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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蓝的西游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懂拐弯     洛蓝的西游记txt下载     洛蓝的西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胡子们(上)

    世间诸法空相,这是佛家理论。但是在某些大能眼里,空即是色,你以为达不到的,人家付出一切点代价就拿住了。

    比如天下闻名的断龙台——自成空间、妖仙环绕,阴魂不散,致幻制梦,凶器镇压。但是要破防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现在——当涓涓小公主喊出警报时,众人也同时注意到了外力的入侵。

    太上老君眉头一皱,偳翢王已经喊了出来——无敌牵机咒!众龙悚然。何人舍得下这么大的本儿?

    于是大家眼睛向老君看去,老君道:“嵊蓝,你的度厄真水还剩多少药力?”

    四面八臂大笨钟/铁塔人嵊蓝说,“好像还剩不少。”他从脖子里抽出一溜水珠。

    连天不怕地不怕、最乐观的火龙女婧婧都泄气了,从色泽和浓度来看,这点度厄真水恐怕连嵊蓝自己都未必度得过。

    淳化喊:“谁会制做度厄真水?”

    偳翢王和老君同时说,“难是不难,就是需要大量的天一真水做原料。费时费力的,肯定来不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长白胡子的就是比较靠谱,啥都知道。

    淳化和嵊蓝同时喊:“我知道哪里有足够的天一真水。”

    老君沉思片刻,“乌巢和尚那个胡子……”

    淳化说,“我们有交情的,他必不能见死不救,带上他最喜欢的小彩虹……”

    断龙台已然坍塌了一半,所有的人都默契地不提是何人下了无敌牵机咒。老君道:“走——”

    结果众人到了断龙台边就被一股怨念形成的墙逼了回来。

    老君喃喃地说,“全封闭的静默大咒!你——竟然如此绝情!”

    淳化喊,“嵊蓝,你把我们装进肚子!冲出去!”

    嵊蓝四张脸喜怒哀乐表情丰富,“得罪了——”张开了大嘴。

    龙女眉头一皱,说:“里面是异界,我们进去必死。”

    龙女是观音身边的人,见多识广,如果她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有许多时候她代表着观音在发表意见。

    连太上老君都没异议。

    众龙慌了。

    淳化大吼,“你们谁懂空间之术?把我裂开成一个麻袋,我带着你们出去——”坍塌的断龙台快到脚下了。

    太上老君咬着牙道:“你忍住——”他从另一个随身空间里取了一柄刀,将鼻环、大钗子绷住淳化的脑袋及肩膀……

    嵊蓝看看无敌牵机咒气焰嚣张,脚下的台面开始颤抖,一不做二不休,将度厄真水扔了出去。果然有效,断龙台坍塌停止,虚空处响起“疙叭”之声,似乎有人想关门,另一边有人在开门,门轴受到强力挤压一般。

    老君汗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胡子落下化为雷珠,淳化的线头是如此复杂,他根本撕不开。无敌牵机咒终于取得了上风,将度厄真水滴滴蒸发,直到最后一滴真水不甘地冒了个泡,就消失了。

    生死大约还有一分钟!

    帙杲拉起火龙女的爪子,对婧婧说:“婧,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如初,爱你、敬你、疼你、护着你、让着你……”

    火龙女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消失在虚空中的断龙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求婚?老娘我不值得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吗?我要万鱼拜龙,千鸟舞鹤,百万兽朝元……

    断龙台只剩最后一截了,八条庞大的龙身子挤得好像一把待宰的黄鳝,除了太上老君用吃奶的力气在掰开淳化的头皮外,所有人的眼睛看着婧婧。

    “呃——”婧婧还想拿捏一下,突然太上老君欢快地喊:“成了!”原来那颗避火珠突然帮了他一把,张开通道将除了婧婧和帙杲外的所有人收了进去。最后一个进去的嵊蓝回头喊:“答应他!”

    既然好闺蜜都这么说了,婧婧想,要不就答应了?还没说“好”,冰龙就被装进了避火珠,差点一头撞上偳翢王。

    冰龙抬头,到处寻找婧婧——“咦,人呢?”

    清风、明月、狐七七、小悟空、小悟能、倜休、奂奇、朱雀、鬼凤、鬼王猫和狼猛正盘膝在船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断龙山分崩离析,空间裂开。——淳化和嵊蓝果然是天下最大搅屎棍,连断龙台都被他们给祸害了!

    慢慢的,桂树林被冻成干粉,乱抛乱飘。翠绿色的平原由远及近渐次变黑,狂风大作——

    “噗通”一声,淳化独自一人从空气中出现,大吼道:“快跑——”

    一道邪恶的波纹从远处追来,所至之处空间对折,万物化灰。

    狐七七大吼:“是无敌牵机咒,快跑。”

    明月跳起来去发动飞船,清风去船尾执舵,当船终于紧急启动时,那道波纹已然追到船尾,清风手中的舵融化到只剩一个把手——

    小悟空和小悟能大怒,冲着波纹就是两道剑气,那波纹稍一迟疑,便将这两道剑气击碎。奂奇和倜休也发一击,这一次,波纹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吞噬,靠近了船身。

    小彩虹尖叫起来,发出好几道白色高温火焰进攻那波纹,赢了一秒钟,然后失效。

    鬼凤、鬼王猫加上奶娃子狼猛冲着波纹一顿连踢带咬,事实上也就鬼气进攻刚开始时牵机咒有些许迟疑,等见识过这帮人的威力了,便无视任何人或妖冲了上来。

    明月此刻才将船速提升到勉强可观的程度,但波纹已经舒展开,依旧紧追不舍。

    奂奇喊:“那个牵机咒是个什么鬼东西?”

    狐七七叫道:“你们招惹了谁?怎么无敌牵机咒都来了?嵊蓝呢?龙呢?”她挥手也向波纹攻了一招,然后欣喜地看到波纹迟缓了三秒钟。

    淳化一拍额头,叽里咕噜滚出来一堆人,但火龙女婧婧果然不见了。

    帙杲吼,“谁看到婧婧了?”

    没人。淳化说,好像她没进通道。帙杲傻了。

    嵊蓝刚摔出来就跪倒在地,八只手不知道怎么合作才撑得起身体来。阿刁从舰船里探出半个头,看见嵊蓝的俊脸一变成四,八条胳膊在空中飞舞,吓得尖叫一声。

    狐七七安慰她道:“没事的,反正你的宝宝从来没有见过爹,他长得再怪也无妨。”

    所有的人听到“宝宝”二字,都看向阿刁的肚子,她脸“腾”地红了,飞快地消失在甲板之下。

    太上老君笑道:“恭喜徒弟,我快有徒孙啦。”

    奂奇他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跑来向前老板道个歉,解释解释投靠嵊蓝的苦衷——见老君暂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连忙先发制人,跑来恭喜嵊蓝,同时质问老君:“道尊冕下,您还健在哪!咱们可有主心骨啦!”

    应付完来恭喜的吃瓜群众,嵊蓝biu的一声消失在甲板入口处,明月喊:“淳化师兄,咱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啦。”

    不是航速变慢,而是波纹加速了。

胡子们(下)

    荒凉的大草原上,成群结队的野马、野牛跑得尘土飞扬。这些东西其实在如今的亚麻国早已灭绝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又奔走在洛基山脉脚下,远处的美洲原著民正在搭建尖顶圆帐。这些圆帐极其简陋,就像一把伞,树皮围着,树枝或牛骨都被利用起来定型,地上铺着牛皮。门外的火塘上挂着一条牛腿,香味远远地传开,也许有豹子或者狼在野外游荡,不过一般它们不敢招惹原著民。

    小虎猫蹲在远处的土坡上舔着爪子,这些衣不裹体、脸上花纹涂满的人们完全不能引起它的兴趣。但是烟火气好久没有享受到了,烤牛肉啊,难得的美味!以前当老虎时吃过许多生的,也许今天晚上等这些原著民不注意时能捞着一块熏过的解馋。

    天边出现了一道黑线,乌云盖顶,黄茫茫的狂风即将到来。虎猫叹气,真倒霉,怎么沙暴又来了?不是说风沙季已经结束了吗?野牛不安地在焦黄的草叶上晃动着硕大的脑袋,一副蠢样。

    活该你们灭绝!虎猫想,然后它就醒了。

    猫也做梦。

    现在是202X年,不是166X年!它晃动着脑袋。自离开了里德尔爵士家,它跟着小妖精们混了几天新约克街头,眼看着洛可嘉占据了妖精的身体,全部消失在了空气里。它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当年那只九头鸟一样,忽然出现又猛然消失。

    不如向南去吧——到温暖的佛罗里达去,在鲜花环绕的地方消遣消遣。生命是如此漫长,熟悉的人或事迟早都会消失,如果你感情丰富,就会有无端的精神消耗,所以修道之人当弃情绝爱,那些都是影响你健康的东西。

    月光照耀下的草丛里有东西在反光,虎猫走上两步,绿化带里出现了一只手表,是VanCleef&Arpels的一款MidnightPlanétarium,夜光白金款。虎猫很识货,这种表,Richard是戴不起的。

    奇怪,这种东西怎么就正大光明地躺在路边没人捡?它嗅嗅空气,有血腥味!白天这里发生过车祸!它为了防止迷路,总是在国道周围出没——果然三岔口有血迹、汽车碎片和油渍。虎猫嗅嗅血迹,有点认识,但不太熟悉的味道。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虽然这个味道肯定曾经出现在白宫,甚至可能去过皇后区的别墅群……

    虎猫觉得自己老了,想不起来这个留下血迹的人到底是谁。它拨弄了一下手表,真是漂亮的东西啊,就是那种很贵,傻子装C专用,在夜场钓美女的。

    虎猫想走,但是它的脚却挪动不开——它知道自己的劫数来了。老天爷让自己碰上这事儿就不会轻易地算了,自己得遵循内心的呼唤,去把这事儿搞明白。

    它在空气里嗅嗅,寻到了一个方向,然后轻身一跃,向那个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想,这个血好像是……它陡然一惊,好像是Joshua?Kushner家族的小透明——

    这人死了?

    “肯定是一朗人干的!”一个花白胡子喊,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但控制得很好,只略微有点颤抖而已。

    “也可能是丝利亚,报复我们插手圣城周边事务。”另一个花白胡子说。他的胡子中黑色的比较多。

    “没有证据别胡说!”一个白色胡子更多的老人说,声音里有着足够的不庸置疑。

    “或者是沙拉伯干的。他们的新王曾经亲自用斧头削另一个当记者的王子……”沉默,这是两国决裂的开始,振华曾公开说他们是贱人之国。

    “制造这样一起车祸很难!”一个更年轻的男子说,要计算好时机,让冷藏车失控,正好压上对面车道等待红灯的小汽车?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不可能预设的。

    “但是那个司机呢?也死了!车呢?烧毁了!果然不可能是正常车祸!”对方做了个明面上的完美犯罪,各种巧合说明了这个案子不简单,也许是个口信儿。

    其实凶手地狱红龙家老三能活下来必然有他的觉悟,那就是——干了就跑,干完了就灭口,感觉不对就不动。Nick的本能是如此之准确,两个哥哥千算万算都倒下了,他疯魔了,砍杀在前却还活着。Minerva下令除掉Joshua,他却不是放下炸弹就跑的,还要灭口,烧了车清除了痕迹,绝了后患才算完。

    “也许这是冲着大头领复出去的!”这句话听上去很勉强,毕竟Joshua还隔着一两层关系才能接触到前大统领。

    问题是,谁发出的这个口信?他想吓唬谁?

    电话忽然响起,一个胡子脸色阴沉地听完,放下电话说,“海滨庄园被FBI破门而入搜检了几大箱文件走了。”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大地震!他们装都懒得装了。

    所以这场谋杀就是为了FBI行动而设计的烟雾弹?好大的手笔!就要兵戎相见了吗?尽管驴党下手杀人从不心软,但是如此精准高效地进攻却罕见。这套手法的确能打击前大统领的信心,逼出他心底的怯懦来……毕竟只是个商人。

    “咱们最后要形成自己的主张!决不投降!”白胡子坚定地说,“这何尝不是对我们的警告!有人不希望我们走得太偏了。”

    “管他!明天我们就发起对库德人、一朗人、丝利亚人的轰炸!”一个胡子愤怒地说。

    “不,不,不,”一个小胡子说,“人家要的是不要再对振华儿子再穷追猛打了,双方收手,让他儿子在乌克兰搞大事。”

    “但是一条人命啊!”大家心有不甘。

    “会收回来的!”小胡子说,“咱们在别的地方找回来——他的预算赤字太离谱,打回去!让政府停摆几天!看他爽不爽。”

    大家开始嚼烟叶,或者喝水,或者优雅地用香精熏自己。

    虎猫不喜欢这香氛,准备退下,忽然一个声音说,“咱们在那南极怪鸟身上提取的活性物质呢?卖给老东西!”

