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声(下)
Mandy打开桌上电脑,调出监控——这个精致的职业女性和回忆中那个捧着热豆浆的冻僵女人丝毫没有相似之处……她上次和王海东一起来拜访,不晓得在小本子里写了多少东西。
“你上来吧。”Mandy说。正好也摸摸你的底,老娘我也不是吃素的!
不一会儿,一脸警惕的大熊陪着那个女人进了办公室,Jessie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记事本——Mandy想,这是怕我一个人打不过?
就在大熊退出去后,Penelope握着Mandy的手,真诚地说,“Mrs.Luo,请允许我和您单独谈。”
单独?Mandy心想,那是不可能的,Jessie也罢了,Minerva那个变态无时无刻都在监听!
不怎么样,客人提出这个要求无伤大雅,Jessie虽然是个紧嘴巴……但是如果有些事情能将她排除在外,Mandy还是挺开心的。
等Jessie冰冷的目光死挖了Penelope一眼且退出办公室后,Penelope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您知道我是记者,在阿拉斯加时我还在您家喝过May小朋友送来的豆浆,才没有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Mandy假装想起来,“是你!”她夸张地说,“你寄给孩子们的礼物引起了轰动。Peter……”
Penelope打断她,“别去管Peter,夫人,您知道我有一些可靠的消息来源——”她等Mandy开始重视自己并拉近心理距离了,才说,“您弟弟之死,可能另有隐情。”
Mandy的脸色一黑。
Penelope说,“他死的时候正在和E先生讨论拿洛先生的秘密能换来哪些好处。”
什么!?Mandy拍案而起。
Penelope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E先生和Donald言谈甚欢,正好说到出卖与好处。
Mandy铁青着脸,“这个视频文件是哪儿来的?”
Penelope说,“Minerva交给我要求公之于众。”
Mandy说,“Minerva,你在吗?”
她的手机一亮,一条消息跳出来说,“那是我从FBI数据库里找到的。”
Mandy气得手都在颤抖,“畜牲!”
Penelope说,“请节哀。”
Mandy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我为Donald这种人哀什么哀?这两年他还不停地劝我离婚!真是个渣!
Penelope说,“有资料显示,E先生一直在资助几个大生物实验室,寻找返老还童、激发细胞活力,调整老化的DNA的药物。他盯上了洛博士,难道是因为洛博士的研究有了突破?”
Mandy心想,我都不知道我丈夫一天到晚在搞什么鬼,就算知道为什么泄露天机给你?
Penelope说,“E先生算计洛博士的事大概半个亚麻国高层都知道,所以为了保护洛博士的某个研究成果,可能有人在大开杀戒——夫人,你们全家目前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中。如果洛博士不把秘密配方卖掉,后面这种事情将会持续不断地发生,直到大白于天下。”
Mandy咬住下唇,这是肯定的,丈夫身上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可称魔幻。先前E先生打压洛可嘉,逼他关掉医疗服务公司,大概是想等洛可嘉无路可走了再出来招安。
Penelope真诚地问,“可以和洛先生谈谈吗?”
Mandy说,“他一天只能清醒半个小时左右,今天估计很困难了。”
Penelope不屈不挠地说,“请让我碰碰运气试试看。”
Mandy推开门,Jessie正在方便桌边坐着,她抬头热切地看着Mandy。但Mandy说,“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开会的资料。”Jessie用力踩着地板走了。
Mandy对Penelope说,“我们去Jar's办公室。”不一会儿,她们见到了正在躺椅上面对着一本杂志打盹儿的洛可嘉。
“Darling,”Mandy轻声呼喊着,过了一会儿,洛可嘉睁开眼睛。
Penelope上前几步,说明来意。
洛可嘉体内的AI沉默良久。版本4.0给王海东那边送了资料,想搞臭E先生,但人家只会问,为什么E先生、饿罗斯匪帮、亚麻黑道、甚至亚麻国大头领接二连三地试探、软禁、甚至暴力袭击洛可嘉?他们想要什么?
Minerva1.0字斟句酌地说,“其实这并非秘密,只是未曾对外公开过而已——我有段时间恢复地非常快,超过了正常水准……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很难解释。”
连续不断的突发事件,例如洛可嘉屡次被天打雷劈,众目睽睽之下有百兽朝拜,就在他脑袋上雷电凌空击落巴掌大的异界小人儿……这些事怎么可能被忽视?更别提鬼猫失踪和白宫从此不再闹鬼——打听到这些也不算太难。
Penelope说,“我亲眼目睹雷和闪电追着您的车,车毁了,但是你说当时你睡着了……您真的睡着了吗?”
洛可嘉说,“关于雷电,我无话可说。也许我的恢复和雷有关也未可知。”Penelope想,无论回答真假,只要松口了就好。
Penelope说,“您知道吗?大熊如果那天输掉了比赛,可能他的某个男性特征就会被切下来送上E先生的餐桌……”
Mandy开始剧烈咳嗽。
Penelope说,“有足够的证据表明,E先生是个不怎么挑选食材的变态食客……你有何评价?”
Minerva当然知道这个,资料还是她让版本4.0从FBI数据库里拣出来送去的——官方知道此事的人不少,厨师则更多。
洛可嘉说,“不得不说,亚麻国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
Penelope对洛可嘉说,“那位教练之死可能和他学习、借鉴您的训练方法有关。您愿意将你训练大熊二熊的方法公之于众吗?”
洛可嘉惊诧地说,“这些方法都是中国古代文献中公开的呀!又不是什么秘密,犯得着杀人吗?”
当Penelope说了再见,和Mandy走出房间时,Mandy问,“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Penelope微笑道:“Farmorethanexpected.”
论谤毁(上)
嵊蓝和淳化向高耸入云的断龙台走去,那个所谓的“人”其实只是一个人形的雕像,长喙长腿,翅膀遮天蔽日,手执长戟。这个雕像非石非金,栩栩如生,高大威猛。
淳化围着它转了一圈,以艺术家的目光“极其苛刻”地点评了其造型、刀法、比例、面部、侧部、整体调性与合理性。结论是,这是原始走向文明进程所必须要经历的粗糙到精致,意会到写实的阶段,整体具体与局部抽象的白描手法很低幼,且做了不太成功的夸大……
嵊蓝其实根本没有听淳化的艺术评论,他的心思全部地留在那个鸟人身上——如果镇元子的恶念——人面鸟——年轻一千岁的话,似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再向前绕过散落一地的巨石,又出现了一个雕像,这是一头山魈,半蹲着,手臂缠着铁索,头顶荷叶盔,脚踏云纹战靴,身穿灰黑长袍配铁甲,腹鼓如桶,目光呆滞。
淳化一看,立刻对这双眼睛的塑造大加指责,认为这个像虽然比例极其精准,但是对面部表情尤其是眼睛的刻画简直算是拙劣……
当他们绕断龙台一周,点评(刻薄地批评)过全部一百零八个雕像后,终于觉得可以上断龙台了,也因为正好找到了一条阶梯。
淳化兀自喋喋不休地议论那一百零八个雕像,说其手法根本就不统一,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所制。摆放位子没有规律,既不是阵法也没有队形,还不像战场。人物细部缺乏精细表现,从一号到第一百零八号作品的手法粗暴缺乏变化,服装设计没有时代特征,外型气质风格处理得杂乱无章。虽然根据其特征进行了分类设计,有的圆润,有的粗砺,有的细致滑腻,有的颗粒感过度彰显,但是,脱离不了恶俗的“怎么吓人怎么夸张就怎么来塑造”,这种先年风格早就消失在先民离去之后……
当他们踏上第一阶时,那个山魈一振,由半蹲状完全起立,举着铁索在空中旋转如风车,向二人冲来。
那山魈一边跑一边喊,“老子就是面目模糊,表情呆滞、腹涨腿短……关你屁事!老子是近视眼!别急着走,吃老子一链!”
嵊蓝大吃一惊,然后脸暴红——就不该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瞧,人家打上门来了。
淳化喊,“蓝仔你盯一下,我……”他想逃上第二阶,结果嘣地一声被无形之气场给崩了回来,山魈的铁索正好绕嵊蓝的定海神针一圈,砸在淳化脸上。
“老子倒要看看,砸你个眼瞎鼻塞耳聋……”咦?竟然砸不坏?山魈大吃一惊,淳化揉揉眼睛,面部凹陷恢复原样——能砸断一座山脉的铁索根本没有对毛线人产生任何效用。
嵊蓝趁机手一指,封天术将山魈给绑了个结实。淳化狐假虎威地说,“你砸我?还老子老子地乱喊?真说出来我老子是谁吓不死你?”他的手不自觉地解开一块肩膀上的绳节,甩出数丈长的绳套来将山魈圈住,然后诺大的山魈就消失了。
嵊蓝和淳化本人都吓一跳——仔细察看,原来这个山魈被死死包裹在肩膀上的线团之内,在众多线条中鼓涨成一个小球,看上去像个装饰节。
淳化感觉自己似乎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有点毛骨悚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冲着山顶勇敢地说,“我们赶紧上台阶,要不你先试试——”
嵊蓝抗议道:“为什么冒险的总是我?”
淳化说:“要不一起?”于是他们俩同时抬腿,一起站上了第二层。
就像电灯被按了开关,山背后的鸟人雕像立刻复活,飞将过来,将长戟向淳化一指,居高临下地说:“你个轻浮无形的夯货竟敢说老子调性不佳,比例失调,刀法拙劣、前部土而侧部简——你去死吧!”
长戟挂着风向淳化刺来。
嵊蓝脸又红了,怎么这个家伙记性那么好——淳化拢共说了他四五句坏话居然一个字都没拉下。
和刚才一样,嵊蓝用如意金箍棒将长戟挡开,淳化伸手就捞,于是那个鸟人成了他的绳结中的又一个装饰品。
嵊蓝说,“我先上第三阶,你来断后——凭什么你得罪了人倒要我来挡着?”
淳化还没来得及抵赖,第三个雕像就被嵊蓝给激活了,端着武器,骂骂咧咧地冲了上来……
当他们俩最终登上断龙台时,淳化身上到处都是布疙瘩,每一个疙瘩里头装了一个半人半兽。
嵊蓝说:“看你以后还嘴贱!”
淳化还嘴说,“就算我不得罪他们,想上台阶还不是要一个一个地打过去?”
一个声音惊讶地打断他,“居然有人战胜了一百零八个超天仙妖褪?好本事,请问……啊,是你?”
苏灵官将两条捆绑好的龙挡在身后,指着嵊蓝说:“玉帝已然饶你们不死,怎么带着个巫毒娃娃闯断龙台来了?你想死吗?”
淳化说:“灵官大人,我就是那头小鹿啊,虽然我现在还是个毛线,但肯定不是巫毒娃娃啊……其实那一百零八个石头雕像是我一个人打败的,蓝仔的作用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苏灵官打量打量淳化,“你就是那头鹿?早知道我就讨要了你去做烧烤了——呔!你们来救龙吗?反了你们?”
八妖和敖癸被打包成了两根油条,他们拼命要看是哪家英雄打上了断龙台,是来救我们的吗?但是他们哪里还认得出嵊蓝?当初的傻木头如今变得风度翩翩,本领之高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甚至连标志性的业债数字也变成了功德。
嵊蓝指着粽子龙女龙子说:“我倒的确是想要求玉帝一个恩典,放了他们吧。”
苏灵官指着嵊蓝说,“嵊蓝,这两龙是王母娘娘亲自钦点要送到下界去示众的……你这么任性,是要杀头的!”
八妖和敖癸渴求地看着这位叫嵊蓝的高手,生怕他突然说“我不管了”。
嵊蓝说:“其他的六龙呢?王母有没有说什么?”
高高倒挂着的剩下六龙欢喜地看着嵊蓝——我们认识一个叫嵊蓝的人吗?天啊,淳化和蓝仔?
龙女、小公主涓涓、火龙女婧婧、和冰龙帙杲终于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她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真是好朋友!几百上千年来,交了那么多朋友,只有蝴蝶精,双魂同框的铁皮人蓝仔来救自己,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论谤毁(下)
可惜这八龙全都被封了嘴说不出话,敖丙和敖烈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是谁,但是目光中千言万语感激涕零之情不弱于其余诸龙。
苏灵官苦口婆心地说:“你们不知道,这几个家伙挂在断龙台只是做做样子的——”
嵊蓝说:“你别骗他们了!上了断龙台的龙哪有活路?玉帝王母的登基五万年庆典近在眼前,这几位的龙肝龙脑就是祭品。”
龙们汗如雨下,拼命扭腰。
苏灵官问,“即便如此,跟你有啥关系?你们俩若是降了天庭,等宴席开始,难道少得了一块龙肉吃?”
