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被套路的姥姥26
“唔，不如从方丈来的那天晚上说起吧。”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骤雨一整晚都没有停歇，我们的被害人方丈大师，就在这样的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了。等到第二日方丈的尸体被发现时，他正如生前一般坐在椅子上小憩，只是心脏的位置，赫然破出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是怎么形成的？又是谁弄上去的呢？有人说凶手是一位柔弱的姑娘，”
游然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朝小桃望去。
“当然，也有人说凶手是‘吃人心脏的妖怪’，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游然正欲往下说，忽然看见一旁的黑山老妖已备好了瓜子茶水，正翘着二郎腿一副等下文的听书姿态。
见游然看向自己，他立马象征性地拍了拍手：“说得好！不愧是我外孙女。”
游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先把你嘴里的瓜子吐了再说话。”
她轻咳一声，正视前方接着说道：“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真相是什么。”
“首先，”她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我需要请当日去过方丈房间的三位，先到前面来。”
春白站在游然身后，所以最先站到厅中间，随后小桃拉着阿福的手也站了过去，最后是大牛，他被侍卫催促了几声，才不情愿地站过去。
游然：“春白，那天申时左右你去送饭，进房的时候看到方丈和他的弟子一起，对吗？”
春白点点头：“方丈当时在跟弟子讲学，我放下饭菜就走了。”
游然：“你确定当时方丈还活着？”
春白肯定地说：“我很确定，小姐。”
“很好，这说明在凶案是在春白离开后发生的。”
游然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阿福，见阿福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便又把视线转向了小桃。
“阿福是听说了你要给方丈送茶水这件事，才会去方丈房中找你的，是吗？”
小桃咬着嘴唇，慢慢点了个头。
游然：“那你能说说，是谁要你把水送到方丈房间的吗？”
小桃愣了一下，她以为游然会问些关于时间的问题，却没想到会问这个。
游然可不会给她留思考时间。
“很难回答吗？那我替你说吧，要你送水的人是方丈本人。”
小桃见游然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身子轻颤了一下。
游然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缓缓说道：“所有证词都在表明，你是一个要去送水却没有送成的人，而没有人关注——为什么是由你去送水？”
“说实话我先前也没有在意，只是以为方丈口渴了，而后厨刚好派你去送而已，实则不然，”
“真实情形是，方丈入府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他看见了你，说要替你化解厄运，知命改命，只求一碗茶水作为回报。”
说到这里，游然展颜一笑，她这一笑煞是突然，带着点调侃与讽刺，又恰到好处，叫人不觉沉迷。
“讲真，说这种话的人要不是神棍就是活菩萨在世。我要说他是神棍，那些受过他指点的人肯定最先跳出来否认，但要我说他是活菩萨……”
“对不住，本小姐良心过不去。”
游然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一卷纸，抖落抖落展开给众人瞧。
那张纸上画着好多个人模糊的小人，虽然有的已经被血迹遮掩住了，但依旧能看出是一张春宫图。
“一个衣服里藏着这种玩意儿的人能是好和尚？狗屁方丈大师！”
额……她好像骂人了，但连忙扫了一眼下面的人，见大家的注意都在那张画上，便轻咳一声，接着说道：
“所以我猜，那套说辞只是一个借口，”她看向小桃，“是一个为你制造机会的借口，好让你在深夜单独去见他。”
“我说的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阿福抬腿往前迈了一步，被小桃拉住了。
游然知道阿福在生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我陈述的都是事实，绝没有存心诋毁谁的意思，如果等下的言语有伤害到你们，那是我的不是，先说一声抱歉，但真相我是一定会揭露的，因为方丈也是一条人命。”
小桃勉强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游然便接着说道：“对于方丈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并指明让你送茶水的事情，我倾向于你们认识的可能性较大，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那我们暂时把这个事给放一放，继续之前的推论。”
游然重新做回了凳子上，指向了一旁的阿福。
“阿福是为了你才去的方丈房间，你说他去了会做什么呢？”
小桃抬头看了游然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弟弟很乖，他只是去问了我的去向，问到便离开了。”
游然突然扯了一句题外话，“阿福很怕黑，所以你家用蜡烛的量很大对吗？”
小桃：“……是的。”
游然接着问：“那你能告诉我，怕黑的阿福是如何在夜晚去找你的吗？”
小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游然：“或者我应该问阿福本人，他当时是怎么……”
小桃：“他当时是端着蜡烛去的！”
她发觉自己截断游然的话有些不妥，便急忙补充道：“阿福他从小就怕人，只敢在夜里没人的时候出去，所以我常给他备蜡烛。”
“原来是这样。”游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按照你说的，怕黑的阿福在本就十分害怕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去往了方丈房间，被告知姐姐并没有来过，甚至不清楚她人在哪儿。”
“他唯一信任的人不在他身边，他焦急吗？他害怕吗？他会发病吗？在这种情形下你还说他能平静地离开，”
游然看着小桃问道：
“小桃，你觉得这可能吗？”
小桃沉默不语，但她搭在阿福身上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收紧。
最后还是阿福开口说话了，不过是对着小桃说的。
阿福：“阿……姐，你……抓疼阿福了。”
小桃本还咬着牙的，一听他撒娇的语气，立马松开手，“是姐姐的错，把你弄疼了。”
阿福摇摇头，他反握住小桃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阿姐，你累了，让阿福替你吧。”
众人都惊异出声。
“……这还是那个傻子吗？”
“快看啊娘，傻子他会正常说话了！”
“……”
他仰着头看着游然，眼神看似和原来一样呆，但是游然知道，他眼里多了一种坚定的光。
他的话也非常的简明直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傻子的？”
唔……不愧是阿福的问题，真叫人无法回答。
游然扣了扣脑袋，“这个嘛，有些惭愧……虽然我很早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但一直没与你联系起来，所以算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吧。”
“那你说说。”
阿福扬了扬下巴，似乎自己才是来审问的人。
游然：“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由于太过关注尸体我并没有发现，第二次去在聂阡的协助下，我发现了方丈私藏的春宫图，直到第三次去，我终于发现了异常，在他的房间里——没有水杯。”
游然特意顿了一下，见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才接着解释道：
“就算是他在等小桃送的茶水，也不至于整间房里连一个杯子都没有吧？那可是贵客的厢房哇。后来我为了确保猜测的正确性，去询问了守院侍卫，”
“你猜他说了什么？”
游然鸡贼地看向阿福，见他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只好揭露了答案。
“他告诉我，方丈前半夜一直在念经，你说他念了那么久，会不会口渴呢？”
她朝阿福展露了一个微笑，“所以我当时就断定，一定有人去了方丈的房间，把水杯全部带走了，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为了包庇他的姐姐，小桃。”
第九十二章 被套路的姥姥27
见阿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游然的心里顿时感觉爽多了。
游然：啊哈哈哈，小鬼头终于要认输了，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本天才的双眼！
猪猪：你中二病又犯了吧……
“得知姐姐要去送水，知晓她和方丈关系的你感到了不安，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你决定冒险去找她，即使那样会暴露你假扮傻子的事实。”
“然而你到了之后，发现了一件出乎你意料的事情，那就是——方丈已经死了。”
游然见众人露出震惊的表情，十分满意地接着说：“你的第一反应可能是，会不会姐姐杀了他？虽然你非常相信你的姐姐，可方丈的尸体就在眼前……”
“不是的！”
一直平静地阿福突然高声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姐姐！”
“行行行，”游然立即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知道你姐姐是清白的，但怕别人因此误会她，这样总行了吧？”
阿福绷着脸没理她，游然便当他同意了，接着说：“于是你打算把所有的水杯都带走，断绝一切能怀疑到你姐姐身上的证据。”
游然说到这里，想了想，“所以我挖到院子里埋的那些碎瓷片，其实是你那时候处理掉的杯子吧？估计有十来个，以后记得赔给我。”
阿福挑了挑眉：“……就五个。”
游然：“行，你说多少就多少吧，反正要赔给我。”
阿福：“……”
“回到正题，当你正准备带着杯子离开时，有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行动。”
游然指了指旁边一脸懵的大牛。
“就是他吧，这个家伙不知道你在里面，打算在门口守株待兔，对你姐姐行不轨之事。”
大牛连忙对阿福摆手，“我没……没有，我已经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阿福看都没有看大牛一眼，“我当时要知道门外是他，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游然鼓了个掌，“对对对，你厉害，不光在案发现场镇定地吓走外面的人，还把杀人嫌疑转移到了妖怪身上……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一箭双雕的办法，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什么妖怪？”阿福眨了眨眼睛。
游然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小老弟啊，都现在了就别不承认了。”
“……哎，”游然朝旁边的侍卫摆摆手，“拿个蜡烛，再拿个屏风来。”
她把屏风移到了黑山老妖的身前，然后自己点着蜡烛绕到了屏风后。
黑山老妖笑道：“你干嘛？姥姥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
游然：“别动，接着嗑你的瓜子！”
此时已经能看见黑山老妖投在屏风上的影子了，游然的声音也从后面传了过来。
“大家都看过投影戏吧，有人知道为什么操控人偶的人不会被投在皮影上面吗？”
“哼，还不是因为操控人偶的人在蜡烛后面，而皮影在蜡烛前面！”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场下响起，游然一听就乐了。
哎呦，这不是那位自命不凡的阿毛小朋友嘛！
“不错不错，阿毛小朋友说的很对。”
然后众人就从屏风里看到了一双漂浮的手，伸到了黑山老妖的脖子上，尽管知道这不是妖怪显灵，众人还是惊呼出声。
游然对侍卫说：“把我面前的屏风挪开。”
屏风被挪开，出乎意料众人的意料，游然的手并没有搁在黑山老妖的脖子上，反而站的与黑山老妖有一段距离。
游然：“可以到侧面来看看。”
有人照她说的走上前去，发现整个剖面的顺序是屏风—黑山老妖—游然的手—蜡烛—游然的身子这样放置的。
游然解释道：
“蜡烛将我的手和祖母的影子投到了屏风上，而我的身体却被投到了我身后的墙上，但由于屏风的遮挡，没有人能看到墙上的投影，才会以为掐着祖母的只有一双手。”
“当时大牛看到的人影，就是阿福通过这种方法造成的，”游然吹熄了蜡烛，重新回到了厅中间，“阿福个子较小，而又只投出了双手，所以大牛会觉得那个影子没有头，才会以为是妖怪所为。”
大牛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
“好吧，”阿福仰头看着游然，“我承认这些是我干的，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你也没有证据说明方丈就是我姐姐杀的。”
