姜云明很是光棍地承认了李勣的说法。
“为什么？你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应该知道在战场上都有哪些不为人知的规矩。”
“如果这是大唐与高句丽的最后一场战争，那么对于这个宁死不降的将军我愿意以最高的礼遇去对待他，甚至可以将他的遗体运回他的家乡厚葬。”
“但今天的这场战斗不过是这场战争的开端，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的战斗在等着我们。”
“高远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现实。”
“我宁愿把这份时间用到调兵遣将或者带领大军继续行进上面，因为我知道，死的人已经死了，这是不可逆转的，但我们还活着，而且还要继续活下去。”
“先不说他是一个敌方的将领，说句冒犯的话，今天即便是您战死在这里小子依旧不会这么隆重，顶多是让人收敛尸身，待到班师回朝之后再行厚礼。”
“对于敌人，我会以一场大胜来回敬，告诉他你的阵亡并不是因为你实力不足的原因。”
“对于同袍，能够让其安心的也唯有一场大胜。”
第五百八十七章：前进
将让人心生敬佩的敌军将领厚葬，这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尊重。
姜云明并不反对这种战场之上的尊重，但他认为这种事要在一个合适的场合才能进行。
的确，眼下大唐刚刚以碾压之姿打败了高句丽镇守辽东的军队，但谁也不知道这辽东城里是不是还有潜藏的敌人，也不知道这周遭的山林中有没有乙支文德提前留下的后手。
所以，他不是不赞成李勣的这种做法，只是不赞成李勣在这种情况下做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生长时代不同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接受的教育不同，在这件事上姜云明和李勣，或者说是整个大唐的武将想法都不一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孔子的这句话他很喜欢，所以他认为一个完全没有可能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的人，即便他再怎么令人敬佩，略微表示一下就好了，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甚至姜云明觉得站在敌军阵营的乙支文德都不值得李勣为了他而杀掉的那匹马。
更别说李勣的这种做法还极有可能贻误战机。
深深地看了姜云明一眼，李勣并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犯了战场上的大忌讳，但姜云明的说法也无可厚非。
并不是不愿意给这个令人钦佩的将军一个体面，只是相比之下姜云明还是觉得自己的同袍最重要。
“走吧。”李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拾了他才刚刚暂时搁置的本职工作。
辽东城的接收工作很顺利，没有收到一丁点儿的阻挠，因为这里几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留守城头的偏将在看到乙支文德引剑自戮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已去了，年轻的偏将没有乙支文德这种老将那般深沉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带领着城中剩余的有生力量撤退。
往大了说是为高句丽尽可能多的保存对抗大唐的力量，往小了说他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不就此消逝在这里。
但即便是一座空城，李勣和姜云明也没有掉以轻心。
大军很快就被分派到了各自的任务，上城头观察防守的，搜索城内的，还有出城搜索刚才滚落了大量的滚石擂木的西山的。
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往前一点一点的推进，这才是真正的战争，而电视剧中那种一路奔袭，一天直接打到敌军腹地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战场上你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而不能想当然地把敌人当做傻子。
不是说你认为山野林地中没有埋伏那就是没有埋伏了。
即便是没有埋伏，那将士们也是需要修整的。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的战场并不是什么闲逛的地方，每个人都要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以及精神的无比集中，谁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当玩笑，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体力的消耗还在其次，精神上的消耗是最大的。
但这种休息是短暂的，李勣仅仅只给了大军一晚上的时间。
在姜云枫看来其实并没有必要这么着急，但在战场上他还是更愿意听李勣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所说，尤其是这辽东城之战那些他没有预想到的景象更是让他坚定了这种信心。
但其实李勣想到的姜云明也想到了。
辽东城是大唐进攻高句丽的第一个战争，而按照既定的路线来看下一站就是后面不远的白崖城。
虽然嘴上说不远，但这都是相对而言的，辽东城和白崖城之间的实际距离说起来并不近，足足有三舍。
就是成语退避三舍中的三舍，九十里。
而后面的乌骨城和泊汋城最起码要三四个三舍。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仅仅在辽东城后面的白崖城不管是姜云明还是李勣都不敢小觑，因为这个城池虽然也是属于极为靠近边关的那种，但它的意义却不一般。
它还有着另一个名字，纥升骨城。
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比较陌生，但它却是高句丽建国之初的都城，也是高句丽的第一个都城。
虽然仅仅在四十余年之后高句丽就迁都到了国内城，但对这里的重视绝对不亚于辽东城，甚至还要比之辽东城更甚。
“这里您打算怎么办？”辽东城中，原本是乙支文德的住所如今已经被姜云明和李勣鹊巢鸠占了。
“这里会留下少量的士兵，陛下很快就会从营州柳城赶来。”李勣看着斥候送回来的汇报，头也不抬地回答着姜云明的问题。
“这样合适么？”姜云明皱起了眉头。
他是不反对老丈人御驾亲征，但他提前也说了只有在大军攻下两个城池的时候老丈人才能向前一个城池。
可是这辽东城已经算是高句丽的地盘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地方，姜云明总是有一种这里不如营州柳城安全的感觉。
“陛下你也了解，此次虽然是御驾亲征但实际上和在长安是一样的，都接触不到真正的战场。我军大捷的消息老夫已经命人传回去了，我们即便是不赞成也是阻止不了陛下到这辽东城来的。”
对于李勣的说法姜云明也不由得点头赞同。
这所谓的御驾亲征说是要锻炼李承乾的处政能力，但实际上还是李世民想满足自己的意愿要更多一些，所以让他同意不亲临正面战场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如今在辽东城已经被攻占的前提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渡过辽水。
这和最初答应的不一样，但姜云明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他早在出征之前就想到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届时全力阻止老丈人亲临战场的想法。
“要不……”姜云明想了想，对李勣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您率领大军前往白崖城，小子我留在这里等父皇过来？”
“也行。”李勣仅仅是低头想了一下就同意了，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姜云明的想法。
现实也是这样的，在这次出征的人中只有姜云明才能最大程度上预防李世民遇到危险。
不是说姜云明能保护李世民，而是能阻止李世民自己踏入危险的地方。
“那在您出发之前我简单的和您说一下之前投石车投掷的那个东西。”