嵊蓝摇头,“我知道天庭打压龙族是不得已为之,但这八个都是小人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那四龙更奇怪了,我们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傻子?简直比傻大木还傻……
苏灵官气道:“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他的袖中飘出十八张符纸,念念有词地道,“黄巾力士何在?”
十八张纸落地成巨人,伏身道:“属下在此,请主人下令。”
苏灵官一指嵊蓝和淳化,“将此二人拿下!”
所有的龙面露惊恐,看着十八黄巾力士冲着嵊蓝二人扑去。这些力士又称搬山甲士,浑身上下有盔甲,力大无穷,还有智慧,虽然很费灵能,却是符篆中最顶尖的高级货。
嵊蓝和淳化自然没有傻到去和搬山甲士拼力气的地步,他们在小空间里闪来闪去,活像在捉迷藏,十八力士竟然沾不到他们衣服。这是他们当蝴蝶时每天练习的功课——飞得慢是可以的,但为了不被捉住,得闪得快,行动路线诡异难测。
婧婧看他们蝶飞身法之诡谲,走位之刁钻,变化万方,不禁汗颜:当初自己一伸手就捏住了淳化(嵊蓝)真人,果然是他故意放水的。
苏灵官看着傻笨的黄巾力士被人戏弄,气得鼻子都歪了!黄巾力士的时效是有限的!苏灵官咬咬牙,念念有词,指着十八力士道:“爆!”
轰地十八声巨响后,符纸漫天飞舞,淳化呆立当场,安然无恙,而嵊蓝则飞出千丈落下了断龙台。
解决掉一个也好的吧!苏灵官想,听说这个淳化剑术可观……
淳化回头看了看在山脚下坐起来的嵊蓝,好像没太受伤的样子,只是脸上鲜血淋漓,另外有一条腿一支胳膊断了而已。淳化扭回头看着苏灵官,愤怒地说,“你——”
苏灵官手里又飞出一串符纸,他开口道:“黄巾力士……”
淳化手一挥,空间裂开,一枝破荷梗出现在他手中。他一撕荷梗,化为万千细丝,漫空飘飞,只一瞬间就粘住了第二批黄符纸,将他们直接折成一个大纸团。
苏灵官的咒语才念到一半,陡然变化被打断,能量反噬,他大口吐血。淳化腰中的乾坤袋中突然飞出一粒珠子,将苏灵官的天仙血给吞吃了——那是东海龙王送的避火珠串当中的一粒。
苏灵官指着淳化,惊恐地喊:“你,你,竟然炼魔器?”
那粒避火珠在空中飞舞一圈,落在淳化眉心。这一次他也拥有了三只眼。
淳化来不及研究这粒诡异的珠子,摄物诀发动,把在山下喘粗气的嵊蓝给拎了上来。
苏灵官擦擦嘴角血痕,又掏出一叠黄纸,还没发动,淳化发动了“起死回生”大术!苏灵官仙血喷发,全身融化,无尽的血肉能量被淳化硬塞给嵊蓝。半个小时后,嵊蓝长出了四面脸,八支手臂,三条腿。
好吧,缝合怪二号出炉!嵊蓝气哼哼地看着淳化——好不容易做了两天帅哥,天天在淳化面前显摆气他,现在报应来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淳化本来哈哈大笑,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嘟嘟囔囔地说:“第一次,第一次,谁都会算错,要不把你多余的手脚砍下来还给苏灵官?”
那位可怜的灵官只剩一个脑袋了,正漂浮在空中无声地破口大骂。
嵊蓝的四张嘴轮流开口,对战战兢兢的几个小厮说,“你们带着苏灵官去回禀玉帝,实话实说好了。这几条龙我救定了。”
话音刚落,小厮们如逢大赦,捧着苏灵官的头飞奔而去。
嵊蓝极其稳当地站在高台上,就像一个比例失调的三足鼎——但走路时又摇又滚又剐又蹭,八支胳膊互不谦让,内斗得厉害,从整体看,这人更像个行走的风车。
淳化正要去解救八龙,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龙族一旦上了断龙台,就没有人能救得了!”
一个英伟少年缓缓地从虚空中走出来,停步在台正中,背手而立。只见此人银盔银甲,面目俊朗,蜂腰蚱背,气度比当年的金击子不差。
淳化还嘴硬,说:“只要今天我救下了他们,不就成了先例了?”他趁机四下打量这断龙台地形——就是个一千来坪的正方形广场而已,一目了然:既没有刀也没有断头台,更没有棺材或血池。
那少年撇嘴道:“我不允许。”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地面就开始下陷,等他抬腿离开后,脚下地面才复变平。
淳化说:“你是哪位?凭什么不许?”
那少年说,“我就是断龙刀!来来来,先打一架!你赢了我,他们就没事了!”
灵元子沉思,看着自己一方赳赳大汉,以及对面骑着羊的小孩儿和一推就倒的老头。江湖上最不能惹的就是老头、小孩儿和女子——没有两把刷子他们怎么敢在外面浪?
尤其那头羊,目光中有血丝,尖角上血气缭绕,冷笑的表情很欠揍,面对汹汹人群居然稳如泰山,丝毫不惧。
灵元子抬头又向童子身后的追随者看去……个个都不是善茬子。
幽冥尊者见灵元子呆呆的,便将一个小鬼头放出来找灵元询问情况。哪知这小鬼一出来,直奔那小孩儿而去,痛哭流涕地跪在那孩童脚下,却又不敢伸手去碰那孩子的布鞋或者独角山羊的蹄子。
糟糕!碰上硬手了!幽冥大惊,从来没见过家养小鬼这样的!门派中故老传说,如果见到“小鬼拜祖”,必须要退避服输。
幽冥排众而出,对着Grace长揖到地,说:“大雪山不成器弟子幽冥见过祖师。”
灵元想,那小孩儿果然是硬点子……大雪峰也是昆仑一脉,会不会这孩子也是我昆仑祖师?
Grace摆手,“我不是你祖师,拜错人了。”
众修士大笑,祖宗也会认错?幽冥这个家伙架子端得足,眼高于顶,居然是个怂货!看到厉害就腿软。
虎踞关修士们一齐嘲弄地看向幽冥,因事及大德之士,是以暂时没有人出言调笑幽冥。
但,本年度最大笑话就此出炉。
Grace看着面红耳赤的幽冥尊者笑,“怎么,后悔拜我了?”
幽冥尊者福来灵机动,说:“无论祖师是不是我派中大德,我拜的是机缘。”
Grace大笑。
这人太鸡贼了。
谄者寿(上)
可惜Grace也穷,没啥值钱的玩意儿赏人,便说:“哎呀,本人也穷,没啥好东西……倒是生受了你的礼。”人群中开始嗤嗤地笑。Grace说,“要不把你这个小鬼头送我吧?”啊?向小辈讨要东西的祖师?这个脸皮简直是……
小鬼头大喜雀跃,幽冥脸僵了一僵便点头,人群中嗤嗤声更响了。
Grace以手抚小鬼头道:“阴阳阻隔意为奴,悲喜由人心甘仆。生死看淡运无常,颠倒梦想何之如?你赠我木桃,我便还你琼瑶。”
耳朵尖的修士们正在琢磨这个话中深意,那小鬼陡然膨胀长大长高,居然鬼气收干、血气澎湃,阴气下沉、阳气爆发,阴鬼之身化生成了血肉之躯,皮肉之下隐隐有玉石光芒。
在场的修士们惊得大哗出声,天大的机缘居然轻轻松松给那个幽冥拿去了!悔啊!这个鬼奴经此童子谒语加持,怕不已是不死之身了?幽冥得此助力,天下有几人敢去撩拨他?
小鬼给Grace磕了九个头,回到幽冥身边,依旧以仆从自居。幽冥不敢自矜,以师弟称呼那鬼奴,鬼奴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Grace说,“你给他把刀,大约高级地仙里打得过他的也不多了!”
全场又轰动,真是出乎意料啊!随便唱首歌就造就了一个大高手,那这娃娃本人有多高明?
郭子义身前的大雪山弟子嗡地一声聚到鬼奴身边摸手按肩,看看是不是真的由虚化实、由阴转阳了。
郭子义惊恐万状,连他急需女人解毒的事也快忘了,夹着腿小跑两步靠近上来。
Grace扭头看着郭子义,脸一红道:“龌蹉的东西!去死吧!”手指才抬起来,郭子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祖宗饶命……”
魔主笑道:“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怎么灰孙子一个接着一个的?”
看热闹的修士们感觉要腻味死了,这姓郭的先是指认别人是鬼和魔,看看人家道法超卓闻所未闻,立刻又献上膝盖,连祖宗都喊上了。
人心不古,无耻之尤。
幽冥冲着Grace道:“祖师请到徒孙驻地休养几天,洗洗乏?”
魔主说:“呦呵,这下子可沾你的光了。”
灵元子哪还不知机,立刻也凑了过来问魔主:“请问前辈道号?”
魔主说,“我们在江湖上游荡,许多无聊的人称呼我麻衣道人,这位自然就是骑羊童子了。”
这两个道号一听就是随便乱起的,隐瞒其真实身份自然是因为来头太大,来历惊人了。
灵元子品味着魔主和Grace身上的道韵,结果他惊讶地发现独角兽的道韵最契合自己,于是他厚着脸皮冲独角兽也行了一礼。
Grace笑,这个人眼光真心不错,调笑道:“莫非你还要认为我这坐骑为祖宗?”
此话已近侮辱,但是灵元子观察着独角兽的表情,对方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调侃讥讽之意,祖宗二字实在是喊不出口——无痕等小辈看着呢,昆仑是天下正统,哪有喊妖兽祖宗的?还能有脸回去?便说:“这位道友之道韵湛然,我心有所感,受益良多,昆仑灵元道人这厢谢过有礼了。”
独角兽点点头,伸出羊角在灵元子手心里磨了磨。灵元子忽然觉得体内有根弦“嗡”地绷紧,他的手心出现了一个旋转的八卦两仪阵法,“呛啷”全身一震。
就在城外官道上,灵元子的修行瓶颈豁然解开,体内积存无数的仙丹大药力量如火山爆发,又如洪水决堤,冲刷着他的灵魂核心与每一个线粒体。
当着众人面,灵元子斩去三尸,道胎凝结,身体化土,一跃晋升地仙高级,添寿万年!从天地灵机暴动的规模看,此人法力怕不是已经增长了千倍余?如果他肚子里的昆仑秘术装得足够多的话,其实力怕是在整个南瞻部洲罕逢对手了。
整场上千的观众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赤裸的灵元子运化了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为道袍,又取南海一缕水灵气,借着太阴星君的光芒,手上突然烈火焚烧,三转成水,再三转化土而熄——
郭子义反应最快,挤到独角兽面前跪下,大声喊,“孙子有重宝敬献祖宗,求祖师垂怜。”
如同按下了电钮,喧哗声大作,无数的道人们涌向魔主和鬼王,哭着喊着要做灰孙子……
这种事情发生过多次了,魔主和鬼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崇拜与敬仰,看着仙丹仙草纷纷敬上。Grace和魔主享用了些,给独角兽些,赏给灵元子和幽冥道人些,唯独将郭子义撵出去三百英尺。
眼看着大波大波的道人欢声笑语往来穿梭寻着好处,郭子义气得脸色泛青。想找无痕说说话,人家根本不赏脸,躲得无影无踪。自家队员好像也开始避开自己,在暗中指指戳戳……郭子义的火毒加倍爆发,内脏扭曲,大脑昏昧,肌肉僵死……
走过路过的修士们对他的事都有所耳闻,知道这人有点绝招但心思难测。如今倒在路边,说不定是装可怜给大德修士看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都没心思救治他——反正只是毒发而已,三天两日的就好了。咱们可不能沾上他的霉运……万一大德不高兴呢?
到了夜深人静,修士散去时,独角兽悄然走到郭子义身边。她的毛色现在不再纯白,而是斑驳如虎,虚虚实实——普通人站在她面前也未必看得清楚她的存在。
独角兽嗅嗅郭子义的身体,找到了毒根,用她的角刺开郭子义胸腔,鲜血疯狂喷涌出。她的角大口地吞吐着鲜血,将里面的火毒吸收干净,随后把血还给了郭子义,再将血管封闭。真是高超的手法呀,就好像异界的心血管外科手术……
郭子义沸腾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凉而舒适,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独角兽似笑非笑的正在翻自己的储物袋,哪还不知道运气来了,立刻跳起来跪倒在地,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头晕目眩,但他坚持住了不倒。
独角兽口不动,舌不摇,用好听的声音说,“你提到的宝物在哪里?”