    咝……什么?

    “那玩意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呢。”

    “他已经快八十岁了,”那个声音说,“必须要让他年轻些。只要他重夺大位,什么仇都能报了。”

    虎猫头也不回地走了。南极?怪鸟?年轻?

求度厄(上)

    “道法自然,是以若要求道,汝当观天下万物,察生死盛衰,体荣枯强弱。而后得天心真意。”魔主的演讲是如此动人心弦,将天地大道解释得清楚分明。听讲的虎踞关修士和一路追随而来的信徒手舞足蹈,天雨花而地涌莲。

    独角兽卧在广场一侧,浑身上下都是柔和的光芒。她的骑士枕着独角兽的身体,呼呼大睡。

    “天地间最大的大道理,是适者生存。”魔主冷冷地说,“何为适者?依山者能跃,近海者善泳。踞岗者能扑,钩藤者身轻。无非就是忘我二字!执着而不适者横死,此后天之道也!”

    有人问,“何为先天之道?”

    魔主道:“天地未开之初,混沌无形。天地既开,初分阴阳。二气守中,无内无外,是先天之道也。”

    有人问:“我等当行后天之道还是先天之道?”

    魔主冷笑,“你已堕落红尘,心硬如铁,无所不晓,一心要强,以强者生存为圭臬——给你先天二气你认得出、接得住、把得稳、使得开、吸得到吗?”

    呃?

    “那我们就只能行后天之道了?”

    魔主邪恶地笑:“你等已是人间龙凤,法术道术应知尽会,但进步之躯全废,前途止于此矣!不懂查漏补缺,更换心性,你行哪门子道呀?”

    振聋发聩啊!老师说的直指众人痛点,简直太有道理了。强者可以为尊,但适者才能生存,智者方能进步。

    追随者们早就聆听过这套学说,深有体会,所以才怀着满腔疑惑,跟在他俩后面追求大道。今天老师高兴,说到了核心,大家兴致高企,唯恐听漏,俱鸦雀无声。

    魔主打了个哈欠,便没了下文。

    修仙者最怕前无途,路走穷而坐吃山空。明明有登天之法却不得其门,心急火燎的。

    但是法不轻传!麻衣道人和骑羊童子从来不给真言,可能是缘法不到或者我们悟性不够。看到魔主停口不言,老学员们略有失望地弯下腰行谢师礼,大概今天老师兴尽了,等下次吧。今天的收获满满,很赚啦。

    魔主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看了看,说,“你们习道,首先得过顺逆关。何处当顺,何时可逆,顺非愚忠,逆非忤逆,这个度把握住了,就精进了!”

    尽管这理论虚头巴脑的,但是学员们觉得正好说到了心坎上,欢喜赞叹,又好一阵手舞足蹈。想当年孙悟空在一众学员里脱颖而出,就靠一个“手舞足蹈”!现在的孩子们都学乖了,动不动就又跳又闹,欢喜赞叹,拈花怪笑——能上的行为艺术都上,能说的大话尽说,万一被老师看中了,不就发了?

    骑羊童子坐起身来,凝重地看着天外方向,似乎有大恐怖即将来临——

    一团火光从深空来,挂着强风划过天际向南海深处落下。

    “宝贝!”一个声音喊。

    嗡,修士们站直身子,仰头向天空看去。

    “追——”终于一人大喊。其实他想抢先追,但是那火球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他一个人不敢。

    好在他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响应——无数大风平地刮起,向南海深处扑去。

    哎,这虎踞关还真卧虎藏龙呢!灵元子心想,他看看幽冥,又看看麻衣和骑羊。

    魔主和鬼王动都没动。

    幽冥小心翼翼地问:“祖师,那个火球——”

    Grace心想,那是个大大的火龙你们看不见?被吃了我可不管。

    魔主想,这个火龙好像受伤了。但是它飞向南海,必有所图,冲上去估计赚不到便宜,白惹来因果。

    魔主和鬼王对视,双方都没有起心动念,是以无缘,随他去!

    灵元子道:“要不弟子们去看看?回来报告祖师。”报告祖师,但没提孝敬祖师——可以理解的吧,人性。

    魔主不耐烦地挥手,“想去就去——”话音刚落,昆仑小队已然跑得人影不见。

    魔主低声道,“鸟为食亡啊。”

    淳化喊:“还有谁的武器没使过?喔,我还有这个——”他摸出个摆件来,一只蛤蟆坐在三角石座上。淳化一拍蛤蟆,一枚珠子从它嘴里喷出来,飞到波纹前面,阻挡了零点五秒钟。淳化心痛地喊:“我的落宝金蟾啊……”然后又拍,结果跑出来一堆铜钱、红绫、丝绸、妆奁、银镜、盘子、碗筷、珍珠、玳瑁、香水……下雨一般去贿赂那波纹。那些曾是天娥的私人用品吧?可惜没太大用,直到淳化把整个天娥蛤蟆都扔出去了,波纹吃下去只用了五秒钟。

    淳化咬牙,拍手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还有招?”

    画眉儿举起芭蕉扇对着波纹就是一扇,那波纹大吃一惊,退后一步。众人欢呼,以为大劫逃脱。没成想这个咒语也只被迟滞了三个呼吸而已,又追了上来。

    清风操作着无舵之舟左晃右拐,奔梁绕柱的。那咒术只追着船,对沿途的仙山、天河、药田、兽群根本理都不理。靠芭蕉扇取得的优势很快就没了。

    小彩虹吼,“雷电板!”

    画眉儿刚才又连扇好几下芭蕉扇,那波纹上只冒出两三道涟漪就无动于衷了,听到朱雀指点,她收了扇子,快板儿这么一打——连续七道雷击碎了那波纹。

    众人再次欢呼,但明月不敢大意,继续操舟逃窜——可惜十分钟后,那波纹又回到了视野里。敖丙、敖癸、敖烈、和八妖蜂拥而上,凭借人多对着波纹一阵乱砍,可惜他们的攻击还不如帙杲的戟威力大,人人气得半死。

    众人疲倦躺倒,爱咋地咋地吧——清风明月,是死是活全靠你们了。

    帙杲神情恍惚地看着那道波纹紧紧追赶着这条飞船,心里是波澜起伏,患得患失,欲哭无泪。

    原本婧婧和他做了露水夫妻,在蝴蝶精的见证下弄假成真,渣男体质渐渐进入了“粘在一起比甩掉她更让人舒服”的老夫老妻模式。

    大约这辈子就绑定那个女人了——说帙杲不遗憾,那也不太现实。对方背景很大,南海龙王并不好惹,始乱终弃会给四海龙王同进退的大局产生负面影响。

    但是婧婧只是老龙的徒弟,并非亲闺女,应该没那么多矫情。而自己只是北海龙王最不看好的老二,姐姐八妖在四海一家的局面中基本上已经锁定了地位,所以老爹也不太会为了自己得罪了敖明。

求度厄(下)

    两边都不太看重自己和婧婧的事,所以自由度挺高。

    唉,当年自己还委屈过,天才二太子被来历不明的龙女给收了,不能淫遍四海……但此刻火龙女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帙杲临死前的告白求婚又没得到回应……难道她拒绝了我?

    可怜的帙杲从未想到居然有人会拒绝自己!我哪里不好了?虽然有点渣,但是又没有渣到你头上!哪次不是我小意奉承,委屈自己成全你?……当然,婧婧也多次委屈她自己成全我……

    不,那不重要,危险来临,哪次不是我奋不顾身顶在前面,护着她!就像那次狼猛调戏婧婧,我差点死在狼猛手里……

    帙杲摇头,把吃亏的事扔到脑后,幸好金击子杀掉了狼猛……帙杲用力瞪了小奶猫一眼,那只猫有点莫名其妙地发了个抖,蜷缩得更紧了。鬼王眼睛向帙杲飘了过来,一脸问号——儿子狼猛从通天碑那里得到海量功德才获得了一点点实体,惹着你了?

    冰龙将思绪又转回到婧婧的事上,她会不会死啊?天啊,她若是死了我怎么办?殉情吗?帙杲有点心动,如果自己殉情于婧婧,倒是人间一段佳话——不过在龙群里可能就是一个笑话了。

    唉,那个鬼咒怎么还恋恋不舍地在追啊?

    明月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水,飞船已经是最快速度了,但是波纹就是不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某位大能欲罢不能啊?

    淳化大吼,“断龙,你给老子出来,你欠钱不还了?抢人家媳妇了?杀人家长辈了?吃掉人家小辈了?为什么人家一直追?”

    那个帅得不好意思多看的小哥哥从虚空中冒出头来,不情不愿地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都不晓得是哪个瓜娃子在追我们!”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明显在说谎。

    淳化猜断龙可能有苦衷,便说,“你砍他一刀试试——”

    断龙眼睛倏地瞪大一倍,好像眼眶容纳不下那颗眼球一般……但哪怕是他做了个鬼脸,依然帅比帙杲,嗲胜狼猛,英气堪比当年的金击子,“什么?砍他一刀?我又不是杀猪的,乱砍乱剁会闯祸的!”

    淳化哪管许多,“你砍不砍?不砍我把你扔出去!反正你的收藏都是我的了,我让你砍你就砍!”不听主人命令的法宝留着何用?还费能量块!

    断龙蔫了,想了想,说,“砍是砍不得的,但是我可以想想办法,助力这船飞快点。”

    明月赶紧喊,“劳烦这位道兄了。”清风满头雾水地问,“舵没了行不?”

    断龙脸上乐开了花,摊开手说,“哎呀,没了舵的话——”

    清风biu地跳出船身,手握舵柄,身体拉长,成了个人形舵。他喊:“现在有舵啦!”

    所有的人和动物感动地一塌糊涂,都说这个清风真是傀儡界的清流,法宝界的奇葩啊!

    被逼无奈的断龙脑门子上刀光亮起,他走到船头,冲着虚空拿手比划比划,“乌巢禅师是吧?开!”

    低落的氛围陡然被一道贯穿天地十二界的刀光所笼罩!刀光轻松地划开了迢迢星河,昭昭万古,一个乌漆麻黑的鸟巢出现在明月面前。

    这就是天下第一仙器的威力吗?好像他还没尽全力!

    下一秒,船头就撞进了鸟巢的枝条中,巨大的惯性把除了太上老君外所有的东西甩了出去,更是将乌巢捅出条宽阔的通道,然后噗通噗通声大作,七条龙砸进湖泊,欢乐地戏水,天一真水湖掀起了巨浪!

    拎着裤腰的老和尚惊慌失措地从不知什么地方跑了出来,看着飞船有点懞。

    断龙和太上老君轻飘飘地降落在乌巢禅师面前,给他留了足够多的时间把裤腰带拴好。

    “谁赔我的房屋损失?”乌巢轻掐手指,拼命想算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面前这两人什么来头。但是他掐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淳化、嵊蓝、狐七七、朱雀、画眉、猫母子、偳翢王、敖家兄弟、人参果道兵们爬出天一真水湖,湿淋淋的,真诚道歉。

    乌巢听众人七嘴八舌讲到一半,立刻尖叫,“什么,玉帝亲自布下的无敌牵机咒?”看来算出玉帝是幕后黑手不难——乌巢的目光透过层层阻隔向虚空深处望去,断龙说,“还有三刻钟安全时间!”

    乌巢祖师要疯了。

    老君道:“只要我们在三刻钟内做出度厄真金,你的巢就没事了。”

    乌巢跳起来手指头乱点:“能动弹的都起来干活,你,你,你,去那个方位,你,你留在这儿,剩下的跟我来。”

    一分钟后大家都有了站位,老君和偳翢王立刻将度厄真金制作流程传送到每一个人耳中。

    说复杂,这并不复杂,说容易……嘿嘿,度厄真水在外面根本找不到,至于真金……你都没听说过。

    偳翢王吼,“第一炼……三水合一!听我指挥——”在所有人合力下,一湖真水被压缩到了三分之一,每三个水分子合成一个。才用时一分钟,好像不难嘛,有人想。

    断龙接力喊:“听我指挥,第二炼——起!”众人吃力地将水压缩到了九分之一。两分钟成功!大家欣喜万分。如果一直这么快的话,说不定……

    白狐喊:“听我指挥,第三炼——起!”四分钟后,众人脸色通红,任由白狐集合他们的灵压将水浓缩到了二十七分之一。成功!小公主涓涓、狼猛和朱雀小彩虹同时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前三层总共用时七分钟。

    淳化喊:“听我指挥,第四炼——起!”狂风大作,真水蓄雷!九分钟后鬼凤、阿刁弹尽粮绝,软倒在地,但是好在大水球完美缩小到了八十一分之一。淡淡的水晶烟尘随波晃动,美如月影。用时十六分钟。

    嵊蓝喊:“听我指挥,第五炼,起——”十二分钟后,敖烈、奂奇、倜休同时软倒,他们也被榨干了,但真水缩小到了二百四十三分之一。这就是天帝赐给嵊蓝的度厄真水浓度,轻如薄雾,凝如玉脂,内含点点微光。——珍宝啊!曾救了阿刁一命。大概还剩十七分钟。来不及了!

