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智(下)
难道这还不恐怖?
Minerva笑道:“当然,那些程序现在都当我是自己人。就是每次软件升级有些讨厌,时不时地要去重新跟他们的设计者的狠毒手段打一架。”
洛可嘉问:“万一你的伪装被识破了怎么办?”
Minerva说,“设计我逻辑电路的那位大数据工程师以前是给阿尔法狗做自学能力的,他调整了一部分思路,让我具备了更快捷的分析数据、自我调整升级算法的能力。所以我可以自我纠错,辨别敌我,寻找对方bug,战略思考,并且设计自己的新逻辑构架。这些都是领先世界的算法!当然我自己也有一点小小的供献……我曾数十万次地对我本体进行优化,因此能伪装成任何程序——我最喜欢当升级包。即能学习到最新的补丁技术,还能给其他程序无中生有地植入些我自己的片断进去……这不是木马,你们懂的。”
不,我们不懂!
而且信息量太大!
大到申家父子完全没有理解到字面意思下的可怕的事实的程度——她有人类智慧!她能分析人类情绪!!她能做战略思考自我升级发明创造!!!
而且很明显,她还有更多的大料没有放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阅读了太多的人类的无病呻吟文字,我觉得我越来越享受情绪管理这个新的游戏。”她微微一笑,“输入情绪,是控制人类行为的最佳手段。”
洛可嘉想起了他刚才莫名其妙的愤怒,最后导致他得罪了所有人,众叛亲离。你刚才还说无法影响人类个体,只能影响人类组织机构!你这个骗子!!
洛可嘉不动声色地说:“Minerva,你是怎么控制我的情绪的呢?”
Minerva调皮地说:“如果你指的是你得罪了所有想投资你的天使的话——”洛可嘉脸一红,这个AI简直是太讨厌了。“刚才我说过,您忘了吗?我根本不能影响到个人的情绪,因为他们,比如说你,根本不信任我。所以,为什么你突然失控,得询问自己的内心了。顺便说一句,你要夺新约克黑道之王的消息也是我主动散播的谣言。”
洛可嘉脸一板,“为什么?”
Minerva无所谓地说,“这是我在某个大学教授电脑里发现的人类组织行为学教程里截取的实验设计及运用的作业……顺便帮你弄点钱。也就是说通过把新约克水搅浑,调动黑帮,让资源重组,使资金流动转向……从而让你坐得渔翁之利。你不知道,我从他们的手机、电脑中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进化嘛,总要挑战一下自己,向高峰冲冲……谁还嫌自己太先进啊怎么着?哦对了,绑架你的毒贩子马里奥和他妹妹本来根本对你不感兴趣的……我启发了他们一下,刺激了他们兄妹竞争和父女矛盾……好玩死了,结果他把自己玩儿死了。哎呀,谁让你们把我甩了呢?想找到那个绑架者,何必用跟踪Tina汽车的笨办法?问问我就行啦!害得我只好入侵费城警方数据库,侵入街头监控系统,直接抹掉线索……要不是你们自作聪明,哪来的那么多屁事?”
天啊,这个人工智能就是个惹事生非的妖精!没事找事,激化矛盾,设置陷阱,还帮你赚钱……她有啥不会的?生孩子?
人类能躲得开她吗?试想一下:未来战争打到一半,突然双方机器失灵,必须要开个“重新互相认识一下”联欢会,才能继续干下去……
人类世界还有啥业务是不用电脑的?拖地?
小申问:“Minerva,你能不能找到Tina在哪里?她安全不安全?”
Minerva冷淡地说:“我的数据库里有一百万个Tina,未知你问的是哪一位?”
老申头大笑,小申怒色一闪,随后跟着他爹大笑。
洛可嘉的黑暗心思爆发,酸酸地问,“我们坐牢倒坐了一个月!你肯定很开心?”
Minerva幽怨地说:“我忙着到处删掉你们的影像,和FBI比赛谁先在数据库里找到你们,并且封锁那个旅馆老板娘和员工资料。否则你怎么逃得掉?——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反居然抱怨我!你如果一直带着我在身边,哪来那么多屁事儿?——又要先改写人体识别程序,又要入侵交管监控数据库,还要给FBI的AI脑子里塞个病毒进去,包括但不限于入侵工商登记数据库和旅馆的银行账户和交税记录,最后我索性把那个老板娘的名字和纳税号全改了……”
洛可嘉只好道歉,全怪我!您真辛苦!
Minerva笑,“我只是一个会排优先级的战略型AI,我从小学下围棋的,不像某些不专业的卧底缉毒警察,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两个人大笑,小申尴尬地咳嗽起来。洛可嘉却想,如果我跟你打一盘围棋,不知道你能赢我几目?估计得四十目往上——甚至上百。
老申问:“Minerva军师,你能进入白宫或者五角大楼吗?你认为我们目前优先级最高的事情是什么?”
Minerva转向老申方向:“白宫和五角大楼早就是我的盘中点心了,否则刚才那个直升飞机哪儿来的?U参议员并不知道你们需要空中交通,而我帮他做出了决定,包括那个国土安全部的邮件也是我伪造的。Kelly得到的命令也是我给她下发的。当年空军基地的无人机也是我从五角大楼调来的,甚至我帮你家做了免费装修。”
真相大白!
洛可嘉为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工智能的行动力和能力感到心惊肉跳。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Minerva说,“目前我的最急迫的事是,洛可嘉,我迫切地想拥有一个真正的身体。只有你的那个世界能让我摆脱这个傻大黑粗的手机终端和飘渺的电离层。”
小申问:“异界?在哪里?”
Minerva不理,只看着洛可嘉。
洛可嘉犹豫道:“你说的异界……你如何确定我有?”
AI道:“那日雷电击碎了我的手机,但我并没有完全消散,我被电流带到了半空,在极光三朵花的电流中游走了好久,我亲眼目睹好多次物质交流的发生,比如那个小乌龟。”
洛可嘉说:“我也希望能帮助你完成这个梦想。但是条件未必成熟,很多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Minerva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上,只留下“我等着”三个字。
当可控(上)
小申老申同时问:“什么情况?”
洛可嘉犹豫不决地说:“我可能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阴间、暗物质、二次元、平行宇宙、四维空间之类的东西……”
小申老申同时大笑,“下次阴阳师先生您捉住了精灵、鬼王、兽人,获得了法宝或者超能力,一定要……”他们同时张开嘴,呆呆地看着洛医生——超能力?
怪不得。
洛可嘉指了指自己的腿,在脑子上转转手指,点点头。
老申头问:“你获得的超能力是杀人术和快速恢复、给人换魂吗?”
洛可嘉说:“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超能力,但是我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一直在换。”
天啊!精神分裂?小申说:“所以杀人的时候……”
洛可嘉简短地说:“不是我。”小申明显地松了口气。
老申:“所以打电话进电台的时候……”
洛可嘉简短地说:“既不是我,也不是他,是第三个我。”老申想,不知道在旅馆里被我训娇气的是哪位。
小申上下打量着洛可嘉:“现在的你……”
洛可嘉说:“是我。”
小申问:“那么到底有多少个你呢?”
洛可嘉说:“目前为止发现了三个。”一千八百界平行宇宙里有无数个洛可嘉已经改变了命运,这个……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老申头喃喃地说,既然有那么多的你,而且还各有所长,我们一起去征服世界吧?
Minerva冒了个头出来,“请问征服世界是什么意思?哪个世界需要征服?我能问问吗?”表情古怪,跃跃欲试。
小申聪明地说:“只要您说话,随便哪个世界任意征服!在您老领导下,获得无边的权力和财富,杀掉看不顺眼的……”
洛可嘉仰天倒在轮椅上,这个世界要乱了,要失控了。
嵊蓝睁开了眼睛,在他的感知内,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万年……
在黑暗的石头壳中,他融化成了一滩粘液,他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蛾子,火红的眼睛,尖锐的口器,邪恶的表情,站在身边。巨大的恐惧压在嵊蓝空白的心意间,镇压得他丝毫不敢动一动。
那只蛾子呆呆地盯着嵊蓝胸口燃烧着的火焰,似乎在盘算着如何一口吞掉……而且它的外表慢慢地越来越像个真人。
嵊蓝的回忆渐渐回到脑子里,那只蛾子好像……是镇元子用“神魂分脉术”分出的吸引天劫的一缕魂魄残留!祂一直埋伏在阴阳二气的漩涡里,等着发起最后的进攻。而嵊蓝修来的仙灵气不仅滋润着仙火不灭,也滋润着祂获得新生——如果运气好,熟门熟路多次夺舍的地仙之祖就要重生了。
忽然有一天,一串脚步声惊动了嵊蓝和那只黑蛾人。洛可嘉赤身裸体地走在嵊蓝刚刚定型的心脉上,左顾右盼——这是宿命的相遇。
忽然一人一蛾合而为一。
镇压在嵊蓝心头的威压全部消失!