游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说人是你姐姐杀的了？你这个小伙子，不要断章取义好不了。”
阿福愣了愣，“那你知道谁是凶手？”
“额……”
游然扣了扣头，“这个嘛……我知道是知道，但没你姐姐知道的清楚。”
阿福的视线也转向了小桃。
“姐，你知道谁是凶手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都差点被人诬陷了！”
小桃看着弟弟急切的样子，只能苦涩地摇了摇头。
游然上前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别为难你姐姐了，她不讲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接着往后推理不就能知道是谁了嘛。”
说着她又摆了摆手，叫侍卫把守门人和几个仆从叫了上来。
游然：“这几位都是方丈来的那日，亲眼见过方丈的人，但现在我要问你们另一个的问题，”
“那日你们看到的方丈大弟子，长的什么样子？”
守卫和仆从们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当时……戴着一顶大帽子，看不清面容，不过身形瘦高，手里提着很多行李，应该力气很大。”
“嗯，确实符合第二日死去的大弟子尸体特征。”游然用指尖敲了敲椅子把手。
“一个力大的男子，确实可以在阿福离去之后，挖走方丈的心脏，可是为何他第二日却死在了回寺的路上？”
“而且他身形瘦高，在府内难得一见，这样的人出府，为什么没有被门卫看见呢？”
“为什么？”阿福忍着怒气问道。
“噗，”游然笑了，“你急什么，这是让你感受一下我当时思考的有多么痛苦。”
第九十三章 被套路的姥姥28
游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不逗你了。”
“其实这些问题我当时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多亏一个人提醒了我，”游然转向了燕赤霞，向众人介绍道，“就是这位燕少侠。”
“我与燕少侠曾上山检查过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截被人为切断的藤条，于是我们猜测，当时的目击者们看到了直播死亡画面，其实是凶手精心布置的一场戏，心脏被提前取出，尸体被提前垂挂好，摆放成人还活着的样子，只需等观众到场，他便可以假装成影子，在做出‘掏心脏’动作的同时，割断固定尸体的藤条，使尸体自然倒下。”
“这样便成功的将这个案子和方丈案子的凶手，引向了那个传说中的影子妖怪。”
说到这里，游然顿了一顿。
“但是这样做有一个大的前提，那就是案发现场在山上，大弟子也必须要到山上去，”
“这下问题就来了，那夜之后门卫从未见大弟子离开，他又是如何出府上山的呢？”
阿福皱了皱眉头，“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确实是，”游然点点头，“但是后来我发现，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游然耐心地解释道：“你想啊，他师傅死了，最着急的不是他吗？立即出府上山不就好了，何必要用什么特殊方法出府？”
阿福被她绕晕了，“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要上山吗？”
“啊，对不住，我这人思想有点跳跃，我给你找张纸写出来你就懂了。”
游然挥挥手，要侍卫拿了张大纸铺好，在地上写了起来：
开头：方丈死亡，大弟子不知所踪，但门卫没有发现大弟子离府。
结尾：大弟子死在了山上。
“来看看，有没有觉得中间跳了很多步骤？”
游然指着地上的纸发问。
“搞不清楚的地方就先放着，我们从事实开始推起，首先从‘不知所踪’和‘没有发现离府’这句开始，我觉得这说明了当时的大弟子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府邸，大家找不到他，可能因为他藏起来了，因为原因不明，所以先不管这里。”
“有了他一直在府内的推测，再联系结尾，你想到了什么没有？”
游然转向阿福问道。
阿福漆黑的眼睛缓慢地提溜了一圈，“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说，‘他离开府’的这个举动，可能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没错，”游然打了一个响指，“甚至可能在他离开府之前，就已经被凶手杀害了，离开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阿福：“……可是，这不可能……”
游然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我懂你想说什么，这个府里没有能搬运尸体的人，对吗？”
阿福：“嗯。”
“这里就又要感谢燕少侠了。”
游然朝着燕赤霞微笑了一笑，说道：
“我与燕少侠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告诉他，每日进出府邸的只有择菜的妇人，和只住一晚的运送物资的人，所以我问他：没有强壮的劳动力做支撑，凶手如何搬运死者呢？”
“但燕少侠想了想，告诉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游然向燕赤霞伸手，示意他来跟众人说。
燕赤霞便站起身说道：“我当时反问游小姐：如果是两个女人犯案，或者更多女人，有没有可能？”
“唔……，”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黑山老妖也赞同道：“这么一想，倒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游然：“嗯，所以我才会说小桃认识那个凶手。”
阿福：“那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阿姐认识？”
游然一拍手掌，“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她兴奋地跑到厅后，把那块大石头“咕噜咕噜”地推了出来。
“来，你摸摸它。”
阿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飞快地摸了一下，游然立马按住他的手掌，“你这么摸不行，要大面积的抚摸才有感觉。”
阿福被按着摸了一把，迟疑地问：“是滑的？”
“嗯，不觉得摸起来很熟悉吗？闻闻你手上的味道，应该更熟悉。”
游然用小刀在石头上面轻轻刮了一下，挂出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是蜡虫分泌的蜡，点燃的时候会伴随着一股异味，而能在石头上造成这么多的蜡油，一定消耗了相当多的蜡烛才对。”
游然看向小桃，“能一次性拿到这么多蜡烛，又不被人怀疑的人，恐怕只有你的姐姐小桃了。”
阿福盯着石头沉默了良久，然后转过身了看向那个一直以来关爱、呵护自己的姐姐。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缩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曾察觉的颤抖。
“阿姐，你说跟阿福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们的蜡烛拿去山上用掉了？”
“……”
小桃不敢看阿福那双漆黑的眼睛，换做平时的她早就哭鼻子了，然而这次她却用力咬着下唇，倔强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阿福……你是不是不相信阿姐了？……”
“当然不是！”
阿福立马否认道，“我就是知道阿姐不会杀人，才要阿姐说出真凶的名字，好证明清白啊！”
“……等等！”
此时一个粗壮的声音冒了出来，打断了姐弟俩的对话。
“实在是对不住，”大牛嘿嘿傻笑了一下，“游小姐啊，我确实没弄明白，那个大石头上的蜡烛跟凶手有什么关系啊？”
游然一拍脑袋，“啊对，是我没跟大伙儿解释清楚，那个石头被发现的时候就在案发现场不远处。”
她在原地边踱步边说：“在场有目击者的请回忆一下，当时的天蒙蒙亮，山间云雾缭绕，为了怕迷失方向，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而发现大弟子的时候，其实大家都看不清他是谁，因为烟雾实在太重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怀疑小桃的时候，”游然竖起了一根手指，“她当时作为证人无意中用‘那个男人’来代指大弟子，这就很奇怪了，当时烟雾大到只能看出大弟子的体型，她怎么就能分辨出性别呢？”
“所以我猜，她一定知道那里是大弟子的尸体，才会下意识的说错。”
第九十四章 被套路的姥姥29
“早晨山间温度很低，明显不到出汗的程度，但在说证词的时候，她出了很多汗，因为她避开了众人的耳目，去干了一件事，再急速归队假装没有离开过，高速的运动再加上紧张，自然就流了很多汗。”
“而她干的那件事，就是——点蜡烛。”
游然指了指石头上的蜡油。
“她当时就是把蜡烛固定在了这块石头上，而等她回到人群里，她的伙伴紧接着就点燃了蜡烛，高温使蜡烛迅速熔化，燃起炙热的火光照亮了大弟子的身影，不过这次却没有投射在窗户上，而是投射在空气里，”
“因为清晨的空气湿度极高，便为凶手制造了一层天然的水幕，让他得以完成这场杀人表演。”
游然叹息了一声，“两条人命，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
她看向小桃，众人也看向小桃，但是小桃只是抿着唇，不愿意说一个字，似乎只要她不说，那个凶手就永远不会被抓到。
游然靠近小桃，认真地说道：“如果方丈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他的死是罪有应得，但是那个男人呢？他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痛下杀手？”
她伸手轻轻地放在小桃的肩上，似乎在给予她无尽的勇气与力量。
“傻小桃，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在利用你？而那个男人才是那只可怜无辜的替罪羊，他说不定也有一个弟弟，在家等着他下山，说不定他家中还尚有老母……”
“别说了！……求你……”
小桃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上，阿福连忙过去扶住了她。
“……木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男人，什么替罪羊之类的？”
黑山老妖替在场的人问出了这个疑问。
游然沉默了片刻，她漆黑的双眼，平静的面容与她身上那件活力盎然的鹅黄色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但没有不和谐，反而相得益彰，是有不呆板的沉静，和不肤浅的活力。
游然：“事实就是，两个女子合作犯案，而死去的人也不是大弟子，死去的只是一个上山运货的伙计而已。”
“什么？”
“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没懂……”
……
众人都皱着眉头，七嘴八舌地互相询问真相是什么。
“都安静一下！”黑山老妖转向游然问道，“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死的不是大弟子？”
游然扶额，绕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很简单，大弟子本来就不是个男人，她是个女子！”
她指了一下厅中的几个下人，“你们都说大弟子身形瘦高，带着帽子，又有谁看见过他的真容？”
“而为什么要戴帽子呢？当然是因为她是女子，并未剃度，可即使能对外说她带发修行，方丈带着女子出门游历也必然会遭人非议，所以她才特意不让人看清自己的容貌，”
“而且这样，也能使方丈的死怀疑不到自己的身上来。”
黑山老妖：“什么？！你说方丈也是她杀的？”
“当然，不然还能是小桃杀的吗？”游然翻了个白眼。
“她杀死方丈的原因我还不清楚，不过一个私藏春宫图，出门还随身带着女子的方丈确实很……恶心，她想要报复的可能性也极大，可是后来死的那个男子却无辜的很，他只是一个替罪羊，是凶手为了不让人怀疑而推出去的幌子。”
“也许她是有值得同情的过往，但要我说，伤害无辜者的性命就是不对！”
游然冷冷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眼睛看向人群，似乎是在寻找凶手。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应该考虑现身了吧？”
“毕竟我昨天抓了你又放了你，已经给足了你自首的机会，否则我一个一个查进过府的商贩，没多久也能查到你。”
游然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吧？”
她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纸包，缓慢打开来。
“你平日都不清理床铺的吗？居然在床上留下头发，亏我误会成了聂阡的（狐狸毛），”
“还有，羽毛也忘了处理，这么重要的证物都能留下……”
“啪啪”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众人纷纷向后看去，给那个人让出了一条路。
“……你终于出现了。”
游然笑了。
“没办法，游小姐的口才让我等汗颜，只好出来领罪了。”
站在人群前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她果然如下人形容的那样高高瘦瘦，不对，应该叫做纤细苗条。