    老君淡淡地道,“还有四炼!”

    小悟空喊:“听我指挥,第六炼,起——”这一炼耗尽了小悟空、小悟能全部力量,他们得之于赤脚大仙的四滴血的益处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算是很不错了。真水渐渐胶化,有点像果冻。八妖、敖癸也同时软倒,他们看到兄弟姐妹们进步远超自己,一直在舱内用功,但临时抱佛脚,用处不大。

    波纹已然来到了眼帘,在乌巢外徘徊。

    帙杲决定拼了,他还不想死。他吼道:“听我指挥,第七炼,起——”他的身体已然变成了浓厚的黑色,二十分钟后,这一炼也过关了,真水浓缩到了七百二十九分之一,水晶球的色泽从半透明的白变成了淡金色,迷离梦幻,在空中旋转,灿若星河,艳如鲜花。但最强大的敖丙也和帙杲一起脱力软倒。

    老君和偳翢王点头,这几个年轻人当真了得!不愧天才之名。

有为法(上)

    乌巢外面呜咽之声大作,波纹开始咀嚼飞船,清风biu地跳进飞船后甲板,捂着胸看着船尾一点点地消失。

    明月和清风大声喊:“救命!”但是没有人有功夫腾出手来。

    龙女大声道:“听我指挥,第八炼,起——”她的龙角裂开,鲜血从眼角喷出。二十五分钟过去,真水成功地浓缩到了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之一,而且沾染了她的真龙血,桃花点点,触目惊心。

    嵊蓝、淳化同软倒地上,五张脸看向清风明月。清风开始惨叫,他的腿和手被吞噬了。看来哪怕是鸿钧老祖的东西也敌不过玉帝下的死手。

    淳化手一指,三千乐器飞快摆成阵型,冲着波纹就是一顿输出:大青山交响曲、人参果之叹,南山老翁诗、大海无量、龙女招夫、小二黑结婚、采蘑菇的小姑娘、玉帝登基曲……可惜没用,听完玉帝登基大乐,那波纹失去了耐性,直扑清风的屁股。

    嵊蓝喊:“师弟快跑啊,别管那船啦!”但清风脚被咬住,想跑也跑不掉了。

    明月哭着道:“可是这是鸿钧老祖赏赐给我们的呀!”

    清风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船在人在!船亡人亡!”

    众皆动容。

    老君看着乌巢说,“最后一炼你来主持!”

    乌巢怒目相向,老君道:“我还要抵挡一波。”

    乌巢这才放声吼道:“听我指挥,度厄真水最后一炼。九九归一,起——”四十五分钟后,狐七七、偳翢王、老和尚本尊齐齐倒地,唯断龙和老君还勉力维持着最后成型的几块散碎金属做收尾工作。

    此时大半个船身消失不见,明月只剩脑袋了,他哀哀地哭着,就是不走。倒下的诸人被抽干了全身灵力,连爬都爬不起来。

    淳化带着哭音说:“明月,你走啊!”

    嵊蓝喊,“师弟,东西哪有人重要!咹!?”

    明月笑道:“可是我们从来都不是人啊——”他们虽然是不苟言笑的傀儡,但大家不知不觉中将他们当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嵊蓝喊:“不——你们一直都是我的兄弟,快放手——破船而已,不值得你们的牺牲!”

    清风已然消失听不到了,但明月虚弱地说,“谢谢你师兄!有了你这句话,一切都值了。”

    嵊蓝回想起自己刚刚降生在人参果树上时清风捏住自己放回座位,明月急急忙忙地自我介绍……

    他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波纹狂放地吞噬、掩埋了船骸——从此世上再无鸿钧飞船?世上再无清风明月?心好痛。

    如果度厄真金无用,现在想跑大约也没船坐了。

    老君冷冷地说,“真义士也!世间有些无义之辈甚至比不上傀儡。”

    你说风凉话有什么用?乌巢的半个巢也快被吞噬消失了,跑了半个宇宙,化掉了无数攻击,那波纹依然强势。

    老君已然将度厄真金分发给每一个神/人/动物/半人/鬼,盘膝坐下,手中一敲木鱼,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道士念佛经?

    乌巢喊,“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老君将不知道哪里摸到的木鱼一扔,“来,来,来,木鱼给你,你来唱?”

    乌巢秒闭嘴。老子太累,喊不动——话说你到底是谁?下一句“如雾又如电”,话不对板!念了也没用!那是因为,做为有为法术——牵机咒果然如电,但并非如雾,你从各个角度来观,也看它不透!一旦看透其筋骨肉膜,咒术就破解了。

    波纹如同粘湿的雾气沾上皮肤,大家都有崩溃碎裂撕破骨肉的感觉。度厄真金立刻顶上,“嘎嘎”挤压、扭曲、争夺打斗之声持续不断,让众人惊心动魄,神志动摇!

    度厄真金虽然强悍,但其炫目金光在波纹的攻击下显得摇摇欲坠,众人肉体有崩溃之感觉,但是哪怕涓涓也没有讨饶之意。

    全天第一人果然是强大恐怖啊!九转度厄真金都抵不过他的一句咒语!这一刻钟就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帙杲想,在这样的攻击下,婧婧哪有幸理?大家都死了吧,也许就能在地下相见了。

    良久,度厄真金同时爆炸,但波纹还能再突破,太上老君捏诀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持吾律令,汝当速退,疾!”

    天地宇宙陡然一震,电火雷水沙在万界中的具现顿时失去了主张!雨止、风停、河断流!雷息、火尽、沙落地!

    终于,那波纹失了骨,软趴趴地掉落地板草丛枝条之中,半个乌巢挂上了冰霜。大家松了一口气,还得是老君,言出法随,一句话断了咒语。

    乌巢看着老君道,“原来是你!”天下大约也没有第二个能把真言开发利用到这个地步了。

    遥远的三十二重天上,玉帝静静地饮茶,饱含重重暗影的目光透过了百万年,千万里,亿万因果。祂的左手食指悄然融化。

    玉帝看着断指,眉头一皱,冷冷一笑,晃晃左手中指,道:“还有一击!”

    乌巢内众人还没欢呼,枝间冰霜雪反飘向空中,聚拢成剑,竖立当空,仙灵气从千宇万宙中被聚拢来。当剑成型之时,在这里的所有活物当再无噍类。哪怕画眉、鬼王、狼猛这种脚踏阴阳的怪物,也难逃一劫。

    老君冷冷地看着那冰剑,一时语塞——玉帝要乘此时机彻底干掉自己!

    大意了。

    断龙翻着白眼,老子才得自由,还没体验这花花世界呢,怎么就要被捉回去打回原形了吗?

    在长岛,安静而悠闲的风轻轻拂过修剪得过于整齐的别墅绿化带。

    王海东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几步。

    Gary在画画,他的“海东”人像快完工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有幸看到他的画到底是怎样的风格、笔法和细节。这个王子神神秘秘的行事风格要求无关人员在他工作的时候离开。

    看在钞能力的份上,助理护士厨娘保洁尽量躲着他,无论他想干嘛。

    一幅画进展了几个月,你是慢工出细活的达芬奇再世吗?王海东虽然没有明显的不耐烦表现,但是他能安稳地穿着同一套西装,坐在同一个位置,摆着同一个表情,所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自从Penelope说服她的主管将那篇胡编乱造的报导给发出去后,不用说,又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她得到的主要是口诛笔伐。但她们报社得到的是流量,天量!报社上下激动地跟啥似的,上一次她们报纸在社会面上如此轰动还是二十年前,他们揭露了某个真理教徒准备自杀式攻击公共设施……的意图。

    所以胡编乱造、瞎猜乱蒙、指鹿为马是这家媒体的基本操守;死不认账、无端指控、嫁接伪造是基本手法。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媒体都曾经吃过“使用无底限下作手段”的红利,本着“相同毛色的坏鸟会聚在同一根树枝上”的精神原则,Minerva发给Penelope用于拼接、脑补的资料在极短时间内被复制了无数个copies,与全行业共享。

有为法(下)

    于是E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不管有没有问题,都臭了街。如果有人胆敢不骂E先生两句,就有共犯“买卖人体器官”、“吃蛋”、“非法人体实验”的嫌疑。而夹藏私货的“洛夫人可以担当重任”的声音偶尔也有见诸报端,反正“Jar&Mandy”基金的名字多次现身网络,算是知名度屡上台阶。

    洛可嘉在网上骂“蠢人不配置疑我”、持枪飞吻、被指有黑金背景、是个邪恶大亨之前后,Mandy并不显眼。手撕了记者Julie,她才渐渐进入公众视野……而手握百亿资金广撒善款之后,她变得家喻户晓。对她的采访和报道使她脸上除了圣母光环之外,又多了层妇女权力代言人、钢铁女侠之类的新形象。

    那么问题来了,Minerva是不是对此结果真满意?没人敢问。

    在Gary给王海东画像期间,George回国了,Penelope回了伦敦收拾东西——她升职了,被调回了亚麻,负责东部区的某些板块。

    资源呢,老板会给一点,但根本不够“chief”级别的记者使用,Penelope必须要建立自己的网络,任何层面上的风吹草动她必须要提前知悉。

    这个新标准在其她人看来是难之又难,建立全方位立体关系网是随便哪个就有资格的吗?但是有Minerva那个黑客保底,搞到内部消息并不算难,但是要把握好信息使用的“度”和“时机”对她的要求就很高。

    Penelope在DC和新约克都有了办公室和公寓,公务旅行、招待还能报销,日常细务可以不向任何人报告,但是她手底下也没有什么班底——你得自己养。

    当然有王海东现成的班底,借用一下没问题的。

    王妈警告过Penelope别上错床之后,在别墅无数道含义不明炯炯有神的目光照射下,她便绝了勾搭王海东的心思。Penelope其实比这位小王先生年龄要大些,勾搭小王的收益远不如勾搭上老王。可惜王妈眼睛盯得紧,到目前为止,可怜的Penelope还没见到老王第二次,说话也仅限于上次在饭店说的“谢谢,干杯,我不太饿”这种。

    当Gary在着色方面有些纠结、王海东努力站起来走两步之时,Penelope正坐在伦敦最繁华的金融城咖啡店门口的大伞下,轻轻咬着吸管——这纸做的玩意儿味道好像抹布。

    我不信女王喝奶茶也用这个,她恹恹地想。去年自己还在想着摆脱伦敦这个闷闷的雨之国度,现在真的要离开了,这个国家却又面目可亲了。

    有小道消息说,白金汉宫正在演练葬礼,唉,多事之秋啊。

    一个高大的人影默不作声地坐在了Penelope对面,这是个本地佬,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模样,气质拿捏了,高高端着,让旁人都替他累得慌。

    “Penelope小姐?我猜,”男人摸了摸领带,这个暧昧的动作让Penelope来了三分兴致,这是个大公鸡,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个浪漫的夜晚。

    “有位不方便透露身份的女士想见见你。”那人说话的声音没有盖过淅沥沥的雨声,但是Penelope却听得很清楚——这个掌控音量高低的功力太可以了,是只老鸟。

    “可以问问大约是什么方面的邀约吗?我是个亚麻记者,没有太多小道消息可以分享。”Penelope轻松随意地说,她紧了紧外套,坐在外面还是有些冷啊,虽然这个季节早可脱下重厚的衣服了。

    “是来自高层的邀约,不需要你的信息分享,闲聊两句而已。请随我来。”那位绅士彬彬有礼地伸手打算扶Penelope一把,但是这位女记者没有给他机会,她退后一步,说:“我可以问问是哪个高层让我得到这份荣幸吗?”

    她当年曾被恐怖分子拿枪指着出卖Peter的下落,感觉自己身经百战了——高层?能高到哪里去?