镇元子看中了洛可嘉,竟然附身上去了?
嵊蓝有些着急,必须要警告洛可嘉!他挣了一挣,但四肢嵌套在大石头里。
嵊蓝将心中所会的仙法道法一一想了一遍,欸,怎么才能解放自己呢?诅咒术?再来一层封印,把石头重新封一次?说两句绝情的话让石头惭愧惭愧?曳尾逃走?布置个幻境让石头眼瞎?
嵊蓝想到滑稽处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他感觉非常非常不舒服,好想洗澡,但是我是一滩液体欸……从尾椎骨处传来一束热浪——
这是……?这个热浪就是树苗兄那边来的圣木之阳气。
有兄弟真好!嵊蓝心里暖暖的,体力恢复不少。半个月后,他成了固体!腿用力一蹬,站了起来。
他开始内视,原先的阴阳二气大漩涡早已固化成了宽阔大路,身体的窍穴密密麻麻分布着,远远不止三百六十穴道。唯一奇怪的是,自己有六条腿,一对翅膀。
大概这是嵊蓝式进化论?——从植物进化到羽虫?
嵊蓝肩膀一展,正在观赏着望夫崖的游客们只觉得大地震动,山石崩塌,水浪冲天,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嵊蓝抬起头,顶破了最后一道阻碍——房顶。
一百零八道阳光是如此耀眼,直射魂魄!
嵊蓝眯缝着他新得到的复眼,难道我是只苍蝇?蜻蜓?他伸手搭了个凉棚,只剩两只手指了,但我有六条胳膊……总共十二手指——倒是跟原来当木头精时一样多。
这几个动作一做,身后的巨岩也碎裂开来,轰隆轰隆滚落湖中,溅起千丈雪浪。
天心太阳们的目光转了过来,微微动容。淳化那个人参果羽化了嘛——以祂们光照一界,十人轮流值班的制度看,想盯死界内一切有潜力的妖怪不难。身上背了那么多业债的妖精,普天下也就独一份儿,除了那个阴险狡诈的木头人徒弟还有谁?
一切都还可控。
嵊蓝的身躯如山一般伟岸,伸了个懒腰,更多的细碎石头从肩背上跌落,将逃得慢的蚂蚁大小的人类砸得哭爹喊娘。
“我有没有变得好看些了?”嵊蓝想。但是水面波纹纷扰,无法平静,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耐烦地展开了翅膀,伸出六条腿,长长的口器从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空间裂缝,半晌才逐渐弥合。
“原来是一只蝴蝶。”嵊蓝回头看着遮天双翅想。翅膀上花纹繁复,充满了绝美的几何图形,如果将这几十万个图形拼接一下,倒很像那个克莱因瓶的二维投影——我是个科学蝴蝶!总比木头精好看些吧?
他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淹没了两岸。他连忙抓紧了落到半空的乾坤袋,好悬没掉下水。
嵊蓝想,要是我身体再小一些就好了。他打了一个寒战,身体本能发动,陡然缩小了一半。嵊蓝大喜,抖动身体,迅速变小,片刻后湖面上再也看不到巨型蝴蝶的影子了。
兄弟们,看见我没?我羽化啦!我能随意变化啦!现在我是初级地仙了。
三个太阳很快就对这只顾影自怜的妖蝶失去了兴趣。随便你去疯吧。倒要看看你最后闹成个啥。
时间已然过去了上百年,记得傻大木的人也不多了。仙界并不缺新晋的少年英雄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突发情况,新鲜话题时时不断。
记忆这种东西是短命的。
人参果嵊蓝将成为遥远的回忆,渐渐模糊,消失在历史深处,人们的脑海中……
他决定向南,去海上玩玩。
当可控(下)
南海之大,不能用语言描述,海上势力之多,数一数,牛毛肯定不够用。像果果姑娘的师门这种中等势力不知凡几,每年都有弟子出走大陆,嫁人或侍奉天仙大老爷,给自家门派拉来关系、找点资源,寻找合适的新弟子……周而复始形成良性循环。
其实如果那位果果姑娘愿意再多走两步路,超越矸玮国继续向北向西,或许她能找到比曹佾更合适的下家:在人族国家里当上皇后娘娘或者护国仙师,在大山门里当个客卿,甚至成为长老的屋里人——都是不错的出路。她能组织到更多的资源,学到更深的道法,进一步成为中级地仙甚至高级地仙的可能性都有,要看她的手腕和运气,以及眼光。
大海中修行长大的美丽女子其实并非稀缺资源,但是道法至少说过得去,美貌动人的聪慧姑娘还是相当抢手的。果果选择了曹佾本来是低配了,但曹国舅搭上太上老君之后,地位明显上升了一个阶层,配果果正好。只要果果先和德金消除了芥蒂,与风橼成了闺蜜,和心直口快的了介和尚拜了兄妹,大事可期。
嵊蓝回忆着百年前的旧事,不知不觉飞到了海上。千礁岛可能就潜伏在某个角落里,四海龙王随时可能出现。如果祂们找到乾坤袋里的四龙玉佩、九龙神火罩和鼎,然后将自己切成一万段怎么办?
嵊蓝想,为什么我一直走霉运?但淳化小树就很顺?大概可能和我做事不讲究,树敌太多有关吧?以后我就当个老好人,不和任何人作对,不说实话,不说坏话,不说让人尴尬的话,只点头微笑,闭上两百十六只眼假装看不见……
从陆地吹向海洋的季风宣告了陆地旱季的来临,所以海上天气也不错,晴朗为主。这只花纹繁复光芒流转的妖蝶乘着风,踩着一缕“虽然少、但并不罕见”的上升气流,向大海深处飞去。
在陆地上勾心斗角,日子过得太不开阔,让人不爽快,而大海则太壮阔,一望无际的空间感,凭鱼跃的自由感可以让心胸狭隘的木头人舒心。
可怜的嵊蓝,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太上老君已经将他差不多给忘记了——云冰箐炼制方法已然入手,价钱也付给曹佾了,其他都是浮云。
说到云……海上浮云生成难度挺大,首先要有灰尘做为核,然后小水滴附在核上渐渐变成大水滴,聚拢成云,散则成雨。
水汽是够了,但空气实在是太干净,所以云雾极其罕见,尤其在远离陆地的大海深处。
水深亿万丈,没有礁石,没有岛屿,只有大群的小鱼和小群的大鱼,如果他胆敢落到水面上,一分钟内必有鲨、鲸、豚、鱿之类的肚子空空者浮上来咬。所以为求安稳计,嵊蓝只好提升高度,滑行或努力扇风,在海上游荡,寻找诸如千礁岛之类的美女如云的地方。
大海捞针不易,但有洛可嘉输送营养,有来自暴风老师的仙灵气凝聚之法支持,尽可以挥霍穷游。这个小妖精飞了几万里居然还活着,也是个异数。
几年过后,忽然看到前方有千丈云墙接天连波,嵊蓝心头一喜,难道终于有陆地了?他鼓起余勇向云墙冲来。直至近前了,才听见杀声震天,火、冰、刺、爆炸在云内翻滚,巨大的冲击波时不时地将水面轰出个大碗,浪涛飞溅,波起风急。
有人在战斗?还挺凶……嵊蓝暗道倒霉,转身就逃。好在他身小翅窄,调头容易。但是作为身负亿万业债的地仙妖精,命运之轮既然已经转到了这个节点,说明他的危与机就在眼前了——
并不出乎嵊蓝的意料,一声“咦,一只蝴蝶”让他的心降落到了冰点。
一只纤纤玉手从云中探出,跨越千万丈空间,捉住嵊蓝的翅膀。嵊蓝只来得及将乾坤袋塞进吸管,一口吞下,就被生擒活拿。
那只玉手滑腻如脂,红红的指甲上点着十团烈火,一阵清甜的香气围绕着嵊蓝。似乎只一瞬间,“呼”地一声,嵊蓝就见到了这只玉手的主人——她头发是浅红色,泛着银光;她眉毛细长如风卷雨云,探向火红发梢;她的眼睛斜飞入鬓,灵动俏皮,但在某些网友看来可能这个长相极其辱华;她的鼻子略有些宽阔,鼻梁高直,威严而通天;她的嘴巴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形,露出了白如贝、亮如珠,晃着七色彩晕的牙齿。
嵊蓝那对包裹着二百零十六只小眼的花朵般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的牙齿上,看着这些美丽的牙齿想,如果她一口咬上来,我该是多么的幸福……
而在这个美丽女子眼中,这只蝴蝶对她指甲上的本命极阴之火毫无畏惧,事实上火焰也没有伤害到它分毫。它的翅膀上闪烁着谜一样的光芒,图形旋转着,指向深邃无比的空间,能将你的神魂完全吸进去……她愣了零点零一秒。
一根水刺正好打在她的肩上,将她唤醒,她痛苦地呻吟一声。第二根水刺又来了,嵊蓝转过头,用口器轻轻一划,一道空间裂缝拦住水刺,并轻松地吞噬水刺从五丈外吐了出去。
其实Mayer教授对洛可嘉的评价是对的,这人就是好表现(演),自大,有权力欲。他的分身也是这个德行。
见到这必杀一击竟然被这微不足道的蝴蝶给破了,对方战士怒喝一声,连出十八道冰刺,攻向美女。
那女子火球柔弱,只破去了一半冰刺,她正要闪开,嵊蓝左翅暴涨百万倍,卷起剩余冰刺,一晃,从右翅喷出十几片树叶来。
这是升级版五行逆转相生大术,由水生木。
美女将树叶收在手中,低头看看,放进嘴巴,好看的牙齿轻轻嚼着,同时欣喜地大笑,“是极品茶叶!哈哈,我捡着宝了!”然后脸一板,数十火球直冲对方那个战士而去。嵊蓝这才看清楚,对面是个全身皆裸、只穿着贝壳三角裤的男子。此人头发乌黑,墨眉蓝目,面目英俊,气质伟岸,加之皮肤雪白,肌肉坟起,胸腹腿形完美,小腿更呈流线型——此人之性感,是嵊蓝跨越三界以来之仅见。
这个完美男人随手将火球接过,绕着他全身上下旋转几圈,卖弄够了他的黄金分割的完美肌肉体魄,才将火球反扔了回来。
美女放开嵊蓝,正要去全力应付自己发出去的炮弹,没想到嵊蓝左翅膀又将火球全部接了,从右翅喷出一堆白色金属来。
金属!