她缓缓对游然施了一个礼，感叹道：“游小姐真是明察秋毫，居然连吉祥的羽毛都能发现。”
游然扣了扣脑袋，“噢，那只鸟原来叫吉祥啊！”
“其实那个多亏了小桃，要不是她愿意为我奏曲，我也不会发现，你的秘密就是吉祥。”
女子求证般地看向了一旁的小桃。
“……没错，是我，”小桃抬头看着女子，眼里含着泪光。
“杜鹃，我帮了你之后内心很挣扎，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又不敢告诉别人，刚好游小姐缠着我吹曲，我便抱着一丝期望，如果她能发现我们的秘密，说不定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她发现不了，那我可能下半辈子都会在愧疚里度过。”
“不过好在她最后还是发现了，我们能用曲子控制控制吉祥的秘密。”
小桃看向游然，眼里带着一丝感激。
“诶，我也就一般聪明吧，”游然摆了摆手，“不过吉祥也太爱掉毛了，光是第一个听曲的晚上，地上就有它三根羽毛……”
杜鹃：“……”
小桃抓住杜鹃的袖子问道：“杜鹃，你当时跟我说，那个男子想要轻薄你，你反抗中不小心失手把他杀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见一切都瞒不住了，杜鹃索性也就说开了。
“小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用这么拙劣的谎话骗你你都能信？我只是刚好给了你找了一个借口，让你继续蒙骗自己的良心而已，其实抛开那些善良的伪装，你也想杀死那些臭男人的，对吧？”
小桃慌张地说：“不……不是的……”
“不然在知道我杀死方丈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报案抓我呢？然倒帮我留在府里？”
“当时你心里应该很爽吧？那个伤害你、践踏你的恶心男人居然死了，你的恶梦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可是多亏了我啊，小桃。”
“不不！”
小桃突然大声吼叫道，情绪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阿福从没见过姐姐这么激动过，连忙扯住她，转头对杜鹃说：“你闭嘴，不许你说我阿姐！”
第九十五章 被套路的姥姥30
“是你啊，小弟弟，怎么这会儿不扮演傻子了？”杜鹃不怒反笑。
“说来你阿姐可真幸运呢，当年身处险境，不光有一个弟弟相伴，还有人救她脱离苦海，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唔……对啊，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杜鹃转头一看，就见游然托着腮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没好气地说道：“游小姐自然想不到为什么了，像小姐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怎么会了解我们这种人的苦楚？”
游然看着她用尖酸刻薄的嘴脸说着讽刺的话语，不禁想到小桃当时要见到的是这样的她，还会帮她吗？又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娇艳如花的少女变成了蛇蝎呢？
“唉，”游然长叹了一口气，“杜鹃啊，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要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这府能建在半山腰？况且这也不是我的府，我因家道中落才会来金华投奔祖母的。”
说着游然勾起嘴角，戏谑地笑了。
“不过我说，我为什么要了解你的痛楚呢？我了解了还能替你过日子不成？”
“这世间的人多了，苦楚我要都了解，不成观音菩萨在世了。”
游然无奈地把手一摊。
“我一路投奔过来，见过权贵如何翻云覆雨，见过老鸨如何逼良为娼，他们多是人们眼中的恶人没错，可权贵也曾在灾区慷慨施粥，老鸨也曾温柔地哄过孩子睡觉，谁人心中还能没有一丝怜悯呢？”
“可你呢，杜鹃？”
“你的心是死了吗？要不你怎敢那样随便拿走别人的心脏？”
游然的声音很轻，但是杜鹃却觉得那一字一句都扣在了自己心上，她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来。
游然又接着说道：
“你要说苦楚，那就说说和你境遇相同的小桃。”
“虽然不知道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光从小桃的品行上，我就能看出你们的差距，她心底善良，要不也不会帮助你伪造杀人现场，虽然有时候很柔弱，可为了弟弟，为了对得起良心，她敢暴露给我你作案的手段，即使自己也会被牵连。”
“所以她为什么身陷囫囵能得救，你却不能？”
游然插着腰，一脸不屑地给出了致命一击。
“杜鹃，你心里没点数吗？”
杜鹃一个踉跄，差点气的摔倒在地。
黑山老妖在一旁掩嘴偷笑，然后指了指旁边几个侍卫，“都扶着点，别倒在地上脏了我的地。”
“你……你！”
杜鹃被两个侍卫用力架住，终于感到了危机，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小桃她才是凶手，是她控制的吉祥，让吉祥去杀了方丈！”
小桃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杜鹃。
认识十年，却不及这短短半天，她终于认清了面前人的面目。
于是她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珠，上前几步朝游然躬身一福。
“游小姐，小桃愿意交代所知的一切案情。”
游然挑眉，有些惊讶：“你终于想通了？”
“嗯，”小桃抬起头，眼里已经多了一分坚定，“为这种人，不值得。”
游然点点头，把厅中的位置让给她。
只听小桃缓缓说道：
“事情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还不叫小桃，叫做阿米幼多，是苗人，因为家乡疾病流行，我阿爹便带着我们一路迁徙过来，后来路上遇到了山匪，只有我和弟弟逃了出来，结果被牙婆卖到了酒馆。”
“……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杜鹃，她教我怎么劝客人喝酒，讨客人欢心，我就教她用叶子吹奏曲子……因为真心把她当朋友，便把饲养鹓鸟的方法也告诉了她。”
游然：“鹓鸟？就是吉祥那种鸟吗？”
“对，”小桃颔首，“鹓鸟是苗人的图腾，幼时羽毛灰白，长大后会褪掉长出七彩的羽毛，因为它们吃毒虫，所以苗人每家都会养一两只。”
游然：“那吹奏叶子为什么就能控制它们？”
小桃：“因为叶子能模仿鹓鸟的叫声，让它们误以为是同类在呼叫。”
“原来如此。”
小桃接着说：“我当时以为生活会一直那样过下去……谁知有一天，来了一群纨绔子弟，说要为某位高官小姐过诞辰，邀请了著名戏团在酒馆里表演戏法，阿福……在走廊里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要使些手段改变戏法结果，让那位小姐以为自己与其中的一位高公子命中注定，天降福音。”
“阿福他很聪明，可毕竟年纪太小，他当众揭穿戏法的把戏，可以这样就能让那位小姐免除被摆布的命运，可他又怎么斗得过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呢……”
“那次闹的动静很大，惊动了在附近讲学的方丈，当他来解救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心里只有无穷的感恩，还求他带上杜鹃一同离开……然而等到上了山才知道，他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强不了多少。”
说道这里的时候，小桃的声音逐渐哽咽，似乎正在回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
她忽然感到肩上传来了一阵温热，只见游然把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难受就不必说，你有你不说的权利，没人会强迫你。”
“谢……谢你，游小姐。”小桃强忍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反正……他强迫我干了很多我不愿干的事情，那时候弟弟还不懂，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就每晚独自跑到山顶哭，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他帮我偷偷从方丈身边逃离，我们一路跑下山，一步也不敢停，生怕方丈会追过来，等到了山脚下，我们才躲在植物里睡去……后来张牙婆发现了我们，便带我们换了干净衣服，换了名字，开始了新的生活。”
小桃抹干净泪水，“就是那一夜后，我感觉阿福突然长大了，他告诉他的聪明会害了我们，宁愿往后都扮作一个傻子。”
阿福听姐姐说起往事，眼里也泛起了泪水，不过还是倔强的忍着。
游然知道他扮作傻子的真相后，内心也一时感慨万千，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蹲下身，在他的鼻头上刮了一下。
游然：“傻阿福，聪明不可怕，你看聪明不就给你姐姐找回清白了吗？以后就做真正的阿福好不好？小朋友肯定都喜欢、崇拜你，跟你一起玩。”
阿福扭过头去不看她，脸上带了点可疑的红晕，可是游然听到他轻轻发出了“嗯”的一声。
第九十六章 被套路的姥姥31
小桃牵起阿福的手，轻轻捏了捏，目视前方缓缓说道：
“那之后我和阿福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直到前几天方丈的出现，又打破了这种平静的生活……”
小桃深吸了一口气，“他出现的太过突然，我无处躲避，只能祈求他不要认出我，可是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还抓住对我的手，装作慈祥地要替我消灾！”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了出的，“我到现在都不忘他那张虚伪恶心的嘴脸，我把被他碰过的手洗了无数遍，皮肤都搓破了。他要我去送水，我一开始害怕，但想清楚之后反倒镇定起来，”
“我确实打算去送水，我要杀了他，要和他同归于尽！”
阿福：“阿姐！”
小桃讲到激动处浑身颤抖，似乎是入了魔，直到听到阿福的叫声才回过神来。
她蹲下身，把阿福抱进怀里，用力抱着。
“……阿福别怕，姐姐再也不会这样想了，姐姐是不会丢下阿福一个人的。”
她转头看了春白一眼，接着说：
“还好当时春白姐姐临时有事，叫我去照顾游小姐的昙花。”
她的眼里满是后怕，“我当时就在雨里，撑着伞陪着那朵花，冷冽的雨水使我清醒了过来……连一朵花都在拼命盛放，即便只有一晚，我又有什么原因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我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但是我不知道阿福只身去了方丈房里。”
小桃低头温和地看着弟弟，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如游小姐说的那样，他去的时候方丈已经死了，为了帮我洗清嫌疑，他把屋内的水杯全埋到了后院，还用影子吓走了大牛……他表现的又聪明又勇敢，不过回到家一见我就哭了，我们两个什么都没说，就坐在漆黑的房里抱着对方哭了很久。”
说到这里，小桃吸了吸鼻子，显得有些害羞。
“直到第二天，我在后厨里看到了杜鹃，我没敢上前问她，因为……我对她有愧，是我带她上了山，却没能带她一起出来……我向周围人打听她的消息，都说她是山下猪肉铺的新伙计，原来的那个临时有事，所以这次换了她上山。”
“我当时隐约感到了不安，没想到后来这些忧虑还是变为了事实，就在那天晚上，杜鹃找到了我，说她需要我的帮助。”
小桃看向了被架住的杜鹃，语气有些愧疚。
“我自觉对不起她，所以在她说有困难的时候，我立马决定要帮助她，但我没想到，她跟我说她杀了人。”
“她的表情很无辜很慌张，说那个人想要侮辱她，她一时受了刺激就失手杀了他，我当时信了，便问她打算怎么做？她说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摆脱嫌疑的办法，只是需要我的掩护。”
听到这里，黑山老妖不禁问道：“你没详细地问问她是怎么杀人的吗？”
小桃：“她跟我说了，是用吉祥杀的。”
黑山老妖：“可吉祥不就是一只鸟吗？”
“但不是普通的鸟啊，”游然插话道，“那是一只通人性的鸟，还吃的是毒虫，我猜测杜鹃当时就是吹奏叶子，让吉祥把毒虫放进方丈的身上，然后杀死了方丈。”
她敲了敲桌面，又补充道：”我猜这也是她要取走心脏的原因吧，毒虫钻进心脏的时候，会在皮肤表面造成一种特殊创口，所以她才借着取出心脏，来毁坏创口的形状，避免有人联想到自己。”
杜鹃冷笑了一声。
“游小姐，这些都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没有任何依据。”
游然：“这还不好办？让小桃再吹一曲，把你的吉祥叫出来，给大家看看不就好了。”
游然观察到杜鹃不但没有慌张，反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你不会还以为事情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杜鹃有一丝慌张：“你什么意思？”
而游然没有再理会她，听小桃的曲去了。
小桃并没有吹奏之前的曲子，而是选了一首比较急促亢奋的，听起来仿佛身处两军交战的现场，只等首领发出突击的信号，伴随着一阵短促的长音，歌曲进入了高潮部分。
众人都陷入那种对战的焦灼之中，只听窗外一阵“扑啦啦”的振翅之声，漫天飞舞的老母鸡从天而降，而在这群凶狠的母鸡身后，露出了一个灰绒绒的小脑袋。
杜鹃顿时脸色一变。
游然：“哈，这个就是吉祥了吧！”