    “别担心,”男人说,“会客地点就在X大楼的一个私人俱乐部会客厅里。”这座大楼在五分钟步行距离上,很安全。

    “请带路,”Penelope说。她在咖啡杯下压了几张纸币,提起了手包,里面有瓶喷狼药水。

    穿过豪华的大厅、走出隐秘的电梯后,他们来到一个小门儿外,脚下是厚厚的地毯,花色崭新。男人轻轻敲门,一个黑皮印裔男子从里面无声无息地开了门。

    高贵豪华压迫的气息迎面而来,好像重重地打了Penelope一拳,她胆战心惊地走进会客厅,看到一位七十许的老太太正埋在角落的大沙发里喝茶,面前摆着一塔的甜点。这张脸在西方世界差不多家喻户晓,是著名的安。她穿着粉色淡花细藤连衣裙,脖子下面是一串平时戴的小铂金链子,拴着足够大却不算太显摆的蓝绿宝石,很搭配她的眼睛。

    “公主殿下日安。”Penelope心情愉悦,略带紧张地曲膝。

    安公主早将目光从报纸中抬起来,看着客人进来,起身让座,露出慈善的微笑。

    温莎家族的美女们通常都有着坚毅的下巴和高耸的颧骨,目光如炬,给人以巨大的压力。尤其这位追求婚姻幸福,出轨、离婚,同年再婚,当街被拦截、差点死于枪下的皇室慈善基金会长……长公主殿下。

    只一秒钟,Penelope就把这个历经风雨的强大而美丽的女人划归到同类中。

    喝茶,吃饼干,闲谈一个下午。骑马,散步,游船,观看时装秀,拍杂志封面……Penelope脑子里闪过英伦贵女的日常消遣——在这个下小雨的凉爽下午,还有啥比得上喝一杯滚烫的甜茶,嚼两块黄油饼干,陷进柔软的沙发……

    “我碰巧读了你最近的报导,”开门见山不是不列颠风,拐弯抹角才是。但是很明显,这位个性昭昭的公主看人下菜,有事说事——哪怕对方甚至还没有喝到第一口茶。

    Penelope的腰挺得笔直,自豪而感动,这使她凭空多了一分英气。

    “那位洛夫人Mandy,”安恩斟酌着用语,“真有你所说的那么优秀吗?”

仙客来(上)

    Penelope顺着话头将Mandy的出身、教育、婚姻和最近的事业吹捧了几句,尤其是慈善机构的作为,公主听得频频点头。她当年主持的慈善工作、灯塔行动,都曾经轰动一时。

    “如此优秀的女子,不应该被埋没呢。她的丈夫……”安公主的目光严肃起来,仔细观察着Penelope脸上任何的警醒恍然,细微的肌肉运动,甚至目光变化。

    Penelope立刻明白了,这才算进入正题,安公主想知道的是那个神奇医生到底有几斤几两。

    “听说洛博士能用针,能捉鬼——”白宫从此清净的事并不是秘密,当日洛可嘉被白宫请去吃早饭,和老帅哥握手,言谈无礼,不欢而散,也不是秘密!那个洛博士很有底气,而且桀骜。

    安公主想见洛可嘉……难道和她九十岁的母亲有关?联想到新冠病情,演练葬礼的传闻……

    Penelope仔细斟酌着,“我只见过洛博士两次,听说他的口碑一向极佳——只是最近他的精神远不及两年前,聊聊天什么的都会使他疲劳。”

    公主尖声笑道:“哎,他自己是医生诶,听说很会养生的……聊天也会累吗?我今年七十了,聊天只会使我精力充沛。”

    疯掉了。

    Penelope惊喜地说:“公主愿意和他聊聊养生的事吗?这个肯定没问题的。”

    公主问旁边,“咱们的飞机空着不?可以接一接洛博士和夫人,及三个娃娃。能别让客人累着的话,就多做点,主动一些……”

    Penelope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HerMajesty已经这么急怆了吗?

    管家虽然在回公主的话,目光却始终看着Penelope,“最近疫情原因,咱们的飞机反正都空闲着,倒不如派个用场,动起来。”

    Penelope说,“那我给Mandy打个电话,她一定非常兴奋。”

    安公主说:“你不用回避,就在这儿打吧。”

    Penelope感觉这个公主真是……耿直。

    她转念,意识到这个事肯定要通过Minerva,那个黑客说不定已经竖着耳朵在听了。

    对面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时差关系,新约克此刻大概中午,孩子们在上学,电话里很安静。

    “Mandy,”Penelope说,“这边是Penelope从伦敦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方便吗?”

    Mandy忽然看到Chloe和Jessie同时高举着电话向自己扑过来,便随口说,“亲爱的,伦敦那边的天气……”

    Penelope松了口气,说,“连着下了几天雨呢,温度也不太高,我刚刚升职了,即将被调回新约克……”

    Mandy想,你升职了跟我有毛线关系,巴巴地打电话来报喜?随口说了声恭喜恭喜,结果看到Chloe和Jessie手机上来自Minerva的警告:女王病危。公主通过Penelope邀请洛博士全家访问伦敦。接受。

    Mandy喉咙就像被一口水堵得结结实实,想剧烈咳嗽却喷不出来,正好Penelope说到:“听闻你和洛博士的慈善基金做得极出色,不列颠的安公主希望和你当面交流慈善工作的经验,并向洛博士咨询养生的要点。你看这两天有空来趟伦敦吗?公主殿下还贴心地给安排了专机。”

    Chloe、Jessie竖着的耳朵恨不得贴上Mandy的手机,满脸震惊——我们作为助理和助手,也能去的吧?Cristina、二熊带着Luke和洛妈、洛老爹在外面晒太阳,以得到更多的维生素E……让她们看家好了。

    Mandy开心地说,“乐意之至!请代我向公主殿下致意。”

    Penelope说,“洛博士身体恢复得怎样?能不能支撑长途飞行?”公主旁边吐槽:两个小时都不到的距离也叫长途吗?

    Mandy说:“他身体好多了,谢谢你的关怀。正好也让他出门散散心……如果到时候精力不足,相信公主殿下能理解宽待的。”

    安也不掩饰自己在正大光明地偷听,她微笑点头,等Penelope拉扯两句挂了电话,说:“谢谢你了,今天晚上能起飞吗?”旁边的话搭子/捧哏应声道:随时可以。

    Penelope笑,“我也没问题,东西都收拾好了。”看来女王的事真的急,所有的不方便与不合礼……必须没问题。

    安公主释放出一个微笑,“唉,谢谢你了。有些事情……”她微微一停,不再说话,起身,Penelope连忙站起来和她握手。安妮公主客气了一两句,扔下Penelope回到里间去了。

    Penelope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皇室牌照的豪车向机场奔去,虽然不是劳斯莱斯,但这辈子也有的吹了,对吧?

    扔在公寓里的行李根本没有收拾,也没有人提出来“回去拿一趟。”从会客厅出来,Penelope被直接带去机场。

    看着街景飞快地后退,Mandy抱着Luke让过分兴奋的宝贝们安静下来,洛妈和洛老爹晕机的呀,Oscar和Nichole的学业(兴趣班)怎么办?

    Chloe及时给洛可嘉洗漱并换了尿布,顺便提一提自己对洛博士的重要性不可替代……她坚定地推着洛博士上了机。

    而洛可嘉只发呆——万事俱备了?Minerva仙火人、AI智造、超能黑客想,但我不是真正的洛可嘉呀!他那几招萨满舞俺不会呀!女王需要的是针吗?海外开业的施针的天朝高手有五六十万呢!以女王的身份,什么级别的医师找不到?人家要的是萨满舞!

    天啊,马上就到机场啦,Minerva1.0哀叹,洛可嘉你再不回来,我怎么办?老少全家都接来伦敦啦,这不是现成的人质吗?他们可不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你,太会调皮捣蛋了啊你……

    在断龙台上,火龙女看着帙杲那张还算是真诚的脸,她犹豫了一秒钟,闭目睁开,说:“好吧,我愿意嫁给你。”然后她发现冰龙已经消失在眼前,而她则跌落断龙台,被一团火裹挟着划开长空,向下界逃去。

    呃,那个傻子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了“愿意”?万一没听到,而我又死了,他会不会难过?或者忍不住要庆祝一下?

    婧婧忽然感觉胸口疼,她伸手一摸,一把鲜血沾在手上,她低头细看,半个胸膛已经被划开。是那道波纹!如果不是火球,大概自己已经被斩为两截了。

    她的伤口愈发地疼痛,她蜷缩成了一团,任由那火球在她伤口上舔着。外面许多景色是见过的,好像她梦里来过,虽然说不出名字,但是却本能地知道前面是山还是水,左拐或右转。

    三十二重天眨眼之间就过去了,婧婧认出下面陆地的形状,岛屿的分布,天地的气息——她幼时曾经跟着师父来过。

仙客来(下)

    这里是南海一隅,遥遥睇着南瞻部洲。

    火球越来越薄,婧婧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火球也只剩下一层淡蓝色的火膜,但这层膜温度高达融铁化银的程度。

    她降落在了一个大大的岛上,落地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火膜消失。

    这个岛并非她所熟知者。普通的大岛往往有山脊平原河流沟渠,但这个岛就像一个平台,不规则的平面上稀稀拉拉长着些低矮的灌木。来自东北方向的信风送来了黄沙与尘土,使这个平台上积了不少沙土在缝隙角落里。

    婧婧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她想飞,沉重的身体离地一尺就掉了下来。她想下水,平台周围有一层无形之墙,堵着她。

    又是个断龙台?婧婧想,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神奇之处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我被此间主人从三十二重天给扯了来,祂大约没有恶意的吧?怎么没人前来交涉?

    她所不知的是,山脚下有五六千名修仙者正在讨论这个宝光闪闪的墓地里何时飞出宝贝来。

    他们来自虎踞关,全部信了郭子义的“宝贝出土论”赶来碰运气的。刚才的火球大大刺激了这些修士的想像力,最狂放的修士已经在讨论仙器出世的可能性了。

    大海波光映射着太阴星君的光芒,水灵气化成小小的蛇虫,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下飘浮沉潜。这个被无形的力墙包围的小山在月光下发出温暖的反光,从远处看就像着火了似的。

    ——能被郭子义发现这个地方,偶然中有着十足的必然。

    婧婧盘膝坐下,取出箫,和以往一样开始演奏。箫声被约束在了方圆百里大小的平顶上,下面五六千修士竟然无一得闻。

    “你的箫技,是野路子。”一个声音在婧婧身左说。

    婧婧没有理会,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可自拔。帙杲的脸总是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知道冰龙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对这份感情全心全意地投入。

    其实她也没有。

    龙是一种自由散漫的物种。责任、专一、始终、自律对他/她们来说就像毒药一样滚烫。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是每一个龙自出生起就牢牢刻画在灵魂深处的箴言!不自由,勿宁死!对他/她们来说,婚约更像是商业合约或者军事盟约。

    箫声向天地深处飞去,天海茫茫,不辨西东。有些自幼向往着自由的龙甚至嫌大海太小,更别说古潭、江河了。在他们看来,再大的水体也只是一个烧水的壶——只有至高至远的天、星空、星海才是龙的归宿。那是老祖宗们曾经纵横万宙,逍遥自在,随心所之的空间。

    那是多么的壮烈!无拘无束。

    一切在与人族结盟之后戛然而止,渐渐地,龙入了海,进了江河,甚至委身于井。其伏低做小的程度让人唏嘘……以至于道德神龙看到后辈这出息简直胸闷气短,可能再死一次。

    那个声音听了婧婧下半阙《春花秋叶夜》,评论道:“曲尚可,惜吹奏未能入魂。”

    婧婧放下箫,怒道:“人家吹得好不好关你屁事?有本事你吹来听听。”

    那声音说:“这有何难?”悉悉索索一阵后,一道笛音冲天而起,强横霸道,有如骄龙巡海!婧婧的心大恸!

    狂放不羁的长音横扫乌云,放肆桀骜,却春意盎然。山顶平台上就像开了一朵牡丹,花瓣如云,花蕊如雨,香氛如雾,叶大遮天。

    只此一音就夺天地之造化,自成一界!

    第二音来!这笛声凝聚如鞭,抽向婧婧,挠得她心底里痒痒的,好像魂魄都跑出了身体,只想找到这撩人的音乐从何而来?想必能吹出这纶音的双唇必然是春花秋实一般惹人醉的吧?

    婧婧和所有没见识的龙女一样,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吹笛人看去,那书生皂衣红袍,面白如玉,摇头晃脑地闭目吹笛。其微笑如同夏日里最甜美的微风,仿佛还带着绿叶的肥腻,干草的清香。

    只五秒钟火龙女就沦陷了,她如痴如醉地听书生将《春花秋叶夜》吹完,然后沙哑着嗓子问,“请问公子姓名?婚配如何?”