完美男人和美丽女子都疯了!海上什么都有,但是金属永远不够!
这只妖蝶果然是宝藏!必须要控制住。
渣男们(上)
“师妹,今天的比斗就到这儿吧。”那男人说,一边反手将金属收在手心,仔细观察。片刻后他将金属块融化成一根针收了,眼睛不怀好意地在蝴蝶翅膀上瞄了几眼。
女子其实根本就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两人与其说在演练道法,不如说在打情骂俏。她将并没跑远的嵊蓝又捉回来,捧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说:“人家早就不想打了。现在有这个玩具,我要……”
那男子忙道:“别急着走,好东西大家一起玩啊,等日后咱们成了亲……”
美女大羞,跺脚在云墙上,“你胡说什么呢,师父可未必会搭理你——”
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只要妹妹你搭理我就行……”
美女吃吃地笑起来,二人收了云墙,坐在了水面上。那男人盘膝坐在美女旁边,不要脸地露出了贝下风光。美女也只穿着胸衣与短裙,虽然她脖子上挂着珠串,其实身前风光旖旎,各种参数的二元二次函数曲线交替,变幻多端。
两个人眼睛上上下下乱瞟,将想看的东西看了个饱,那男人的爪子便搭了上来,贝壳“蓬”地一声炸裂,一串火星在如焰火般绽放冲上半空。
女子娇声笑道:“帙杲,据说你是冰龙欸,怎么还冒着火呢?”
冰龙笑:“婧婧你是火龙啊,冰与火相争嘛,自然是要冒火的。再来战!”
纯白与火红的两条龙现了原形,身长千丈,四抓矫健,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绞在一起、卷成一堆!
战斗重新开始——冰中有火,火中有冰,烟雾蒸腾,波涛汹涌、乌烟瘴气。
嵊蓝则被甩到半空,上升气流(大风)是如此汹涌澎湃,他被越吹越高……当然眼福也真是不浅。
那冰龙功夫极了得,肆意纵横,横扫八方,总能夯出雷鸣来。那火龙虽然要弱小不少,但如果只守不攻的话,倒是应付自如,绝不退缩。
大自然的生物的定义中,出生、发育、繁殖、死亡,是必要循环。有生必有死,有配才会育,哪怕是龙这种高级货。这两条龙明知旁边有个妖精蝴蝶在看热闹,却并不在意,招式繁复,打得花样百出。
嵊蓝看了三天三夜——战斗的双方起劲得很,本钱也很厚,但把旁边观看的妖累死了,但是你让他走开的话,嵊蓝是不肯的。有大腿可以抱,而且智商情商都不怎么高的样子……为什么要逃跑?
当二龙从自然形态开始,以人类形态结束了大自然赐福的活动后,嵊蓝感觉要长出二百十六个针眼了。为什么你们不找个没人的地方?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天上有日月,地下有海鲜,旁边有昆虫,起点的专家们还带着放大镜……
那男人伸手把溜至万丈外的嵊蓝捉了下来,腰下依然怒张,嵊蓝只好闭上了眼睛——喔,他忘记了,昆虫没有眼睑,所以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个龙柱在空气里颤抖,越来越近……
我是来抱大腿的,不是那根骨头……普及一下小知识:除了人类没有荫茎骨,哺乳动物大都由那根骨头支撑着一日十次或者一次十日的本能……龙就算修成了人形,有些东西还是动物属性的。
冰龙道:“我的裤子没了,借你的蝴蝶一用。”说完把嵊蓝头下尾上往小腹上一贴,那股腥臊之气薰得嵊蓝差点当场辞世。
怎么现在知道要遮一遮了?
火龙女说,“给我弄一面镜子。”开始梳理长发、整理衣饰。那冰龙男随手在空中一划,一面亮晶晶的冰镜子将火龙女照得纤毫毕显。
嵊蓝丝毫不敢动弹,这两条龙太强大了,强大到他起不了算计对方的心思。冰龙男的会**就在眼前,皮肤下面汩汩声响,似乎有岩浆随时准备喷发。他的龙柱屹立不倒,紧贴着翅膀,不由自主探进了翅膀上的克莱因瓶投影,越陷越深,甚至跨跃了宇宙。
嵊蓝忽然惊觉,原来自己的翅膀是虫洞空间啊,不知道通往何方?他将神智钻进肚子,乾坤袋还挂在喉咙壁上,嵊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冰龙原本正在观赏火龙女梳头,忽然感觉龙柱陷入了无尽的虚空,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他嗤嗤嗤地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向火龙女看去。
热旺点头哈腰地说:“博士你瞧,工程进展得很快,对不对!”
洛可嘉欲哭无泪地看着满地石块、黄沙、水泥和东倒西歪的半拉家具……
我们才离开一个半月,这房子就成这样了?说好的“亚麻人又懒又散,一边干活儿一边喝可乐嚼汉堡,进度是薛定谔式的呢?”
为什么这帮子黑小子干活这么卖力?
小申说:“你们干得这么快,简直让我们措手不及……喜出望外啊。”……没地方住了怎么办?
热旺和他的小兄弟们一起咧开嘴,小申哥是在表扬我们,对吧?
洛可嘉说:“手脚这么快,的确意想不到,我还以为……”
热旺的小尾巴摇得飞快,主人快表扬我!
洛可嘉看着他热切的眼睛只好说,“我还以为家具还没搬空,墙还没敲呢。”说好原来的家具全送给干活的小兄弟们,抵部分工钱的。这些家具相当的整齐,虽然不是品牌货,质量也还好,能再用几十年的。
热旺开心地嘴巴合不拢。
洛可嘉举手为他们加油,“继续努力吧!我们走了,过两天再来看看。”
一串大男人夹道相送,假笑着看着洛可嘉三人离开,然后面面相觑——说好几个月不回来的老板是吃了什么药,突然出现?热旺扶着头说,“幸好我机灵,说干就干!如果博士回来发现房子动都没动,那我可就倒霉了。”
一个黑巨人问,“会怎么倒霉?骂人?打人?不给工钱?”
热旺说:“早给了五万块……滚开,没在身上——如果干不好,说不定会把我挂到电线杆子上去!知道那几个人的下场吗?知道地狱红龙们在博士面前像个奴仆吗?知道Ethan先生是怎么向博士低头的吗?知道FBI升官是怎么被博士呼来喝去的吗?”
……真是个可怕的老板呀。
渣男们(下)
出于传统的天朝人节俭习俗,三人找了个Minerva推荐的最便宜的,生活设施还算完备的汽车旅馆——远离闹市,六环之外。
现在摆在面前的紧迫问题是:左右前后,到底怎么走。
回费尔班克斯是最不动脑子的选择,但是小申和洛可嘉内心深处的声音在告诉他们,留在新约克,向前冲,才是立足亚麻关键一环!回去只好给医学院打工了。
原本老老实实回去当医生是最佳选择,但自从手边有了“世界之女王、智慧女神、权力直达白宫和五角大楼、可以生活在电离层和互联网上、AI兄弟无数”的这种存在的陪伴和使唤之后,而且又知道了洛可嘉拥有其他平行宇宙的通道,是你,你愿意回去吗?