看了看渐渐变亮的天色，姜云明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李勣交代一下开花弹的注意事项。
第五百八十八章：等着您呢
站在辽东城的城头之上，姜云明目送着李勣率领的大军超载白崖城的方向而去。
对于战争，姜云明一直都不太喜欢，不是他圣母，相反的，现在的他对于生命的不值钱虽然还没有完全接受，但也习惯了不少。
所谓的不喜欢战争只是姜云明不想亲自上战场罢了，他不喜欢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即便是他基本上都处于大军的严密保护中。
之前参加的草原之战并非是姜云明所愿，而现在的高句丽之战虽然是他自己想来的，但他所想的是在这后面的战争，是那场需要渡过大海才能开始的战争。
而不是现在和高句丽的战争。
李勣走的算是很匆忙，因为不管是从士兵还是马匹的样子来看休息的时间都是不够的，但李勣顾不了那么多，辽东城之战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这是大军真正意义上在高句丽领土之内发生的第一场战争，是具有代表性且能极大地提升士气的。
但要从战略意义上来说，白崖城要比辽东城更加重要一些，因为之后不管是把目标定在南边的乌骨城、大行城、泊汋城，还是东面高句丽之前的国内城都要经过这白崖城。
不是说这白崖城就绕不开了，而是相比之下途径白崖城的路线才是最高效的。
即便是可能要多打一场战争。
在李勣与大军愈行愈远直至彻底看不见之后姜云明才下了城头。
辽东城的驻防以及警戒任务被姜云明交给了苏定方，为了提高苏定方的积极性以及效率姜云明将自己的望远镜也交给了他，虽然早早的就言明了待到离开这里之后就要归还，但苏定方还是对这观察警戒的利器感觉爱不释手。
其实本来姜云明是想把驻防这件事交给罗三林的，苏定方虽然是历史名将，但在现在来说他的声望远不如姜云明，甚至就连带着姜云明影子的罗三林在军中说话都比苏定方好使。
这是身份以及声望的差异，不是说苏定方就不行，他以后在军中也能达到这个地步，但现在还不行。
最起码相比姜云明这个异类还是不行。
有了苏定方的驻守，姜云明对这辽东城的防守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要知道，火炮这种攻城守城的利器都被李勣带走了，而距离姜云明最近的火炮也是停在辽水水流平缓处的战船上带着的，但若是高句丽出奇兵意图拿回辽东城的话，短时间之内船上的火炮是帮不上忙的。
送走了李勣，守城有苏定方，再加上李勣留下来的两万将士们，姜云明本来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等着老丈人的到来，因为之前这辽东城的攻防战是开花弹第一次被真正应用到战场上，他的心一直都是提在嗓子眼儿的。
然而他感觉自己才刚躺下就被人叫醒了，而且还是自己的近卫罗三林。
“公爷，陛下到了。”罗三林站在门口，隔着门高声喊道。
叹了口气，姜云明起身穿上了衣服与铠甲。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打开门，外面有些雾蒙蒙的看不出时间来。
“公爷，已经过了辰时了。”
过了辰时，那就是已经到了巳时了，而李勣和大军是按照惯例三更造饭五更行军的，也就是说从李勣大军离开到现在也不过是过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也就四个小时，可能会因为时间的不准确性多或者少上那么一点，但据之前回报说老丈人可是在营州柳城的。
从营州到辽水河畔姜云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大军走了足足半月，而老丈人竟然仅仅用了两个时辰？
虽然因为火炮以及各种粮草辎重的拖累，再加上因为是大军行进，速度属实是快不起来，但老丈人这两个时辰就从营州柳城赶到了辽水这边属实是有些太离谱了。
以此看来，要么是老丈人授意回报的传令兵谎报他的所在地点，要么就是在昨夜得到消息之后就连夜行军，在李勣大军出发之前老丈人最少也是在闾山的。
想到这里姜云明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毕竟都已经到了，自己除了出去迎接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先是登上城头，从苏定方那里接过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然后姜云明才让人打开城门出城去迎接。
这一观察姜云明就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老丈人不是谎报了自己的地点就是连夜赶路了，而且从他观察得到的结果来看老丈人此行为了提高速度甚至都没带多少护卫。
让停在下游平缓处的战船将老丈人从河对岸接了过来，姜云明看着下船的老丈人是一句话都没说。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不跟着大军一起行进？”李世民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
他是有些迫不及待，但属实是没想过自己的这个女婿在辽东城等着自己。
“今天这事儿臣不会与他人说，也不会让将士们传出去。在之前儿臣不止一次地劝诫过您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您此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儿臣怕是以后就帮不上高明了。”
“您是长辈，这些话本不应该是儿臣来说，但这之后我们脚下踩的都是高句丽的国土，在战争没有得出个结果之前您还是多注意一下吧。”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李世民摆了摆手，脸上表现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但实则他内心尴尬的一匹。
“虽然高句丽想要再次夺回这辽东城的几率不大，但因为薛万彻率领的水师跟着李勣大总管朝着白崖城行进了，儿臣作为最了解这战船的人就留在了这里。”
姜云明跟老丈人简单的述说了一下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但也没有多做唠叨，要知道虽然这辽东城之前还是属于高句丽的，但眼下在城外还是太危险了。
“走吧父皇，咱们先进城再说。”
“嗯，走吧。”李世民点了点头，但却边走边问道：“薛万彻率领的水师怎么跟着懋公朝着白崖城而去了？你们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
“不是，是李勣大总管为了攻白崖城更稳妥一些才让薛万彻跟着一起的，他主要看重的是投石车，而不是水师那几个人。”
在攻城这种事情上，兵力的多少其实远没有投石车这种利器来得更加重要。
“投石车？”李世民瞬间来了兴趣，他是知道姜云明利用火药新制了一种只有投石车才能使用的炮弹，但实战的场景他可没见过。
“你新研制的那个用上了？战果怎么样？”
第五百八十九章：连战连捷
相比紧张的行军，姜云明还是更加喜欢现在这种在后方镇守的事情。
如果不需要他时不时地安抚躁动的老丈人那就更好了。
从听了开花弹的战果之后李世民就愈发地按奈不住了，他这次御驾亲征本来就是想重温一下那可能即将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在加上如今唐军捷报频传，他是更加的忍耐不住了。
要知道其实他最大的心思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着火炮在战场上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虽然他早就看过了火炮的试射实验，但实验和真正的使用那是两码事。
更别说现在还有个更加挠人肺腑的开花弹了。
“不是，这懋公都已经把白崖城打下来了，你这臭小子不让朕去与大军汇合也就算了，连这白崖城你都不让朕去？”
辽东城内，原本乙支文德的住处如今已经被李世民给霸占了，而旁边就是姜云明的住处。
现在的姜云明是晚上回屋睡觉，白天就在老丈人的房间里呆着。
寸步不离。
“在出征之前您答应过儿臣了，大军推进两座城池，您方可前进一个城池。”
无聊的姜云明一边编写着之前在长安尚未编写完的教材，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李世民说道。
“你……”李世民很是气恼，但却又没什么办法。
自从看了李勣让人从白崖城传回的捷报之后李世民是一天比一天着急，但奈何姜云明早就按住了苏定方不让他开城门放李世民出城。