    那公子放下笛,睁开眼睛,就像秋水泛滥开来化作满天星芒,他的目光如花盛开,垂海映月。“我叫韩湘子。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韩湘子。”

    婧婧依然痴醉未醒,大约这就是龙女的宿命吧?碰上个会乐器的清隽书生就忘了自己是谁,以及有没有男人了。“小女子云婧,见过韩公子!”她完全忘了对方根本没有提婚配的事——但那不重要。

    韩湘子潇洒地向婧婧看来,长袖飘飘,微笑婆娑,英姿飒爽,背映着月光——世上竟有如此佳人!他伸手去搂婧婧,“今日良辰美景,美人儿,何不与我共赴……”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这么说,你是八仙里面最渣的那个喽?”

    婧婧陡然惊醒,韩湘子的爪子离她的香肩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了。她biu地一声跳开两丈远,警惕地看着韩湘子,她突然发现这人好丑,好邪恶,好下贱。

    韩湘子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扇动一下,按捺住愤怒,问:“何人多管闲事?”

    一个大头小孩从空中旋转着落下到了韩湘子身前,笑容可掬,浑身都在颤抖,好像穿梭在不同的时空里。“我,最爱管闲事,你待怎的?”他的脸极丑,小眼小口挤在大脸蛋中央,比那位韩湘子丑陋了一千个海狮精。

    韩湘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师父何人?我也不打你,我只向你师父说话。”

    那大头小孩说,“你还是冲我来吧!我怕你见着我师父只会拍马屁。”

    韩湘子气笑了,“你把你师父请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拍马屁的必要。倘若没有,你当心——”

    “瞌睡虫,你又欺负人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韩湘子身后响起,吓了韩湘子一跳。婧婧更是警惕地退开两步。

    那是个白发白须的小老头,苍老得好像半枚吹干了玉津即将倒地成灰的老核桃似的。

    瞌睡虫和当年在人参果树上跑来跑去的样子没有一点点变化,似乎几百年对他来说就是一两个月。他轻轻一晃就闪到了老头身边,搀着老头的手说,“瞧您给累的……不过就是一颗仙植出世嘛,您何必亲自来看?想要果子,发一句话,谁不抢着给您送来?”

    南极仙翁笑:“神物有灵,择主而伺——你最应该懂这个啊!我不亲自来求,就是欺天啊!你看,应运而来的仙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他指了指火龙女和韩湘子,“他们都与此果有缘,连老天爷也阻止不了啊。”

    韩湘子其实尚未猜到这个老头儿是谁,他作揖道:“仙尊前辈,后进末学韩湘子有礼了。”他瞄一眼瞌睡虫,确保此子没有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归根结底,在人族看来,撩拨一下不怎么自爱的龙族并非什么坏事,反而算得一段佳话。

踩脚礼(上)

    南极仙翁注人生死,是天下有数的大人物,从来不轻易露面的!婧婧不知道老头来头这么大,却晓得这个小孩子挽救了自己的“清誉”——如果那玩意儿存在的话,连忙上前道:“南海龙王徒弟云婧请仙尊日安。”

    那小孩子眼睛一亮,问:“听说你和蓝仔最要好,跟我说说他的事呗!”

    婧婧脸上带上了微笑,“蓝仔是我最要好的闺蜜,你是他什么人?”

    小孩子骄傲地说,“蓝仔还得叫我一声哥呢!我们是同一根枝上长出来的人参果!”

    哇,这个来头可太大了!游荡在宇宙中的几个人参果道兵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号称不世出的天才少年团!眼前这个丑八怪只怕也不是个善茬子!婧婧立刻和小鬼有说有笑起来。

    韩湘子听完丑八怪小孩自我介绍,悻悻地走开。曹佾都吃过人参果的亏,我还是算了。

    南极仙翁忽然心血来潮,向深空看去,喃喃地道:“无敌牵机咒?还有附加咒?”摇头,玉帝怎么会干出这蠢事来?损失了一根左手食指,就是上苍对他一意孤行的警告,现在又拼了第二根手指附加第二咒,这是要干什么?上苍不会坐视玉帝倒行逆施,祂还……算计着太上老君?这是弑师啊!

    如果祂成功弑师,只怕这个三十二天就会翻天覆地,其帝位难保,下场更是难估!

    玉帝是不是三劫来了?开始自暴其蠢……你的法力天下独步,算力更是天算,居然被情绪蒙蔽!

    老子要不要提醒祂?

    南极仙翁向脚下看去,哎呀,仙植发动在即,玉帝的事儿……先等等吧。老子捞块果子要紧!

    狐三三虽然粗豪,却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他的本体一直深埋青丘,他的法身却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跑。真是修仙、修心两不误呀!

    当年曹佾被人吊打,狐三三不得不跑去矸玮看看情况,一般来说碰上愣头青仙长的可能不大,多半是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不懂拐弯、不知人情世故的一根筋妖精……没想到妖怪居然也惹不大起的样子,闹到最后结果是:曹佾道基崩解,不得不退出摄政王国舅之位。幸好淳化利用冥灵离火搞出了云冰菁算他也有份功劳,让曹佾重新占据了城主位,向法制派妥协,在老君钦点下坐稳了国舅位……

    跌宕起伏反反复复的过程剧终后,所有的势力在律法的框架里得到了意见统一和身份责权确认,这个碑之国从此踏上了兴盛之路。

    本来以三三大爷的心性,事了拂袖去,轻飏不染尘,才是正理。但他实在好奇这个上下颠倒,人妖平等,律在人先的制度之下,通天碑之国能坚持几天。所以狐三三的法身便常驻下来,冷眼看曹佾利用金身重回巅峰,又旁观洪麒麟正直无私、不偏不倚的行事风格征服了人心。而四大家族和软骨头妖精们共行吏治居然也磨合下来了,在德金鸟人的引导下,妖精们腰杆渐挺,团结八方来投的众多同类,形成一块铁板与四大家族并立……最后还战胜了一个天仙,让他的咒术反噬,从而矸玮震慑天下。

    明威和尚如今就在城主府养伤。他的伤已深入骨髓,伤及道基,加上心情郁结,致使外邪盘桓——哪怕用上了青丘的最强丹药,对他来说也只是保命而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这位天下闻名的和尚活不了几年了。

    “人孰无死?”和尚倒看得很开。说到底,这是劫难!自己终究没顶住而已。如果机缘巧合,有仙人指点一两句话,大概还能起死回生。只是天下大能虽多,但你能见到几个?愿意指点迷津、沾染因果的又有几个?

    明威由了介的侄儿华烨陪着,在温泉里泡了三天三夜,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在沙海里修行三千年的闭口禅,不如泡在温水里摆烂三天得益更多。

    华烨国相安排了美貌侍女侍寝,和尚扭捏了两秒钟便从了,他们又送上了酒肉,和尚迟疑了三秒钟也认了——顺理成章的华衣华堂美食美人一一享用……

    洪麒麟和德金一向对四大家族背后的大佬敬而远之,明威和尚大驾光临也只换来他们一句“远来辛苦,请好好养伤”而已。

    花园里也有一株桃树,上面长着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明威对小木妖并无好脸色看,当然也不会计较她通风报信的事,无视就好。

    今天华烨值班,狐三三领着一行人,带着酒菜走进明威的客厅。这里面积不大,仅够十来个舞女伴随着小乐队跳舞,再多两个敲镲子的就施展不开,要踩脚了。矸玮有个奇怪的风俗,敲磐儿磬儿的乐师必须要能敲出“风骨之音”!倘若得曹国舅说一句“风骨犹存”,那么此人就一步登天了,能拿高薪。可惜几百年来,得到这个评价的只二三人而已。

    乐师们坐下来,小厮们布菜布酒,舞女们摆排队形,明威和尚挽着狐三三,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蒲团上坐下。

    “叮叮,”磬一响,乐声起,舞女依次登场,先挨个儿独舞,再两三人的小组舞,再剑舞,最后群舞。

    明威问:老僧一直不知道法身居然也能喝酒?

    狐三三但笑——原来他的真身早已取代了法身,青丘那边倒是空了。

    二人大笑痛饮,此时天边出现了第一道红霞。

    狐三三突然站起,束手而立,面色凝重。

    明威略想一想,道:“无妨,反而更像是好事。”

    狐三三叹气,“末日将近,什么幺蛾子都飞出来了。”话音未落,一道火光笼罩他全身,同时听见曹国舅在远处惨叫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二人凌空飞起。

    德金显出鹫身,金光闪闪,一道火光犹豫不决地在他身上戳来戳来去。德金怒道:“到底是什么章程,要杀要剐说个话!急死我了。”

    那火光下定决心,一把卷起老鸟,和狐三三、曹国舅一道向南海方向飞去。

    当他们落下时,巨大的平台上几乎已经算是人满为患了,大大小小的修士被一道道火光从未知空间摄来,往平台上一扔,渐渐地“你踩我脚了”成为大家打招呼的第一句话。

    一个小老头儿带着一个小孩和一个美女龙正在解劝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任何人。如果对方客客气气地听劝,自然皆大欢喜。倘若有人恃强凌老头儿,那旁边的小孩就会轻轻地冲着那个“强人”吹一口气,铁定让那人倒地昏睡,一秒打鼾。

    狐三三想了半天不晓得这几位什么来头,但周围偶尔有人能认出那老头儿,一个个眼神在传递……狐三三想,这老头儿竟然这么厉害,连名字都没人敢提吗?

踩脚礼(下)

    十大天帝——现在还有八个——学乖了,为避免再次出现天下大旱,三年五载日不落的灾祸,祂们真身下凡斗龙,车辇则按照原有轨迹,装载着足够的曜晶在天上运行。所以五年以来,反叛妖族被牢牢按在东海,不得寸进,对普通人并没有造成更多的影响,唯天灾变多,气温下降,小冰河时代再来而已。

    一个牛魔王兑掉二十八宿,这个代价也说不清楚哪方面赚了——毕竟二十八星宿也是妖精,应天承运,炁之所至,灵光突发之造物,从虚空中来,化灵光去——并非真有一只狼为天所钟,化为星座。他们在妖仙家中长大,认妖为母,所以昴日鸡会认毗蓝婆为母,这是法之母而非身之母。

    人仙没啥损失,损失的只是天庭而已,少了二十八个打手。

    天帝们开始犹豫不决,阵势稍有改变,不再用空而无当的棋盘阵,改为阴阳鱼形状的两仪阵法。亿万年来,人仙阵法来来去去就这么两下子,但妖族吃亏了多少次,死了多少高手,研究了许久许久……也没整明白其奥秘。

    天下擅长计算摆阵的妖精并不多,可谓妖才凋零——比如镇元子这种,转世道身形迹一露,狐三三立刻忙不喋将其收入囊中。

    看着两仪阵封锁了天空,海族和陆地妖王们有些发愁,眼见得人族就是要用封锁法将妖族一网打尽,我们却办法不多!大家吃喝玩乐专精,但数学薄弱,物理不通,只好干瞪眼。

    于是妖精们开始相互指责,争吵渐趋激烈:比如为什么不事先准备充分了再造反?吃过那么多亏,有没有专门的技术力量研究人仙阵法?如果我们搞不定,应该求搞得定的妖族大能来帮忙……

    前年的惊世大战中损失了无数的妖和人,尸体噼里啪啦落水,而大家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尸体连同血液凌空消失,或者沉入海中后悄悄消失。

    蛇妖素贞大出风头后很久,一直有人议论嵊蓝贱卖天仙血的事……

    某日释马龙突然从虚空中显形,“南海有变,”他抿着嘴,“事情有些古怪。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当心!”

    话音未落,海水中、云端有惨叫声响起,众人冲出贝屋——只见无数火球包裹着几百个妖精和仙人,发出淡蓝色的火光,停留了数息,然后超音速向南海方向飞去。

    敖明大惊,“追!”他带着手下翻浪踏风,尾随而去。

    释马龙说,“你们等在这里,莫要分开为人所乘——我跟去看看。”

    天空中流星雨一般火球穿云过浪,卷着狂风,挂着“嗖嗖”之声,整齐划一地飞行,壮观场面不亚于万仙用棋盘阵战龙。

    释马龙是个多疑多思的性子,看到类似万火朝阳之奇景,心里唯恐有诈,于是止步不前。但南海龙王携带着三千飞得快的妖精从祂身边驰过,好像着了魔。

    火球雨带给观众的并不总是惊疑或者担忧。

    来自虎踞关方向的修士们就很欢欣鼓舞!他们看着火球们被宝山收了,畅想着火球里带来了什么宝物。谨小慎微的灵元子、幽冥、无痕诸人则围绕着闪烁着淡淡红光的小岛飞了五圈。

    郭子义只凑上来说了两三句便被相熟的修士拉走喝酒去了,但他仰天大笑离去的豪迈模样让人极其不快,好像要翻身了似的。

    幽冥命鬼仆将无痕抓了来,他死死盯着无痕看了一会儿,道:“你说实话,这里是不是一个陷阱?”