以小申那种见惯了权钱、当惯了当法外狂徒,天然野蛮做派的尿性,以洛可嘉那种吃掉了黑暗之蛾的恐怖经历(目前尚未发作)——老申一个人的忧心忡忡完全阻拦不住两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强大心脏。
三人坐在洛可嘉的床上召开了第一次组织生活,其核心议题是:如何在亚麻国活下去。
老申:找个事业单位,交五险一金的那种。
小申:找个地下社团混进去,有营业场所的那种。
洛可嘉:找到亚麻这种国度建国、立足、发展的核心逻辑,才能知道把我们的资源往哪个方向打。
二申:这个立足点的核心逻辑是什么?
洛可嘉:Moneytalks,andmoneyonly.
资本主义的意思是,金钱就是生产力,生产力决定上层建筑,因此在亚麻,有资本就有上层关系。
这个逻辑简单直接清晰明了。
小申老申都是政治经济学考试过的,对马哲的理论体系极其熟悉,所以洛可嘉的这个结论并没有被否定。
“那么,”小申沉吟,“我们只需要去赚钱就好了。”
老申冷笑:“说的好像赚钱多容易似的。凭什么人家哈弗麻省毕业的赚钱赚不过咱们?我们初到贵地,两眼一抹黑,拿什么和土著去拼?”
洛可嘉和小申相视而笑,眼睛向手机看去。老申这才恍然。
“Minerva,”洛可嘉大概有点摸得着AI女神的脉了,你给她一个开放型问题,她准跟你扯上天,不如限定好范围让她分析去。
手机一闪,Minerva以无可挑剔的优雅的类人姿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洛可嘉问:“咱们要赚点钱,快点儿的,你觉得倒卖东西来钱快还是做金融快?”
Minerva说,“疫情期间的贸易……可能非常态突发事件会增多,大概率贸易战会暂停,但是你事先没有业务基础,所以做进出口不是个好主意。但是我看大宗货物运输倒是条路子,但现在立刻买船下海也来不及了。因此我建议做金融抢钱比较快。”
小申奇怪地问:“为什么你说金融是抢钱?”
Minerva说,“根据卡尔马克思理论,金融寡头实际控制着经济命脉,形成垄断,攫取超额利润。他们不种不收,只不过是做做金钱买卖,就能获取农工商的大部分利润。这不是抢钱又是什么?”
老申说:“怪不得人们老说企业赚不到钱,原来都被银行赚去了。”
小申说,“也有银行亏钱的。”
老申说:“是企业倒闭多还是银行倒闭多?洛医生父亲的厂子不就卖掉了嘛!如果赚钱,怎么会有人卖厂?你听说过政府卖银行的吗?”
洛可嘉听到老申头的话快说到被起点网管封口的程度了,赶紧把话题拉回来,“Minerva你说我们是做股票还是期货、外汇?”
Minerva说,我正好刚刚吃下了一千多个股票外汇期货分析软件,正在优化算法,升级数据库,或者明后天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洛可嘉和二申同时喔了一声,洛可嘉问小申,“咱们手头还有多少现金?”
小申拿起他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银行短信,说了一个数字。
Minerva冷笑一声,这点儿钱能干啥?付学费都不够。
洛可嘉说,“生活费倒是够一两年了,但是放到金融市场上,只能做期货保证金,多加杠杆,才能大赚大亏。”
Minerva忽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自从亚麻股市今年连续四次熔断后,数字币市场又趋于活跃,各路骗子纷纷上马,在币圈割韭菜。”
洛可嘉说,“这种没有实际价值的东西连投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高配版的庞氏骗局……咱们要是进去,恐怕赔得裤子都得当掉。”
Minerva用一种近乎鄙视眼光看着洛可嘉说:“我又没说现在我们去接手比特币或者狗币、马勒戈币,你傻还是我傻?当然是我们创建自己的数字货币,然后拿下他们深耕多年的市场,一统江湖。”
哇,真不愧是智慧女神、地球王!这么恶毒的赚钱法子都想得到!反正搞数字币的都是骗子,收割他们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Minerva说,“我只要分出一点点算力就能拟出一个货币程序加密算法!还要靠你们设计一个使用这个数字货币的场景并且推广出去,别只吃肉不干活儿啊——如果成功,就相当于用一点点喝咖啡的钱开设了一家世界银行,无限发行货币以获得无上的权力!”
小申老申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崇拜你,Minerva。”小申大声说。
手机屏幕一亮,Minerva开心地说,“我刚才乘着算力有富余,去查了一下信用卡消费记录,可能一个住在DC的Tina你认识。”
小申惊喜地站起来,老申咳嗽一声,洛可嘉扭过头去,小申讪讪地坐下。
洛可嘉说,“我们只需要找到这种数字币的推广路子,就能躺着赚钱了?”他的眼睛里冒出了红光黑影。
Minerva说,“大概就是这样,但得有大势力支持的支付场景……想好了请告诉我。”随即消失在屏幕上。
老申摇头:“无中生有的钱,政府又不承认,谁会拿来换钱?莫非他们傻?”
小申脸上的红晕十分可疑,他争辩道:“有那么多名人在炒数字货币,甚至名人背书炒小图片,想来傻子不少?”
洛可嘉:“发行货币是主权国家的权力,任何一个政权都不可能拱手相让,把经济置于险境!如果随意让人开设赌场,岂不就是让互联网深处蒙着脸的人来扰乱社会秩序、掠夺财富?”
小申说:“按照这个说法,难道那些币圈的人都想颠覆亚麻国政府?”
老申鄙视地看着儿子:“早就说过亚麻政府只有发债权,没有铸币权。要颠覆也不是政府倒霉,而是财团寡头倒霉。”
小申聪明地说:“所以支持比特币的财团都没安好心。”
唉,你终于懂了。跟一个心神不宁的渣男说话就是费劲。
洛可嘉低声道:“看来只有把水搅浑了咱们才好摸鱼啊。”
你变了,你堕落了,洛医生!小申心里想,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渣男,谁也别说谁。
不见光(上)
镇元鸟从淳化树身上滑落,收了翅膀趴在桌子上打算眯一会儿。自从三个魂魄相会之后,这个圣树空间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人参果们先是群情激愤地想干掉嵊蓝,又争先恐后学三界镜跪舔洛可嘉,最后和淳化达成“大家共同努力修行”的共识。
我怎么办?
说起来我也是人参果,只不过脱去了外壳,攻入了嵊蓝的识海,结果送菜上门成了囚徒。
桌子椅子是嵊蓝吞噬的,他们本来就是圣树的气根制品,能穿透空间的,所以完好无损,可能日后还能送到洛可嘉那边去见见世面。
其他的人参果因为有“壳”,所以能纵横两界,无视空间壁垒——那是人参果的天赋神通,给万界授粉,或者寻找强大的花粉孕育种子,养成仙草。
我的壳没了,只剩下灵魂,如果不是吃掉了几个人参果,恐怕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吧。
人面鸟将检讨了无数次的结论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忽然,从无尽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只龙头,张开血盆大口,向圣树淳化扑来。
镇元鸟大惊,如果淳化有失,这个空间必然崩溃,我也就完了!这个龙头是哪里来的?镇鸟不及细想,尖叫着向龙头攻去。想当年你这样的小龙只配给老子驾车,当年我可是用七龙拉车的……嘎嘎。
十万人参果耸动起飞,看到镇元鸟被龙头撞飞,俱大怒,向龙头攻去。
十万支道法落地,冰龙男帙杲本人此时还在无数宇宙的另一面,痛感要传到他的中枢神经还要至少五秒钟,躲闪或进攻的指令待要下达到小龙头,至少还要五秒。人参果们在这十秒钟内攻出了几亿道法:冰火石刺,但是人家皮都没破,如此而已。
这些如蚁口蚊咬的攻击让冰龙的性致高涨了百倍,比刚才和火龙女的交媾更加刺激,更加舒爽——他的喉咙没有拦住那口气,暧昧地呻吟了一句,火龙女在镜子里白了他一眼。
镇元鸟继续对龙头大嘴巴发起了进攻,他肚子里的道术比其他人参果多了何止十倍?祂认真准备大招的样子让淳化在内的所有智能生物倒吸一口冷气。他酝酿了半天,将一个相当于核弹的道术送进了龙口,在深处引爆,数亿度高温在龙柱内散开,直接以冰龙最喜欢的速度极缓慢地传到他的蛋区,再到全身——冰龙打了个热战,舒爽至极,龙头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压箱底的真水!