吉祥想从鸡群**出去，可那群老母鸡好像不太放心它，一直把它圈着，吉祥又朝着母鸡“啾啾”了几声，才得以拱到鸡群的前面。
它飞到小桃的肩上，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小桃的脸颊，然后张开嘴巴，似乎要吐出什么东西。
游然连忙抓起黑山老妖身前乘瓜子的盘子，往上一递。
只见一条黑色的蠕虫从吉祥的嘴里吐了出来，正正好掉在了盘子里，因为没有液体供它游动，只能定在一处无助地扭动着身体。
“这个就是杀害方丈和那个男子的毒虫吧。”
游然坏心眼地把盘子端到了杜鹃的眼前，看她被吓得拼命往后躲，才收回手。
“怎么？以为把吉祥关起来就不会被人找到？”
游然把盘子递给了旁边的侍卫，擦了擦手。
“在我第二次找小桃吹曲的时候，就发现了地上没有吉祥的羽毛，这说明你对吉祥做了什么，使它不能回应小桃的召唤，好在它是一只很聪明的鸟。”
游然看了一眼吉祥，“它居然找了一群老母鸡救了自己，真是……不可思议，估计你早知道它这么厉害，当初应该会杀了它吧？
“不过也不一定，没有了它，你以后还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呢？”
杜鹃的脸色已经暗淡如死灰了，她的一切作案手法都被看穿了，证据就摆在眼前，不容她辩驳。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样空洞洞地看着前方，那么费心犯下的案件，就这样揭露在了众人眼前，一切……都白做了，白做了……
游然的脑袋里也终于响起了那熟悉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谜案重重，故事实时进度值上升为50%。“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疑案又起，额外奖励故事进度值20%，目前故事进度值为70%，”
“请再接再厉，期待您更好的表现哦！”
“呼~~”
游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哈哈哈，没想到我也能做一次名侦探。”
第九十七章 被套路的姥姥32
黑山老妖的声音冷不丁从后面传来：“说了这么多话你不渴吗？快给小姐上杯水来。”
听他这么一说，游然确实觉得有些渴了，于是接过水就打算一饮而尽。
谁知黑山老妖突然把她的杯子抢了过去。
小山：“你这杯太烫，喝我的这杯。”
游然：“……”
她都摸过杯壁了，一点不烫好嘛，无奈她只得接过小山递来的水，迟疑地喝了一口……他这杯明明也不凉哇。
这是闹哪一出啊？
游然狐疑地看向小山，见小山拿起她的那杯水，轻轻抿了一小口。
小山：“游木兮啊。”
游然：“嗯？”
小山：“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游然：“……？”
她对他挤了挤眼，啥意思啊？
你是黑山老妖这事我不早知道了吗？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这个不好吧！
只见小山捏碎了手里的水杯，他身上的衣服瞬间燃起黑烟，苍老的面容变得细腻红润，混浊的眼睛泛起漆黑的漩涡，霎那间撑满整个眼白。
游然就坐在他的对面，愣愣地看完了整个变身过程。
他……疯了吗？！居然敢在众人面前显露真身！
小山浑身冒着黑气，额间那座红色大山似乎燃起了熊熊烈火，与平时全然不同。
“游木兮！”
那夹杂着孩童与老人的尖利声音几乎刺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枉我对你信任已久，你居然敢背叛我！”
他提起手臂就要一掌拍向游然。
可游然整个懵在原地，只觉得小山的动作在眼前放慢了数倍，却仍躲闪不急。
“小心！”
她感到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已被扑倒在地，她抬头一看，就见上方是燕赤霞那张严肃的脸，他拨开身前一个透明小瓶，就往小山身上撒去。
“呲、呲啦”
一阵灼烧的声音响起，小山被粉末撒到的手臂立即出现了大面积烫伤，他怪叫一声，飞身逃走了。
“糟糕，他跑了。”
燕赤霞回身扶住游然的双肩，“你有没有事？”
“没，我没事，”游然朝他笑了一下，“你去追吧，别让他跑了。”
“好。”
燕赤霞扶游然坐下，便追出去了。
府里的下人早就私下逃窜，还有的高喊“妖怪、妖怪”，看来吓得不轻。
游然在袖子里展开小山连同水杯一同递来的字条，悄悄看了一眼，那张纸条上写着三个字——兰若寺。
紧接着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叮！主线任务降临：魂牵兰若，”
“请宿主上山去往兰若寺，完成主线剧情，故事实时进度值70%。”
游然：……我才完成第一个任务没几分钟，剧情至于来的这么快吗？
猪猪：那当然了，早点去下一个世界不好吗？
游然：也是。
不过为什么小山要给自己写这样的字条，又在众人面前变身呢？
游然看向了小山留在桌上的那杯水，迟疑片刻后拿了起来……看上去和普通茶水无异，她又凑近闻了闻。
嗯，果然有一股显形酒的味道，小山肯定是喝了这个才显出原型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跟自己换杯，明明该喝这碗水的人是她才对。
这么说是他救了自己？
游然感到一丝受宠若惊，她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黑山老妖居然不惜现原形救她……
“小姐。”
游然回过神来，发现春白正在小声地叫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黑山大妖跑了，府里的小妖也失去了庇护，燕赤霞要是发现我们怎么办？”
游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春白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形势有些严峻。
“一定要沉住气，”游然劝说道：“黑山老妖走之前假意与我反目保住了我，由我去跟燕赤霞解释，他说不定会相信。”
正在她们说话的间隙，燕赤霞已经回到了大厅。
游然连忙装作着急地样子问他：“怎么样？抓到了吗？”
燕赤霞摇了摇头，“他道行太深，抓住可能要费些手段。”
游然立马理解地点点头，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燕少侠，你不会怪我与妖怪为伍吧？我之前对你隐瞒他的身份，是因为……”
“是因为我。”
一个柔软的女声突然出现，接过了她的话。
游然和燕赤霞齐齐回过头去，只见内厅的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少女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衣裙，像一只翩翩的蝴蝶眨眼间到了他们的眼前，她抬起眼睑看向燕赤霞，绽开了一个微笑。
“小女聂小倩，见过燕少侠。”
她的五官本就无可挑剔，轻易一笑便会叫人沉溺其中，但燕赤霞显然没有被她打动，反而一脸防备。
“你是谁？”
“我是谁燕少侠猜不到吗？”聂小倩调皮地眨了眨眼，“我是游木兮的远房表妹，她包庇那个妖怪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哦。”
游然：“……”
她一看这个可恶的坏笑，就知道他是聂阡没跑了……真是多日不见啊，没想到他还敢在这个节骨点回来。
燕赤霞询问地看向游然，游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小倩是我妹妹，黑山老妖就是用她的安慰来威胁我，我才不敢告诉少侠这一切，也多亏少侠赶走了那妖怪，我才能和妹妹见面。”
她装作亲昵地搂住聂小倩的肩膀，“我跟她真是太久没见面了，少侠不介意我们单独聊一会儿吧？”
燕赤霞脸一红，立刻知趣的离开了。
“好了，”游然掰过聂阡的脸，“来说说吧，你这些天都干嘛去了？”
聂阡抿嘴一笑，朝游然抛了个眉眼。
“你不是说我不够女人吗？所以我下了一趟山，学了学女人的作派。”
游然吓得抖了抖：“……好恶心，还不如不学。”
聂阡：“……”
“好了说真的，”游然正色道，“你怎么突然换成聂小倩的身份回来了？”
听她这么问，聂阡也换上了认真的神色。
“我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事……我之前没有现身是为了暗中观察，果然今天有人动手了。”
游然：“嗯，那杯水，是为了让我妖怪的身份暴露。”
聂阡：“放心，我之后用聂小倩的身份在你左右，不会给别人机会。”
游然深呼了一口气。
“可是黑山老妖却暴露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投奔他，没有他的庇护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暴露的。”
聂阡：“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明日去一趟兰若寺，”游然看着他说，“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搞鬼。”
第九十八章 被套路的姥姥33
由于黑山老妖的事发突然，当天晚上游然就遣散了所有下人，除了小桃和阿福，他们自愿留下来。
于是第二日，游然把府交给小桃打理，自己带着聂阡准备上山。
“燕少侠，我只是去一趟寺庙祈福，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你……就不用跟着我们了吧？”
游然委婉地问向燕赤霞，而燕赤霞的话语十分坚决。
“妖怪还没有捉住，兰若寺又出过那样的方丈，你们两个女子单独前往，横竖怎么看都是危险。”
见游然还要开口，燕赤霞摆了摆手，“小姐不必再劝，我是一定会随你们上山的。”
游然：……啊，男主正义感太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哇！
“我同意燕兄的话。”
多日不见的宁采臣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他还穿着初见的那件衣裳，却不似往日孱弱，看着强壮了不少。
他朝游然拱了拱手说道：“宁某也愿随小姐上山，算是报答小姐这几日的收留之恩。”
游然盯了他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家伙，到底是对着谁在说话啊？眼睛看都没看她一下，哪里像是要报恩的样子嘛……算了，估计是有剧情需要他们参与，一起就一起吧！
于是在薄雾笼罩的清晨，四个人终于踏上了去往兰若寺的路，燕赤霞走在最前面开路，游然和聂阡走在中间，宁采臣殿后。
游然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如何发展，但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一旁的聂阡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心里，问道。
他现在扮作聂小倩的样子，身高比游然要矮上一些，五官少了一些娇媚，多了一丝甜美，但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没变，轻轻柔柔地落在人身上，就叫人春风沉醉。
游然对异性会本能的心存戒备，即使对方再如何好，心里也会有一根弦绷在那，可是对同性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可爱的小姐姐，她都会不自觉地顺从对方。
所以她对聂阡的女装可以说是，毫无反击之力！
“没什么，”看着担忧的聂阡，游然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保护欲，“有事情我也会解决的，别担心。”
聂阡：“……”
他刚才是被呵护了吗？
罢了，先不管这个，他扭头朝队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书生好像有些奇怪，从刚才露面就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看来需要留意一下。
又走了几个钟头，中间休息了几次，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山顶。
“到了。”
游然顺着燕赤霞所指望去，只见迷雾笼罩间，能隐约看见一面斑驳的红墙，墙角处遍地蒿草，显然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古刹，在通往山门的阶梯尽头挂了一个白色的牌匾，用蓝色的漆写着几个大字——“兰若寺”。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推开寺庙的大门，居然还能闻到香火的气息。
聂阡随口说道：“还真有人会来这里烧香啊？”
兰若寺里没有和尚，摆设也一切从简，看起来确实像没有人住的样子，不过确实有一阵灰烟从后面飘了过来。
“走吧，过去看看。”
四人便顺着长廊走去，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幽静异常，待走到正殿的门口，果真看见殿前的香炉上插着几根正在焚烧的香。
宁采臣：“……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凝神聚气开始聆听。
游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什么人给捂住，现在又突然打开了一样。
鸟雀扑棱的声音，敲打木鱼的声音，围坐诵经的声音一下全都涌入了她的大脑，乌云仿佛散去，四周的景致也豁然开朗，变的不一样起来。
怎么回事？她探寻地看向聂阡，聂阡摇了摇头。
燕赤霞：“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殿的门开了，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后面则是一位和尚。