郭子义强忍着狂喜,低头说:“禀报祖师爷,那个宝藏在深入南海有万里之遥的岛上,常有微光泄露。但是……”
独角兽貌似不经意地问,“但是很难获得?”
郭子义咬了咬牙,“需要活人血祭。”话说完软倒在地。
独角兽说:“这就是你的秘密?亏我以为是什么呢。我知道了,你候着吧,三日后二位祖师会召见你。想好说什么,想好怎么说!说错一句就有性命之忧——喔,对了,一年内你可以随意动用识宝神通而热毒不侵。至于一年后将如何……你且仔细着!”
郭子义拼命磕头,“谢谢祖师垂怜,谢谢祖师。小的一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独角兽咀嚼着某个修士敬献的仙草,片刻后吐掉渣,道:“有点意思。”
谄者寿(下)
热旺郁闷死了。
本来在洛博士家里混得人模狗样的,不仅是博士的贴身助理,还是网红,又是大熊二熊的拳击经济人,过手的钱海水一样,怎么突然Minerva给Mandy发了个邮件,命令热旺到申豹家报到?洛博士也不吱一声!
小申哥早就独立出去了,虽然被视为洛可嘉的嫡系,但其实双方立场早有偏差:胡安和Tina的毒品生意保证了申家父子的利益,所以他们摆脱了对洛可嘉和Mandy的依赖。
小申也不问热旺怎么就被撵了出来,也没小家子气地谈薪水,也没说怎么安排热旺的工作,更没提什么时候让他回洛家去。
老申头啥事不管,整天带娃,热旺死缠着他也问不出个屁来。老申头的小女儿倒是又聪明又漂亮,雪白细嫩,也不怎么怕生,是全家的开心果。
热旺白吃了两天干饭,腰都粗了一圈,实在忍不住,找到申豹,开门见山地问:“小申哥,洛博士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大熊差点死在拳台上的事吗?真的不能怪我呀。”他总算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比如头顶出现个爪子,扔出四颗子弹……之类。他红着眼睛,委屈得眼泪差点落下来。
小申在怀了二胎的涂敏的帮助下穿西装,系领带,他闻言转身离开镜子,向热旺走来,“热旺,我们认识有多久?”
热旺还想去扳手指头,申豹说,“你是个黑人。”
热旺又想哭,如果小申哥歧视我的话……
申豹说,“疫情到了现在,亚麻国经济情况出事了困难,一时照顾不到波多黎,岛内群情有些波动——”
热旺的眼泪立刻消失,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大事!
申豹仔细观察着热旺,“你知道Minerva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热旺捂住了心口,就算是个傻子,到现在也知道了那位号称AI的Minerva其实是个实力深不可测、行踪诡秘的黑客联盟。他们神通广大,资金实力雄厚,触角无处不在,哪怕是洛博士也是她们的傀儡。
申豹说,“Minerva命令我们正式回波多黎去领导岛民进行独立自主地斗争,争取摆脱亚麻国的邪恶统治,获得正常主权国家地位,并且在经济上摆脱对北美的依赖——”
热旺说:“解放波多黎?这个可以有!小申哥,Minerva派给我的任务是什么?难道让我去做军官?上校团长不敢想,少校营长就不错,美得很。”
申豹盯着热旺的目光更古怪了,“你是黑人,从小在亚麻长大,是洛博士的私人助理,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为了黑人平权勇敢地和白人进行英勇无畏地斗争,甚至得到了奥观海大统领的欣赏。你领导三五个人就多次打败了新约克黑帮的进攻,又组织了波岛少年义勇军,建立了完整的军队体系,勇猛地和岛内软骨头、投降派、卖国贼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你将成为波多黎的民族英雄,建国者、国父!”
热旺越听嘴巴张得越大,远在窗边的涂敏清楚地看到他白牙后面果然是个扁桃体。
申豹的眼睛里全是揶揄,“你还是卓绝的外交家、演讲家,曾经针对'黑人要自强'、'平等权力靠自己'做了著名演讲,赢得了全世界的注目!你还在帝国主义包围下领导波多黎突破了重重封堵,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建立了平等的外交关系,拒绝成为任何大国势力的附庸,实行独立自主的外交原则,赢得了包括中国、饿罗斯、印度、伊朗、阿联酋、沙特、巴西、阿根廷等大国的尊重,并得到了建设港口、维护国内治安、开发农业、工业和第三产业的建设资金,许诺加入一带一路并获得了百亿软妹币的无息贷款,你将带领波多黎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国际舞台,最后在世界杯、奥运会、美洲杯等世界级舞台上建立国际影响……”
热旺惨笑一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大衣柜“嘣”地一声被他的后脑勺关上。
涂敏问:“他怎么了?兴奋过度?”如果'扁女尖男'的看胎老法子成立的话,她肚子里的应该是男孩。
申哥正了正领带,“先这么着吧,今天是小朋友们正式毕业的日子,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是波多黎少年义勇军了。”
涂敏指了指在地上抽搐的热旺:“什么时候让他亮相?”
申豹冷冷地说,“等他先想明白自己是谁的人,该怎么对待亚麻国——等思想认识到位了再推他出来。我要让胡安的人把他盯紧了,万一失控立刻处决。”奇怪的很,申豹和涂敏对话用的竟然是英语。
假装处于昏迷状态的热旺打了个过分明显的寒战,赖在地上更不敢爬起来了。直到申豹拖着他到客厅,自己扬长而去后,热旺才敢慢慢睁开眼角一条缝——没别人,他舒了一口气。
逃命?……不敢!Minerva或者胡安盯着呢!
告发?……我能拿到什么好处?相反,“立刻处决”四个字倒是一直在眼前飞舞。
不如就从了小申哥吧,若干年后当上波多黎总统跟大佬们握手去?
热旺的心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躁地跳。
祖坟冒青烟了!
小申哥是黄种人,不可能抛头露面。胡安名声太差,根本就是人民公敌,而且他儿子也没了,光一个女儿有屁用?还嫁了个老申头。
只自己有资格!……双熊会不会跟自己抢?
嘁!你们直播过“喝咖啡权平等”吗?你们得到过十万点赞吗?你们有写过几篇一百个字以上的读书心得?
小申哥啊!波多黎总统之位非我莫属啊!
你如果支持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敢说个No!就算只做一天总统就被撵下来,这一辈子也值了!
可惜我不太懂治理国家,外交礼仪,管理军队……
他转念一想,不懂就学嘛!Minerva看中了我,大概会对我负责到底的吧?大不了就把小事大事都交给小申哥好了,我只负责签字。
热旺想到high处,激动地满地打滚。
老子要飞黄腾达啦!
等小申哥一回来,我立刻就去做思想汇报!一秒钟都不耽搁!
热旺在旋风客厅里转圈了一整天,每张沙发的每一英寸都坐一坐……涂敏、Tina、老申头像看马戏似的看着热旺把自己的衣服扯得一丝一缕的,简直笑不活了。
口袋里突然飘出一张支票,两亿美元面值!热旺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后一笑:这是洛博士对我的考验呢——只要我敢匿下这笔钱,一切全结束了,肯定走不出申家大门去。
老申头你在哪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堆钱……
看着热旺表演的眼睛们对视,成了。
硬上弓(上)
断龙刀盯着淳化的缕缕毛线,认真地说,“只要你打赢了我,他们就自由了。”
淳化看着天说:“今天早上起来也没看看黄历,我还没刷牙呢……你继续捆着他们吧,要打要杀请便。这几条龙和我其实不怎么熟,只是在他们临死前来看看,又不是非救不可……”
帙杲不安地扭动身体,可惜被捆得像条老腊肉似的,完全无功。
断龙刀英俊的脸上起了一丝皱纹,“他们不是你的兄弟吗?难道混江湖不是义字当先吗?”
淳化伸手去拉嵊蓝的八分之一条胳膊,“这口人形铁塔才是我的兄弟,那些龙……咱们高攀不起。”
断龙刀恼火地说,“要怎样你才肯跟我打一场?我保证不打死你……最多打半死。”
淳化说,“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你是天下第一超仙器,我正好还想多活几年,我又没得罪过你。”
断龙刀皱着眉看了淳化良久。
淳化说,“你实在手痒的话,去揍他。”一指嵊蓝,“他有四张脸,八只手,你们打起来肯定很过瘾。”
断龙刀连瞟一眼嵊蓝的兴趣都没有,他叉着腰眯着眼围着淳化又转一圈。
“这样,”断龙刀说,“只要你跟我打,无论输赢,我都放了他们几个。”手一指八龙。
淳化更警惕了,捂着胸道:“人家可是文明人,从来不打架的,你找别人去……”
偳翢王拉着青牛从未知空间biu地跳出来喊:“淳化真人,跟他打!我们支持你!”
为了救你老婆女儿,就能随意牺牲掉别人?咹?!你的支持值几个大子儿?你们埋伏一旁多久了?就等我这个倒霉蛋跳出来是吧?你PUA我多久了?
淳化冷冷地说,“请问你哪位?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打不打关你屁事?”
偳翢王脸腾地红了,老婆女儿还挂在半空呢,自己这么无耻的行径被她们看了去,简直就是尊严扫地、夫纲不振。
青牛说:“淳化,你放心去跟他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通天碑都给不了那么多……”
淳化想起在通天碑幻境中死去活来的战斗,怒气冲天地说,“呸,你倒说得容易!小心点吧,听说断龙刀不仅砍得死龙,可能也砍得死牛……”
太上老君哭笑不得,总不能实话实说老子是你的便宜师父,为了搞阴谋才装死来断龙台躲避玉帝的耳目……
偳翢王尽量不去看龙女冒火的眼光,对淳化说,“我有至宝飞来峰,如果你打赢了断龙刀,就送你。”淳化翻了个白眼:所以在你心里,天下第一超仙器和你家的石头档次差不多?真没见识。
青牛知道偳翢王漏了怯,为了挽回一下,从鼻孔里取下两枚金钢琢道:“这是我防身利器,能自保或者放出去套圈捉人,不妨就暂借与你……”
淳化正要伸手,忽然想到什么,手又缩回去,袖手道:“借我?谢了,我不借。上面可能还有你的鼻屎……”言下之意,如果你的鼻环有用,你自己怎么不上?这不客气把老君气得脸都肿了——满天下含玉皇大帝在内,还没第二个仆街仔敢这么冲老君说话的。
断龙刀挠头说,“你要怎样才肯跟我打?老君的面子也不给吗?”然后一指青牛。
饱受淳化语言攻击、满心屈辱的青牛捂住脸,嵊蓝和淳化一起说:“道尊?太上老君原来是头牛?”
愤怒的青牛呸呸呸说,“你们才是牛!你们全家都是牛!”
淳化摸着胸道:“我们拜了半天老师,原来做了牛的徒弟……喂,师父,《天仙配》戏文里的那个牛精媒婆是不是你?”
老君的牛蹄子开始冒火星,不由分说两枚金钢圈飞扔出来套上淳化双腕,一股浑厚的正能量笼罩着淳化,他立刻精神振奋,又蹦又跳。
断龙刀说,“好了,现在你不怎么容易死了。我们可以开始打了吗?”
淳化蹦到老君身边搂住牛肩说,“师父啊,你装死我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别让徒弟去送死啊?一双破手镯有屁用?而且还是女式的。”
老君的鼻孔也开始冒火,他自然知道徒弟在使绝情剑术,用语言扣住自己,然后找机会形成绝杀……但是他这用词也太恶心人了吧?
偳翢王明显不知道淳化正在和老君进行惊世对弈,他说:“淳化真人,今天的事算我欠你的,只要你救下我的王妃,我把女儿嫁给你。”
小公主涓涓全身都羞红了,滚烫的汗水从尾巴尖开始往下流。
龙女倒是微微笑了笑,很明显她对丈夫“趁人之危嫁女儿”这一手极其满意。
淳化另一只手搂住了偳翢王,“老丈人,除了飞来峰外,你还有何宝贝给未来女婿防身啊?别让你家小公主还没嫁人就成了寡妇。”
所有能呸的人都开始呸呸,甚至包括断龙刀本尊。
偳翢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脸红得可比他女儿的尾巴。老君叹口气,从手中扔出个金铙钹来,“这个给你,孙悟空都破不了的东西——哪怕是断龙刀也砍他不动了。”
断龙刀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那金光灿烂的铙钹,笑笑。
淳化接过这乐器,乐呵呵地流了会口水,然后说,“断龙刀,你邀请我比武,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断龙刀傻了——亿万年来何曾有过妖、人、鬼、魔对他说过如此轻浮之语?来参观、觐见、拜访他的仙妖鬼魔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一句话不够到位惹恼了这位?