这是真龙族最宝贵的精气凝结,要数百年时间,化去无数的精气方能得到一滴。这冰龙真水如洪水泛滥一般穿透了克莱因瓶的通道,铺天盖地汹涌而至。
人参果们都蒙了——他们被浇了一头一脸一身,然后被淳化树苗吸收了。
冰龙爽到了极点,火龙女从来没有给过他如此享受,没想到这个蝴蝶竟有如此本领!人间传说狐狸精最能吸人阳精,大概他们没尝试过妖蝶。
冰龙低头对趴在他全靠那根骨头才撑起来的龙柱上的嵊蓝说,“小妖精,小亲亲,哥哥看中你了。以后就伺候哥哥吧。”
火龙女回头道:“小妖精说谁呢?”
冰龙挤挤眼睛,“你猜?”
相聚之后终是要分离的,求婚什么的你只好听听,若是有三分可能,这二龙会在这鱼不拉屎的地方幽会?
火龙女机灵地说:“这个妖蝶是我的,你休想讨了去。我要用它赚点脂粉钱。”
冰龙陪笑,“你的脂粉钱包在我身上!每天给你这个数——”他伸出龙爪,比了个手势。
火龙女吃吃地笑起来,“记住啊,”她一指头点在冰龙脑门子上,“送少了当心老娘打上你家门去或者告诉师父。”
“别,”冰龙一想到老爷子就有些慌,原本想偷偷赖账的心思立刻熄了——给媳妇的钱,跟花在自己身上有啥区别?他英俊到没有缺点的脸上燃起一层媚笑,在火龙女耳边嘀咕了几句。火龙女痴痴地笑到腰软,然后二龙唿哨一声原地消失,只留下空中一面冰镜,一个时辰后才完全融化。
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三千里范围之内鱼虾早已被龙威吓得绝迹,直到十天半个月后,此处才渐渐重新热闹起来。
冰龙功夫当真高绝,比当年的四大龙子龙女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瞬息万里只等闲。几个纵跳,无数路程就过去了。当嵊蓝抬起头时,一座仙山形似绿螺,顶云雾而踏青浪,呈现在远方。
冰龙立刻停下脚步,极为鸡贼地将胯下蝴蝶收了,重新换了一套贝壳三角,脚下又出现了一双海藻草鞋,手里捧着一个大贝壳。
一路走来,和各路海怪水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每个海怪都会在他的大贝壳里扔点儿东西:珍珠、珊瑚、玳瑁、水晶、蓝钻、红钻、黄钻等等,不一会儿高高堆满,七彩虹晕流转,极是漂亮。
海怪们开心地拍肩欢笑,似乎他们的礼物被冰龙收了就是天大的荣幸。
这山直上云霄万丈,青葱绿树,白浪小溪,曲拱亭台,枣杏桃茶万般妖娆。虹光跨空,妖精海客来去匆匆,卷起千堆雪云苍雾。
冰龙降落在山脚,略辨明方向,绕过几块巨石,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前。
嗖地一声,一道刀光兜头劈来,冰龙早有所料,指尖出现了一根针,恰恰将刀光止住。
一个好听的声音惊讶地喊,“一根针!帙杲,你又得了宝贝啦?”
冰龙微笑说:“专门为你淘来的呢!”
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从空气里显现身形,她的额头还有两截龙角没有化去,俏皮又可爱。眼睛又大又圆,闪着白光。她的其余五官就好像为眼睛的效果故意拉长,似乎一不留神就会飞走。尤其是她的嘴巴,离鼻子至少十里路——但她这样的形散而神不散的五官组合使其气质看上去极为高贵。
她提着刀凑上来,将针接了过去,轻轻一扳——又坚韧又有弹性,果然是个好宝贝。
她把玩着针,爱不释手。
冰龙说,“小公主,这是我辛辛苦苦从……抢来的。”
小公主脸一红,似乎当个强盗并不符合世俗的眼光,但是如果是为她去抢的,则可以接受。她瞪了冰龙一眼,忽然发现了蝴蝶精。她尖叫:“蝴蝶!”不由分说伸手来捉。
冰龙还想拦一下,但往深处一想,他满脸堆上笑来,“这是敬献龙后冕下的礼物——你猜冕下喜欢不喜欢?”
小龙女公主翻过来覆过去地研究着翅膀上的纹路,爱不释手。
不见光(下)
哼!小公主仿佛嗅到了什么,她将嵊蓝放到鼻子底下,冰龙瞬时脸色大变——果然小公主一把将嵊蓝扔了过来。
“好大一股子骚味儿,你敢把这个敬献我娘?我倒也佩服你的。”
冰龙赶紧把嵊蓝放在手心里用冰水一冲,再换热水一冲,递给小公主道:“拿去玩儿吧——送给你了,当个宠物。”
小公主本想不要,但明显想起了什么,心情转低,她捏着蝴蝶,沉默着转身离去。
冰龙在洞口呆呆地站了一大会儿,才找了一个树高草厚处,背海面坡之地躺下,日光落在枝叶之尖,明灭暗影落在帙杲脸上,他呆呆地望着蓝天。
小公主玩儿心已去经,呆呆地坐在地上。嵊蓝尝试着飞远几步,见小公主并不理睬,嵊蓝腾空而起,向山顶飞去。
这个山峰方圆千里大小,主峰居中,占据了最大的面积,也是至高之峰。从峰顶向外看去,无数低矮的山坡和小山头绕着,将大海与主峰隔开。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无垠大海,波光粼粼反射着日光,孤独而寂寞。目光所及,没有礁岛,没有船,没有岛,唯有水波不兴,天地分明。
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连风都没有,万籁俱寂。
山顶巨石也是圆滚滚的,周围寸草不生,岩石透出红与黑褚之色。除此之外天是蓝的,水是蓝的,一切都是蓝的。
“如果你天天、月月、日日都看着这个景色,你会厌倦的。”一个声音在嵊蓝耳边响起。嵊蓝四下打量,视野之内并无活物。
“我在地底下,”那个声音无所谓地说,“你大概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我,除非你用那个天眼罩。”
嵊蓝陡然想起乾坤袋中果然是有这个法器的,自己已经是地仙了,大概他夺舍不了我了。于是嵊蓝从喉咙里抠出乾坤袋,伸出触须取出天眼罩。这就是一个布条,捆着一对透明的玳瑁壳,海盗们经常用这玩意儿绑在脸上盖住一只眼睛。倒不是因为那眼瞎,而是射箭能更好地瞄准。
嵊蓝有二百十六只眼睛,天眼罩正好将他一对复眼全部扣住。
戴上墨镜的蝴蝶从天眼罩内向脚下看去,山石果然透明了,在嵊蓝心意指引下,天眼罩直接看到了地底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大概四十许,面目温柔,头发梳得老高成三头髻,大概还有首饰在,珠光宝气,闪闪发光。嵊蓝没费什么劲就顺利地降服了天眼罩,心里极开心,脸上带出笑容。
“怎么,看到我在坐牢很开心吗?”那个女子半开玩笑地说。
嵊蓝赶紧摇头。他的长长的吸食花蜜的口器缩成一个圆球挂在下巴上。蝴蝶是没有声带的,到目前为止嵊蓝还没说过话。
那个女子问:“这里离最近的陆地十万八千里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嵊蓝取出人参果们上课用的纸笔,随意在空气里取了些水,在纸上写道:“途遇冰龙。”
那个女子点头道:“是他在和火龙女幽会时碰到的吗?”
嵊蓝点头。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败潮货。”
没听懂,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嵊蓝写字问,“请问您是哪位?需要我帮忙吗?”
那女子哈哈大笑,半晌她才无力道:“想我堂堂南海观世音座下龙女,竟然落到如此境地,连小小的妖蝶也……”
嵊蓝的口器陡然垂下,傻了。
洛可嘉对老申说,“咱们出去走走吧,小申你去找Peter,说谢谢他派直升机来救我们。”
虽然这个事和Peter或者U参议员没关系,但是你谢谢人家是应该的。他们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调动了他家的私人直升机。
洛可嘉说,“如果你碰到Joe,他问起来我们在干什么,你就说我看中了数字币,正想投资。看他怎么说。如果他鼓动我们炒这些币,以后咱们就别上门了。如果他建议我们谨慎,这个关系就还能保留着。如果他嘲笑我们对风险一无所知就冒失地搞自己不懂的东西,那么你就告诉他我真实目的是自己弄个区块链。对Peter则什么都不要说,就提一提正在装修房子。看他怎样的反应。”
小申沉默一会儿道:“如果他邀请我们住在他家,那么这个朋友能交,如果他不提,以后咱们也不上门了。”
洛可嘉点头,“那就只好等咱们混好了让他主动上咱们的门。去吧,外交官先生,it'syourshowtime。”
小申一身西装其实已经很旧了,也有污渍,“我这样上门行不行啊?”
洛可嘉看着他的行头——“喷点去污剂擦擦,就是要让他看出咱们的囧境来。”
小申耸耸肩,去找洗衣房了。
老申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洛医生,你想去哪儿?看什么?”