在燕赤霞看到那女子的时候，眼睛猛然睁大，嘴里不自觉地喃喃说道：
“玉仪。”
游然脑中忽的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主线任务正式开启，请宿主尽快获得燕玉仪的好感。”
不用想就知道，燕玉仪就是正厅前站着的那位妇人，不过她姓燕……难道她和燕赤霞有关系？
她看了一眼燕赤霞的反应，见他难得露出这么失态的表情，确定了他俩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
游然：“燕少侠……你和那位夫人认识？”
燕赤霞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谁，他有些艰难地解释道：“她……是我的妹妹。”
“怎么不早说，”游然笑道，“既然是少侠的妹妹，我们当然要去问候几句。”
燕赤霞叫不住这几人，只好慢慢地跟在后面，上了正殿的台阶。
“打扰了，燕夫人。”
燕玉仪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便缓缓回过身看去，有些惊讶，“你是？”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她自从嫁给夫君后便很少出门了，但当她看见最后台阶上站着的人时，便更加惊讶了。
“哥……哥哥！”
游然连忙扶住了燕玉仪，因为这位孕妇看上去快要摔倒了。
燕玉仪朝游然道了声谢，又看向了最末的燕赤霞，燕赤霞怕她再次摔倒，不得不靠近了些。
“你……你还好吗？”
燕赤霞为了避开看见燕玉仪的隆起的肚子，便看向了一边，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答。
他终于抬头看去，才发现妹妹的眼泪已经淌了一脸。
“……”
见燕赤霞傻站着不动，游然终于看不下去了。
“来燕夫人，”她递过怀里的手帕，“擦擦眼泪，平复一下，情绪太大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婴儿。”
燕玉仪这才停止了哭泣，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聂阡受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氛围，率先打破了平静：“燕夫人，这里怎么就你自己？你的夫君，你的随从呢？”
“夫君他……事务繁忙，我就带着几个侍卫侍女独自来了。”
燕玉仪的表情有些窘迫，毕竟当着多年未见的哥哥说这些，着实尴尬了些。
果然燕赤霞的表情就变了。
“你当初为了他闹成那样，他现在就这么对你？！”
第九十九章 被套路的姥姥34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太忙了，不得已才……”
燕玉仪小声抵抗道，然而燕赤霞压根没听见，他伸过手就要去抓她的袖子。
“跟我回家，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哥哥！”
燕玉仪为了躲避燕赤霞的手，连着后退了几步，可她忘了自己还怀着身孕，一下没有站稳。
燕赤霞脸色一变，飞身扑了过去，游然已经惊呼出声，眼看着燕玉仪就要摔倒在地。
忽然，她的肩膀被一双手稳稳抓住了。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掌处缠了一串白玉珠链，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晶莹通透，链尾处还坠着一个木雕的万字符。
“施主还请小心些。”
男人的嗓音轻轻柔柔的，让游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安，于是她顺着燕玉仪的肩膀看去，发现那里站着的是一位僧人。
……原来这里还是有僧人的啊。
游然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僧人长了一张白净的脸，虽说穿着普通的泥色袈裟，却带出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出尘气质，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让游然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聂阡用手肘撞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顿时心生警惕，怎么会有人初次见面就让她感到亲切呢？此人一定不简单。
僧人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燕玉仪连忙道谢：“谢慧光大师搭救。”
慧光微微颔首，然后走到了燕赤霞的身前。
“阿弥陀佛，燕夫人心结未消，能为她开解的恐怕只有施主您，还请您莫要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燕赤霞没说什么，绷着脸回了一礼。
慧光知道自己的劝说不会很快奏效，便回身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说道：
“各位施主，贫僧法号‘慧光’，字号‘衍心’，是兰若寺的住持，之前有怠慢之处还请谅解，请这边随我前去安住。”
四人便跟着慧光走向了后面的客堂安顿，游然和聂阡一间房，宁采臣因为要温书怕人打扰，便和燕赤霞分别住了一间。
房内的摆设过于简单，但好在干净，游然放下行囊，看向已经坐上床的聂阡道：“阿阡，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聂阡刚翘起二郎腿，忽然想到自己是女子打扮，纠结了一会儿又把腿放下了。
“这里不是一点奇怪，是哪里都奇怪。”
他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勉强地倚着墙说道：“遇到那个和尚之前寺内明明一个人也没有，可在遇到他之后，就能看见远处赶早课的僧人，还能听见诵经的声音，”
“好像一张遥远巨大的幕布，把一切都呈现在我们眼前，可当你想要看轻某一处细节，却发现怎么都无法接近。”
听他这么一形容，游然感到了一丝迷茫与恐惧。
“可是……那个慧光看上去很正常，就算他是妖怪，也不像是会害人的那种。”
“姥姥啊，”聂阡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世道，僧不像僧……”
游然立即接过他的话：“鬼不像鬼嘛，我知道！”
“……可是他看上去真的不像坏人啊。”
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
为了印证聂阡的话，在吃晚饭的途中，游然留心观察了一次周围的僧人。
唔……从面容、神态上，似乎都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但是不一定，如果她的潜意识欺骗了她的眼睛呢？道行深或者有特殊能力的妖怪说不定能够做到。
游然上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试着重新审视自己的潜意识。
再看一次，用心看就一定能看到真相。
游然缓缓睁开眼，聂阡发现她原本漆黑的眼睛发出了珍珠般的光泽，虽然只有一瞬间。
“唔？！”
游然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
聂阡蹙眉想要询问，可是众人都在低头进食，堂内十分安静，他不好贸然出声，只好把手移到桌下，伸过去握游然的手。
游然的手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在被碰到的时候顿时惊起，聂阡连忙握牢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她的左手被聂阡握住，颤巍巍地抖个不止，面上还得装作进食的样子，只是眼泪几乎要吓得掉出来。
你，看，到，什，么，了？
聂阡摊开她的手，轻轻写到。
游然小心地张望了一下，快速地在他手掌上写到：
木，头，人。
聂阡：“……”
木头人是什么意思？他还想再问，就见慧光已经吃完饭站了起来。
吓得游然忙把手缩了回去。
好在慧光并没有看向这边，先端着碗走出去了，见状游然和聂阡随意扒拉了几口饭，也告退了。
回房间关上门，游然就先拽住了聂阡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松开。
“你……你让我抓一会儿就好，我有点，腿软。”
聂阡无奈地看着她，干脆把另一只袖子也送上去给她抓，“……说吧，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游然心有余悸地说道：“其实我只看清了那么一下，就突然睁开眼睛，然后满堂的人……都变成了木头人，”
“好像是一种……雕刻的罗汉像。”
聂阡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燕赤霞他们？”游然担忧地问道。
“先不要告诉，”聂阡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既然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是人，那让他们暂时这么以为，这个慧光法师目前还看不出真身，估计是比你我道行都高的妖怪，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游然冷静下来一想，觉得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燕赤霞的妹妹也在这里，她还怀有身孕，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聂阡：“你先睡吧，越是晚上妖气越盛，我还是去暗中探查一下。”
游然：“别……别啊。”
让她一个人呆在室内也太可怕了，她宁愿和他一起去探查。
“你不是害怕吗？还跟来干嘛。”
聂阡见她委委屈屈地表情，忍不住逗弄道。
“谁说我害怕……”
游然心虚地说道：“这里树多，我大不了便成一颗梨树，乌漆嘛黑地肯定找不到我。”
聂阡忍不住笑了两声，“你都变成树了还怎么跑，是等着人来抓嘛？哈哈哈。”
额……好像也是啊，游然也不好意思地憨笑了几声。
不知为何，刚还紧张兮兮的心情，便在这样清亮地笑声里消散开了。
第一百章 被套路的姥姥35
夜晚的山间如同降下了一层黑色的薄纱，只有少许光辉闪耀其间。
游然抓着聂阡的衣袖，亦步亦驰地跟在他后面。
猪猪：啧，居然跟在比自己矮的妹妹身后，羞羞脸~
游然：……我还就是怂了，怎么地！
游然光顾着跟猪猪斗嘴，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聂阡的背上。
“哎呦……你怎么不走了？”
聂阡扭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探出头一看，只见山顶之上，盈盈月色之中，慧光法师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对向天空，他手中的那串白玉佛珠在月光的沐浴下格外透白。
“他这是在干嘛？”
游然小声问道。
聂阡沉思了片刻，“……不知道，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游然：“你说人会大晚上的在山顶晒月亮吗？”
聂阡：“你觉得他是妖？”
游然摇了摇头：“我确实闻不到他身上的妖气，但他也不会是人这么简单。”
“……还有一种可能。”
聂阡忽然想到了什么，“是我在来的路上听说的，说器物被人用久了，就会吸收主人的气息和天地灵气，在机缘巧合下拥有自己的意志，从而形成一种新的形态，叫做灵。”
游然一听顿时觉得这个设定十分耳熟。
……这不就是日本传说里的“付丧神”嘛！
游然：“这个很有可能，这里是寺庙，本就极易感受佛性，能化为灵也不奇怪。”
她又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一排排的罗汉像，一想到它们曾坐围坐在自己身边，她的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如果我看到了场景是真的，那这里应该没有活人了，他还独自留在这里干嘛？”
月光下，慧光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但他的表情却格外的淡漠，如同脱离已经这个世界一般。
“估计是另有隐情……不过这些我不关心，”聂阡淡淡开口道：“他要是敢招惹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
回房上床后，游然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斋堂里，周围坐满了和尚，都在低着头安静吃饭。
他们一直在吃，脸上的表皮就随着一次次张嘴的动作不断的脱落，直到露出内层油漆斑驳的木头。
游然瞪大双眼，捂紧自己的嘴巴，她知道这是她的梦，因为此时聂阡没有坐在她的对面。
没有人能握住她的手，只有她一个人直面这恐怖的梦境。
逃、逃吧！快想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可是四肢已经僵直，不个小心碰掉了搁在碗上的筷子。
……糟了。
筷子以缓慢的速度，避无可避地撞击到了地面，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
“咚——”
刹那间，所有的罗汉像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缓慢地把头朝她转了过来，盯着她。
毛骨悚然，游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恐惧，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来。