断龙刀问,“你要什么?”
淳化无耻地问,“你有什么?”话一出口,嵊蓝、偳翢王、老君、龙女、涓涓、敖丙、帙杲全都臊得无地自容,只有八妖、婧婧、敖烈和敖癸在心里大声叫好。
断龙刀突然机灵了起来,他挥挥手,广场上摊开了一地的宝贝,“这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好的……喜欢什么拿什么。”
以老君为首,众龙、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只见方圆千平方米的广场上满满当当全是亿万年之仅见的仙金、仙石、仙玉、仙植、天妖骨、不入五行的异宝、上古神兽遗褪、鸿钧老祖的法器、通天教主的经卷、元始天尊的笔墨、太上老君的手刀……
青牛看到自己亿万年前的真身所用过的割肉刀,感慨万千,身体微微颤抖。片刻后他的牛肉融化,面目复归三清,变成了亿年前的自己。
淳化笑:“师父是个帅老头儿。”然后他得到了嵊蓝拧小肉肉的待遇和太上老君的一个白眼。
玉帝有所感应,将目光投注过来,只是断龙台自成空间,加上老君的操作,祂的目光根本不能穿透,便收了回去——苏灵官的事还要细细地算算,下界人与妖的对恃还在进行中,而且又来了个不安分的东西生怕造反成了搞笑来搅局……祂将目光向下界投去。
硬上弓(下)
老君松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挑衅或直面玉帝的时候。
宝贝那么多,嵊蓝挤眉弄眼瞎出主意,淳化却对断龙刀说,“要不你还是收回去吧,我怕把握不住贪欲。”
断龙刀不耐烦地说,“不过都是些垃圾,他们扔在这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吃不好吃,喝不能喝,没啥用场,存着占地方,想扔掉……也没地儿扔。喂,你爽快点,全拿走!”
淳化颤声问,“为什么你要花这大价钱跟我打?”
断龙刀说:“别问!问就是我高兴!老君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敢说一个字吗?咹?你说?”
太上老君摇头,真不敢。
断龙刀说,“这些东西就当是彩头吧,打赢了我,你全部拿走……打输了就没办法了。”他收了东西,再回身一指,八条龙全部松绑,但是他们的嘴依然封堵着。断龙刀霸气侧漏道:“哪个敢张嘴说一个字,死!”
八龙和偳翢王当即缩到广场远角庆祝死里逃生去了,搂搂抱抱的,连一分贝的声音都没有弄出来。
老君叹气,将淳化推到广场正中。
嵊蓝则被老君凭空甩到帙杲身边,让冰龙把他卷住。
断龙刀看看从嬉皮笑脸变得凝重无比的淳化,略略点头,上前一步,一个遮天蔽日的刀影从空中缓缓落下。凌厉无匹的杀气离着千丈远就能刺髓冻魂!宏大深远的刀意扫荡了半个天空!六十万刀在一瞬间砍向淳化!连老君在内,所有人感觉天地倒悬,山崩地裂——如果淳化接不住,就是一刀六十万断。
Gary听完了Penelope对洛可嘉的现场采访录音,撇嘴道:“就这?”
Penelope说,“这还不够?”
Gary说,“就是极普通的对话嘛!能上法庭作证呢,还是能给新闻添彩?”几天不打理,这个大帅哥又有变成长毛泰坦金钢的趋势——至少半个脸上长了草。
Penelope捂住脸,一幅“这是个不可救药的傻子我为什么要教他个乖会很吃亏”的模样。
Gary说,“Penelope,咱们结盟吧。在这个团队里,大概只有我们俩是异类……”
电话打断了他,Penelope冲着电话说了几句:“我假装在新约克度假其实发现了大新闻老板您擎好吧肯定弥补漏过了威尔士亲王得新冠的新闻的损失老板你要相信我一定能整个大活儿是个连续报道可能轰动世界并改变大选局势……”
放下手机,Penelope冲着电话皱了会儿眉,然后举起手来,“击掌!成交!结盟——”心想,其实结婚比结盟更适合我……
Gary说,“为了表示诚意,我告诉你我的来历——”
在讲明白了某个石油大国想要摆脱亚麻国控制、增强自身实力和以斯列对抗的故事后,Gary说,“其实我也算是王子之一,虽然继承王冠的可能性极其渺茫,但是我也算是小有野/雄心的。”
在多如牛毛的王子里,有野心是双刃剑,可能以小搏大窜上高空,也可能被兄弟嫉妒,死于非命。在一个有上千王子和公主的国度里,死个把话多事儿烦的并不显眼。
Gary高兴地说,“我手里能动用的资金有上亿美元,尽管放手一搏,你可以与我分享成果。”
Penelope开心了一秒钟,脑子里闪过了一大堆时装、箱包、珠宝、鞋帽、别墅和豪车,然后暗中叹气。人家至少有四个老婆,还能离了婚再聚四个,再离再娶四个……我何必?
Gary哪知道某个女记者这一刹那间的心路历程:在一秒钟内,她经历了“一见钟情”、“疯狂升温”、“为情所困”、“满地纸币”、“无缘白纱”、“凄然离场”、“孤独至死”的一整套廉价言情小说中的常见情节?他说:“但是你脑子里的想法必须和我分享!现在请你说说为什么这么简短的对话里藏着许多信息?”
Penelope问,“你听说过除了洛博士外还有别人搭上Minerva那(些)个黑客的事吗?”
No。
Penelope又问:“洛博士坠落,Minerva找别人了吗?”
No。
不,你错了!她找了我们。
Gary吓了一跳,随即狂喜——
Penelope说,“洛夫人当然能搭上Minerva,但是显然她并非Minerva看中的代言人!”
Gary挠头……这是怎么推论出来的?
Penelope觉得这个王子果然笨,“洛博士之后,Minerva是不是要另寻渠道与外界接触,对吧?洛夫人有足够的资源和团队吗?”
Gary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喜道:“所以我们以后可能为Minerva那个天才黑客打工?那不就相当于请她为我工作?哈哈,花钱也办不到的事可能不花钱也行!”
他为购买几条核心代码开价一亿美元,果然其实是想招聘招募Minerva替他干活儿。
Penelope神秘地说:“为什么Minerva那么大本事的黑客一定要和背井离乡的洛博士捆绑在一起?从表面上看,洛博士也极度欠缺资源和团队!还是个残疾人!我猜当他离开天朝时应该还没勾搭上Minerva,所以我们可不可以认为其实Minerva是个对亚麻感兴趣的天朝人或组织?”
呃,这个结论挺有意思……
“大概是George乱来的原因,还有王海东的背景让她比较放心……Minerva注意到了我们,给了E先生的材料……为什么?那自然是一道考试题了!我们的任务就是tosurpriseher!看看我们有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合伙人!”——花边记者的眼睛在烁烁发光,“说不定远在千里之外的Minerva自己也搞不定许多亚麻事务——她需要找人帮忙!以前她合作对象是洛可嘉,以后就是我们了。这也解释了她打劫了一百多亿美元后来全部转交给了洛博士处理的原因……她在向全世界表明,替她干活儿的人不吃亏。”
Gary张开嘴巴,有些茫然地看着Penelope,觉得她疯了、患了臆想症:你想多了吧?思维开放过头、头脑风暴失控啦姐!
Penelope野心勃勃地说:“我要把洛夫人也拉进来做一重保险……”
Gary完全没反应过来,“啥?”
Penelope坐到电脑边,开始疯狂击打键盘。Gary打开一瓶红酒,拿上一盘香瓜和椰枣,坐到Penelope身旁。
标题:《从E先生遇刺看亚麻国人权现状》
红酒差点从王子鼻孔里飙出来,这是哪儿跟哪儿?
作个死(上)
“当人们依然震惊于E先生被刺杀时,也许大家没有想到,这场谋杀其实是正义的宣判!”Penelope先敲出振聋发聩的开篇语,然后慢悠悠地戴上防蓝光眼镜,哪怕这玩意儿其实没一点鸟用。
荧光屏在眼镜上反射着恶毒的文字,触目惊心,但让Gary摇头,他认为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这个哗众取宠的结论。
但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Penelope犟得死硬,她随后画出一张表格,罗列了一堆FBI数据库里偷来的含糊其辞的非直接证据……“以上这些证据说明,广受敬爱的E先生其实只是一个邪恶变态的富翁。他涉嫌买卖人体器官,资助拿人体做实验的非法机构,甚至吃人!在他们眼里,这个世界没有是非,成功者不拘小节、不论善恶,人体只是一团有机物质。”
Penelope笔锋一转写道——弟弟死在E先生身边的洛可嘉夫人说:“Donald只是一个单纯朴实的年青人,虽然可能喜欢胡闹,但是却十分的体贴,善良,富有同情心,没什么坏心思。为什么高高在上的E先生找到他这个花花公子?难道想把这些年轻人引诱成为罪恶的牺牲品吗?我宁可他死了也不能变成恶魔!”
Gary觉得这样的报道根本就是随心所欲、指鹿为马式的胡说八道,是一篇伪装得强大,其实虚弱空洞的奇葩文!但是Penelope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惹事生非,颠倒黑白,以及避重就轻——当年她的成名作就靠死缠烂打跟踪Peter,在洛宅外面差点冻死而来的。走歪路是她和Julie之流的成功密码。
“谁能想到地位崇高的E先生、资助无数贫困人口的慈善家E先生竟然有吃特别物品的兴趣爱好?有读者可能会想起去年发生在新约克小巷子里的流浪汉被肢解案件!甚至他的蛋蛋也都被所谓的宠物Collie狗给摘走了——”
那是洛可嘉还没占据五个妖精灵魂时发生的事。差点被那流浪汉侵犯的女子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隐约记得在昏倒前有鸟、狗、大老鼠之类东西把那坏人咬死了。这个离奇的案件也曾引起轰动、恐慌和不经的联想。现在翻出来是为了证明什么?难道E先生是那条狗?
“为了还新约克一个朗朗乾坤,我们强烈建议市长先生动员警力,把多年前的案件拿出来做对比,寻找线索,缓解一下市民的恐慌情绪,给无辜者以信心。”
这种废话也只有啥都不懂的人才会说得出来!人家市长是警局出身,你教他做事?
Gary撇嘴,“你这东拉西扯没内容的东西也叫大活儿?还有,洛夫人根本没有被你扯进来啊。”
Penelope扶扶眼镜,自信得说:“莫急,还有。”她奋笔疾书道:“但是警力毕竟有限,在跪杀弗洛伊德后,他们的经费被削减得厉害……”
Penelope报了一个巨大的军费数字和国债规模,调侃了驴党几句,然后继续:“所以我们有理由担心亚麻国人的人权现状已经差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人权基金会何时来评估一下?”
她又列举了疫情以来急剧上升的一系列犯罪治安案例,然后Penelope写道:“既得利益团体已经控制了亚麻国的上层,要让他们自主去刮骨疗毒显然是不现实的!我们呼吁人民行动起来!洛可嘉夫妇二人的慈善基金已经资助了……”
咦,有点意思了。
列举了一串数字之后,“我们敦请洛夫人之类的热心公益人士像罗斯福夫人学习,为了公共利益和保护人权挺身而出!我提议就以上危及公众安全案件成立安全与人权调查委员会,为了维护亚麻国人权进行努力和斗争!”
Gary咽下去一块香瓜,配合一口红酒,点评道:“这算什么报道?简直是空洞、粗暴、捏造、散碎、滥评的范例!谁会认真对待这种垃圾?成立安全与人权调查委员会?这需要州两院批准和授权,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Penelope白了他一眼,“你懂个P?”然后从酒瓶子里倒出鲜血般的酒液一口焖了,含上一块椰枣,继续写道:“在冷酷的资本管控的国度里,人民必须要动员起来!喊口号治国或者推特治国可以休矣!”
这位女版乔治卡林在暗戳戳地隐射什么?Gary吃吃地笑了起来,对于这个垃圾玩意儿,Minerva会满意吗?