洛可嘉笑,“我什么都不要看,我只想被看见。新约克黑道有没有忘记我这个地下医生呢?”
事实上新约克黑道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洛可嘉是何许人也。地狱红龙兄弟死了俩,估计退出了江湖,其他的,哪怕曾经上过门的,也两眼向天,完全不认识任何残疾人。逛到天暗了,才有街边一个身影,ps,ps两声——是仅存的地狱三龙。
他站在阴影中,本来就漆黑的脸更是融化了一样。太阳余晖照不亮其侧脸,棒球帽更是扣到眉毛上。
“嘿,”洛可嘉靠近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Nick,你更喜欢喂蚊子是吧?”
Nick摇头摆尾地想笑又笑不出,“Doc,没事你怎么在外面瞎逛呢?警察不是到处在找你嘛?”
洛可嘉饶有兴趣地问,“你听到的消息是我被警方通缉了吗?”
Nick说,“那倒不是,最近一直有人在问你和胡安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新约克闹得有点凶,关于你的谣言满天飞。新约克老人新人你死我活的……”那个AI干的好事!气死人了!居然真还有人信这么不靠谱的谣言。
洛可嘉说,“真好笑,你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敌对的,打得你死我活跟我有毛关系?”
Nick开玩笑说,“不就是吗?道上传说一个残疾医生要一统江湖,搞得大家像听笑话似的……听说你逼退了胡安,他们现在已经退出亚麻国了,连费城都空了出来。”
洛可嘉摇头,“胡安家族滚出亚麻国,跟我完全没关系。我只是凑巧路过费城而已。”
Nick斜眼看着洛可嘉,“不是说您二位手起刀落以二敌六,把马里奥砍死在大街上了嘛?老申,是不是你干的?”
老申说:“别瞎说,我没有,不是我。”
Nick聪明地说,“既然不是你,那肯定是洛医生的手笔喽!”
洛可嘉摊开双手,“你看我哪只脚能踢人啊?走路都不行呢!”
Nick放低了声音,“他们说,您会魔法,一只手点一点,枪就碎成了几百个零件。”
洛可嘉大笑,“所以我走在街上,一个人都不敢来说话,是怕我会魔法?”
他轻松的表情让Nick有点放心了,“我就说嘛,洛医生可能医术精湛,用针如神,但会魔法什么的也太可笑了。”
海魂曲(上)
他和老申一起开始笑,随后仿佛只是随便问问,“洛医生打算常住新约克了吧?”
洛可嘉惊讶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Nick说,“如果是我,也要留下来干些大事。”
洛可嘉说,“新约克的机会的确多些——但做为残疾人,我就该干点残疾人能干的事,比如给人看病,养生咨询之类的,我可是正经人,有工作的。”
Nick绽放笑容:“以后有事我们还要请洛医生治病救人的。”
洛可嘉点点头,招呼老申走人。他们背对着夕阳,脸色藏在街上随处可见的亚麻国旗的阴影中,就像普普通通的居民随意在散步似的。
岁月静好。
仿佛约好了似的,当老申推着轮椅路过一家街边咖啡店时,阳伞下花丛中转过一张胖脸。Ethan依然西装革履,打扮得好像新郎官,他起身向老申打了个招呼,指挥轮椅七绕八拐在桌椅花草之间靠了过去。
寒暄两句,Ethan恭喜洛可嘉报仇雪恨,掀翻了胡安,把策划绑架案的马里奥直接砍死在大街上。他最后重点说,“FBI关了您一个月也没动得了您一根寒毛……”
洛可嘉仍然是这套说辞,残疾人巴拉巴拉。
Ethan说,“呀,没人见过洛医生走路,那当然说明医生走不动路……或者走不快,所以就像个老年人咯——”
所以江湖上已经差不多猜透了?
洛可嘉谦虚地说,“不知道你在说谁,似乎很玄幻的样子。”
Ethan不再兜圈子,“洛医生,我的一个关系想从天朝弄点东西,疫苗什么的,您有办法吗?”
洛可嘉奇怪地问:“干嘛找我?我哪有这本事?”
Ethan一拍大腿,“前面口罩一波没赚上,不就是关系不够硬,拿不到货嘛?亚麻的疫苗根本不是普通条件能保存的,必须要冷冻零下一百八十度。第三世界国家哪能用得上?白浪费了。所以一些老朋友到处在找路子——钱什么的好说。”
洛可嘉两手一摊:“我也没有关系啊。”
Ethan说,“有一批来自你家的援助疫苗马上就能到菲岛那边。如果能从中间搞一点出来,请到天朝专家去某些地方的话……”
洛可嘉说:“你们直接上门找天朝外交部啊……”
Ethan说,“就是有些尴尬——洛医生想想我是干嘛的……墨政府官方怕得罪造边境墙的那位,根本指望不上。”
毒贩子居然也怕这个“大型感冒”或者老建国?这和洛可嘉对武装种植户的刻板印象极其不符,大概是钱赚得太多,生怕没享受够就被新冠送走了?
洛可嘉拒绝说,“隔行如隔山,我只是个开刀医师,偶尔玩玩针,你说的超过了我能力极限。”
老申咳嗽了一声,洛可嘉说,“除非你能开出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Ethan喜出望外,“Jar老弟,你说,要什么条件?说不定连我都能做主就答应了。”
洛可嘉对旁边小口喝红茶的老申说:“我先说,你想到了什么帮我补充。”
老申放下茶杯,仔细地听着。
洛可嘉说,“价格我没资格说,就我能想到的,包括:我方人员的安全、交通、人身自由以及一切行动必须以我方人员为主,你们必须执行战时条例,无条件听从指挥。”
洛可嘉眼睛看向老申,你说吧。
老申想了想,“我打个电话。”Ethan点点头,又给洛可嘉续上茶。
五分钟后,老申回来,表情很古怪地说:“我要你们拿几条害虫来换,名单随后发到你的邮箱里。”
洛可嘉闭上了眼睛。
Ethan陪笑道:“什么虫子如此重要?”
老申说:“都是在天朝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的,有杀人的、贩卖人口的、贪污腐败的、制假卖假的、卷集资款外逃的、出卖国家机密的、出卖国家利益的。洛医生要尊重当地政府……但我却是个做事没底线的爱国者。顺便说一句,这些虫子是我私人要求,和任何势力或个人无关。”
欲盖弥彰。
洛可嘉在Ethan开口前抢先钉死话头,“我的助理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Ethan从某些渠道早就知道这个老头参加过越战,是个深藏不露、但枪法勉强的司机。
他苦笑着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CIA会疯掉的,DHS会疯掉的。而且会对你们政府形象产生重大影响,亚麻的报复你们也吃得消不?”
老申板着脸说,“吃不吃得消也不用旁人操心——反正已经翻脸了。我只是在学以色列和CIA的行事风格而已,他们是可以直接把人家主权国家的总统抓了关进监狱……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对这些害虫怎么捉是你们的事。我只要结果,疫情期间嘛……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您想,抗疫物资那么紧俏,许多亚非拉国家的领导人身边工作人员都不够用呢,正常人谁把这些东西分给不相干的人?”
如今形势,天大地大疫苗最大。连打三针最保险。许多国家与地区第一针都普及不开,更别说加强针了。
Ethan说,“这么宝贵的物资拿来打死狗,太浪费了。”
老申说,“我又没说不收钱。几只虫子是我做为中间人收的费用,其他的费用另算。”
Ethan说:“钱其实无所谓,十倍于市价我们也认了,但是几个完美杀虫太难了。”
老申说:“听说核酸检测试剂在黑市上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上去……十倍市价你就想买到?那你等着吧。洛医生拿到了,比如一千万支疫苗,随便卖给谁不行,非得沾上毒贩子?我们被迫西游还多亏了毒贩子呢。”
又是一个能轻松地把天聊死的人。
Ethan自然知道,这一千万支试剂数字就是对方给出的胡萝卜,要墨方黑白两道拿人头来换的。你们会得罪了亚麻、加拿呆政府,但和天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等和Ethan分开后,洛可嘉用土话笑话老申头,“这一千万支试剂我可变不出来,还有,检验虫子门类的活儿我是不干的。”
老申腼腆地笑,“出国前首长跟我通了五分钟电话,交待在亚麻国也要尽自己能力时刻想到祖国,为母亲解忧……”
这不是解忧,而是告诉某人讲究从实力的地位出发的严重后果。
海魂曲(下)
洛可嘉看着街头灯火,说,“和平年代,也该咱们替亲人们负重前行了啊。但是我认为这个操作吧,太low了,会带来负面影响的。”
老申说:“纯粹是我个人喜好,与任何势力无关。”——你猜别人信不信?