    无痕大吃一惊,立刻喊冤。

    灵元子一晃身到了近前,“师兄,你发觉了什么?”已经有超过五千的修士聚集到了山下,有人向上攀爬、飞行,却被无形之墙拦住了视线。

    海面上的风流渐急,拍在岸边的礁石上,轰隆隆地叫人心烦。

    幽冥对灵元子道:“我大雪峰一脉最重视的一课就是判吉凶,雪山中的洞穴众多,隧道纵横,一旦判错就是必死!此处虽然是大海深处,与雪山大不相同,但是有些共通点却是不可忽视。”

    幽冥转向郭子义离去方向,“如果说那个姓郭的是个热心肠,我把脑子换给你!”

    无痕看着灵元子喊:“师父,我冤枉……什么都不知道……”

    幽冥微笑道:“你喊冤,却不说此地不是陷阱……嘿嘿。搜魂吧!”他点出一根手指。

    无痕俊美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师伯,师父,怕是来不及了。郭子义发现的这个宝山,有个神奇的存在于幂幂中告诉他,一定要多寻修士来进行血祭,越多越好……恐怕咱们都在劫难逃啦!”

    灵元子怒道:“老子待你一向不薄,你怎能暗中勾结外人害自家人?”

    无痕笑,“其实无痕公子早就死啦!认识一下,本人果果,来自南海千礁岛。”

    幽冥道:“你,你,你是个妖精?”

    果果顶着无痕的脸娇媚地笑:“大约算是吧。”

    灵元子道:“你夺了无痕的躯壳?你把我们骗过来所为为何?”

    果果笑,“反正你们死定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们人族统治基本上名存实亡啦!我已经占领了矸玮国,很快天下就是妖的天下啦!人族气运已落,恐怕又是沦为奴隶的命呢!”

    幽冥说:“我不信。人族大能还没出手呢!走着瞧。”

    果果笑:“反正您几位是看不到啦!此地将有大事发生,等着瞧吧。”

    她大摇大摆地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幽冥一把掐住脖子,冰晶升起,冻得无痕肉体出现裂缝。刹那间将无痕的身体崩解,一朵桃花从无痕的口里飘出来,飞速逃离。灵元子吹一口气,一道剑光将那桃花削成二千六百碎片,随风乱飞,不知所终。这恐怖剑术才是昆仑压箱底的根本技,只有长老以上者能习。

    幽冥道:“师弟,咱们怎么办?”

    灵元虽然在门派中名声不显,但他是掌库,能搞定方方面面各个山头的利益,四平八稳地维护门派和谐,其心计、手腕、机变、大局观并不差,反正此人之深,绝非他表面上的木讷样子。

    他并未因徒弟之死而影响了判断,他冷静地道:“我们下水。”

    有弟子问:“难道水下是出路?”

    灵元子说:“水下不是,难道天上是?”

    好吧,你赢了。反正大家都是来打劫龙宫的,水下设备准备极全,大家只十分钟便准备好了,幽冥依然是行动队长,阵势排好,鬼仆为辅,一行人在众修士大碗喝酒时潜入深海十多丈的海底,向南而去——龙宫,我们来啦!

化三清(上)

    冰寒的气息越来越深重,天空巨大的剑反射着迷离的星光,闪耀着暴力的美艳,能见到此景的人们都呆了。

    嵊蓝冷笑,八只手高高抬起,道:“凡有光华者皆落凡尘!”分光手!

    众多充满着希望的眼神从眼花缭乱的手臂动作转向嵊蓝的目标,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嵊蓝停手,傻傻地说,“怎么……”结果分光手反噬,他被自己的力量拎到半空,然后原地翻滚转圈,手臂张开,三腿如风车般旋转……好似一个正在太空里炒爆米花的铁炉子。

    老君忙把他救了下来,阿刁一把按住一手一腿,生怕他再出花样。

    嵊蓝讪讪地对阿刁道:“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恢复的原因……”

    淳化大喊,“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大家快拿出来吧,再舍不得就一辈子都没机会用啦。”

    偳翢王默默地取出飞来峰;龙女擎出玉净瓶和焦尾琴;帙杲执戟;奂奇、倜休取了几枚铜钱出来;阿刁左手金剪刀、右手金梳子——金角银角手工制做;涓涓从头发上取下一枚蝴蝶妖手制金针和人参果树根牙签;小悟空执双锤;小悟能把着刀;画眉儿右手执芭蕉扇、左手按住快板;朱雀从肚子里吐出一颗从未出现过的珠子;白狐从兜里取出个木质傀儡;鬼王猫和狼猛一无所有,所以理直气壮地缩在淳化脚下。

    而淳化则肩上扛铙、掌握金钢圈、头顶漏光荷叶、腰缠丝缕荷络、脚踏破洞藕节,就像一只武装公鸡、修仙叫花子、万年绿帽王。断龙还体贴地在他脚下摆了一千多个收藏品——所以他的形象可总结为:武装摆摊儿碰瓷绿帽叫花子。

    嵊蓝缓缓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莲子来,那是宝莲灯复制品,再将筷子兄弟(金击子、定海神针)在手中夹了。另外六只手空着,他想了半天,取出一辆自行车的残骸、十亿个纳米傀儡、一只毛笔、一块砚台、一张黄纸、和在凤仙郡发掘出来的流水账本。也不知道这凡人的玩意儿有啥屁用,可能觉得空着手难看,或者生怕别人以为自己还不如淳化会捡破烂似的。

    三千乐器排好队形,跃跃欲试。

    龙女看看敖丙,“你还不拿出好东西来给某个大神掌掌眼?”

    敖癸闻言取出九龙神火罩,敖丙想了想,将九龙神火鼎放在膝前。断龙咬着指道:“你够狠,这玩意儿都拿得出来。”

    八妖取出腰间一条鞭,狐七七说,“那个送你鞭的……女子下落何处?”

    八妖道:“那狐女留下此物后就行走天下去了——她是你何人?”

    狐七七陷入沉思,丝毫不再理会八妖了。

    敖烈怒道:“你们倒是都有好东西,只有俺没有!”

    狼猛“喵”了一声,敖烈道:“就咱们俩没有——”鬼王也“喵”了一声,敖烈说:“好吧,咱们仨……”

    所有人的眼睛向老君看去,老君把金钢圈和镲子给了淳化,结果人家乘机就不还了,好在老君是瘦死骆驼,破船也有三斤铁,从口袋里摸出个丹炉来。

    果然是压箱底的东西都出来了:丹炉、九龙鼎、飞来峰、玉净瓶、赝品宝莲灯!这五样东西虽然品质高低天差地远,但最差的宝莲灯复制品也是外面要打破头抢的东西。

    嵊蓝忽然想起来,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串避火珠来扔给敖烈,“这是东海龙王所赠,你拿去。”

    看敖丙点点头,敖烈便收了,喜不自胜。

    淳化额头的逃家舍利珠死气沉沉的,毫无先前的活力。嵊蓝看了淳化额头一眼,没有说话。

    乌巢扯着老君道:“你搞坏了我的家,眼看着那剑要成型了,你赔我一个新的!”

    老君看着他道:“你大概率是找错人了……如果我所料无误的话,你的损失在劫难逃,但补偿你的另有其人。”

    一直跟老君抬杠的乌巢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凝神想了想,“我不管,我只问你拿!”说完他将剩下的半个乌巢收于掌心,成了个破碗。乌巢念道:“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手里的碗更破……”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砚台,然后坐上树叶状的椅子,把破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砚台边上。小悟空、小悟能看了这熟悉的配置都有点发呆。

    “噌——”天上的剑终于聚合完整,长达数丈,柄上有狮,刃上刻龙,青光明灭,杀气腾腾。

    老君评论道:“新铸之剑当寻仙人血开刃,看来咱们就是开刃之祭物牺牲了。”

    偳翢王笑道:“天子剑当以仁义为锋,此剑一味求利,由虚转实——怕是其材质承担不起那个份量!”

    断龙说:“难讲!成败只在此时!”

    人人举起武器或法宝,准备着应对开天辟地的一击。

    但那剑光芒急剧收缩,化为一个剑丸,消失于虚空中。

    老君凝神细听,笑,“运气不错,世界树成型,正好救了咱们一命!”

    奂奇嘴快,“请问道尊,世界树是何物?”

    老君笑,“当年盘古大神出生在一颗菩提树上,祂就是一粒创生世界之树结出的仙果!如今新世界树生,天地换魂。嘿嘿,那位再不警醒,天庭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断龙道:“嗯,盘古大神的世界树根曾提炼了一山海的金属,最后精华就铸就了一把刀,为其开天辟地所用。”

    大家都来看他,断龙却不说话了。

    偳翢又去看淳化,果然话痨是不接受悬念的,他问:“断龙,如果盘古大神的刀不是你,那会是谁?”

    断龙却不理他,说:“你们想不想知道那颗新出的世界树是啥来路?”

    除了老君一脸的纠结,其他人叫道:“想啊,快说吧。”

    唉,对待天下第一超仙器你们咋这么不客气呢?断龙心里吐槽,扬声道:“要不大家先将你们的法宝收起来?我怕说出来后让你们吓得摔坏了东西。”

    淳化指着脚下一地的好东西说:“这些……”

    断龙皱眉,“当然是你的了,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淳化大喜,“要的,要的。”他让阿刁拿出贝姥箱来,将东西全收了,扔给嵊蓝,“你收着,穷鬼。”

    嵊蓝还想反驳,但看了看八只手都凑不满的家底,默默地把贝姥箱交给老婆。

    断龙说,“天下道士皆从鸿钧老祖来,祂座下三个徒弟,大老爷——”老君咳嗽一声。

    断龙说:“说说又不要紧,反正不是你。”

    咦?

化三清(下)

    断龙说:“大老爷一气化三清,三清化九曜,九曜化八十一尊者,尊者化二百四十三强人,强人再化……是以你们到处都能看到太上老君化身,他们是道尊,但不全是。”

    嗯,他还化胡,化牛,化老头儿……

    无数道目光向老君看去,逼得他表态道:“也没那么多,老子是九曜之一。”

    怪不得打不过玉帝,稀释到了九分之一浓度了。为什么老君要化来化去?大家一肚子疑惑。

    涓涓童言无忌地道:“道尊冕下,你们化来化去是为了不容易被打死吗?”

    偳翢王“咕咚”一声在虚空中跌倒……

    老君说,“倒也不全是怕死……而是怕活着受罪!”

    断龙说:“据我了解,听一个穷奇说,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目前状况很不好?”

    老君说:“有进有出,两仪之道方能长久!他们两个贪图修为,以越高深为妙,结果当仙灵气积聚到了一定程度,他们便化成了石头,连手指都动不了。”

    涓涓成了大家的代言人,“石头算什么?凭祂们的神通……”

    老君打断她说:“我大约没说明白,他们这石头不是普通的仙石,大约一小勺他们的身体就比一个太阳还重了,而他们身体之广大,可比十二个太阳。哪个修士能承受这么大的份量?也就是他俩……”

    断龙说:“祂们想要逃脱这个恐怖的牢笼的唯一办法就是放弃身体。”

    老君说:“于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云冰箐的神奇作用,可储存魂魄与神智而不伤。是以满天下寻找此物,送与他两个。”

    断龙笑:“听说人家还不肯领情?”

    老君闭嘴。

    断龙说,“其实祂们还有一个脱困之术,只要放松身体,将仙灵气缓缓释放,用逆五行相生术——”

    所有的眼睛去看嵊蓝。

    断龙说:“没错,两位大神看到了嵊蓝的手段,大有启发……这是镇元子的新思路而被嵊蓝建模做成了阵法。元始天尊还没下定决心是否放弃一切,但通天教主却决定试试——”

    怪不得嵊蓝的奇遇如此之戏剧化,巧之又巧,要什么来什么!当他需要手段应付仙人时,变化术、逆五行相生、分光手、补天术、封印术、绝情剑、曳尾遁走、度厄真水、音波消魂、辨气破幻术、起死回生术、咒术这些人家终其一生都见不到的大法术他三下五除二地就到手了。

    嵊蓝说:“当时我封印了道德神龙,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有些恍惚……”

    断龙笑:“穷奇说,传授你这些本事是出于通天教主的本意,而道德神龙之所以离开两位道尊而降世,原本是来保护你的。结果反成了让你出名的踏脚石!螭吻受此打击一蹶不振,索性也不回去了,就赖在下界,弄出许多后果……”

    螭吻从九龙神火鼎中冒出头来:“胡说,我什么一蹶不振了?我又不是啥都没做!至少我帮他炼了个仙斧!”