东海上空的仙人与妖族、海族对峙已经有多年了,除了一开始打了几场,没人死也没人伤后,大家都有“找台阶下回家享受逍遥”之意。可是双方大佬东华帝君和释马龙根本没有中止的意思,幸运的是他们也没有将全军压上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在铁拐李和吕洞宾下场玩过之后,诡异的事发生了:打仗就像表演。
直到牛魔王指挥着十万八千佛兵将人仙团团围困,要擒之为人质时止。
当然想反抗一番的大有人在,比如福禄寿三星,他们手指牛魔王道:“小小牛儿,也敢口出狂言?”三仙齐出法宝向牛魔王奔去。
可惜牛魔王甚至没有拿出兵器,只念了声“失心者迷,如星燃尽福报。贪痴愚慢,其实伪善,如得沾无穷毒,禄有何益?是以万般福皆终将幻灭,焉有寿者此相?阿弥陀佛。”
三星的仙器落地,人也像傻了一般,在云海空际僵直了。众人仙大惊,这是什么原理?
牛魔王笑,“因汝之所见真虚妄也,其以福禄寿诱惑人,以浮夸随性诱人堕落,身负万亿业绩而不自知。遇到了老牛就是你们的人劫来啦!焉有生理?”
话音一落,三星顶上三花掉了下来。
牛魔王又道:“你们享福太久,大概尽是吃喝玩乐……把自己骗傻啦!尽干些阴谋诡计算计别人的缺德事——有资格做什么人仙?需知无老死,亦无老死尽,色即是空。不干真事,不做真人,不如归去。”
三星本来就靠着“送福添寿涨工资”口号无底线地招徕香火勉强活着,连贝姥那种地仙都不敢直接怼,只好顺着她的心意在梦里好言相劝——牛魔王非天生圣人,是凭苦功自己修成妖圣的,又在佛前听法吃斋万年,居然有了言出法随之能!他逮住三星虚行伪善骗功德之事大加鞭挞,三星心中有鬼,竟然毫无抵抗之力,人劫暴发,五息之后他们三个同时化为飞灰。
旁观人仙们也都吓着了,滋味复杂地听着妖精们欢呼叫好,也有没出息的货在喊,好遗憾以后没有福禄寿的便宜可赚了……
作个死(下)
仗着和牛魔王有一面之缘的铁拐李上前行礼道:“牛前辈,我……”
牛魔王挥手打断他,“小李子你闭嘴,再说一个字交情可就没了!”
吕洞宾怕大哥有事,凑上来刚要白活两句,看看能不能乱拳打死老昏牛,结果牛魔王biu地一声直接飞到东华帝君的车辇前,背着手道:“装神弄鬼的伪帝君,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老子将你揪出来?”随手一指,一层明晃晃的光墙脱落,焱焱大日顿时弱了三分。
啊?东华帝君这么弱?
在妖族海族的喧哗鼓噪声中,黄须重瞳的人参果道兵绥氽不情不愿地从帝辇中走出来。
有仙人惊叫问,“你是谁?帝君呢?”就在第一天来,露了一面,帝君便早自走了,留了个分身。
八个天帝陡然出现,相互递了几个眼色,一齐向牛魔王攻去。
刹那间天地变色,星隐海陷,狂风大作,浪急湍飞,天空阴暗了下来——没人值守了。
人仙们哪还不知现在是真翻脸了!
佛门和妖族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东华帝君真身不出,此界何人能顶得住牛魔王、释马龙、狐九九、霁霭二仙联手?至少数量上看,妖族加上佛兵已然远超人族十万倍了,再不拼命,那么今日之战人族定是不保!
果不其然,三星一去,重新布置的棋盘阵无人维持——有资格做阵主的大能习惯性地还想客气客气,结果就没有机会了!棋盘线先被马良笔重创,脆弱不堪,这瞬间被牛魔王的十万佛兵冲散。而被寄于重望的东华帝君的车辇根本没有发挥太大作用!绥氽人在车外应付霁仙,两个驾车童子本事有限,加上能量块消耗速度远远超过了普通武器,在霭仙的攻击下,帝辇光芒急剧减弱,剑气乱飞,甚至百忙中误伤了吕洞宾!
战场很快就一边倒了,妖方和佛兵占据了上风。
人仙们绝望地发射着杀招,蘑菇云如同下饺子一样乱发,海面上尸横遍野,各种兽鱼鸟和光头随波逐流。但这已是众人仙的强弩之末!普通到极点但量大难缠的臭鱼烂虾消耗了人仙们太多战力,于是给大妖偷袭留下了可乘之机!
在三个大妖抵一个人仙的消耗之下,双方损失的力量对比迅速加大,妖族高手十去七八,人仙们十去五六。
“为什么还没天兵天将来救我们?”有人大声喊。
牛魔王一口咬下某个天帝的小腿,回头笑道:“万界诸天皆是妖族占优,你所谓的天兵天将天王天帝只要一动,就会诸天齐反,星火燎原,仙宫尽没!哈哈,没人敢来的,你就死了这条……”
还没等他话说完,一个飘渺的好听声音道:“是吗?我们怎么就不信呢?”
厚厚的云层之上一连串点点金光由小而大飞奔而来,形如栲栳一圈一圈的光芒驱散了无穷黑云,人仙们士气大振!来的是是二十八星君。
奎木狼道:“老牛又皮痒了,咱们给他松松骨头?还有白龙马?哈哈,老子当年都不稀得理你——”
释马龙作个礼,却不以为意。
牛魔王昂然不惧地看着正在摆队形的二十八宿,当年星君齐上也拿不下自己,嘁!一群渣子!
“你们都是妖族精锐,”牛魔王吐掉刚才那个天帝的一只鞋,脚丫的味道简直……“人仙欺压妖族,已有亿万年,是时候改天换地啦!你们二十八个还要高高在上对同类疾苦不闻不问吗?”
房日兔冷漠地说,“妖族当年也曾辉煌过,吃人无算。天道好轮回,人族当兴,那也没办法!我等得玉帝令,劝降尔等,一切都好商量。”
海妖佛兵们立刻心动了,但是妖王散仙联盟则破口大骂。
牛魔王苦口婆心地说,“他们最擅长各个击破,商量?一商量妖族就会自相残杀!莫再说了,你们这些叛徒赶紧投降,老牛手中刀可不是吃素的。”
二十八星宿笑道,“口气依然不小!老牛你再执迷不悟,那可就相打无好手啦!”
释马龙一指点翻一个天帝,笑道:“真是聒噪。当年你们什么德行,如今还是那样!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了——”
吕洞宾的狗吼道:“三太子,我可没得他们便宜啊!”
众妖大笑。
二十八星宿表情阴晴不定,牛魔王和释马龙在佛前修行多年,这个组合虚实莫测,给了他们极大压力!但是事已至此,退不不能的了!佛门目前只出了个妖僧释马龙,罗汉菩萨佛陀都还没出手,得速战速决!
当即天罗地网摆开,牛魔王和释马龙同时被圈住。
战场上人仙颓势立止,妖精们连靠近星光接近释马龙和牛魔王都不行,不得不收缩战线,拼命维持住三换一的战损比。但是腾出手的天帝们迅速扭转形势,虽有狐九九、龙仙和龙王护持,大多数妖抢不到上风位,被居高临下的仙人虐得惨不忍睹。
牛魔王长啸一声,法天象地施展开,横冲直撞而上,只三五回合就冲破了天罗地网之一角。好在众星宿虽然老朽,本能尚在,拼死将牛魔王堵了回去。
释马龙笑道:“诸君老矣,技止此耳。”
尾火虎还嘴道:“小辈,我等技止于此,你来来?倒要看看谁先死。”
释马龙随手劈开六道攻击,说:“既然你提到了死——有本事单打独斗?”
回答他的是又来六道攻击,蘑菇云将他封锁在了原地,马上攻击会加倍!
释马龙合掌,形成一道飘渺的风墙,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善哉!
世人皆羡落云楼,朱门鼎食酒满舟。
黛眉朱唇霞染面,翠袖红裙舞不休。
豪客诗友纷沓来,美妓娇娃任去留。
今朝有酒难舍醉,明日无为坟成丘。
刀剑风霜交相接,身残病苦难自由。
珠玉尘沙封英名,雄骨池泥埋离愁。何如……”
牛魔王接口道:“
断肠孜孜求不悔,青灯寂寂搔白头。
枯骨功成念无德,残魂芳消思以宙。
何如抑强扶弱血泪空,泣往椎心任自流?
佛说苦集灭道咒无情,剔腐摧朽有老牛!”
诗念完,牛魔王双腿双手化为泡影,消散空中,但一道波纹圈圈散开浸入星宿阵。
这是催命无情咒:以自身为祭,除掉敌人。只有传说中的度厄真水能挡三分——嵊蓝身体里的度厄真水已经被阿刁用过几次了,目前效力淡化几近于无。
二十八宿中有一半忽然呆头呆脑地停下攻击,还努力挣扎了一下,惨笑一声,灵气泄露,皮肉开始灼烧。
还没等天帝来驰援,剩下一半的星宿将还在大笑泪奔的牛魔王打成齑粉,然后自己也纷纷化为飞灰。
此咒剧毒,先灭己再杀人,果然无解。
释马龙摇头,何必自毁?老牛妻离子散,执念依存,但万物本来皆空……经书还是没念通啊。
牛魔王执意求死,得了惨胜后,海妖们死伤惨重,心旌动摇,渐渐脱离接触。扛到现在,双方死伤都已过半,血腥气充塞天地,灵气爆炸此起彼伏。
天帝们的目光向那一小撮陆妖看去。在狐九九的指挥下,这些陆妖滑溜之极,不太硬扛天帝或人仙的攻击,闪闪躲躲。现在海妖退潮,开始舔伤,正好腾出手来干妖狐!
一个天帝冷笑道:“狐九九,你活得不耐烦了?”
兄弟情(上)
断龙刀不显真身,只凭一道由六十万击组成的刀气就拿捏住了淳化,半个天空全是刀影,有如实质。
这只是试探的一招,却以宏大规模与气势逼迫你把底亮出来。
淳化的毛线脑袋甩了甩,好像他长着头发似的,无穷功德之光从顶上冒出罩住全身:洛可嘉治病救人,嵊蓝分享仙人血赢得上万妖王欢心,矸玮国平权法治师表天下活妖无数……自从血叶归了婧婧,人参果树的业债由她自己承担了去,嵊蓝就解放了。不知何时起,淳化与嵊蓝身上只顶着无穷功德,所以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宫尽显逍遥自在。
断龙刀也被淳化推出来的功德数量吓了一跳,大德面前不可动粗,这人可得罪不起!祂只好自动消解了第一击。可惜密而不周,尽有漏网的利芒落下,只是在接触到功德之光那一刻就消失殆尽,有如清风拂面,水波盥足。
太上老君有点后悔,他的火钳替身设计了“用业债加身之计”保护、标记嵊蓝,没想到在这么严酷的条件下这木头还能赚到海量功德!多么优秀的徒弟啊,为什么不早点收纳了?说不定咱还能沾点光。
其实当年根本就是傻木头在替人参果树和道德神龙背锅——镇元子归了卡卡之身,血叶归了婧婧,道德神龙和九龙神火鼎又被帙杲接手,万寿山万仙殒身产生的业债就在他们龙族内部消化了……因此这才有了龙族公子小姐们倒挂断龙台之厄!
断龙刀英俊的脸上并无表情,似乎拥有无数功德的大德修士路边随处可见似的。他转身直接一拳打向淳化,“再试试这个——”
淳化最不怕肉体厮杀,他的周遭全是高手,倜休、奂奇、小悟空和小悟能天天打斗,淳化偷学了不少,还能自悟剑术。
果然断龙刀占不到便宜,他的拳脚还不如敖癸或者敖烈利索,更别说敖丙之流了。
断龙刀感觉无趣,便停手,挠头说:“还有最后一招,你赢了咱们就都自由了。”
淳化想,这是啥意思?咱们是谁?
断龙刀的伟岸身影化作泡沫消失,一柄如高山悬崖一样巍峨的黑铁刀悬在了淳化身前,刀身万丈暗哑无光——哪怕是天帝亲自用分光手也撕不开这神物自晦的保护。
淳化问老君:“他为什么不砍过来?”
太上老君喜不自胜地道:“快将这刀提起来耍两招,你就赢啦!”
淳化半信半疑,伸手在刀背上弹一弹,如击丝革败絮。“Hello,”淳化说,“咱们这算什么打架?莫非你在逗我?”