要说这苏定方也是个妙人。
在最开始姜云明没怎么深入了解过苏定方之前他一直觉得苏定方一定是一个典型的武将，顶多就是脑子活泛一些、战场嗅觉灵敏一些以及更加聪明一些。
但姜云明却从来都没想过苏定方有一手和稀泥的好本事。
在阻拦李世民出城前往白崖城这件事上姜云明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因为他知道他这个老丈人顶多这会儿跟他来回怼两句，但真生气是不至于的。
但苏定方就不行了，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亲疏远近来说他都没有阻拦李世民的权利以及立场。
再怎么说李世民也是大唐当今的皇帝。
然而，阻拦李世民苏定方不敢，但和稀泥他会啊。
每每李世民让他打开城门的时候苏定方就会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搬出姜云明说只要他开城门就直接将他送回京法办的事情出来。
他知道，李世民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他的，甚至连责备都不会，因为从一开始李世民就是没理的一方。
虽然按理来说从李世民到了之后这辽东城的指挥权就应该有位置更高的李世民接手，但作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姜云明的话苏定方也不可能不听。
姜云明早就有言在先，说苏定方若是敢开城门他就敢将他送回京受罚，甚至就地处斩。
这话要情有情，要理有理，李世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在出征之前他答应过的事情全军都知道。
“您就歇歇吧，除非薛万彻攻下乌骨城或者懋公大总管攻下国内城，否则的话儿臣是不会让您再往前走的。”
完全无视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的李世民，姜云明径自将自己写好的纸张摊到一旁晾干墨迹。
“你这臭小子，你是见过了火炮以及开花弹大发神威的场面所以不着急，但朕还从未亲眼见过呢！”
李世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坐下来将姜云明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我军振奋敌军溃败，那开花弹就更没什么好看的了，能到我耳朵里的除了惨叫还是惨叫。”
“先前懋公大总管也说了，待到班师回朝之后孔太师肯定是要参我一本的。”
对于战争的场面姜云明还真觉得有什么可稀罕的，对战场的向往早在经历过草原之战后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战争是要死人的，姜云明不喜欢听那些惨叫声。
“你懂个屁！”李世民丝毫不顾及的爆了一句粗口。
其实从心底来说他对姜云明一千一万个满意，但唯独就厌恶战争这一点他不满意。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厌恶战争，顶多就是厌恶战场罢了，要知道从贞观三年到现在，姜云明直接或者间接地导致了不知道多少场战斗的爆发。
从定襄、白道、铁山到阴山，再到如今这脚下的辽东城，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姜云明的影响之下发生的。
“您是没看到战后给高句丽士兵收敛尸体的时候。”姜云明放下了笔，老丈人把他的思路都打乱了。
“如果用孔太师的话来说那就是有伤天和，几乎每具尸体上都有着不知道多少的坑坑洞洞，甚至有些人都面目全非了。”
想起打扫战场的那一幕姜云明就有点儿想吐。
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从来都没上过战场的瓜娃子了，但这种没有一具全尸的情况他还真是没见过。
硬要说见过的话那也是在后世的电视上，但那也没有像战争这么大规模的。
“报！~”
李世民还未回话，门口就传来了传令兵的喊声。
“进来！”李世民急不可待地吼了出来。
“禀陛下，禀大总管，薛将军率领的水师已经攻破了乌骨城，传令使如今正在城外等候！”
“宣！”
“是！”
姜云明和李世民相视一眼，随即一起起身。
“禀陛下，禀大总管，我军水师在薛将军的率领之下大破乌骨城，歼敌三万，俘获万余，我军将士无一阵亡，伤者不足千人！”
传令使很快就通过了被打开的城门，跪在李世民和姜云明的面前汇报着。
“哈哈哈，好！”李世民开怀大笑，这可以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战果了。
要知道在这辽东城极为顺利的一张战争中都有三百多伤者，而乌骨城在辽东城之后，准备肯定是要比辽东城这边充足的，对唐军的情报也更多一点。
“禀陛下，大总管，薛将军请求后军前进以接管战俘，并且让战船即刻出发前往鸭渌水，以便在我军进攻泊汋城之时作为援助！”
李世民很高兴，但却并没有就此失去理智，在对新式战船这件事上他远没有姜云明了解，所以他在听到传令使的汇报后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了姜云明。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姜云明此刻就好像是呆住了一般，双目无神。
第五百九十章：延展伤害
鸭渌水，这条河流任哪个种花家的人都无法忘怀。
虽然早就知道此次对高句丽的战争势必要越过这鸭渌水，但当姜云明真的听到唐军即将去攻打的是鸭渌水畔的泊汋城时还是忍不住地失了神。
“高远！”李世民沉喝了一声，把姜云明放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回去告诉薛将军，驻守辽东城的将士们即日起就会朝着乌骨城进发，战船也会从辽水顺流而下直入大海，朝着鸭渌水的入海口而去。”
“是！”
让罗三林去安排这位传令使去休息，姜云明则是径直上了城头。
看着已经有些昏黄的夕阳，姜云明一时之间突然有些迷茫。
“你怎么了？”察觉到了姜云明的不对，李世民也跟了上来。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姜云明摇了摇头，看着愈渐西沉的夕阳，语气有些沉闷。
“这鸭渌水有什么特殊的吗？”李世民伸手撑在了城墙上，与姜云明一起看着西沉的夕阳。
“对您来说没什么，但对儿臣来说有些特殊。”
“多特殊？”李世民笑了笑。“有倭国特殊吗？”
“他们都特殊，但特殊的性质却不一样，儿臣也不知道该这么跟您解释。”
“那你还去吗？”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李世民却还是看着夕阳并没有转头。
“去！”姜云明深吸了一口，随后就重重的开口。
“那就好好准备吧。”李世民转身离开。
这个时节呆在城头并不是脑子正常的人该干的事儿。
自己的这个女婿有很多的秘密，多到李世民都数不清，但李世民对他却从来不去深究，因为好像他一知半解的那些秘密都是在大唐之外的。
就好像被大海隔开的倭国，以及在这高句丽境内的鸭渌水。
李世民并不知道那些事的具体细节，因为他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而从姜云明的年纪以及心性来看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太远了。
作为大唐的皇帝，李世民还是关心眼下更多一些。
然而生长于这个教育不论是条件还是形式都极度落后的时代，李世民并不知道后世的教育形式能对人产生多大的影响，也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影像和电影的东西能让人感同身受。
……
鸭渌水带给了姜云明沉闷的心情，但却也让姜云明更加积极地朝着前线进发。
他有些迫不及待，虽然不能与那些伟人同时感受那个年代的鸭渌水，但先他们一千多年来感受一番也是很好的。
哪怕现在的鸭渌水可能与后世的并不在同一条轨迹上。
辽东城的所有将士们都被撤走，因为作为大后方的防守线即将从这里推进到更深入的白崖城那边，因此虽然辽东城到白崖城的距离很近但姜云明却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他要给负责守城的苏定方以及将士们布置以及发布守城的命令和具体事宜。
对于不能上到前线战场苏定方是不满意的，但他却不敢对姜云明说，因为不管是以前听说的还是在辽东城这两天看到的情景都告诉他没事儿最好不要招惹姜云明。
在苏定方略显幽怨的目光中，姜云明和李世民朝着南边的乌骨城进发。
虽然着急的点有些不太一样，但就从表现上来看身为皇帝的李世民远远比姜云明更加着急一些。
好在从白崖城到乌骨城的道路还是比较好走的。