“……够了。”
就在这时，堂内站起来了一个人。
是慧光！游然求救般的看向他，只见他伸手朝她一指，一股强烈的白光顷刻间包裹了她，她就在那道光里，逐渐失去了意识。
“游木兮！醒醒！”
游然感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面颊，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
她见聂阡在她床边，眼神焦急地看着自己，“唔……怎么了？”
聂阡见她情绪平静的差不多了，便扶她坐起来，喝了几口温水。
接过他递来的水，游然感觉心头暖暖的。
“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些了。”
聂阡开门见山地说：“你做噩梦了。”
“……嗯，”游然喝了口水，慢慢回忆道，“我梦见了好多罗汉像，他们全都盯着我，简直要把我吓死了，还好最后慧光法师出现了，他朝我点了一下，我就脱离了梦境……”
“又是慧光……”聂阡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爽，“你怎么没梦见救你的人是我？”
额……这你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了好了，”游然连忙岔开话题，“我觉得这个梦好像有某种预示，你这么聪明，帮我想想呗。”
“哼，这下想到我了，”聂阡虽然嘴硬，但在夸耀面前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个随便一想就出来了，慧光救得了你，估计也跟他留在这里有关……”
“兰若寺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导致了现今的衰败，而那些罗汉像则象征了某些不好的东西，只有慧光能镇守住它们。”
游然一拍大腿，“那这么说，慧光是个大好人！”
聂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这个意思！”
游然没理他，接着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跟慧光打好关系，才能多了解这里的情况。”
聂阡：“不，只有你，没有我们。”
游然：“晚安。”
聂阡：“……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游然已经发出了呼噜声。
“……你是猪吗？”聂阡扶额，“明明刚才还在做噩梦，现在居然说睡就睡……
真是……太没心没肺了，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聂阡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然而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骤然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
有妖怪！
他立即拉开窗户朝外扫视了一圈……没有人，只有一阵树叶婆娑的声音。
……可他的嗅觉是不会出错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
清晨，游然打着哈欠，抻着懒腰走出了房门。
这兰若寺太邪门了，居然害她做了个噩梦，她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梦见那么恐怖的东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害怕。
猪猪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猪猪：宿主你这不行啊，是个梦都怕成这样，后面的世界还怎么办？
游然：你宿主就是这么怂，你就说怎么办吧。
猪猪：你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吗？要不这样吧，在去恐怖世界之前我先给你来个特训，保证你心态超强。
游然：……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猪猪：唉，客气客气。
游然：……滚。
跟听不懂人话的沟通，真是心累。
第一百零一章 被套路的姥姥36
寺庙远处传来了一阵钟鼓声，游然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有些担忧。
昨夜聂阡不知为何一夜未睡，现下正在补觉，她只好靠自己继续调查了。
要不要找燕赤霞一起调查？有他的主角气场镇着，应该没有鬼怪会来找自己麻烦吧？
等等……她不就是鬼怪吗，她还怕什么鬼怪？
游然陷入了沉思。
猪猪：我说，姥姥的性格可没你这么磨磨唧唧，人家上去就刚，你别occ了。
游然：行行行，我刚行了吧！
于是很刚的游然决定直接去找慧光法师问清楚。
猪猪：不是……姥姥她是刚，但不是没脑子，你都不知道慧光是好是坏，有什么目的，你这不是自己往坑跳里嘛。
游然：啧，我犹豫你说我怂，我刚了你又说我没脑子，你一个系统怎么比人还难伺候呢？
最后在一人一系统的激烈讨论之下，她们决定，先探听敌人内部情况，再调整作战计划。
现在慧光法师应该在正殿里供奉佛像吧……嗯，瞅瞅去！
……
兰若寺的植物遍地生长，游然一路踏着野草，来到了昨日第一次见到慧光法师的地方。
游然走上殿前台阶，向上看了一眼。
不愧是传说中的寺庙，斗栱雄大，气势磅礴，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大雄宝殿”高居殿首，只可惜太久未经修葺，光华已不复从前。
她叹了口气，刚要提起裙子进去，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慧光大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您帮帮我吧。”
貌似是燕玉仪的声音……游然立即改变主意，躲到了殿外的墙下，竖起了耳朵偷听。
慧光：“夫人要是那么在意过去，就去找那位旧人聊聊，想必他也不会拒绝你。”
“要是能聊就好了，”燕玉仪压低声音道：“但是我大哥是个是非分明，刚毅正直的人，他认定一件事便会打心底里坚持，怎么劝都不听……要不是如此，他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踏上除妖驱魔的道路了。”
慧光：“冒昧地问一句，令兄为何会想要去除妖驱魔？”
“这……这。”
燕玉仪绞了绞手上的帕子，最终还是说了。
“在我小时候，我们的父亲就当了地方上的一个官，有人为了贿赂他就送了他一个瘦马，那个女人很白很美，父亲很喜欢，就纳了她当小妾，那段时间我父亲总在她房里过夜，也不来看母亲。”
“再后来……母亲死了，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哥哥知道之后非常生气，借一次酒席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酒泼到了那女人脸上，他当时年纪也小，只是想报复那女人，谁知道那女人被酒一泼，当场就变出了耳朵和尾巴……”
“没人想到世上会真有狐狸精这种东西，还好那日有一位老道士路过，我们才得以幸免……”
燕玉仪说道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从那以后，哥哥书也不读了，就一心想着除妖，终于在一天夜里，他随着那老道士离家出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三年，我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还以为他已经死在外面了，要不怎么连我嫁人都不打算回来看看呢……”
慧光听完她的故事，眼神也显出了些轻微波动。
慧光：“人生八苦，自古难全，只求不念过往，不乱于心，还请夫人想开些吧……”
慧光送走了情绪低落的燕玉仪，独自跪坐在殿中诵读经文。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撮裙角，他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游然走向了旁边的蒲团，虔诚地跪坐上去，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慧光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谁知游然看着他一脸笑意地说道：
“不念过往，不乱于心……”
慧光想起这句话是自己刚才对燕玉仪说的话，便明白了游然刚才一直在外面偷听，但是他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慧光：“不错，这句话要是同时能帮到施主便好。”
说完他便打算接着诵读经文，但游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了解他身上的秘密。
游然：“我有些好奇，法师您能做到这八个字吗？”
果然，听到游然的提问，慧光终于停顿了下来。
他转向游然，认真的解释道：“这八个字说出来容易，做到却很难，我自认为还未到达那一步，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修行。”
游然点了点头，但是反驳道：
“其实我觉得，背负着过去生活也未必不可，”
“你看燕赤霞，他不就是记着母亲的仇恨，才得以翻越山川大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吗？是仇恨给了他走下去的动机，融入他的人格，也才有了我现在认识的他，我觉得不必非要放下过去……”
这下慧光难得地皱起了眉头。
慧光：“这位施主……”
游然：“我叫游木兮。”
慧光：“……好，游小姐，人生短暂，纵使能活到百年，名利富贵能维持几时，花好月圆又能存在几时？最后都不过是浮生过眼，既然如此，为何执迷于这区区一种仇恨，反而耽误最终修成正果呢？”
“修一切善而不执著所修之善，断一切恶且故不为一切恶所缚，应作如是观。”
慧光一脸劝慰的表情，他的身后就是一尊巨大的释迦摩尼佛像，慈悲的表情简直和慧光如出一辙，它两旁的柱子上还刻着一副对联：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应如是观
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皆无为法
游然：“……”
游然的头有点疼，她果然不该和慧光对辩，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哇！
可是她不想对话就这样结束在慧光普度众生的光芒里，于是她最后还挣扎了一下。
“那……那要是他开心呢？”
emmm……她在说什么？
游然看着慧光一脸不解的样子，硬着头皮往下扯。
“别人觉得的仇恨，在燕赤霞看来是动力，在不断抓捕妖怪的过程中，他越发满足于这个状态，替母亲报仇，被人民爱戴，他不但不因仇恨难受，反而更加开心……开心你懂吗？”
emmm……不行，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游然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慧光的表情，居然发现面前的慧光变得有些呆滞，嘴里还喃喃着“开心”两个字。
这不会是被她的话给绕傻了吧，她还有这能耐？
“反正……反正这是他的选择，只要他不愧于当下的生活，我都觉得可以，因为他没必要给任何人一个交待。”
游然鼓足勇气说出了结束性话语便溜了，留下慧光一个人独坐在大殿里。
第一百零二章 被套路的姥姥37
溜出来之后，游然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不知道系统接下来会让她干嘛，也不知道黑山老妖在哪儿，只能干等着。
要不在兰若寺里随便逛逛？
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迅速掐灭了，她可不想看到那些假扮和尚的罗汉像，简直太太太……刺激了。
所以还是乖乖回房间呆着吧！嗯！
“这就要回去了吗？”
诶？是有人在跟她说话吗？
游然迟疑地抬头望去，只见正殿的房顶上坐着个人……这不是，燕赤霞嘛。
“燕少侠，你……”
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连忙压低声音说：“你在那上面干嘛？大师看见会说你的！”
上面的人盯着她的口型，看了半晌好像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的处境，也觉得有些不恰当，于是一个飞身从高高屋顶上跳了下来，正降落到游然的面前。
游然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料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唔……你喝酒了？”
她看着燕赤霞手里的酒瓶和因跳下而洒出的大片酒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燕赤霞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刻哇。
燕赤霞因为喝酒的缘故，脸颊红扑扑的，他一直抓着游然的手腕，就是不松开。
……这又是什么毛病？难道他喝醉了，还能凭直觉抓妖怪不成？
游然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她试探性地抽回手，又被燕赤霞一把给抓了回去。
燕赤霞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游然，发出了灵魂的拷问：“我很可怕吗，你为什么要跑？”
游然迎着主角闪瞎眼的光环，拼命的摇头，她哪敢说主角的坏话，那不是嫌活的不够长吗？