那黑铁刀纹丝不动,理都不理,就悬停在淳化面前,像一辆饥渴的摩托车等待着皮夹克光腿美女的临幸。
龙子龙女们焦虑不安地看着这边,他们的嘴全部被封了,连哭笑声都发不出来。
嵊蓝想喊:“用金炼术!”可惜冰龙帙杲忠诚地卷着这个帅哥——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此位大能修士就是当年拿来遮盖下身的妖蝶或者僵直的铁皮人变的。
他坚定地用爪子捂住嵊蓝的四张嘴,虽然嵊蓝随便用八条胳膊的任何一个轻轻一扇,就能把这泥鳅扔到台下去,但是出于礼貌或者谨慎,嵊蓝现在只能干着急!一切只能靠淳化自己努力!这是淳化的劫数,也是他的机缘。
淳化想了半天,觉得周围的人都不怎么靠得住,决定还是自己拿主意——这个断龙刀的行为艺术——到底是几个意思?他想表演给谁看?什么目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最佳结局会怎样?
想来想去淳化找不到这天下第一仙器陷害自己的可能性,而他如此做作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难道是吃得太饱需要消化消化?……如果想要刀下留龙,毫无疑问应该配合他演出这场破绽百出的滑稽戏。
你要我拿刀柄,我就拿,反正你落入我手中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我收入囊中,要么我碰上就死。
后者明显不可能,他想让我死早就砍过来了,何必那么麻烦?那么必然是……
淳化眼前一亮,某个可能性跳了出来,难道……淳化心跳加速(其实他只有三只眼并没有心),他试着喊道:“呔!你个小小断龙刀!也敢妄自尊大,小觑天下英雄?”
果然那刀依旧纹丝不动,任打任骂。
淳化证实了猜想,继续骂道:“若我能提动此刀,汝当陪伺我三千年!”
那刀颤了一颤,恢复了平静。人间三千年,天上三千日,八年半不到而已,怕啥?
淳化又道:“从今后你就是我的配刀,不得任性,主人要你斩狗,你不可去杀鸡!”
断龙刀又颤抖一下——杀鸡?斩狗?我能砍你一刀不?主人?呵呵,你不妨试试看……
淳化又喊:“如果有人欺负我,不管他……”一个声音打断他,“差不多可以了啊,再啰唣老子阉……”
淳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握上刀柄轻轻一划,第三十二重天最隐秘的小空间瞬间被砍开,大量凛冽寒气以绝对零度之姿疯狂涌入。
这怎么办?绝对零度也就罢了,万一外空间把断龙台吃掉了……那寒气怒号着向淳化扑来。淳化当即僵了,旁边的太上老君忙翻乾坤袋想堵住裂口,可惜祂刚刚切换了青牛身体,口袋里啥都没有。祂想要打开随身空间,结果被断龙刀破开的空间裂缝吃了……如同强力黑洞吞没了三体星。
一刹那寒气及体,淳化额头的避火珠一动,寒气狂风被珠子吸入,让淳化被冻僵了三息之后恢复了常态。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呼呼的寒气被避火珠吃光,最后还未厌足,那个倒霉的小空间也被扯过来吞了下去。
吃掉这么多东西,珠子连个饱嗝也没打!东海龙王那厮知不知道他送了个真宝贝给嵊蓝?
如果玉帝在场,祂会笑抽过去,千辛万苦寻找的佛祖舍利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缘法之说真是奇妙啊。
断龙刀恢复了人形,单膝跪下道:“断龙见过主人。”淳化的表现实在是太惊悚了,连老君只怕也做不到这个——吞掉一个空间!断龙刀心服口服。
太上老君一边猜测那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一边忍着笑道:“恭喜徒弟,赢得天下第一仙器天上三千年,地上一百多万年的陪伴……”
断龙郁闷地喝道:“老头儿你闭嘴!是人间三千年天上八年半!”
淳化注意到这漏洞,忙说,“这里是三十二重天,所以我们约定的是天上三千年,人间百万年!”
兄弟情(下)
所有的龙和嵊蓝、偳翢王聚过来,此刻大家都能开口说话了,为证实面前这两个高手果然就是某人,他们提了无数刁钻的问题:比如“对帙杲来说贝壳意味着什么”,或者“龙女冕下第一次弹琴在哪里”,又或“铁皮人左耳跟右耳吵架时住在飞来峰哪一层”,抑或“火龙女和哪个海兽家族不合”……才最终确认了这二位大能就是当年的好兄弟进化来的,小朋友们搂着抱着又笑又跳,好一阵热闹。
淳化对刀说,“是不是几万年才等到一个能破解断龙台阵法、解救于你的人?”
断龙的俊脸微微一沉,“不是几万年,而是几万亿年!首先你要在不动用灵气的情况下闯入大阵,过月桂林而清醒,收荒谷煞魂而不自失,胜妖仙石像而登阶!最后抵挡我三击而不死,还握住刀柄不能让它落地,否则前功尽废!亿万年来只有你一人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全做到了!”
太上老君松了口气道:“哪怕是本尊也做不到的呀!”
淳化说:“我猜你想逃离此牢笼,是以各种暗示我,没想到内里如此曲折离奇。到底是哪个变态设计的层圈大阵,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难道是玉皇大帝?生怕刀跑了,于是画地为牢,下了毒咒,定了规则,企图永远困住刀?
太上老君尴尬地咳嗽一声,于是大家秒懂,向四面八方看去。小公主涓涓紧紧抱着她爹娘的手臂,躲得离淳化远远的,突然说:“快看那边,我们要被活吞了。”
沙悟净并没有去东海找白龙马晦气,他冷漠地悬浮在通天碑旁边,金色蝌蚪文字在无力地游动,整个通天界浓烟滚滚,云海中的硫磺味道越发地刺鼻。
“所以你耗费了积攒亿万年的功德与仙灵气全部赞助给了嵊蓝他们?”沙悟净有些震惊。
蝌蚪文停了片刻,写道:“还有些许剩余!”
沙悟净说:“你知道这条通往深渊魔界的通道有多重要吗?”
通天碑如同死了一样,一声不吭。
沙悟净说,“玉帝对你恩义如山,”通天碑的文字刹那变黑,沙悟净改口道:“玉帝没有追究你投入混沌教,放任私国人妖平权,表面上服天庭其实在行法治……之大罪过,没有砸碎你,你当感恩才是。”
石碑由黑转灰,仍然没有反应。
沙悟净说:“如果你实话实说,到底谁是混沌教主,他们大本营在何处,我就禀报玉帝,恕你妖言惑众之罪。”
石碑更哑了。
沙悟净说:“如果你不说,我就派人灭了凤仙郡!你的矸玮国只是个幌子,大鱼必然在凤仙郡。连年大旱对你们的警告没用是吧?如果玉帝舍得下手,哪个国灭不了?”
石碑不理。
沙悟净冷笑,“你这是看矸玮国成了气候,又有道尊做后盾,脾气渐涨是吧?要不我先砸碎你,再去灭了矸玮……”
金色蝌蚪文开始游走,看来这个威胁是有效的。
沙悟净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吧,混沌教什么情况——”
一个飘渺无力的声音从沙悟净背后响起,孙悟空慈眉善目地看着师弟说,“你在寻我吗?”
沙悟净一个寒战从头滚到尾,血液好像也凝固了,他艰难地转过身,苦笑道:“果然是你,人人以为是释马龙。”
孙悟空笑,“咱们一同走过取经路,你是知我的。我从来都是那个敢打上灵霄殿的野猴子,小白龙思虑太多,瓶瓶罐罐的也不怎么舍得,他只是在东海等我动手,混沌教一直是我在打理……你满意了吗?”
沙悟净停了半晌,叹道:“你一路走来结交妖族、给佛门输送人才,打击天庭声誉,松动其根基……原来所图如此之大,所谋如此之远!”
孙悟空笑,“单打独斗自然是掀不翻强大的天庭的,但是如果联合了全部妖族力量呢?你也是吃过玉帝老儿的亏的,不如投了我教,撵了玉帝,宝座轮流坐,每日呼朋唤友喝酒吃肉快活,岂不妙哉?”
沙悟净冷笑,“你就是这样说服人的?怪不得总共没骗到几个傻子!凭你们妖族那歪瓜裂枣也能推翻天庭?你们能管得好天下?”
孙悟空指着下界道:“你看那海,那山,那鱼,那鸟,自由自在,顺天应命,哪个是要管的?”
沙悟净说:“仙界没有被魔界吞噬,平安喜乐,正是天庭的功劳!”
孙悟空捂着嘴笑,“难道不是因为坐在高位上的仙其实早已被真魔侵蚀的缘故吗?这个葱茏逍遥之仙界早已是魔头的天下了!那些所谓的纯阳真武道德之士满心的蝇营狗苟,满身的欲望贪婪,为了私欲不择手段,事不关己就不闻不问……大树要烂自然从根上始,叶枝之败只是结果而非原因!师弟你还执迷不悟吗?”
沙悟净挣扎着道:“或者个别仙人的坠落也是有的——”
孙悟空笑:“个别?如今忠直之士还有朝堂立足之地吗?邪不罚,罪不究,骗不惩,贪不止,天下人苦天庭久矣!难道因为你沙悟净身处高位,就能视而不见,捂住漏洞,堵人口实,闭目塞听,从而希冀天下永享假太平?”
沙悟净辩道:“我非高官显贵,不过是玉帝走狗,独善其身何咎之有?”
孙悟空笑:“你不是独清而远浊,而是不负责任:天下溃烂自有玉帝担着,与你小小的天官无关对吧?人人作此想,天庭还有必要存在吗?”
沙悟净语塞。
孙悟空道:“万事万物自有命数!归于混沌是终极命运!天仙们运已途穷,三灾五劫就在眼前!该有的果报,一个都少不了!你若细观,天下第一业债就在玉帝、王母身上。他们的功德已然摇摇欲坠,撑不起这个摊子啦!连道尊也弃之而去,可知其殆矣。”
沙悟净道:“一派胡言!大师兄,你若打服了我,自然听你的。若输与我,你当解散混沌教,向玉帝请罪!”
孙悟空凝望着这个永远藏身于黑暗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师弟,道:“个人输赢哪能比肩天下担当?天下事终还是要由全天下人共同择决的。佛祖、道尊都已顺势而去,你偏要倒行逆施——你求的是什么道,修的是什么报?”
沙悟净说,“当日我见到你的徒弟和二师兄徒弟时便已知了,你们所怀之志甚大,不止于大闹天宫,而是要乾坤倒悬——反向逆行的不是你们吗?”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通天碑后传来,“三师弟,别来无恙?”
猪八戒扛着钉耙从石碑后转出来,“老猪是个粗坯,”他将钉耙拄在地上,浓雾四起,“我只知道天庭不公,私心杂念,妖风阵阵。所谓的天人仙姿都是些混账王八蛋!你可晓得为什么师兄与我万年不交一语?”
沙悟净猜测道:“难道是做戏给天下看?”
猪八戒笑,“我一直说你是我们三个最聪明的,仅次于师父,哈哈哈哈。”
孙悟空说,“如果你弃暗投明放弃天庭,你才会明白,混沌虚无,无上无下,无内无外,方是终极真意!”
沙悟净冷笑,“嘁,这胡言乱语说得莫名其妙,简直就是颠三倒四——对了,师父知道你们反了天庭吗?他若知道你居然厚颜开始写伪经了,会怎么说?”
新身份(上)
猪八戒笑,“难道师父不是反天庭第一人吗?”
孙悟空道:“你想见见师父吗?我倒可以安排。我写的是不是伪经,你当面去问他。”
沙悟净叹气,“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免见了吧。如果我不降,你们两个怎么说?杀了我?”
孙悟空道:“总归是兄弟一场!虽然你从来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也从来没有把师父当自己人,永远在取经路上出工不出力……”
猪八戒接口说:“我们却是念旧情的!你和我做过一场吧,赢了我任你自去。”
沙悟净取出来他的短棍/扁担/没有头的方便铲。
孙悟空叹气,“兄弟义气终究是敌不过荣华富贵之心啊!”
沙悟净说,“你们扰乱天庭,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反而以为是拯救苍生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短杖和钉耙轰地一声巨响撞到了一块:神器相缪,大放光明。就在此刻,孙悟空的爪子从虚无中来,扼住了沙悟净的喉咙!下一刹那,沙悟净身体崩碎化作泡沫,连魂魄都消融在通天界的浓烟深处。
八戒怨道:“我还想跟这蛮子好好打一仗,分个高下呢。”
孙悟空冷笑,“我知道你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的。”
猪八戒说,“虽然兄弟情真假三七开,但毕竟走了一路……师兄真是忍心。”
孙悟空说,“他太精明能干,又对我们底细太了解,留不得啊!长痛不如短痛。”
通天碑光芒一闪而逝,复又变成一块普普通通的尖石头。
孙悟空笑,“老子不奈烦天庭已万多年了,从上到下都假模假式的……这一次倒要砸个痛快!你的事安排好了吗?”