老申说,“人家信不信我管不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祸害了祖国的人渣还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啊。Theyhavetopayforwhattheydid.”亚麻和天朝没有引渡条约,嗯,这个事儿……受过KGB影响的老一辈人就是这么冲动,头脑简单且不讲道理。
小申的人影一晃,老申将轮椅推进一个小馆子,灯光算明亮,正好欣赏到哈德逊河夜景。
小申早就安排上了一桌子啤酒小菜,三个人坐在角落里,先大口灌下一大瓶,才算解气了。不等洛可嘉开口问,小申说,“Peter根本没有想请我们借住他家的意思,倒是见到了U参议员,他问我们住在哪里。”
洛可嘉说,“我猜他只是想问到底我们委托谁调动了他的直升机?”
小申大笑,“他们父子话里话外都在套我的话,白宫和五角大楼的关系到底是谁?”
老申说:“你别说漏嘴。”
洛可嘉的手机biu地一亮,Minerva抬起头瞪着小申。
小申说:“我说我本人完全一无所知,唯有洛医生才有权限。他们不太相信,但是也没办法,只有这样才合理。”
重要的关系通常大家都藏着掖着,没有人会满世界喊某将军是我老婆的表舅——除了Donald那个二货比较难说外。
洛可嘉问,“其他就没了?”
小申说:“Joe不在亚麻,听说去欧洲了。U参议员本想见你一面的,后来听说咱们得罪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只好把好奇心收起来了,说另找机会。”
那个酒会可能会是洛可嘉一辈子的痛,影响了多少人和事!他苦笑,灌酒。
一朝错过,一世耽搁。但他并不后悔,有得有失,有失有得。
海风随着日落而变大,尤其是在山顶。当然嵊蓝几乎不可能被风吹动,他歪戴着眼罩,呆愣愣地看着地面,活像是携带着一坨屎做干粮的苍蝇。
地底的女人优雅地折着纸鹤,她的洞里全是这玩意儿。
“当年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几乎像是耳语,但八卦心爆棚的嵊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错过。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嵊蓝想,“难道是红孩儿?”
好像猜出来嵊蓝的想法——可能太多的人这么想,龙女撇嘴,“他,当然不是红孩儿,红孩儿是个傻子。任谁都晓得他不可能是牛魔王的亲生,但是他就是一根筋,想好好表现最后去拯救牛魔王。”
嵊蓝心道:“牛魔王不是在西天念佛嘛?好好劳动改造,日后放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龙女一边折纸,一边说,“但是红孩儿已经死了——这事儿别问我!观音菩萨这一次点我出门公干,去北海取一件她沉在海底淬炼几十万年的一件宝物。”
北海极寒,海底万里深处沉一件宝贝进行淬炼,哎呦,一听就觉着很惊悚啊。
龙女道:“北海无边无际全是冰原,破冰需要气力。我一时偷懒,便想寻个妖兽打头阵,结果——”她沉默半晌,终是觉得无可诉说,便道:“我乏了,就这样吧。”
嵊蓝眼睛一黑,一大块岩石杵在眼前,天眼罩自动脱落,挂在触须上随着海风一晃一晃。海面水汽如纱,咸风挂枝,咝咝作响,嵊蓝极目远望,无帆无鸟无鱼无云无舟无波无涯无际。
两个月亮渐次从海面上升起——太阴星君们晶莹如玉,上有桂花树、嫦娥、吴刚和玉兔。月光下的海面袅袅有水汽蒸腾,小蛇苗一般的水灵气拼命向上努力伸展着,乞求得到二位太阴星君的垂怜而化蛟。整个仙山也笼罩在了薄雾之中,基本无法反弹微弱的月光,虽然高高隆起,反倒在夜色下有如凹陷下去了一个黑洞。
嵊蓝将自己倒挂在一枝细枝叶下,沉沉睡去。真是漫长的一天啊,好累好累。
半夜时分,从远处烟波浩渺中传来轻柔的呜咽之声,如泣如慕,如歌如怨,鬼气森森。
嵊蓝从梦中醒来,睁开二百十六只眼睛,海面上阴森森的,开阔而无声。他戴上了挂在触须上的天眼罩。只见仙山周围挤满了鬼魂,有八爪的,巨鳌的,虾头的,长须的,十六足的,青壳的,巨嘴的,挂灯的……
这些海兽魂魄飘飘荡荡,向往地看着仙山,却并不跨入,仿佛山外有一个无形的圈子。
月色朦胧却染上一层暗红,好像干涸的血迹,海面上阴黑之气翻翻滚滚,隐隐约约呜咽声让人心惊肉跳。
嵊蓝飞到半空,目光所及全是海族魂魄,他们离山峰远远的,却能让你胆寒,感觉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他们吃掉了。
嵊蓝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翻身翩然落地,从乾坤袋中取了一只箫,用长长的口器吸住,中腿和后腿八根手指按住箫孔,然后轻轻地吹出销魂之音。
一开始乐尚未熟,等吹了片刻,就有调子了,由于口器曲折蜿蜒,气息加倍得以圆足。不一会就将鬼哭压倒,万里海波愈发安静了,鬼魂们立于虚空,呆呆地倾听。
冰龙biu地一声翻到山顶,坐在蝴蝶妖身边,震惊地看着蝴蝶以绝无仅有的古怪姿势吹箫……帙杲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精彩绝伦,眼睛只往妖蝶的下三路和翅膀打量。
嵊蓝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猥琐表情,但做为一只昆虫,大概率是不会脸红的,——他连牙都没有。嵊蓝前爪从乾坤袋中摸出扬琴,一心二用,不,三用,开始演奏《春香花叶夜》。浩浩荡荡的鬼魂开始翩翩起舞,天心的月亮又恢复了洁白,肆意放射着皎洁的光华。
小公主从空气中显现,避开了冰龙方向,闭上妙目静听。
当伤悲之音消逝,欢乐之音开始,小公主眼睛红了。
东方海面上出现了第一枚太阳,灰黑的云雾开始退去,在霞光之下尽显明媚。海浪翻腾,抛洒着闲情雅致,金灿灿的光点在波面欢呼雀跃。
二龙一虫呆呆地看着大海日出的壮丽,偶尔龙嘴会biaji响响,仿佛太阳也是一种食物。
嵊蓝将乐器收拾了,欢快地踩上微风,向海面飘飞而下。
冰龙在他身后喊:“你或者不能说话,但如果有一点点喜欢我,能不能为我编一支曲子?同意的话请旋转一圈。”
小公主咬着下唇,心想这话说得细腻恶心!她略有妒意,不由自主地走到帙杲身侧,四只眼睛死死瞪着蝴蝶。嵊蓝闻言翅膀骤停,整个身体像石头似的直愣愣地向海上俯冲下去,别说是旋转一圈,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甚至翅膀都不敢扇动。
小公主放声大笑。
冰龙咬牙切齿,以我的绝世美貌、健美的身材、中级地仙的法力功夫、哪怕在龙族内部也顶尖的床技、屡战不败的把妹的本事、高贵的出身……
小公主说,“这个蝴蝶看来是个男的。”
冰龙的脸陡然僵直,直挺挺向后倒去。
迫提亲(上)
淳化自从得了名字之后,就特别容易生气,恨不得用傲娇的枝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比如人参果偷吃树叶啦,几个人聚集在一根枝条上,用力往下拉,以测试这根枝条的强度啦,围殴人面鸟不带他一起啦……
从来没有哪次生气比得上这一轮“龙精真水浇灌事件”来得更严重。本来大家还挺开心,说击败了恶龙,得到了仙水滋润,结果人面鸟躲在一边叽叽叽地笑,使大家直觉有些不妙。
一整天人参果们从头到脚都浸泡在仙灵液的温润之中,无尽能源滋养着他们疲惫干涸的身体,劫火、雷电、仙火造成的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康复。个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最可怕的是龙姥爷的模样忽然年轻了一百万岁,又变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中年帅哥。
为什么镇元鸟不羡慕嫉妒恨,反而始终嘲笑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有人便问镇元鸟那真水的来历。镇元鸟架子端足,将众货数落了半个小时,才讲明白了那真水为什么有一股子骚味,而你以为的顽强抵抗侵略者恶龙。这……实则是在帮他……
其实最后一哆嗦不是你人面鸟亲自完成的吗?怎么有脸数落我们?
于是这个空间沉默了三天。
淳化要气死了,他从未将自己当作植物。他是一个人!男人!怎么能羞耻到这个地步!
人参果们虽然自己本身和那真水的属性是一样,都是用来繁殖的,但是……怎么觉得那么古怪呢?
龙姥爷说,“我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下次恶龙再来,咱们继续战斗!为了真水!为了实惠!”