姜云明并不是很喜欢把高句丽这边当做主战场，虽然从战争的角度上来说将敌国的领土作为主战场要远比将自己的国土当做主战场好，但高句丽这边的地形太过复杂了，再加上现在这个时代的开发程度太低了，放眼望去除了山林还是山林。
而且河流也是超乎寻常的多。
从出了平州开始，姜云明先后遇到或者渡过的有玄水、白狼水以及辽水，而从白崖城出发前往乌骨城还需要先渡过一个梁水。渡过了梁水之后翻越一座大山，再顺着乌骨江南下才能到乌骨城。
但好在是后军的缘故，没有火炮、投石车这种笨重的东西，再加上道路早就被大军肃清，所以行军速度要远比姜云明在大军中的时候要快。
而在到了乌骨城之后，李世民也算是初步了解了开花弹的威力，但却不是看到了开花弹爆炸的场面，而是从高句丽俘虏的身上。
在姜云明的影响之下唐军也算是优待俘虏了，再加上大唐如今的医疗条件虽然并不发达，但比起其他国家来说还是更加先进的，所以除了伤重不治的之外几乎所有的俘虏都得到了治疗。
而李世民就是从这些俘虏身上的伤了解到了开花弹的威力。
千疮百孔。
李世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
“难怪在辽东城的时候你说班师回朝之后孔太师要参你一本，这场景，朕看了都有些忍受不了。”
看着入目皆是白色麻布的场景，感受着刺耳的哀嚎声，李世民带着感叹的语气说道。
然而姜云明只是撇了撇嘴。
这才哪儿到哪儿？开花弹所造成的的伤害远不止表面上的这一点。
要知道，为了增加开花弹的杀伤力，姜云明可是在开花弹之中加入了铁钉、铁片等东西，为的就是爆炸时因化学反应而转化出来的动能赋予这些东西足够的杀伤力。
毫不客气地说，若是不穿盔甲直面这些铁钉铁片，大概率是要透体而过的，而穿了铠甲也不能保证就不受到伤害。
因为开花弹的伤害还有后续性的。
要知道，铁钉铁片可不是宝剑铠甲，可没有人时时擦拭来保养它们。
虽然无意用这种方式来增加敌人所收到的伤害，但既然选择了制造这种武器就代表着姜云明想好了。
破伤风这种东西他也没什么办法，别说他了，即便是后世也只能提前打疫苗。
这也是为什么姜云明一再强调并且要以重罚来威慑那些制造开花弹的工匠们。
因为这开花弹若是造成伤害就并不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些，虽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一定会让人感染破伤风，也不知道在经历了火药燃烧爆炸这种环境的铁钉铁片还会不会让人感染破伤风，但姜云明肯定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人身上的。
至于别国的人他就没法去考虑这么多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美人儿送你
泊汋城。
站在城头的高延寿正在用肉眼勉强的观察着鸭渌水对岸唐军的动向。
虽然自长安出兵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辽东半岛也下了一些雪，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唐军的攻伐简直是犹如疾风迅雷般的势如破竹，接连被破的几座城池仅仅只有情报传回，除了辽东城之外都没有士兵逃回。
而从开始到现在唯一从正面战场逃走的辽东城士兵也在后续的平壤城之战被全歼。
是的，全歼，但却并不是高延寿认为的那样全歼。
纵观种花家封建王朝的历史，全歼的战役可能很多，但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并不多，可能让人深刻的还是杀神白起。
同样的，不管是在之前的辽东城还是白崖城之战中唐军从未全歼过高句丽的士兵。
在辽东城的正面战场上姜云明是在的，而对于辽东城留守偏将的举城撤退姜云明并不是没有办法把他们留下来，但他却并没有进行追击。
同样，在白崖城的李勣也和在辽东城的姜云明做法一样，甚至是放任那些战败的士兵们离去。
除了薛万彻率领的水师在青泥浦卑沙城一线到建安的战场上俘获了不少的高句丽士兵之外，似乎就只有这乌骨城内还有俘虏的存在了。
而辽东半岛战场上的俘虏都通过往返运送物资的战船转移到了登州了，另一面李勣率领的大军在国内城之战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么高句丽的士兵没有逃回鸭渌水，他们都去哪里了？
其实一如高延寿所预料的，他们大部分的确是死了，但却不是被唐军歼灭的，而是在逃亡的途中死了。
其中有开花弹所造成的的后续效果，毕竟铁钉铁片入体的后遗症还是很大的，在这个时代这些人都算得上是重伤员了，而且是一不小心就会伤重不治的那种。
唯独只有从辽东城逃走的高句丽士兵不一样。
在辽东城的战场上，开花弹并没有直接朝着辽东城内投射，一是因为忌惮城头上的弓箭手，二也是因为这辽东城在以后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屏障。
不再是高句丽的屏障，而是唐军的屏障。
所以本着想尽可能地保留下一个完整的辽东城，姜云明让投石车的主要目标都放在了出城迎击的乙支文德身上。
并不是因为他知道率军出城迎战的是辽东城的守城大将乙支文德，而是他知道只要出城的这支队伍被打败，那么辽东城头上的人极有可能在看到了开花弹的威力之后不战自退。
所以，从辽东城撤走的高句丽士兵并不是死于唐军或者开花弹之手，而是兵变。
没错，逃走的将士们将乙支文德留下指挥的偏将杀掉了。支持偏将的人逃去了白崖城，在后续李勣的攻城中或死或逃，而其余的人则是逃向了东北边的太白山麓。
不过这一切姜云明不知道，驻守泊汋城的高延寿也不知道。
高延寿也没那个心情去想那么多，单单是在鸭渌水以北活动的唐军就足够他头疼的了，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想那么多？
“来人！”在勉强的观察了一遍之后，高延寿把手下的偏将喊了过来。
“将军！”
“派人，把大王派来的使者以及礼物送到对岸去。”
“是！”
吩咐完，高延寿就下了城头。
其实在最开始高延寿对于这场战争就没什么信心取胜，但同样的他也不认为高句丽就会战败。
在高延寿的想法中，这次唐军的攻伐会和前隋的三次征伐一样，最后以高句丽的战败但却不会灭国而结束，并且就这么不了了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事情的发展出乎了高延寿的预料。
辽东半岛那边的战事虽然出乎高延寿的预料但却也算不上太过意外，所以在战败之后高句丽的士兵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就退守了乌骨城。
然而坐拥辽水为屏障的辽东城破了，倚靠着梁水的白崖城也破了，而吸收了整个辽东半岛残兵的乌骨城也破了。
这些被攻破的城池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连一天都没能坚持的下来。
而从乌骨城仓皇而逃的士兵告诉了高延寿一个他一点儿都不想听到的消息。
唐军在这次出征用到了一种新武器，一种闻所未闻的武器，和火炮一样有着炸响声，但杀伤力却完全不同的武器。
没有记录影像的仪器，高延寿无法在脑海中正确的脑补出来开花弹的样子以及杀伤力，他唯一正确的了解到的就只有这种武器是用投石车投射的。
而最让高延寿忌惮的是逃回来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在短短的及天之内死去了。
他们的症状高延寿很清楚，就是刀兵之伤所带来的的后遗症，发烧发热以及伤口流脓。
最开始对于荣留王送礼安抚唐军，想要意图以此取得一线生机的行为很是不屑，但高延寿现在除了施行荣留王的办法之外没有任何的对策。
他甚至连对方武器的具体情况都不了解，只知道能爆炸，受伤的士兵即便是逃走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而对于其射程、杀伤范围以及使用条件全都不知道。
这让他怎么守城？
就在高延寿为此头疼的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乌骨城，姜云明却难得的喝上了一杯茶。
开花弹的制造很麻烦，但偏偏前线用得又很快，所以长安那边一直都在加紧制造开花弹，而往返的战船还要运送战争补给。
姜云明直到这会儿才让往返于登州和高句丽的战船给他随着补给带了些茶叶过来。
以前是没条件，而现在的姜云明已经可以说是茶瘾很重了，在坐拥西湖茶园的情况下他几乎已经不喝水了，只要喝基本就是茶。
然而这难得的平静却很快就被打破了，不过姜云明倒也不意外，毕竟这里是高句丽，而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大唐和高句丽的战争。
“高远！”李世民还没进门，声音早早地就穿透了木门。
然而李世民进门的第一句话就让姜云明直接喷了出来。