八戒点头,“天下财货我佛门已得十之七八,大事成矣。”
孙悟空把玩着沙悟净留下的方便铲棍子,圆润的丑脸上全是志得意满——如来已去,未来弥勒佛焉知不能是我?
至于如今掌权的顿悟派——嘻嘻,跳梁小丑而已。如果眉头一皱或者拈花一笑就算悟了佛法真章,那么我们青灯黄卷修行,冥思苦想、云游求法万年算啥——白用功吗?
投机取巧来的东西哪经得住强取豪夺或者蚕食鲸吞?
且拭目。
亿万里之外流沙河底,一个深邃曲折的地洞蜿蜒地向地壳延伸,经过了泥鳅的家、贻贝的坑、枯草的堆、蚰蜒的粪……之后,这个洞陡然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空间。
一枚枚金光闪闪的圆球像个恐龙蛋似的安静地卧在圆石围拢的圈圈里——那不是石头,而是九个取经人的头盖骨,是唐僧前九世之身。这个小窝中间铺满了能量块,一柄神威凛然不可直视的金刀则竖在洞口,空气干燥而温暖。
在沙悟净被孙悟空捏死化为水泡的同一刻,金球上睁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能量块飞速变小,被金球完全吸收,很快嘴脸手脚腹胸成型。
赤裸裸的沙悟净坐了起来,九个头盖骨大放光明,精华被沙悟净吸收,道胎成型,随即头盖骨全部化为灰烬。
他始终没有动用当年如来赐下的金身,直到今日。崭新的沙悟净稚嫩青葱的脸上干干净净,目光明澈,只可惜依然是个光头——这是个笑容可掬的少年。经过多年九世唐僧头骨的滋养,金身已然和他的魂魄完美融合,没有了戾气。这就是他的新身份,也是他的退路,保险和希望。如果有修士放眼望去,这少年就是个大有佛缘的普通人,和天下名将沙悟净毫无牵连。
自他得道时起,沙悟净的心思就如渊如海,从来不肯让人看透——没有人能判断他真正的立场。玉帝利用他卧底佛门,他就是忠诚的天庭干部!佛门给了他一个罗汉果位,他就是纯粹的佛门护法。流沙河是他的巢穴,凡是胆敢来占地盘的鱼虾都成了河底污泥——所以下界也视他为妖。
他可以是所有人,他也可以不是任何人,甚至不是人。
他盯着灰烬堆积的小窝呆呆地看了半晌,又盘腿静思了三个小时,最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抬手将洞口的刀摄于握中,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洞口,他顺流而上。星空之下,东方天光渐亮,有隐隐约约的灵气爆炸波动……他当即化为一股清流,涓滴透亮,散入河面打了个水花。
自由了。
U参议员拿起助理给他的报纸,戴上了老花眼镜,沉稳地读着今日电讯奇葩社论。Penelope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曾经帮助他儿子亮相政治舞台,插手中东事务,结交王子公子。但是这篇充满了恶意的报道让他极其不爽。
她用混乱不堪、真假难辨、耸人听闻的“故事”表达一个直指核心的批判:亚麻国上层建筑已然崩坍,人人自危,群魔乱舞,连带着半个世界沉沦。而让世界沉沦的力量就是那些所谓“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成功者”、“蒙着眼领导世界的精英阶层”、“夸夸其谈的政客”和“尸位素餐的官僚”。当然大资本决定苍生命运这句话是不敢说的。虽然她浑,但她知道边界在哪儿。
经济学家E先生集“成功者”、“精英”、“上层建筑”诸多概念于一体,手眼通天,影响力巨大,学生同僚好友都是拥有巨大权力的高层,手里能动用的资金可以买下小国或者推翻大国,在政经界呼风唤雨……
当然新闻界敢起底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白手起家,家族基础薄弱,事业上人走茶凉,并无真正的大佬会死保他。
这个E先生只是一位昙花一现,冒个火星就熄灭的暴发户。他的子女守不住那点政经遗产,败光只需不过二十来年的样子。
但是这报纸所言也太恶心人了吧?一代枭雄死于非命,尸骨未寒,落得这个千夫所指的下场,也真是让人寒心。
U参议员问身边道,“这个报道八分在瞎编,十二分是传言,八十分全靠猜。这么不靠谱的东西是怎么通过报社审查的?”
他的助理当即出去打电话确认情况,是哪位大佬在算计可怜的E先生?最后绕了七八个关系,才打听到真正的内幕:是那个黑客(联盟)Minerva下的狠手——FBI的数据库被她一锅端了,现在正乱作一团,还不知道咋收拾残局。白宫已经在下条子问损失了。
U参议员曾经让Joe拐弯抹角找洛可嘉联系Minerva。可惜洛可嘉对自己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冷漠以待,对这个要求完全没有给出任何交待。
洛可嘉的态度是不是和Peter在白宫戏弄他有关?这也不能全怪Peter!是老大身边有人想看看这个神秘博士的成色……或者也可能是“新约克、费城黑白两道大战洛可嘉”时自己把他拒之门外、冷眼旁观有关——这也不能怪我,有些力量我也惹不起。
新身份(下)
要让双方关系得到修复本来不难——只要在洛可嘉需要资源时随便赏点儿就行。前年洛可嘉派申豹来,谈到了区块链和数字货币,自己根本没有做出反应,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而当时洛可嘉正处于准备扎根新约克的转折点,而自己并不欢迎洛可嘉留在新约克,希望他滚出去!
后来洛可嘉被新约克地面上的各方面势力围剿,从热武器到法律战,从暗杀到软禁,自己没有伸手帮他分担任何一丝压力,甚至没有递过消息……
在Mandy大战Julie时,她曾请U夫人关注一下,夫人问了问电视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放手不管了——这也算是一个小人情吧?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举国黑客大战Minerva,人多势众的一方却输得很难看,Minerva乘着大获全胜之势,毁灭了小半个亚麻国的基础设施,烧了无数电脑以及几枚卫星,强收了黑客背后资本近二百亿美元的罚金却没人敢啃声,硬吃了这血亏,而后Minerva公然把钱全部交给洛可嘉自由支配,打脸全国军政资势力……
U参议员在这一系列大事件中毫无作为,所以也就完全失去了对洛家的影响力,连洛老爹或者洛妈都不太理会Peter的电话了——想吃饺子?哈哈,最近不包饺子,你就等着吧,下次一定请你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Minerva的一系列操作宣布了洛可嘉不可侵犯的地位,算是公开了他和全世界最变态黑客有关系的事实,以至于最后洛可嘉身边布满了眼睛。
形成恐怖平衡之后,就更没有U先生等人啥事儿了。随即洛可嘉宣布病情加重,闭门谢客,休战,绝交。
这次Minerva突然出手痛打E先生——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原由?如果让U参议员评说,那就是Minerva想把洛夫人推出来获得政治权力!
她盯上了哪块肥肉?众议院?参议院?D先生?
天啊!U参议员拍案,原来如此!他提起电话,想把儿子唤进来,忽然意识到好像儿子早就跟洛可嘉决裂了,现在连Joe也见不到洛可嘉或者Mandy!
唉,U先生算了算时间,打了个激灵——难道日后儿子要亲自面对洛夫人,和她直接对战竞选参议员?
刺激U参议员的远不止捕风捉影的“吃蛋”、耸人听闻的“人体器官黑市”等等吸引眼球的东西!可以想见,报社从老板到主编做事都没啥底线,大量资源将开始转向批判“无良的有钱人”以“保护人权”。无数同样口味的记者将摩拳擦掌,如秃鹫扑向腐肉一般,乘此良机开始涉及过去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言及的话题与圈层,以获得更大的权力。
一人多势众,就不怕大佬一怒,江河变色。始做甬者Penelope名气已成,背景昭然,大概已经轻易不能动她了!她在为Minerva工作!
U参议员陷入沉思。
另一方面,王海东也感到震惊,不是因为这篇无耻之尤的文章能引爆网络,更也因为他突然深刻体会到媒体能够如此——连名誉尚在的死人都能被玩出花来,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到?只除非想不到。
洛夫人立刻红透了半边天。她的闺蜜(基金会理事)们开始蹭热度,在网上疯狂揭露这个女人的正直、聪明、温婉、长情、博学、善良、睿智、责任心……
好词佳句充塞在网络上,她、热旺、D参议员诸多名人互关互赞,而她手撕Julie的视频转发量又重新肉眼可见地上涨,让人无限羡慕地登上热搜。人人传说她的身价高达十数亿,而她孩子们的身价更已然高达两百亿。
她的丈夫,那个无辜残疾英俊危险的恐怖医生丈夫又一次进入公众视野。有小道消息说振华大统领曾有意聘请洛博士当私人健康顾问,还说洛博士在白宫手撕鬼魂,骗走了鬼猫……在隐居期间还打造出超级小林派罗汉铁拳打手天下无敌不曾一败……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虚虚实实,大多数饱含着恶意,将她孩子身价的泄露更是置全家于险境——日后Oscar和Nichole还能愉快地玩耍了吗?他们的同学会排斥他们的!奶娃子Luke何辜,非得被标上史上最强富贵二代的名头?
要求得到“谋杀”、“吃蛋”、“器官买卖”真相的呼声如同山洪海啸向警方扑去,建立民间调查委员会的声音在有心人的干预下高居热搜榜多日。参议员D先生开始着手安排提案,很感性地发表了对“仁慈”、“责任”、“民意”的看法,并认可了组建临时调查委员会和人权机构的必要性,并盛赞洛夫人的能力、爱心和社会责任感。
有心人立刻知道,有大人物在操弄此事!两厢对比,起点高企的政坛新星洛夫人这么一个干实事的善人总比某个有着“出轨”、“霸凌”名声且父子不相认的橄榄球星参议员更适合为公众服务吧?
当两百多个肤色各异、坐在轮椅中的孩子排成一排接受采访,公开感谢Mandy和洛博士的慈善基金帮助时,对洛夫人的宣传声势就到达了顶点!在这个感谢会上,来自遥远的东方的三十多个残疾儿童在视频里操着一口土味英语衷心感谢洛哥哥和Mandy姐姐,还表示要努力学习,以后来亚麻国为洛大哥治病。这些感人至深的片断被各大网站反复播放!居然还有第三波视频!住在泥瓦房里脏兮兮的桌子上写作业的孩子们冲着镜头展示了洛大哥哥和Mandy姐姐赠送的文具,孩子们还画了洛哥哥和Mandy姐姐手拉手站在自由人像下微笑的图画,让电脑前的人们热泪盈眶。手里抱着长枪射击并诡媚一笑冲着镜头飞吻的那个邪恶的洛博士变成了热爱慈善的残疾好教父,并得到了公众原谅——虽然拿到一百多亿,但是这个罗宾汉比万恶的资本家更懂得如何使用这笔钱!视频里他的夫人周围环绕着二十来个美女,慰问照顾残疾孩子……她更成了圣母一样的人物。
人人呼吁成立地方性人权组织,为妇女、儿童、贫民、病人、被霸凌者发声,建立调查案件、资助弱小的半官方机构……似乎一切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但是圈内人都知道,一切只是宣传!根据U参议员的设想,最终这位Mandy大善人会进入联合国下属机构,承担起某些慈善、教育的任务。去联合国上班正好,反正她就住在新约克。
她和东方官方拥有良好的关系,本届政府非常用得上她。
不久后,在众多眼睛注视下,领事馆的虎头武官忽然登门拜访。他带来了一片云和一颗星两位将军对洛医生的慰问,以及领导给Mandy的口信……
大动荡(上)
东南西北龙王一直有一个梦想,九重霄之上,应该有龙族一隅之地。
大家曾经以为离这个目标很近——那么多的龙族子弟上天,给盟友人族的大能当仆从、助理、打手、暖床……但这个梦想似乎永远只是瞎想,还有渐行渐远的趋势!从龙王的的祖父辈开始,仙界与龙族之间关系的味道渐渐不堪:人族看着龙的目光渐渐淫邪,幼龙天才们一个个动辄得咎,或者毁于声色!龙的形象渐渐沦丧,成了“淫”的代名词。
仙女们再也不以嫁龙子为荣了,相反,龙族太子们只能给她们拉车,身份从天生贵胄成了驴马一样的畜牲。
相应的在传说中,人族书生无论如何贫贱,只要会一手箫技,就定能揽得龙女入怀,乘龙贵婿一词就是这么来的!富而强大的龙王只能让臭书生“乘”自己的女儿,说不定还被始乱终弃。
不足百万年,弃妖就人的龙族就沦落成了天下传播最广的笑话。种种其他妖族喜闻乐见的对龙的凌辱就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一代龙王心头,直到如今,人族步步近逼,甚至以食物视之——龙族被逼迫到了不得不反的境地。
妖族之间原本可以是盟友,可惜妖族内部很不团结,无论大妖小群,目光特别短浅,动不动为了蝇头小利而自相残杀,或者遵循食物链法则,你吃我我吃你!忌恨龙族背叛(投了高枝儿)的也不在少数。这些通过个人奋斗成功阶级跃升的妖王,都以出身为耻,乞求投入人族怀抱当宠物或者打手,以“形貌长得像人”为最高荣誉,再怎样做牛做马活得也比在山林里啃树皮或在小镇刷题强……
所以虽然陆上妖王、妖圣层出不穷,却尽为人族所圈养,既没有骨气,也没有志向,哪有资格做龙族盟友?狐九九和他的妖王散仙联盟来得实在是恰到好处,在龙族斗天帝时添砖加瓦,算是与龙族关系破冰成功——但也要认识到,人家龙可没求你,是你们自己要来的……传统的海族就算死光也不会向陆妖求救。
但如今的陆妖已经不是过去的老样子了!享受过天仙血的他们心气儿渐渐上升,躁动不安的灵魂在狐九九先进训练之下进步明显,妖王们信心爆棚!——人间军队的战法被引入散装妖族,小队战斗,结阵自保,偷袭奔袭等等新鲜战法使他们有了“我们也有兵法”的感悟!