她摇头的举动成功取悦了燕赤霞，燕赤霞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傻。
“嘿嘿，”游然也跟着他笑了笑，“那你能放开我了吧，我保证不跑。”
燕赤霞摇摇头，“那也不行，我还要带你回家。”
哈？这大哥感情是喝醉了，把她当成燕玉仪了，emmm……这下有点难办了，要不朝他难得可爱的脸上来一巴掌？
对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手臂变成树枝，然后猛地抽回来！
游然说干就干，她指着天空某处夸张地惊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就在燕赤霞懵懂抬头的片刻，她趁机右手袖子盖住手腕，左手变成树枝飞速抽出，然后又“嗖”的变回人手，动作之迅速，称得上是相当完美的无缝衔接！
她活动了一下被燕赤霞捏过的手腕，退出一个安全距离，“燕少侠，时间不早我先走了，对了，你以后得少喝点酒啊！”
燕赤霞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被酒精麻痹的脑子还没清醒过来，他缓缓摊开手掌一瞧。
恩……为啥他手上多了一片叶子？
他没太看清，但本着什么都先往兜里揣的习惯，把叶子随手收进了身前的一个小包里，然后踉踉跄跄找地方坐着喝酒去了。
……
回到房里的游然还在为自己刚才的机智而沾沾自喜，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去哪儿了？”
游然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就见聂阡恢复了男子的容貌和身形，正靠在床上扎头发。
他的头发长而顺，一抓不住就从指间溜走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情绪。
游然见他这样不禁好笑，没想到反派boss还能被头发给弄炸毛，服了！
她走到他的床边，随手变出一把梳子，细细地开始梳起来。
聂阡面上立即显出享受的表情，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去哪里了，怎么一身酒气？寺庙好像不提供酒水吧？”
游然假装苦恼地说：“是啊，我也想知道燕赤霞是从哪儿弄来的酒水。”
“你怎么还跟燕赤霞去喝酒了？！”
欸，好不容易梳顺的，怎么又炸毛了……游然用梳子敲了一下他的头。
“别一惊一乍的，我喝没喝酒你心里清楚，何况就是我真喝了，轮得到你来管我吗？到底谁是谁姥姥啊？”
游然感觉面前人身子一僵，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被抵在了墙上，聂阡尖利的狐狸爪子插进了她的肩头。
聂阡：“疼吗？”
游然吸了口气，回答道：“还行。”
聂阡一把收回爪子，游然便随着墙体滑落到了床上，她的伤口流出了绿色的汁水，没过一会儿就恢复如初。
聂阡嗤笑道：“呵，我忘了你是树妖，只要不是天降雷霆，都不能奈你何吧？我这点程度的伤害，居然连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游然撑着身体坐直，状似无异地摆摆手。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喝了酒一样现真身，武力也不行，顶多耐扛点，寿命长一点。”
聂阡挖苦道：
“我看姥姥最厉害的还是心境，燕赤霞拿你当好友，黑山老妖为你现原形，你却仿佛置身事外，永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像从洛阳到金华的路上，你看着我那样……明明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你却依旧能眼都不眨地收走我的内丹。”
“我问你，你可有曾把我当成你的伙伴，或者……其他什么人？”
当成伙伴，或者其他人？
游然的脸上显出一丝错愕，就为这点事生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反派boss也差不离了。
她什么时候没把他当成伙伴了？她这身修为最后都要给他，连革命果实都能割让这行为她还不够仗义，还不算伙伴啊？
真是个只愚蠢的狐狸，亏她之前还叫他狐狸崽子，真是夸赞他了。
“你不就是惦记着你的内丹吗？我这就还给你！”
游然气极，伸出右手就往自己的心脏掏去，她的指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为了树枝，向内延伸，有绿色的光芒顺着手指流淌，然后慢慢地，有一个红色的光球从她的身体里被吸了出来。
她浑身冒着冷汗，这种分离内丹的做法实在是太过难受，比从胃里呕出吃进去的东西更甚。
“拿走。”
那颗红色内丹被抛入了聂阡怀里，如果不是游然有些脱力，她真的会用扔的。
“……我不想看见你。”
她虚脱的留下这句话，转过身去裹进了被子里。
委屈的眼泪不自觉地自眼角留下，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关门的声响。
眼泪流的更凶了。
第一百零三章 被套路的姥姥38
游然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游然：猪，现在几点？
猪猪：现在才晚上三点，你还能再睡会儿。
游然：不睡了……
她看了一眼隔壁空荡荡的床铺，披上一件外衣，就出了房门。
她忽然想起小桃之前的话：
“我独自跑到山顶上哭……然后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如今的兰若寺已经落寞，那位好人估计也不知所踪了吧……
游然拢了拢外衣，环抱双臂看着山间的月夜。
……来这里已经多久了？
唔，第一个任务只花费了七天时间，算起来也不算太久吧……可为什么感觉好漫长呢。
游然伸出双手，缓缓捂住自己的眼睛。
太讨厌了……那个一路带他走来的人，明明就不是她啊。
真正的她才不过跟他认识几天而已，可她为什么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因这具身子的记忆而牵绊情绪呢。
她失神的看着蹲在地上，手腕上衣袖轻微滑落，露出了一只红色小鱼，它似乎能感应游然的心情，此时也病恹恹的浮在水里，不愿意游动。
“夜里凉，施主还是快些回去吧。”
游然一听就知道跟她说话的人是慧光。
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大师这么别劝了，我今夜是注定要独享这美景的。”
只听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慧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躬身坐在了她的旁边。
“……”
游然搞不懂他要干嘛，于是又一字一句强调道：“大师是没听明白吗？独享美景，是一个人的意思。”
慧光打断了她的话。
“山上夜凉，几多危险，我是不会放施主一人在此的。”
游然无语：“……和尚都像你一样不会看眼色吗？”
真是个木头脑袋，没看见她正失意嘛，来瞎搅合什么。
游然站起身，拍拍屁股打算换一个地方呆着。
“……不是。”
慧光的声音从她身后低低传来。
“什么？”游然扭头，不知道他没头没脑在回答什么。
慧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其他和尚不是我这样的。”
他的眼神在月色下格外清澈而无辜，游然受不住这眼神，便瘪了瘪嘴巴，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还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啊，那说明你还有救。”
“不……不是这样的！”
慧光涨红着脸，急的两只手都摆了起来，“他们都……”
游然疑问道：“都什么？”
“都……反正都不好的。”
慧光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但是游然似乎想通了什么。
游然：“小桃是你救的？”
慧光：“嗯？”
看着他一脸真·懵懂的表情，好像真不认识小桃是谁，游然只好把小桃的形象给描绘了一遍。
慧光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个总是跑到山上来哭的女子啊。”
游然：“还真是你救的……不过这也确实像你能干出来的事。”
慧光有些疑惑。
“施主怎么确定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唔……凭感觉吧，”游然托腮想了一会儿，“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干净，就像你手上的那串佛珠一样。”
游然指了指他掌间的佛珠，慧光一愣，立马用衣袖盖住了自己的手。
“施主谬赞了，慧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顿了顿，解释道：“……而这串手链，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所以我会一直戴在身边。”
游然好奇：“你也会有重要的人？那是什么样的人？”
慧光可能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瞧了她一眼，平静的回答道：
“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但他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眼下需要你帮助的人，要用心去爱你所帮助的人，才是我们要做的。”
游然歪了歪嘴角……真无趣的回答，简直是鸡汤大全。
“我和你想的正好相反，”游然指正道：
“重要的人一定是影响你最深的人，是你第一时间会想起的人，能让你赴汤蹈火、念念不忘的人，”
“我认为重要的人只有一个，因为其他人全都不配。”
风声呼地划过夜空，穿过两人的间隙。
慧光怔愣了片刻，才醒过神来，“这……施主你太执拗了，你把心放宽大些，这世间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停留，何必执着于一个？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啊。”
游然摆了摆手，“是大师你想多了，我又不想成为圣人，哪有那个胸怀去把眼界放到众生上，我能记得的人不多，能记住一个就好了。”
她就知道，每次跟慧光的对话都只能终结在意见不一上。
月光投在树梢投在两人的身影上，他们一动不动，还维持着抱膝的动作看着月亮，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是游然在纯发呆，而慧光则是思绪万千，他无意识地抓紧手里的佛珠，眉头微微皱起。
……师父，自你走后我每日都恪守清规，我一直相信，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可是对不起，师父……弟子在听闻那些的任性话语的时候，心却经不住动摇了。
您可不可以教教弟子，该怎么做才能赶走这些杂念呢？……
……
等到游然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
她本以为自己会冻醒在山间的草地，没想到却重新睡在了床上……估计是昨夜发呆发睡着了，被慧光给送回来了吧。
她以为昨夜只是与往常一样普通的夜晚，却没想到一晚的时间也可以发生很多事。
“叮！主线任务‘魂牵兰若’正式降临！”
“请宿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立即前往慧光大师所在的藏经阁，注意：一旦进入藏经阁，切莫轻举妄动，请一切听从系统指令行事！”
游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连忙抓起昨晚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就冲出了房间。
结果刚冲了没多久，才发现并不知道藏经阁往哪里走。
猪猪：宿主，兰若寺的GPS地图已经发到你的脑袋里，这是检验你的最后时刻了，一定要加油啊，成败在此一举了！
“嗯！”
游然用力地点了个头。
第一百零四章 被套路的姥姥39
兰若寺并不大，所以游然很快就走到了藏经阁的门口。
她把耳朵凑近门边，可是里面一片安静，什么都听不见。
游然：我现在是要直接进去吗？
猪猪：你准备好了再进去，因为一旦开始中途就无法停止了。
游然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然后缓缓推开了门，“我进来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似乎在宣告着此地的不详，屋内有些黑，游然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有人吗？……慧光大师，你在吗？”
穿过一排一排的高大书架，直到最深处，只见大面积洒落的书籍下，露出了一截染血的小臂。
游然的脚有些软，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过去翻开遮挡的书堆，颤巍巍地看向下面的人。
惊恐睁大的双眼，因失血过多而灰白的嘴唇，以及到死还紧护着小腹的动作，面前的人正是燕玉仪无疑，最关键的是她的胸口一片模糊，明显已被人挖去了心脏。
……怎么会这样？！
游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具了无生机的躯体，倚靠着书柜滑落在地。
燕玉仪还没能和燕赤霞解开误会，还没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凶手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把手伸到她的身上来？！