“荣留王高建武让人送来了几个美人儿，意图以此来让我大唐放弃进攻，你要不要？都送你了吧？”
第五百九十二章：纳什么妾纳妾
在大唐之前的驸马能不能纳妾姜云明不知道，但很多野史中都记载说很多驸马都会圈养舞姬之类的。
但姜云明敢肯定，像自己这老丈人这种上赶着给自己的驸马找美女，而且还不是在图谋着什么的皇帝应该是第一个。
“父皇，儿臣是您的女婿，是驸马！”姜云明无奈的翻起了白眼。
“有您这么当皇帝的？您有没有考虑过丽质？”
“谁说朕没考虑过！”李世民双眼一瞪，但语气很快就软了下来。
“现在你这个姜氏有些名不副实了，孟子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赶紧的给你们姜氏开枝散叶？”
闻言姜云明就是一阵无奈。
现在姜氏能开枝散叶的就他一个人，这老丈人是真当自己是种马了？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事儿过多之后人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你还想不想让我继续帮助高明了？”
“那还是算了，开枝散叶的事儿交给朕的两个孙子也不是不行。”李世民很干脆的把目标给换了。
因为在大唐姜云明没有父母，或者说句难听的连他父母的尸骨都找不到，所以李世民就很直接的把明风明云叫成了孙子而不是外孙，反正又没有亲家跟他抢这玩意儿。
这是一种亲近，是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恩宠。
“那您可且得等了，没个十八九二十年的您是别想着见到您的重外孙了，在那之前您还是好好儿的活着吧。”
撇了撇嘴，姜云明没好气的回道。
在对明风明云这两个孩子的称呼上姜云明一向是和老丈人各论各的，李世民喜欢管两个外孙叫孙子，而姜云明虽然从不纠正，但从他口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外孙。
这是一种坚持，也是一种提醒，而提醒的人不是李世民也不是明风明云，而是他自己。
和祭奠一样。
所谓祭奠逝者，其实祭奠的是自己，是在提醒自己还记得并且还要记得他们。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这高建武送来的人你大可以收下啊，你府上除了丽质和那两个通房丫鬟之外也没什么女人，留下来做个舞姬什么的也是好的。”
虽然从姜云明的样子上李世民就知道他无意收下这些“礼物”，但他还是在坚持着。
罗三林站在一旁忍俊不禁，但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算了吧，您是不知道这些以高句丽和吐蕃为首的番邦对于儿臣是什么态度吗？说欲杀之而后快都是轻的了，您还上赶着把他们送来的人往我这边安排，您要是不想我活着就直说，我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丽质去西湖茶园去。”
“唔，说的也是。”听着姜云明的分析李世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还是算了，等到班师回朝之后朕亲自从那几个家族里给你遴选几个。”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姜云明很是无奈。
“不是，您老想着往我这边塞女人干啥？现在有正妻还有两房小妾儿臣已经很满足了。”
“你那算什么妾室？”李世民大手一挥，直接就否定了姜云明的说法。
“还小妾，你那就是两个通房丫鬟，哪算的上是什么小妾？等回去之后朕亲自从那些家族里给你选。如今你是大唐的开国县公，就两房小妾而且还是之前的通房丫鬟，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其实这个时代的门户以及阶级之见远远比常人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林馨怡和映雪都是姜云明的小妾，前者暂且不算，毕竟是充入过教司坊的，但映雪可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
虽然说法有些过了，但映雪的父亲可是实打实的官员。
然而就因为之前是通房丫鬟，即便是李世民最疼爱的长公主李丽质的通房丫鬟，给姜云明做小妾在很多人看来还是配不上的。
即便映雪在李丽质嫁给姜云明之前一直都是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身。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罢了，但在李世民包括长孙无忌等人看来姜云明这样是不行的。
在他们的看法中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才能给姜云明当妾室，而且还不能是庶女，当然嫡长女是肯定轮不上的，毕竟在每个家族看来嫡长女都是最重要的姻亲筹码，但李世民他们觉得最次也得是个嫡幼女。
嗯？幼女？好像有点儿奇怪。
其实无论是已经没落的五姓七望还是现在正如日中天的长孙家和京兆韦杜，他们都曾想过想要把家族中年龄合适的女人塞到姜云明的身边。
若是姜云明愿意的话还好，李世民不仅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支持，但奈何姜云明不愿意，在没有姜云明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触李世民的霉头。
即便是他们知道李世民宠信这个驸马已经宠信到了想给他塞女人以求给姜氏开枝散叶的地步。
“算了，我这样就挺好。”姜云明撇了撇嘴，色是刮骨钢刀，他可不想搞得像李渊那样。
“以后映雪和馨怡一人给我生个孩子，这样我就知足了，您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开玩笑，姜云明又不是那些YY地过分的系统小说穿越者，没有强化的身体，他面对自己的三个女人都有些费劲。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现在姜云明还年轻，再过个几年他感觉自己就会力不从心了，再过个十几年，他怕是就要像后世小视频里的那样，听说自己媳妇儿陪睡就吓得蹦起来的那种。
“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朕也不会要求你休了那两个小妾，但趁你现在年轻多纳几房妾室也没什么吧？也不会有人看你笑话，而且你还年轻，即便是百姓们也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何止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在百姓们看来拿出了新粮的姜云明简直就应该像皇帝那般造小人儿。
百姓们是很迷信的，虽然历史上有不少的前车之鉴，但他们还是觉得姜云明这种好官的后人就会和他一样是个好官。
很愚昧，也很无知。
“父皇，这里是战场啊，是高句丽啊，咱们是不是该研究一下高建武送美女过来有什么意图？”
对于这个话题姜云明已经不想谈论下去了，即便是他把话题转变得很生硬。
纳什么妾室？您要是有时间不如去舔舔您的佩剑，这大冬天的，您的佩剑肯定是甜滋儿滋儿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贵族和反抗
虽然一再声明不会他不会收这些“礼物”，但高建武让人送来的“礼物”姜云明还是去看了看。
不得不说，作为战争议和的筹码，即便这可能是高建武在仓促之间挑选出来的，但却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了，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女人们还添加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原生态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二手货。
不过仅仅是看了看，姜云明就没什么兴趣了。
先不说眼下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和高句丽三国隔海相望的那个岛国上，即便是在长安他都对这些美女没啥兴趣。
性趣有，兴趣还是算了。这和平康坊的那些不太一样，这个沾手上可能就甩不掉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虞。
本来李世民是打着把这些都转送给自己女婿的想法的，如今这女婿没啥兴趣他就更没什么兴趣了，而且姜云明之前的话也点醒了他。
谁知道这些美女是不是带着什么任务过来的？
所以，这些礼物最终还是被李世民给退了回去。