在他们看来,凭十万妖族的人数加上妖圣的战术,人族之灭亡就在眼前了!
龙王们当然听说过“人妖平权”运动,但事不关己,法律也管不到龙族,所以哪怕陆地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龙族水妖根本不关心。依然老眼光看妖。
但是陆妖们看待龙族的目光却不同了!不能让他们与人族和解,我们现在去添把火,给他把退路给断了。
当妖圣狐九九率领妖王地仙联盟到东海为龙族撑腰时,他们不仅感动了龙族,也激怒了人仙。
天帝还有八个,看看鱼虾蟹妖死伤无数,但陆妖却精神旺盛,实力犹存,祂们便先抛下“死扛挨揍却打不太动”的释马龙,回身冲着陆地妖王军队一声怒喝,惊天动地的攻击须臾而至。
狐九九挥旗,狂风中的十万妖兵在各自的妖王带领下在高速飞行中调整队形,就这一招,就把龙与天帝惊呆了。
一万四千个妖王并不是每个手下都有人的——比如蛇素贞就是个光杆司令——他们是先锋妖王,最强悍、最勇敢、最能战,迎头硬杠天帝之怒!结果天帝们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自己被对方第二波队伍的反攻搞得狼狈不堪。
谁能料得到散装妖王竟然会波浪循环攻击?天帝们只来得及攻出第一波,节奏就落入妖王联盟手里……随后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每一波里都藏着阴险狡诈的暗算,一浪更比一浪强!
龙王们应接不暇的天帝手段在妖王散仙联盟眼中就是个渣!狐九九的旗号迅速吸引了天帝的集火,在众龙惊骇的注视下,狐九九只吐了一口血,就扛下了八天帝联手一击!
随后八天帝被妖王大军打得后退十万里,双方才各自罢手休整。
这一场大战下来,妖圣与妖王散仙联盟一战成名!
东西南北的海族大妖这才匆匆赶来,将精疲力尽的陆妖护在核心。霁霭二仙和释马龙便亲自迎上狐九九,感谢感谢。
陆妖们则受到了海妖的普遍崇拜。一个强大的蛇妖女子扭着腰在海水中飘来荡去找帅哥解乏,当下就有一条青色的海蛇妖王前来,拍马屁的同时顺便打听打听她的化形秘密——素贞姐,你用了什么心法才变得如此的妖娆好看而且法力强盛?
蛇妖很美,但没哪个妖王追求她,郁闷了好几年。今天有老妹儿相询,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她哪肯放过?一顿吹嘘,狮驼立国、妖王立盟、洪钧大船、凤仙奇遇之类。
海蛇妹子青儿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找到机缘,上鸿钧老祖的船化形的话……”
素贞貌似不经意地说,“倒不是船有什么古怪,主要是因为我们这一万多妖王全部都得了赤脚大仙的天仙血。”此话一出,附近百里内海妖们全呆住了。
啥?
天仙血?
全部妖王?
释马龙、妖圣、龙仙、龙王们正在贝屋里复盘今日狐九九惊艳之战,询问心得,忽听外面大声喧哗,不由尽皆大怒。守门的鲸妖忙跑去询问何事,半晌后他面色古怪地拎着蛇尾走了回来。
狐九九震惊地问,“蛇素贞,你又闯祸了?”越是漂亮的、强大的妖精就越是不安份!
蛇妖落地化人,真是千娇百媚,她抛了个好看的白眼给鲸妖后才回话,大呼冤枉,将事情一说。
狐九九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他抬头看见龙王们脸色古怪,便问:“大哥们怎么了?不过是个小辈……”
北海龙王拍案道:“嵊蓝?枉老子还送他一口鲸袋,这小子有了好东西竟然没想到给老子留点儿吗?”
东海龙王道:“就是,他还得了我一串避火珠!”然后目光向南海龙王看去,敖明立刻将眼睛挪开。
西海龙王痛心疾首地说,“还有我的贝屋!定海神针!”
南海龙王凑热闹说,“我把徒弟都托付给他了!”
正在角落里喝茶的霁仙阴测测地说,“你的徒弟?嗯?”
南海龙王立刻说,“婶儿,请听我解释……”解释(狡辩)了半天后他擦着汗想,等老子再见到蓝仔,看我骂不死他?
大动荡(下)
明威和尚衣衫褴褛,脚步踉跄走进了熙熙攘攘的矸玮城,将背上的包袱又紧了紧——那是了介的骨灰和寺里的经卷传承。
明威休养了一年,伤势依然沉重。在这一年中,他又击退了五拨沙盗,修缘寺却坍了,无奈明威孤身徒步出了沙漠。
作为一个几万岁的老和尚,什么苦没有经过?什么天劫地劫人劫没有听说过?他修闭口禅三千年,烈火性子也收敛了许多,面对命运考验,只能熬过去!徒弟们不能白死!西王母,你得给个交待!
和以前有徒弟伺候不同了,明威如今用只能双腿开路,还得时时提防着江湖诡谲、妖鬼打劫、走错方向、伤口崩裂……原本法相庄严的大和尚瘦了一大圈,还要为逝去的徒子徒孙念经超度,怕遇事又不敢挥霍灵气……如今终于到达了矸玮,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所以他进了城,心情一松腿一软,“咣当”一声摔倒在地,他挣扎着到了无人的墙角,利用一棵桃树掩藏了身形——这是最荒郊野外歇息养成的习惯。
地仙高手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真是可怜可叹。以他这乞丐模样,大概连了介的家门都进不去,被当作骗子叉出来倒是大有可能!
车马粼粼,妖兽蹄子在街道上整整齐齐地踏响,有女子儿童的欢声笑语或者男人急促地谈价钱的纷杂。带着浓烈的红尘气息的饭菜香味于城市所有的角落里飘起——当然明威很讨厌这污浊的凡人食品,他皱着眉从坐忘中醒来,日已昏黄。
以往明威和尚只要一开口,人间权贵就会奉诏奔走——回忆当年那些日子好不威风快活,几千年没有理过俗务!如今除了背上的经卷,明威已然一无所有,连手上的棍子都是路上随手折的。哀叹。
他悚然一惊,也许正是以往当佛王太久、太顺、太适意了,违背了出家人的规矩,相当于道基毁了,方有今日之报!
一切果,皆有当日因!
明威开始细细地捋着自己一帆风顺的过往里造下多少业,违背了多少佛理,多少次执着于虚无的权势声名财富而放弃了真经真言真章……以及从头开始修行的必要性。
他的汗水浸湿了青石板地面。天空飘来一朵云,洒下几滴雨,引来街面上一阵嬉戏打闹。
没有人理会躺在路边的野和尚,大抵凡人充满了欲望的眼睛早已为外物所蒙蔽,是看不到他的真形的。虽然同处一个空间,总有人跟你隔绝着一层大道理,世外的他们骄傲地享受着孤独。
已快入夜,依然有大把大把的车队排着队入城,他们载着粮食、玉器、金铁、首饰、法器、笔墨、丝绸、漆器、甚至海货。车子边总有臭哄哄的汉子守着,稍微有些风吹草动,这些过度小心的汉子便瞪眼立目按刀,一脸寻相骂的架势。
多个由三妖三人组成配合的巡街小队稳稳地从街面上走过,三言两语地把剑拔弩张的火爆气氛消减了。完成维护稳定秩序的任务后,他们转到远处,偶尔会发出些不怎么正经的吃吃笑声。
行了十多万里,明威还没在任何地方见过人与妖会如此和谐随意地相处。尽管哑巴一样的和尚从不跟任何人吵架、打听、闲聊,但他可以肯定,你不会从人族口中听到妖精的好话,而在妖精口中也只会听到关于人族的笑话——他们会互相编排对方的愚蠢或淫邪,每天发明个段子来刻薄对方。
矸玮果然不同。
有个妖精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明威的气息,向街角这边看了一眼。但是明威和尚如果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就不会有人看到听到他,所以这个敏锐的妖精也只是扫了这个角落一眼而已。
休息良久的明威和尚梳理了半天年轻时的过往,想出一万个“跌落尘埃的报应因何而来”之所以然,便死不要好了,不再去纠结过往之罪,放开思绪观察这个妖族圣地。夜幕下的屋檐勾心斗角,远处的桥与墙如长虹卧波,颇有盛世无央的味道,可见此地之富,当然也没啥尊卑规矩。
天空里有无数柱黑烟垂直上升,那是人们的邪念恶意在红尘气息中的具现。拿来磨炼意志,中和魔念,或者单纯吸收了养伤都是好的。
明威试探着吸了点黑烟入体,感觉自己灵魂深处的桎梏松动了点,于是感慨一声前人大德之所以在红尘里修行,果然有他的道理啊,便盘膝开始养伤。
一片桃花不合时宜地落在低声念经的和尚脑袋上,麻酥酥的。明威和尚睁开眼睛,一个美女正凄然相望,欲泣欲诉。
和尚闭目,花妖的出现是个信号,自己被盯上了,很快就会有人来问。
果然,一个少年蹦蹦跳跳地转过街角向这边跑来。这个少年十七八岁模样,瓜子脸一字眉,黑瞳中全是欢乐的好奇心,头发散落肩上,半身袍金光闪闪,脚下的靴子好像是龙皮所制。
“果果你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那少年挥手说。
花妖化作青烟,被桃树吸收。
明威和尚盯着那老树若有所思。
少年道:“这位和尚,是路过我矸玮呢还是有所图谋?”
这话问得极不得体,但从这个活力少年嘴里说出来却极悦耳,仿佛对别人是一句冒犯的话他怎么说都合适。
这是个会惑心术的高手,让你对他产生不了敌意,只有亲近之心。
明威说:“贫僧明威,专门来矸玮办事的。”
那少年一皱眉,“怎么取这么个名字?你的师父没有教你避开天下大能的名号吗?”
明威淡淡地笑道:“敢问这位小哥是?”
那少年说,“我叫兰采和,我认为你应该尽快把名字改一下,明威上人是天下成名已久的大能,他的名号你怎么敢?”
说到这里,兰采和张大嘴,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的状态,“请问您难道竟然是——”其实在五万年前的上届蟠桃会上二人是见过面的,只是此时兰采和看上去几万年的时光在他脸上白白流逝,丝毫没有变化,而明威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明威笑道:“没想到兰小哥风采依旧,贫僧却老朽了,对面不识啊。”
兰采和皱眉道:“上师莫非受伤了?请赶紧跟我来——”他看明威那费劲样不得不伸手扶了一把。“狐三三手里有仙药,您待会儿看看对不对症。”
大概桃花小妖已经传了消息,下一秒钟后明威和尚身边站着全是人影——狐三三、曹国舅、张果以及何仙姑。但是天下闻名的洪麒麟和德金鸟人没到场。当明威坐到城主府客厅上座时,齐家现任家主带着掌柜弟子匆匆赶到。
明威将了介的骨灰亲手交给齐家,泪水婆娑地讲述了瀚海之变和修缘寺之灭,最后一口心血喷出来,仰头倒在座上。
狐三三连忙掏药给老和尚硬灌进去,众人直忙到天明。
给老和尚养伤是小事——西方天帝下毒手算计明威和尚可是天大的动荡啊!矸玮应该采取什么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