“叮！新任务降临，请宿主原地不动等待60秒，在倒数为0时开始逃跑，”
“预备，倒计时开始。”
“60……59……58……57……”
诶，为什么要等60秒再逃跑？等等，人又不是她杀的……她为什么要逃跑啊？
但是很快，游然就知道了原因，因为她敏锐的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人，还不止一个！如果看到她在这里，她岂不是百口莫辩？
“35……34……”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上冒了出来，脚步声正在朝这边靠近，似乎就是朝着她来的。
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是一想到系统给她下达的指令，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怎么办啊，难道只能干等着吗？
随着倒计时的进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那边的人似乎发现了藏经阁的异常，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10……9……8……”
要来了，要来了！
对方已经走到了她所在的这排书架，只需要在前进一点，就能看见站在尸体和站在一旁的她。
游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对方的脚步声，几乎要什么都听不到了。
“3……2……1……”
游然深吸了一口气。
“0”
冰冷的电子音清晰地下达了最终指令。
“开始逃跑！”
而就在系统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边的人也正好探出了头。
“……游小姐，你在这里干嘛？”
游然一个激灵，心脏差点吓得掉出来。
居然是燕赤霞的声音！呜呜呜，还有比这更糟的了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更糟的，就在她抬脚准备逃跑的瞬间，她所站着的地面忽然亮起了一个法阵，那是一个专门针对妖怪的显形阵法，落入其中的妖怪都会被迫显出原形。
游然只觉得体温立即上升，全身像被人用力地揉捏了一遍。
……好难受，要、要抑制不住了。
“啊——”
游然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变化，无数细小的树枝瞬间撑破皮肤，从四肢向着地板和书架上延伸而去。
倒塌的书架、断裂的木板、撕碎的纸张，一切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毁坏。
燕赤霞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游然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她的妖气源源不断地冲出，化为无穷无尽的藤蔓向周围渗透。
“请宿主立即逃离！再重复一遍，请立即逃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快点离开这里……
游然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奋力迈出一条腿，只是树枝已经深入了地板，她这一拔硬是把地板破开了一个大洞。
燕赤霞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有些犹豫地把手伸进了胸前一个口袋，向前追了几步。
“别过来！”
游然扭头用力的朝燕赤霞吼了一句，燕赤霞立马就站在原地，好像真的被震慑住了。
就趁现在！
游然立即调动身体全部机能，直接推倒了阻隔她逃离的墙壁，强烈的光射了进来，她眯着眼睛拼命地向前迈进。
好在因走廊宽度的限制，法阵并没有绘制的很大，她一脱离了法阵的范围就恢复了人身。
人身自然比植物跑的要适合移动多了，加上妖力的加成，她很确信身为凡人的燕赤霞一时半会追不过来，不过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燕赤霞不断奔跑的身影已离她越来越远，而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正站在燕玉仪的尸体旁朝她看过来。
……是聂阡和宁采臣。
她忽然想起以前曾问过猪猪的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聂小倩也会像聊斋里一样，最终和宁采臣在一起吗？
游然不知道，但她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一个猜测。
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既定的剧情发展，就像她注定会死，聂阡注定会成为最大的反派……而在她完成任务后，聂小倩则会和宁采臣在不经意间产生新的情缘，继续推动故事的剧情。
她才是那个会退出他生命的人，这剧本里的一个过客，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戏份稍微多一些罢了。
高速的移动使风变得更加凌厉，游然只觉得面颊被刮得失去了感知力，眼泪也被刺激地流了出来。
她逃到了一处偏远茂密的树林里，照理说已脱离了危险区域，可她还是没有停下。
终于在一片强光中，她失去了意识……
……
另一边，追击游然未果的燕赤霞返了回来。
当他看到一片残破树枝里包裹的燕玉仪尸体时，多年未见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占据了他全身的每个细胞，与无力感一起涌入的还有深深的后悔和自责。
他跪在那堆废墟面前，僵硬地伸手去握妹妹的手。
洁白的、绵软的、冰冷的，再也无法握紧的肌肉，就瘫在他的掌心里，像母亲死去时，床头摆放的那朵凋零的雏菊。
她的心口空荡一片，嘴里却含着一颗梨核，似乎是在无声暗示，谁才是杀害她的凶手。
“妹妹”
燕赤霞张嘴，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你别怕……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
第一百零五章 被套路的姥姥40
当游然从铺满茅草的房间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痛。
她深吸了口气想站起来，可是精疲力尽的手臂刚一支起身子，就无力地垮塌了下去，最后只好靠墙坐着，缓一缓。
周围太黑了，弄不清楚状况的游然，第一反应就是求助于系统。
游然：猪猪！我这是在哪儿？
猪猪：别急，你还在兰若寺里。
游然有点懵。
游然：我刚刚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
猪猪：……确实是这样，但你之后不是晕了嘛，凶手又把你给运回来了。
游然：什么，凶手运的我？！
就在此时，她所在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咯吱——”
游然吓得把刚呼出的气又给吸了回去，她屏气凝神，听到那人正朝她走过来。
地面的茅草被那异常轻缓的脚步声踩出了一阵细密的“沙沙”声，而且前一步和后一步的间隙拿捏的非常精准，在黑暗里也能稳步前行。
……那一瞬间，游然突然感到这脚步声很是熟悉。
“您休息的还好吗，姥姥？”
游然一愣……这是聂小倩的声音。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是无意中发现的？从他平静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是凶手，是他把自己运回来的。
游然整个后背都紧紧贴在了墙上，极力抗拒着这个很有可能的事实。
她明明跟他许诺了一切，他为什么还要出手伤人？何况伤害燕玉仪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游然的脑中刹那回想起之前的情形，藏经阁那一切的布置，分明是针对自己布下的局。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的确是有好处，借燕赤霞的手除掉她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他已经拿回了内丹，不需再委身于她了，自然要把曾压迫自己的人给斩草除根。
真不愧是反派boss，心也太狠了，那么多的帮助和陪伴，也不能打动他分毫……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的内丹就能顺理成章地归他了，反而完成了任务。
此时游然已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低垂着头，很是沮丧的样子，对方见她不答话，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姥姥，你还好吗？”
游然醒过神来，问道：“是你救了我？我们现在在哪里？”
聂小倩：“姥姥放心，我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姥姥不离开这里，就没有人能找到你。”
游然：“再安全你也不该现在来找我，这种做法很可能会暴露我的踪迹。”
聂小倩没料到游然并不领他的情，被噎了一下之后，又缓和地说：
“我……我也是因为担心姥姥才来的，不光如此，我还想请姥姥赐我一些修为，好让我暗中去对付那个燕赤霞。”
一种古怪的感觉浮上了游然的心头，她怕打草惊蛇，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那好，你想要多少年的修为？”
聂小倩一听她的话顿时喜出望外，“小姐看着给吧，只是尽量多一些为好。”
“好。”
游然欣然答应，右手手腕向上一翻，手上就凭空多出了一片绿色的叶子。
她感到对方走进了几步，似乎是想伸手来接，她便瞬间改为夹住叶子的手势，利用腕力把叶子猛地朝黑暗中扔出。
“刷拉——”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接着便是一阵后退的脚步声和恼羞成怒的呼气声。
游然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聂小倩冷笑道：“是我救了姥姥，姥姥为何恩将仇报？！”
游然：“是你杀的燕玉仪吧？”
对方沉默了片刻后，干脆撕破了这层窗户纸。
“不错，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用隐瞒了，把你的全部修为给我，我便会饶你一命。”
游然冷哼一声，“你就不怕我自爆内丹？”
“当然怕，所以我刚才不是好好跟你说话来着嘛，”聂小倩无所谓地解释道，“不过你要想好了，自爆的话这方圆七里的生物都会被你波及，我死了顶多重新修炼，其他人就惨了。”
游然点点头。
“你想到的还挺周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不过有的事不是靠威胁就能达成的，毕竟我已经事先答应别人了。”
聂小倩叹了口气：“我们妖怪从来不讲信用，你何必这么油盐不进……那我就冒险将你的内丹强行剥离吧，就算不能马上为我所用，但我相信一百年、一千年之后，它总会被我吸收掉的。”
话毕，游然只觉一阵风朝自己袭来，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但强大的危机感已经涌了上来。
看来对方是使出了杀招，一定要致她于死地了。
不知道是黑暗的力量，还是植物求生的本能，游然的求生欲从没如此强烈过，数十只藤条瞬间冲破大地，腾空横亘在她和危险的中间。
只可惜她的体力透支，根本控制不了太多藤条，藤条在对方的一击之下便被悉数拦腰斩断，她的脸也划出了几道伤痕。
“放弃吧，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就给你喂了抑制妖力的药水，你现在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
“把修为给我，我说不定还会看在你曾经照顾过我的份上，饶你一命呢？”
游然知道如果对方再次动手，自己肯定是承受不住的，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一个能残忍的杀害，与自己素不相识的燕玉仪的人，为什么现在不尽快杀了她，反而跟她讲起了“情义”？
游然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这种攻击对于对方而言，也并不轻松呢？
游然想要赌一把，她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转移方位，一边说话转移对方的注意。
“我们何必要走到这一步？你现在放了我，我以后便会念着你的好，给你的必定比我现有的修为更多。”
聂小倩：“我等不及了。”
只听“嗖”的一声，一阵急速的风掠过游然的肩膀，直接插进了她之前靠过的墙壁上，墙上的石头霎时碎裂了。
还好她早移开了！
聂小倩发现游然竟然逃脱了自己的一击，怒不可遏，抬手又是一下。
这次她瞄准的很准，游然只觉得自己避无可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完犊子了。
之前多难的任务啊，都完成了，难道要卡死在这里吗？真是不甘心哇！
她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嘲弄。
结果她等了半天都没感到疼痛的感觉，反而聂小倩那边传来了惊叫，然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啪”
一个清晰的响指后，一小团火焰凭空显现出来，映照出后面人那双狡黠的杏仁眼，和他额前的小山标记。
“……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