泊汋城，高延寿看着被退回来的“礼物”，显得是一筹莫展。
“任务没完成，你还回来干什么？”一筹莫展的高延寿很是烦躁，当他看到跪在下面没完成任务的使者就更烦躁了。
“来人，拖下去！”
“将军！将军……”一阵惨嚎声响起，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走到门口，虽然只能看到城内繁忙和惶惶不安的士兵，但高延寿还是朝着鸭渌水对岸的方向望去。
他知道，自从这礼物被退回之日起，唐军就磨刀霍霍准备朝着城外那条江进发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回想一下从乌骨城逃回来那些将士们所描述的场景以及他们的惨状，高延寿心里就不由得发怵。
对于这支唐军，对于火炮，还有那他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也算的上是久经战阵的高延寿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该怎么办？
进攻？怕是不行。
防御？听那些逃回来的士兵们说藤甲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爆炸之后的碎屑简直是无孔不入，怎么防御？
投降？
……
投降的话……
对于高延寿的心里活动姜云明并不知情，他也不像高延寿所想的那样正准备甚至是已经朝着鸭渌水进发了，而是还在乌骨城之中。
不过此时的他正在和李世民共同看着一份折子。
这是远赴国内城的李勣发回来的战报。
原本，不管是李世民还是姜云明都认为乌骨城是最难以攻打的一座城池，毕竟这乌骨城的后面就是泊汋城，虽然距离还很远，但鸭渌水可以说是高句丽国都平壤城在陆路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国内城作为高句丽的前任国都，虽然就地理位置来说远不如乌骨城重要，但作为鸭渌水的上游城池应该也不会好攻到哪里去。
然而李勣却出乎了姜云明和李世民的预料，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就拿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火炮或者开花弹立功，也不是李勣派出了什么奇兵，国内城的拿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国内城守将，高惠真，投降了。
没错，就是投降，而且还是在守城的高句丽将士近乎一边倒的支持下投降了。
李勣没费一枪一炮，一兵一卒，就率领这么往国内城城门前一站，高惠真就城门大开，直接率军投降了。
虽然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事情是近乎所有武将梦寐以求的，因为这代表着全方位彻底的大胜，但真等到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勣却觉得一点儿爽感都没有。
简直是太特么无趣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高惠真是个怂包，国内城和泊汋城不一样。
泊汋城好歹还是在鸭渌水的后面，镇守泊汋城可以倚靠这鸭渌水这道天然屏障得到很多的方便，但是国内城不行啊。
要知道，国内城可是在鸭渌水的北面，也就是说真要打起来的话是要和唐军正面接触的。对于泊汋城来说是天然屏障的鸭渌水对他们来说却是催命符！
因为如果战争失利，那么他们连逃走都很困难。
所以，在这种条件下，高惠真“顺应民意”，直接城门大开带着一群不想打仗的高句丽士兵向李勣投降了……
“懋公这次怕是要气坏了。”看了战报，李世民啧啧出声。
他也是带过兵的人，深知将领们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
在开打之前没有任何人比将领更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愿意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多添伤亡，但当这种事儿真的发生的时候将领往往又会很不爽。
因为对于武官来说只有战争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连仗都没打对方就直接投降了，这算怎么个事儿？
虽然很矛盾，但这却是绝大部分武将们的真实想法。
“这还不好？难不成非得打个你死我活的？”
姜云明算不上是武将，他也从未在指挥作战上面得到那种挥斥方遒的快感，所以他并不理解李世民和李勣的想法。
“你就是个半吊子武将，你懂个屁！”李世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对于老丈人的粗口姜云明只是撇了撇嘴，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不管是接受的教育还是一直以来的思想，他都认为这种没有伤亡就分出了胜负的战争是最好的，因为即便是高句丽人的死亡对大唐也是有损失的。
就好像突厥一样，在战败之后那些投降的士兵不还是被留在大唐服徭役？这能让大唐的百姓们省掉多少的徭役？虽然服完徭役之后他们都被放回了草原，但那也是在位中原内陆养殖战马和牛羊。
这不好吗？
高句丽也是一样，如果大唐真的将高句丽纳入版图，那么这些降卒和俘虏的下场也会和突厥的士兵一样。
不管怎么说想要掌控一个新接手的区域就要从思想上掌控这里的人民，而在这段时间里是不能让他们有足够反抗的武装力量的。
有生力量在大唐境内被看着服徭役，而这些新被收服的地区则用一定程度的仁政、好处来“感化”这里的人民，等到服徭役的士兵回来之后看到自己亲人并没有被为难，甚至还过上了好日子。
这样能最快且最大程度上的接收一个地区。
第五百九十四章：虎父无犬子
但说一千道一万，想要完全接收一个地区最重要的还是要彻底剔除这里原本的贵族以及统治阶层。
说实话，历朝历代以来由农民自发发起的起义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就连著名的秦末大泽乡起义中的陈胜吴广好像也是贵族之后。
这就好像是雨滴一样，没有一个内核，大气中的水蒸气是不会凝聚成水滴的。
和暴政之下的农民起义一样，在一个国家的战败亡国之后战胜国所面对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去处理战败国遗留下来的贵族和官僚。
百姓们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扬起起义的大旗，战败国所发生的的起义绝大部分都是在那些不甘失败和屈居人下的贵族官僚所撩拨的。
所以依姜云明来看，这些人就干脆找些理由干掉算了，直接一了百了。
不过理是这么个理，但做却不能这么做。
就好像之前突厥一样，颉利最终要在长安度过余生，虽然看似是得到了优待，但其实他以后都要生活在监视之下了。
以此来看荣留王高建武如果识时务的话也是这么个结局，如果不识时务的话就会有姜云明以及李世民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了。
但目前有一点是让姜云明心有不安的，那就是这个历史已经被他的到来而被改变了，而且还不是小的改变，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变。
要知道，在历史上的大唐和高句丽的第一次战争中，虽然高句丽最后也被大败了但是却没有被灭国，高句丽的灭亡是要等到小李治的高宗时期的。
而在历史上大唐对高句丽发动的战争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点，虽然这个点并不是直接导致大唐没能在此战中灭亡高句丽，但也是一个挺重要的原因。
因为李世民对此有所忌惮了。
这个原因就是在大唐和高句丽的东北方，靺鞨派了十五万士兵驰援高句丽。
虽然被打得大败，但李世民却也为靺鞨的加入以及战线推得过深会让后续补给产生问题而停止了进攻。
但现在，历史上靺鞨的那十五万众并没有出现。
姜云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长安时所见过的完颜阿骨打的缘故，但事实就是这次靺鞨并没有加入战场意图浑水摸鱼，不然的话高惠真最起码也要稍稍抵抗一下再投降。
“父皇，明日大军推进吧。”思及至此，姜云明看着李世民说道。
“可以，薛万彻率领的水军现在应该也到了大行城了。”李世民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朕要亲临鸭渌水对岸，看着我大唐将士攻破那泊汋城。”
亲临战场，这件事李世民已经想了很久了，即便是屡遭姜云明阻止，但他还是在这个时候又提了起来。