    众人去看帙杲。螭吻可能有点脸红,反正大家也看不出来,他打了个滚,消失不见。

    嵊蓝说:“呃,他为何被派来保护我?明明是我差点死在他手里。”敖丙是罪魁祸首,他有点扭捏。

    断龙说:“因为你来自异界,和其他人参果完全不同。两位道尊以为你会带来更多的新思路新手段。”

    所以懂点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科学思想逻辑性很重要!——但学文科的人哪怕穿越来了多半也是个废物,你总不能教元始天尊马哲唯物论。

    嵊蓝想,淳化的降临可能给祂们带来了更多的新思路,所以后来所有的机缘都奔着淳化去了。唉,能干活的就是比不上会说话的呀!所以理科生根本不适合穿越,好处一多半都给文科生给捞了去——幸好洛可嘉文理兼备,既会数理化生电脑编程,还能诗词歌赋英语古文下围棋写毛笔字,简直是凑齐了精神分裂穿越者必备之素养!

    断龙说:“你们猜我是怎么碰到穷奇的?”

    螭吻又从九龙鼎里钻了出来,说:“难道他们哥几个……”

    断龙说:“没错,那几个看你玩得开心,乐不思三十三重天,一个一个软磨硬泡两位道尊,结果他们都被允许跑出来了。”

    天啊!

    断龙说:“那个笨穷奇想到我这儿显摆显摆,说他自由了而我却还关着——”

    大家开始为穷奇惋惜,还没真正享受到自由大约就要一刀两断了。

    断龙仿佛猜到了大家肚子里的念头,笑道:“我没砍死他,最近几万年我脾气好了许多,只是敲碎了他满口大牙,撅断了它的角而已。”

    众人沉默。

    老君说:“大约那世界树就是逆五行相生术搞出来替这些妖兽祖宗降临底层而准备的,说不定通天教主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只要他们一降临,大概玉帝就要下位了。”

    大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哼”,人人神魂大恸,震动余波半分钟后才停止。

    老君笑:“祂顾不上咱们,走了,世界树的事够他忙了。通天教主是妖族、魔族、鬼族的师祖。妖族造反,玉帝还没下定决心出杀手,未必不是在忌惮着通天教主的态度,另外鸿钧道人的万兽山庄也没出世。”

    大家的目光向嵊蓝看去,但他依旧横在阿刁膝上,四张脸同时藏在老婆怀里。

    涓涓问:“世界树是什么样子的?咱们去参观一下呗。”其实她多半更想看看通天教主本尊的模样。

    断龙噗嗤笑道:“年轻龙不知道天高地厚!世界树要从高纬度跌落低纬度,必然会有大量的仙灵气喷发而出!要站稳脚跟,还要有足够多的低纬度功德,以及海量的血肉之躯献祭!你去干什么?献祭吗?”

    一片沉寂。通天教主那咖位也不是随便谁轻易能见到的。

    涓涓直指另一核心问题:“难道世界树不能静悄悄地来吗?”

    断龙笑:“神兽们完整降世,他们最缺什么?下界的海量功德啊!否则直接降临的话,就会引起下界崩坍,这就意味着他们得不到下界认可,只能从哪里来滚回那里去。除非有功德护体并且自降仙格——为了功德,除了造就大批高手,提升下界道门实力,哪还有其他捷径?”

    涓涓坚定地说:“那我们也去抢仙灵气吧。”

    断龙冷笑,“这个机缘……必须要世界树邀请才有的啊,不然你以为婧婧去了哪儿?”

    帙杲惊喜地说:“那么婧婧还活着!”

    断龙凝神听了听,说:“放弃吧!如果她熬过了这一劫,她将晋升为龙圣。如果她敖不过,就是血肉祭品!”

    无论哪种结果,帙杲与她缘分都断了。难得渣男刚刚想稳定一份感情,居然眼见对象要高升到另一个纬度去当龙圣,或者要么身死道消了!真是造化弄人……弄龙。

    淳化最关心一个问题,“世界树的邀请是不是人与妖平等的?”

    断龙冷笑,“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就算被邀请,你身体承受不住这大机缘,岂不是送死?所以不要看名额、比例,要看可能性。在道尊们眼中,人和妖并无太大区别。”

    偳翢王生怕女儿再问出更多的尴尬来,见她一张嘴,立刻抢先说:“咱们现在干什么?随机地在宇宙中飘吗?”

    断龙说:“淳化主人,你想去哪里?”

    淳化想了想,“哪儿都行吗?”

    断龙稳稳地笑,“当然。”

    淳化说,“我想去地球。”

贪吃者(上)

    婧婧站在瞌睡虫的身后,殷勤地搀扶着南极仙翁,其实躲避着周围挤挤挨挨的臭男人或者男妖。

    据她观察,来到这个平台上的人族远远少于妖,女性几乎为零,但甚至出现了半妖半鬼——比如那个有金身的鸟人。她有些疑惑,到底神木挑“有缘者”到底是怎样的标准?大多是歪瓜裂枣……

    轰地又一场流星火雨送来了大量海妖,都是老熟人了,以前打过架的。

    海妖们看着满地密密麻麻的仙人,踩了无数只脚,正闹着,他们惊讶/惊恐/惊喜地发现叫他们闭嘴道歉的是——据说在断龙台被挂了几百年的云婧,忙上前打听情况。

    嵊蓝和淳化之名本来就响彻宇内,无人不知,现在又干出凭义气救友,战胜断龙刀,崩坍断龙台这样的大事来,简直能轰动整个修行圈!

    瞌睡虫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故事了,真是心潮澎湃啊。他悄悄地问南极仙翁:“师父啊,何时我才能和蓝仔一样,做下大事呢?”

    南极仙翁扭头看着他说:“你就是你,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别人历经的磨难和曲折不是你能想像的!你该思考的是他们做对了什么?”

    瞌睡虫不动脑子地问:“他们做对了什么?”

    南极仙翁眼睛向天望去:“仙木再不出来老子要被人气死了。”

    瞌睡虫讪讪地笑,一面想,刚才师父说的啥?

    海族最爱抱团,就以婧婧为核心,大家聚拢,争先恐后地吹嘘他们在仙妖大战中取得的成就。偶尔有参加过大战的人族修士听到这些大嗓门吹牛,本想来理论理论,结果看到一大群海鲜抱团,便想:他们妖多势众,上去争论会出人命的。妖命……据说也是命?但哪有我们人金贵?

    就在此刻,陡然间天地一“寂”,就是那种本来明媚日光碧波千里,太阳突然消失的感觉,又像那种“直线下跌”的“从百到零”的变化。

    所有的平台上下“等待分一杯羹”的来自虎踞关的修士,全部捂住胸口。他们体内的仙灵气完全不受控制轰然爆炸开来,鲜血如雨如雾,染红了蓝天和大海。低阶的法器倒是不受影响,但饱含着仙灵气的法宝则下场不一,也有坏掉的,也有稳如泰山的。

    世界树还没现身,海面上修士已去了十之七八!甚至率众刚刚抵达的南海龙王敖明的手下也死伤惨重。

    南极仙翁惊得踮起脚尖,“什么?这不是仙木降生发芽,而是……”他努力在脑子里搜寻着,这种声势意味着什么?古书肯定没记载过,但是自己肯定听到过类似的事……

    婧婧只是心跳加速了三分而已,对其他人来说是个大考验的灵气内爆,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龙族的身体之强悍,并非可怜的小妖精或者大多数人族可比。

    她满怀期待地看了看韩湘子,只盼这个渣男碎成一地渣,结果看到人家好整以暇地梳理着根本不乱的头发。她这才想起当年的八仙过海时,这人和龙族打了无数仗,也不是弱鸡。

    韩湘子感受到了婧婧的注视,他也不管对方是善意的关心,还是恶意的诅咒,远远地送了个媚眼过来。婧婧打了个冷战,这人还挺娘的。

    瞌睡虫的身体里仿佛有着最紧固的结构,否则他也不可能瞬间改变飞行轨迹,甚至急停急返。他也轻轻松松地过了关,但脸色极其不好。

    婧婧说,“瞌睡虫,你干嘛不开心?死的人多了,不就意味着跟咱们抢机缘的少了吗?”

    瞌睡虫说:“姐啊,拜托你动动脑子,还没怎么样呢,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后面来的考验是咱们吃得下的吗?”

    仿佛这个瞌睡虫长着乌鸦嘴,他话音刚落,天地变色,一颗顶天立地的巨树虚影无中生有地开始显形,立在平台之上。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不是平台,而是树干的底。

    就在树虚影刚刚显形了三分之时,一道剑光从虚空中来,泰山压顶般冲着树影劈下来,那树就左右分开向海中倒下。

    南极仙翁又惊叫道:“什么?天子剑?玉帝出手了?”

    瞌睡虫说:“别紧张师父,玉帝出手也只砍了个虚影,啥都不是!对神木不会有任何伤害。”

    话音刚落,那颗树的虚影重新降临,刚才左右分开的部分化成了仙灵气,咆哮着奔向远方。敖明眼睁睁看着刚才手下大妖自爆了一圈,欲哭无泪,这新一波灵气一来,让没死的海族们伤势倒稍好了些。

    婧婧喊:“瞌睡虫,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啊?你说说我最后会嫁给谁?”

    韩湘子嘴巴又要犯贱了,被刚来没多久的兄弟曹国舅一把捂住。

    瞌睡虫张大嘴,“姐,你开玩笑吗?当然是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不想嫁就不嫁呗。”

    正在此时,大树虚影已经凝实到了九成,刚才那道剑光重新又来,横着将大树切了七万多次。

    南极仙翁怪叫:“哎呀,这下子惨了,我的仙果肯定是没戏了啊……”

    瞌睡虫说:“师父啊,神物降临必招天劫,玉帝出手只怕就是仙木的人劫!如果连这个人劫都过不去,这还是仙木吗?”

    南极仙翁说,“哎,对啊!你是经历过仙木三劫的,我猜……”

    就在南极仙翁说话这功夫,那神木被切割的木片自动组合,神木成功地完整落地——幸好有海量的高品质血肉祭品啊。不知道郭子义是不是也殉了。

    神木虚影把所有的平台上修士包住了,倒没有限制大家行动,人或妖们慌不择路,全部聚拢到了瞌睡虫身边,甚至婧婧都被他们挤到了外围,紧贴着树皮。

    瞌睡虫惊恐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狐三三说:“小友莫慌,我们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和精彩点评——”

    其他人或者妖点头称是,甚至曹国舅拉着韩湘子也往这边挤,搞得韩湘子的脸有点红。

    瞌睡虫说:“你们搞错了,这树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猜马上我们要被分开考验了。”

    话音刚落,一圈一圈的年轮开始出现,每一个人都卷入一道年轮,大家飞快地沿着轮环旋转起来,而且渐渐升高。很快众人只觉得腰身酸软,被甩进了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里,高高地悬挂在从天顶到海面的几万里空间中。

    众人说:“咱们变成水果啦,会不会被吃掉啊?”

    瞌睡虫说:“果子成熟需要什么?仙灵气啊!果子成熟前一定会先得到灵气滋润,叶子还没长出来呢——”

    此时大树开始疯狂抽芽,瞬间绿叶就浓荫了,遮天蔽日,将红果子藏在叶丛里。

    敖明等观众吓得退出去一百里。

    南极仙翁喃喃自语道:“我这徒弟到底是怎样的妖孽啊?”

贪吃者(下)

    玉帝的天子剑又来了,一枚枚仙果连着叶子被直接砍了下来,落入海中,吓得里面的人啊妖啊哇哇惨叫。然而只一秒钟后那果子又飞了回去,挂在原来的地方,惨叫声立刻变成了哈哈大笑。

    玉帝你想破坏我们的机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家神木根本不怕你。

    天子剑大约听懂了人们的嘲笑,剑光不再乱跑,开始围着神木打转。

    曹国舅喊:“小朋友,接下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啊?”所有的狂笑戛然而止,大家倾耳静听。团队里如果有一个乌鸦嘴,说得比算命的还准——那可是太幸运了!