“可以。”出乎李世民意料的是姜云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鹅。
？？？
“您别这么看着我。”姜云明被自己老丈人的目光看得很是不自在。
“亲临战场可以，但您要保证在大军攻破泊汋城之前您不得渡过鸭渌水，即便是泊汋城被破，大局未定之前您也只能在鸭渌水的对岸呆着。”
“可以！”对于女婿的这个要求李世民很是痛快的就答应了。
他知道，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他也不是想亲临战场冲杀一番，先不说以他如今的身份能不能做这种事，就他本来想的也只是想看看有了火枪火炮以及这新出的开花弹后的大唐军队打仗时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所以对于女婿的要求他答应的很痛快，因为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可能了。
而就在姜云明和李世民谈论泊汋城的时候，在国内城的李勣分出了一只千人的队伍，越过鸭渌水，轻骑出发，朝着下游的泊汋城而去。
如果单说想要破了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城，那么李勣此番进攻国内城的举动就是无用的，因为如果只是平壤城的话唐军大可以渡海直切腹地或者在拿下了辽东城之后沿乌骨江南下。
但大唐想要的是彻底收服高句丽。
算不上是月黑风高，月光在白雪的反射之下让李德謇能很清楚的看到周遭的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带兵，这仅有千人的队伍和他的父亲李靖所带领过的队伍相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李德謇还是很兴奋。
本来以为这次出征只是陪跑，顶多是在李勣的带领之下上战场上冲杀一番，但李德謇没想到李勣却让他带着千人轻骑上阵，渡过鸭渌水驰援鸭渌水下游的泊汋城战场。
仅仅是千人似乎看上去没什么，但这一千人的分属营却不简答，是火器营。
轻骑上阵，那么这些火器营的士兵自然就不能带上笨重的火炮，所以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身后所背着的燧发枪。
口里打了个呼哨，抽出腰际的钢刀在月光下挥舞了一下，呼哨声和钢刀反射的光芒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李孟！”
“小公爷！”
“去看一下那边是个山洞还是人为搭建的东西。”
“是！”
从二人的称呼上就能听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李孟是李靖派出来保护李德謇的，虽然口口声声的说着不让李德謇去带领队伍这种事儿，但李靖还是让跟随了他很多年的李孟跟着李德謇。
虽然刚才李德謇吩咐李孟的时候显得很是熟练，但其实李德謇对李孟很是尊敬，因为不论是从战场经验还是所取得的战功来说李孟都是一个很好的将军。
只是他为了报李靖的活命之恩，即便是李世民提过好几次他也没有离开李靖的身边。
李靖是个心性很紧张的人，尤其是在取得了大量的战功之后，他也曾对李孟提过让其脱离自己去军中发展，但李孟却不愿意。
并且说如果要脱离李靖，那么他宁愿解甲归田。
很快，李孟就回来了：“小公爷，那边是一个山洞，并且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传令下去，让大家仔细搜索一番，如无意外的话就进山洞生火修整。”
“周围布置几个暗哨，大家轮流站岗，争取都好好休息一下。”
“是！”
虽然是下人，但李孟知道自己真正要负责的是什么。
在他看来小公爷的命令没什么问题，自己也没有必要出声，多说没必要的话只会让小公爷在将士们心中的威信降低。
第五百九十五章：出城破敌
泊汋城的城头上，高延寿看着东北侧出现的千余唐军，再看看西南侧出现的数万唐军，心下有些绝望。
远处，唐军已经开始踏上鸭渌水结冰的河面开始渡河了，虽然他早早就命人砍断了鸭渌水上的桥梁，冰面也被砸了个遍，但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冷到前天才砸裂的冰面今日就能行人了，虽然唐军士兵们走得极为缓慢且小心翼翼。
这本是出城奔袭的最好时机，但高延寿却只能固守这泊汋城，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西南方向的大唐水师，阵中那个投石车模样的东西让他很是忌惮。
根据之前的情报，这投石车不动则已，懂则就会有伤亡，而高延寿虽然没有看到过这投石车投入战斗的场面，但那些受伤之后惨死的士兵他却是见到过的。
而且有很多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眼下，这泊汋城已经是没有了守的必要，因为高延寿知道，如果他固守泊汋城不出，那么等到唐军主力渡河完毕那就是这泊汋城破城之时。
如果此时出城痛击正在渡河的唐军主力，那么在两侧虎视眈眈的李德謇和薛万彻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传令下去，撤退吧。”高延寿仰天长叹，下达了一个他最不愿意下达的指令。
“将军，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高延寿的命令有些过于骇人，很快就有人出声反驳。
“不战而退，这就是我们高句丽的大将吗？”
这已经算是诛心之言，但高延寿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倒是摘下了帽盔，解下了腰间的佩剑与令牌。
“温沙门，这泊汋城的指挥权交予你，我不求你能大破唐军，只要小胜，那么日后我高延寿唯你马首是瞻。”
看着落后他半个身位的温沙门，高延寿的目光中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哼！”
温沙门一扭头，接过了高延寿手中的令牌举起，高声喊道：“高句丽的二郎们，随我出城破敌！”
泊汋城，这里可以说是高句丽国都平壤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鸭渌水上游的国内城已破，如果这泊汋城再破，那么唐军就会长驱直入，渡过萨水直逼平壤。
所以温沙门才会对高延寿的撤退之举那么不满。
弓箭手城头驻防，骑兵在前冲锋，步兵随后近身交锋，这似乎是封建时期战场的主旋律。
泊汋城的动作逃不过远在对岸的姜云明和李世民的望远镜，很快沉重且冗长的号角声响起，已经渡河的苏定方迅速集结已经渡河的将士们组成了初步的防线。
“接下来就会由那投石车发动攻击吗？”闭着一只眼睛，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战局的发展。
“投石车的射程您又不是不清楚，如果薛万彻此时贸然接近，那么城头的弓箭手就会发动攻击。虽然投石车的射程略远于弓箭，但难免会有流矢进入水师的阵中。”
“那怎么办？”转头看着姜云明，李世民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和不满。
在他看来，此时大军主力还未渡河，苏定方纠集起来的将士不过千余，根本抵挡不住高句丽军的冲锋，因为从这里看过去高句丽出城破敌的士兵最少是万余，甚至有可能达到两万。
“德謇哥不是在侧翼守着呢么？”姜云明微微一笑，虽然对于第一次正式上战场的李德謇没有多少信心，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李德謇。
而事实证明，虎父真的无犬子。
来自唐军主力的号角声不仅提醒了刚刚渡过鸭渌水的苏定方，也提醒了泊汋城两翼的李德謇和薛万彻。
水师的人数相对来说多一些，很快姜云明和李世民就能清楚地看到薛万彻率军推进，但推进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远在距离泊汋城还有四百米左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而在东北方向的李德謇则是向着苏定方的方向靠拢了一些。
“高句丽的二郎们，随我冲阵！”在泊汋城下的温沙门抽出腰际的佩刀，高声为高句丽一方鼓舞着气势。
“杀！”
“杀！”
“杀！”
不得不说，还是这个时期的战场最激动人心，因为这份震天的呐喊声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就连远在对岸的姜云明都能清楚地听到高句丽士兵的呐喊声。
而此时的李德謇和苏定方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是被高句丽军队的气势吓呆了一般。
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姜云明静静地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李世民皱着眉头但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此时带头冲锋的温沙门内心却是狂喜。
什么势如破竹，什么王者之师。
如此轻率的就想渡过鸭渌水，而此时面对自己一方的冲锋竟然吓傻了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的军队就吓得高延寿想要望风而逃？
但很快，温沙门的狂喜就变成了疑惑，随后转变成了惊慌，最后变成了绝望。
嘟！~
砰！砰！砰……
尖利的哨声响起，便随而来的就是温沙门从未听过的声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后的队伍速度慢了下来。
东北方向，李德謇静静地站在千余唐军前面，身旁两侧升起浓浓的硝烟，而千余唐军被分成了三列，正有序地轮换着。
温沙门心下胆寒，火枪他听说过，但在这种场景下却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
“藤甲兵，侧翼架阵！”
到底也是个将军，虽然是高延寿的副手，但能被派到泊汋城这最后一道防线的大抵也是高句丽最后也最有能力的人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温沙门还是让藤甲兵架起了藤甲盾。
在以往，这藤甲盾是用来防御弓箭的，但温沙门也算是歪打正着，因为忌惮泊汋城上的弓箭手且加上时间仓促，李德謇只是让火枪营侧向移动了一些，但并未靠近。
在达到射程的火枪能够穿透藤甲盾，但却无法对藤甲盾后的高句丽士兵造成有效的伤害。
嘟嘟！嘟！
两短一长的哨声响起，火枪手们不再是原地轮换，而是慢慢向前移动着轮换，虽然有些缓慢，但火枪的伤害却慢慢显现了出来。
有句老话说的好。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第五百九十六章：妇人之仁
大唐的战马，尤其是火枪营士兵所配备的战马都是经过训练的，并且战马所佩戴的面具上也特地制造了遮掩马耳的部件。
说到底，火枪营士兵的战马除了对火枪火炮的声音更加耐受一些之外和普通的战马也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改变却能左右战局。
连绵不绝的枪响声对高句丽骑兵的战马造成了影响，使其有些焦躁不安，虽然还能勉力控制住，但很快就不一样了。
被火枪射伤之后，焦躁的战马彻底乱了起来。
看着已经有些混乱的部队，温沙门一咬牙，在自己胯下战马的屁股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听我命令，冲阵！”
温沙门知道，此时的他只能先将站在河岸边的苏定方冲垮，彻底阻止唐军主力的渡河，然后他才能有时间和精力去对付正在砰砰作响的火枪营。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嘟嘟嘟！~
三声急促的哨向，火枪营还在砰砰作响，但苏定方却已经翻身上马。
“大唐儿郎们，冲锋！”
在温沙门不解的目光中，苏定方之前纠集起的唐军以及后来渡河的唐军正飞速朝着他们冲来。
难道他们不怕正在砰砰作响的火枪吗？那些火枪也不顾自己人的安危？
很快，火枪营的士兵就给到了他答案。
一轮轮换齐射，火枪营的士兵令行禁止地停了下来，而苏定方正好率军冲到了温沙门的面前二十余米的地方。
那三声哨响就是信号，燧发枪不是后世的蓝火加特林，粗劣的工艺并不能支撑它连续的射击。
六轮轮换齐射，这是姜云明定下的最高标准，是火枪营的最高禁令，如非特殊情况，那么同一支火枪在彻底冷却之前最多只能射击六轮。
而高句丽军一直在勉力抵抗着火枪，可以说近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东北侧，即便是知道了正前方的唐军开始冲锋都无暇顾及。
是以，苏定方仅仅率领了几千人就杀了高句丽军万余人一个措手不及。
仅仅两个回合，温沙门的头颅冲天而起，高句丽军彻底乱了套。
嘟~
冗长的号角声响起，但这次却并不是唐军这边发出的，而是站在城头的高延寿派人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
此时正在战场中心的高句丽士兵可不管这是谁吹的号角，他们只知道在自己所经历的训练中这种号角声代表着撤退，而这正是此时他们想要的。
但在高延寿惊诧的目光中，苏定方仅仅是在阵中冲杀了一个来回，似乎是早就有人给他规定了一个范围，高句丽军逃到这范围之外后他就丝毫不恋战地停止了进攻。
但很快，高延寿绝望了。
砰！远比火枪要大得多的声音响起，在高句丽士兵撤退的路上炸开了一朵花。
薛万彻那边的投石车终于是出手了。
河对岸，因为使用望远镜的原因李世民紧闭着一只眼睛，这让姜云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自己老丈人那张大的嘴巴。
开花弹的威力属实是有些骇人了，只要在人群中爆炸，那最少就是三到五个平方米的范围的人失去战斗力甚至直接死亡，四射而出的铁钉铁片还会对比这个范围更大的敌人造成伤害。
描述归描述，但亲眼所见是另外一回事。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次时间有些仓促，而且薛万彻只有一架投石车，另一架还在李勣那边。
不是姜云明不想多带一些，也不是因为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姜云明不清楚开花弹的伤害，而是因为这辽东地区的路实在是太难走。
在这之前姜云明一直觉得在火炮出现之后投石车这种攻城装备就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所以他也一直没有针对投石车做出改进，这就导致了在辽东地区这种地方投石车单单是运输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如果是草原那种地形，姜云明说什么也要多带一些。
不过这也是姜云明这么认为的，其余的不管是在他旁边观察战况的李世民还是正在正面战场上的薛万彻等人都对投石车投射的开花弹很满意。
要知道，在火炮和开花弹出现之前攻城可是很难的，根本就做不到以如今这么小的代价就取得大胜。
如果在早有准备的两军对垒之中，怕是敌军还未冲到面前就要在开花弹和火枪的双重作用之下落荒而逃了。
“三林，吹号。”
“是！”
在李世民不解的眼神中，罗三林让人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很快，苏定方收拢部队，薛万彻所率领的水师挺近。
一根根绳子通过冰面上的士兵飞快的传递到对岸的苏定方军中，一张张木筏被扔到了冰面上。
冰面在大军到达之前就遭到了泊汋城驻守的高句丽军破坏，姜云明吃不准火炮这个吨位能不能顺利过去，所以就用了这个方法。
“你这是打着先把他们打怕了，然后在用火炮和那个开花弹攻城的主意？”毕竟是带过兵的，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姜云明的意图。
“嗯。”面对老丈人的半疑问半肯定，姜云明点了点头。“火炮和投石车的射程都是略微比弓箭远一点，站在城头的弓箭手在抛射的情况下很难说会不会有流矢对我军造成伤害，所以现在才是用火炮和开花弹最好的时机。”
“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贻误战机？”虽然李世民知道姜云明是抱着尽量减少伤亡的想法，但他却并不赞同。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超出寻常弓箭近百米的射程，这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如果你一早就下令让薛万彻攻城，那么此时我们都极有可能已经进驻这泊汋城了。”
“虽然我们的伤亡会有所增加，但这却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届时敌军的伤亡要远远高于我们，而且我们也能俘获大批的俘虏。”
虽然这一路上取得了极为辉煌的战果，但对于姜云明这种妇人之仁李世民却很不满意。
在天下未定之时他李世民不知道打过多少场战争，攻破过多少城池，每次的伤亡无一例外都比这次要高，而且是高得多。
没有火炮的攻城是什么样的？是拿人命堆出来的！
姜云明的做法的确是尽可能的降低了唐军的伤亡，但却也遗失了战机，丢失了能取得更大战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