    瞌睡虫飘浮在自己的果子里,懒懒地说,“当然是等着果子成熟啊!下面一定是仙灵气要来了。比照刚才叶子的生长速度,我觉得可能仙灵气会来得贼恐怖……”

    韩湘子可逮着机会嘲弄这小孩儿了,他说:“仙灵气有啥恐怖的?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肯定是温暖舒适好像待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韩湘子话音未落,仙灵气风暴如约而至。

    你见过一吨水从直径一毫米的高压水枪喷出来切割某种金属的场景吗?

    你感受过一座冰山从高空倒下直接砸在一头企鹅的头上吗?

    你想像过一头大象原地起跳——居然跳起来了——然后落下正好踩在一只正常背着壳儿吃草的蜗牛身上吗?

    抑或你们都看过汤姆猫或者别的什么撞穿大门留下一个猫形空洞,你算得出完成这个效果所需要的全部动能和制造这只猫所需材料的强度和质量吗?

    反正第一波仙灵气浪潮过后,还能正常喘气的人或者妖已经不多了。倒不是死光了,而是“母爱”太热情,大家觉得窒息。

    婧婧喊:“那位只要我觉得的仁兄,你说的母亲是后妈吧?”

    她的俏皮话引来了稀稀落落的笑声,韩湘子决定闭嘴,再也不开腔了。

    一个曾经被瞌睡虫一口气吹睡着的大汉吼:“那位乌……嘴很灵的小兄弟,你还好吗?你觉得后面会怎样啊?我觉得你觉得很对。”

    这位语无伦次、语法错误的大汉等了片刻,正要发起“乌鸦嘴肯定没有好下场”的哀悼活动,瞌睡虫及时地说:“刚才那波灵气可能只是预热,下面应该才是真正的考验了。”

    所有的果子都沉默了,这小孩功夫强不强且不论,但其脑子之好使已然超过了大家的理解!他发出的预言太过可怕,以至于大家有些不愿意相信,但是前车之鉴那么多,想反驳的人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

    瞌睡虫向上下左右看看,他有点知道选择这些人来神木降临的现场的标准是什么了——身体强壮、且脑子不大好使。而自己出现的原因大约是自己同样也是甲木之果出身,是本界唯一的人参果活体了。

    神木之所以找人来吸仙灵气,自然是想做足人情,获得权柄,得到功德……或者成建制地打造奴隶军队!

    瞌睡虫有些郁闷,他喊了一声“师父。”南极仙翁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他,就陷入了沉默。

    瞌睡虫发觉师父状态不对劲,仔细一想,不由得凛然,糟糕!我们被关押在了仙果里,岂不是说师父轻松地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么他,我们,要脱身的话,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有人喊:“仙灵气白白地让我们吸收,神木图啥呢?”这个便宜也太大了吧?

    另有人喊:“给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婧婧说,“但是后遗症就是咱们会偷懒,不愿意做水磨功夫,只想着吃现成——嵊蓝说过,不是我修来的仙灵气,我一丝一缕也不要!”

    本来这两种观点长期占据了修仙界路线斗争的主战场有上万年了!吸收派修行先快后慢,低阶进展快高阶提升慢;而自修派则先慢后快,低阶飞跃慢而功夫越高进展越快。

    其实这两派都有一定道理:吸收派先提升寿命再论发展,自修派先讲基础扎实,活不到飞跃的那一天就是命不好!

    有人问:“那小孩儿,你吸了多少仙灵气啊?”

    瞌睡虫闭目不答,涉及个人隐私,说不说是我乐意,但你主动问就是不怀好意!

    韩湘子又忍不住了:“人家问你话呢,真是的,礼貌呢?”

    瞌睡虫说:“有那闲功夫打听别人的事,不如好好养精蓄锐应对大考!真是寻死不分老幼啊。”

    韩湘子跟先前那个想探听人参果秘密的家伙被揭开居心,老羞成怒地喊:“就你知道得多,倘若待会儿没那么充裕的……”

    仙灵气就像山洪突发、瀑布水量倍增、连环屁陡然决堤一般……逼迫而来。果然正如瞌睡虫所预料,其强度正好等于前面开胃菜的十倍!

    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韩湘子们的色厉内荏,也把看热闹的南海龙王及手下再吓退五百里。

    释马龙站在高处,望着世界树皱眉。

    但没有惨叫的唯一例外是婧婧!她的头发里藏着一片红色的树叶——人参果树魂藏身之所/灵宝粉碎机/仙灵气无底洞/能量块大胃王——能让龙宫破产的存在。

    这血叶和婧婧的默契在于,血叶喜欢躲在人眼看不到的发髻里不轻易露面。谁也不知道,血叶早几百年就看中了断龙刀!不是嫁给他,而是想吃掉他!幸好天兵天将看守不松懈,断龙也从不亮相,否则要么血叶吃掉天下第一超仙器,要么断龙刀变身去铡猪草。

    当灵气瀑布冲刷而来时,婧婧公开宣布拒绝以短期的提升牺牲晋级潜力——血叶早饿了很久了,她从红龙的头发里跳出来,陡然膨胀十倍,将汩汩的浓如液体、势若奔马的仙灵气浪潮一扫而空。

    婧婧的难题解决了,她笑笑,缩小了身子,陷入了沉思,然后就睡着了。

    瞌睡虫沐浴在免费的仙灵气中,暴力的风根本不能伤其本体!因为他是九头虫灵魂投影降生,天性亲近风,再大的风暴对他都是补品。仙灵气,当然还是吸了的好!自己潜修太辛苦啦!但是师父从来都不允许自己享用白来的东西!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会让你付出更大代价!如果你吃了不该吃的馅饼,贪了不该拿的小便宜,动念起心,可能前路尽毁!

    嘿嘿,我还要追赶蓝仔呢!他盘膝坐在风暴正中,享用着风暴动能,翅膀弹得看不见影子,将灵气排到空间裂缝之中,陷入了冥想。

穿梭忙(上)

    一头雄鹰从山海间慢慢滑过,这又是崭新的一个宇宙吗?他/它想。

    就像一只随风飘摇的风筝,这只鹰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就像拍电影似的走两步就进入了另一个宇宙,然后茫然地在天地间遨游,直到遇见一个肯定叫做洛可嘉的男人,偶尔是女人——某个总是处于某种极大麻烦中的人。

    有的洛可嘉是身体不好,有的精神状态不佳,抑郁或狂躁,他们需要自己的帮助。

    我为什么要帮助这些人?鹰想,我只是只鸟而已——据说人类才是万物灵长!我帮他们,那么谁来帮我?

    嘿嘿,其实我并不需要别人帮,饿了扑兔子,渴了扑兔子,乏了睡树枝,需求来了有母鹰……日子过得不要太适意!

    鹰捉住了一股上升气流,轻松地直上青云,盘旋在白云腹下。弓箭、子弹、弹弓、标枪、导弹……对他毫无威胁。

    如此他已经走过了超过三百个不同的天地,见识了三百多个不同的洛可嘉的落魄生活,纠正了好几个走上邪道差点送命、坐牢、赔钱、喜当爹的洛可嘉。

    可是这一切意义何在?

    我是谁?

    一个娃挂在了树稍,抱着细枝在风中晃动。能上不能下大约是这种猴子最大的问题!你没事爬那么高干什么?鹰远远地看着那孩子僵硬地在一个鸟窝下面发抖,颤巍巍的哭声之弱,到了树下才能让人听到。可惜附近十里的人都在干农活儿,没谁有闲心抬头往天上看。

    鹰越飞越近,倒不是爱管猴子的闲事,主要是冥冥之中它知道这个人多半又叫洛可嘉。

    怎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个洛可嘉?鹰闷闷地想,别的名字你们都看不上吗?这个名字有啥好?好像开过光似的。

    那孩子看到了鹰,吓得更不敢哭了……如果他手一松,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一个洛可嘉了,或者我可以庆祝一下?死掉一个是一个,倒是省心了。

    可惜这个“转角遇到洛可嘉”魔咒照常发作,鹰的内心深处有个强大的引力,逼着它围着孩子打转。

    那倒霉熊孩子更害怕了,尖叫一声从细枝上下沉了七八米,没吃到鸟蛋倒要丢掉一条腿了。

    孩子肩膀露在了阳光下,没有树枝树叶遮挡,老鹰不再犹豫会不会自己因救人而被挂在树上,它俯冲而下,恶意地又叫一声,在那倒霉孩子再次摔落前零点五秒时抓住其双肩,缓缓滑翔几十米,把吓得哇哇乱叫然后兴奋地哈哈大笑的娃扔在了干涸的沼泽地上,才扬长而去。

    背后听见一个幼稚的女声喊:“洛可嘉,你怎么被鸟抓走啦?”

    那孩子说:“坏鸟把我吓得掉下树的,其实我已经离那窝鸟蛋这么近,马上就能掏到了……全怪那个臭鸟!”

    鹰想,什么世道?做个好事没人理解也就算了,我为什么会跨物种救援他们?难道我欠他的?

    一头壮实的巨型犬将爪子从一个男人的胸口收回,那个男人已然吓得尿了裤子,可能屎也满裆都是了——但是这头巨犬早已脱离了吃屎的低级趣味,它嫌恶地看了这个瘦肉型洛可嘉一眼。

    这人是个裁缝,刚刚为黑社会老大制作了三套西装,两套常服,五件睡衣。那位大哥长胖的速度太过于惊心,以至于新衣服还没上身就嫌紧了。

    洛可嘉刚刚对黑老大解释说这是上个月量出来的尺寸,老大就微笑地凑上来笑着问:“那么你是说我已经胖得比例失调喽?”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洛可嘉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这位老大手里至少有五条人命都是裁缝!但是鬼使神差的某个傻子点头说,“可能是您的胸围和腰围有些——”他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笑容可能并不是意味着人家要听真话,于是洛可嘉丝滑地说,“我记录有误!您知道,我就是搞不清楚厘米和英寸的转换率。我小学数学总是不及格……”

    所有的小弟们很响亮地呼了口气,黑老大更是笑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给这位裁缝加一百块钱让他买本小学数学题!”

    有粗豪的嗓子揶揄地应:“是,还要买本幼儿园的数学题!”

    笑声越发地响亮了,裁缝感激地四下作揖。

    等这位裁缝离开,黑老大身形陷入了沙发,淡淡地说,“宰了他!居然敢拿老子当个傻子耍?”

    月光朦胧,灯火明灭,落单的洛裁缝遭到了至少两拨人次的追杀。要不是这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犬,洛可嘉想,我死三回了。

    狗爪子里蓄藏着无尽的力量,裁缝被它推倒在地,忍受着舌头在他脸上舔舔。洛可嘉说:“谢谢你狗大侠,明天我就逃离这里,黑老大也许没空和我一个小人物没完没了地计较。”

    那巨犬目光忽然变得奇怪,它的嘴角上扬再落下,转身摇头摆尾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二天,洛裁缝刚刚起床,警察就上门了,“你昨天晚上几点钟离开了段先生的别墅?”

    啊?

    “他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被窝里。”警察忍住了笑,那死状简直无法描述。

    洛裁缝奇怪地问,“既然是死在了被窝里,跟我有毛关系?我九点多就离开了。”

    警察收了笔记本,转身就走,“只是例行公事,应问尽问。被窝里全是狗爪印,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狗,你只是被那只狗救了三次。既然那狗不是你养的……”

    洛裁缝的开心惊喜如释重负的表情幸运地没有被急着交差的警察看到,否则他可能真的要说不清楚了……

    嘉嘉少爷嚎啕大哭。所有的下人、奶妈、小丫头、大丫头、花匠、门子、伴读、长随乱作一团。

    有拿玩具哄的,有拿扇子送风的,有端糖水的,有给老太太报信儿的。

    洛宝宝手指向了墙上的画儿,那是天下第一画师可欣和尚五十大寿当月倾尽心神完成的佛子戏鱼图。里面有弥勒、妖女、飞天、金钢、菩萨和莲花。

    女人们眼睛看向那画,只见莲花摇曳,水波荡漾,菩萨微笑——一只小仓鼠趴在画布中央。

    一秒钟后,尖叫声响彻大将军府,脚步声震天动地,喊打喊杀声直闹了半夜。结果屁的老鼠都没捉到,却碎了十多个瓷瓶,二十多人受伤(自相践踏),炉子熄火,全体洛家老少吃夹生饭,兵器剁碎了百余株名贵花草,一支银镯丢失,洛少爷反开心地“个个”笑到半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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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蓝的西游记介绍:
一个人畜无害的归国医生无端被袭击,他的一块灵魂碎片转生到了异界人参果树上。他发现了镇元子的终极秘密,而这颗树为了摆脱镇元子的控制,决定拼了……洛蓝的西游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洛蓝的西游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洛蓝的西游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