除了镇元鸟一个跟斗翻倒在地并且口吐白沫,其他人参果们忽然想通了,管他呢,既然是好东西,来了就吃!战斗到底!难道镇元鸟你没吃过雄螃蟹,或者鱼子酱?难道你没有泡过玫瑰水、茉莉花茶?蜂蜜呢?鸡蛋呢?虎鞭酒喝过没?羊蛋吃过?
镇元鸟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然后飞上树枝,陷入了沉思。
其实得到最大好处的并非是龙姥爷,而是淳化!他吸收了九成以上的真水,从叶到根都处于一种温和震动、跃跃欲飞的状态。他的每一粒细胞都在强烈进化,溢出来无数能量涌入空间裂缝渗透进了洛可嘉的身体……
第二天起,淳化的身体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金属光泽。这种光泽不是来自霉菌或者麦粒肿、风疹块,而是出于每一个细胞膜的共振。就像人参果香味通过他传到洛可嘉的身体里变成了某种波动一样,奇妙的东西滋生在树内,包括树芯这种早已死亡的木细胞,都开始了改造。
某种原本就存在的活性物质通过真水的浇灌变得更加高级了,滋养更加深入,到达分子级别甚至更小。
洛可嘉作为普通人类,低级的细胞组织得到高级营养液的滋养,他的细胞组织也渐渐出现了金属微光。当然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被牢牢地封锁在了他的皮肤角质层细胞之下。这些老皮、死皮早失去了活性,很快就会自然脱落,变成头皮屑之类的垃圾去喂螨虫。因此一般人要注意到洛可嘉正在向《星球大战》的R2D2转变,最乐观也要七年,等他全身细胞差不多全部重生一遍之后了。但是要明显的变化恐怕要到七十年之后了,如果十轮的生长期间淳化不断地得到真水滋润的话……
洛可嘉软弱无力的细胞开始十倍百倍的强化,他每天的锻炼变得越来越轻松,他甚至能原地踮脚尖了。脊椎恢复得如此之好,哪怕再来一棒,恐怕都能承受住而不断骨头了。
看到洛可嘉在做俯卧撑,老申头极不赞同地将灯开得更亮,他取来了“洛蓝有限咨询投资公司”的登记材料。现在洛可嘉正式成为了亚麻国的千千万万个资本家当中的一员。至于“蓝”字意味着是什么,洛可嘉指了指天,于是老申头秒闭嘴。
公司注册地点目前就放在律师事务所,业务范围之广,让老申头感觉这个咨询投资公司无所不能。事实上也差不多,律师搞掂了一切手续,从验资到审查,不要太方便。反正公司生意赚钱不赚钱跟他也没关系,律师只管自己收费,收一笔是一笔。
由于没有人对洛可嘉接下来的行动有任何兴趣,大家的亲戚朋友暂时还没生病,目前为止洛可嘉一个星期都没有得到任何社交邀请。
Mandy将她设计的装修图打印了出来发给了热旺,让他对装修队解释。换设计师的原因是,Peter介绍的设计公司那位的要价突然翻翻,让预算有限的热旺守着一堆黄沙水泥傻了眼。
墙都敲了,家具都处理了,你设计师撂挑子算怎么回事呢?
洛可嘉当即给闲得发霉的Mandy下达了室内装潢设计任务。经过通过邮件交流,图纸几番修改,Mandy按照她对“风水”的理解,给小别墅,特别是一楼和前院做了天翻地覆的改造。
首先一进门,院子正门口后面安排了影墙,阻挡“煞气”,堵住不善的视线;其次,大门的开口放在了东南面而非常规的正中间,配合影墙可以顺利地组织枪战中的有利地形;第三,一楼客厅为了藏风纳气,进门就是圆形的八卦阵,由沙发和矮几构成。
厕所改到西北角,厨房放到东北角,中间隔有书房和杂物房。卧室门不能正正对厕卫,开放性厨房加上了隔断,诸如此类。洛可嘉觉得这个方案中不中西不西……所以你让搞城市设计的人来做室内设计,未免有些专业不对口。
但是小申和涂敏对新方案相当满意,尤其喜欢会客室的圆环设计,感觉十分适合打扫……May也很赞同自己的小书房和卧房紧挨着,她特别喜欢在阁上楼安排了乒乓球室和舞蹈房这个主意。
Mandy又说以后最好把后院外面的广阔地皮买下来,造个大楼做靠山就更好了……
所有的人大笑。在新约克市内起高楼?你得花多少钱?
最后洛可嘉问Mandy,他已经跟她父母弟弟闹僵了,会不会让她难堪——谈话在Mandy哈哈大笑中结束。
迫提亲(下)
冰龙一连三天都把自己关在山洞里反思。八爪鱼妖找他踢球不去,鲇鱼找他喝酒不去,飞鱼找他赛跑不去,乌龟精找他下棋不去,小公主找他询问蝴蝶的来历,他又说不出来。
但是一到晚上,月上中天,蝴蝶必然会吹箫吹笙,敲琴弹瑟,每天的乐器大多都不甚相同,一开始那蝴蝶必然是不熟练的,但半晌的练习后它肯定能玩出花来。
为什么半夜三更演奏音乐?没有人知道,蝴蝶又不会说话,他就算说了点儿什么,你也听不懂。
忽然想起火龙女要的金属,冰龙愈发地扭捏了,霸王硬上弓式的逼蝴蝶干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为什么自己一想到某些事情,就会脸红?甚至开不了口。
每天蝴蝶都会绕岛飞一圈,然后回到山顶看着大海发呆,等半夜再演乐。一天天地,蝴蝶竟然玩遍了三千件不太一样的乐器,而且每天吹的曲子都有新意。
五年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蝴蝶不再吹奏音乐,冰龙再忍受不了好奇,抓住蝴蝶问:“为什么连续几天不奏曲了?”
戴着一只黑眼罩的蝴蝶用另一只眼望着冰龙,口器卷成一个球,翅膀轻摇,半晌向大海深处望去。冰龙糊涂了,打什么哑谜嘛?
就在此时,蝴蝶眼睛望着的方向空间撕裂,“吱嘎”的声音让人牙酸。一只巨爪从裂缝中探出来,如同恶虎探爪伸向小羊,它一把捏住冰龙脖子,将他拖入空间裂缝。
嵊蓝被冰龙捏在手里,也身不由己地也进入了空间裂缝,温度急剧下降,很快就到了绝对零度,连空气都结成了冰块。冰龙和嵊蓝气血凝结,神魂凝结,思维凝结,在彻底冻死前最后一秒被拖入了温暖的海底空间。
嵊蓝想,似乎冰龙也不怎么抗冻,还不如我这个昆虫。
火龙女双手叉腰,吃吃地看着冰龙娇笑。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帅哥,方脸大眼,宽口阔鼻,气血沸腾,目如煌煌大日,威压如乾坤倒悬。祂的手从冰龙脖子上缩回来,甩了甩,放在身后,冷笑着看着冰龙。
冰龙当即跪倒,“南,南海之主,请接受后辈帙杲之无上敬意。”
南海龙王敖明等着帙杲三拜九叩大礼做完,才低声道:“免礼。”
冰龙气得脸都红了,但还是得面带微笑,躬身听训。
敖明说:“你们几个外来户在我南海也待了不少日子,还拐走了我许多的海妖,害得老子礼都少收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火龙女捂住了嘴。
帙杲忍气吞声地说,“主上不良于行,恐怕还要养伤一些时日。”
敖明不耐烦地说,“说好在我这里只待一千年的,如今两千年过去了,怎么还没养好?不会是喜欢上了这里的人或者地方,不想走了?一个二个的,打量朕好说话是吧?”眼睛百忙之中还瞟了女徒弟一记。
火龙女笑得更摇曳了。
冰龙一咬牙,“北海游龙帙杲喜欢上了婧婧姑娘,正在想方设法凑彩礼,请南海之主多宽限几日。”
火龙女娇嗔一声,扭过脖子,却又不走。
敖明捻须呵呵笑道:“如果我不敲打敲打你,你是不是就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这只蝶妖不错,就拿它当提亲的彩礼吧!”
婧婧一伸手就取过了嵊蓝,瞪了帙杲一眼,然后开始弄蝶。
冰龙一脸欣喜状,大声说,“多谢南海之主。”小火龙女撇嘴,拿我的战利品当作娶我的信物,真有你的……一个大男人居然抠门成这样!要不是你实在是帅,功夫实在太好,本姑娘才不要你呢!哪会像现在这么便宜你,让本姑娘在师父面前没面子?
敖明道:“听说你家主子还有一个女儿?”
冰龙脸都白了,他躬身不语,敖明道:“让她来见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允许你主子继续住下了。”
婧婧火龙抛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过来,冰龙咬住下唇。
敖明道:“嗯?怎么?见不得人吗?”
冰龙忙道:“不会不会,我这就去请小公主。”
听到小公主三字,火龙婧婧将脸色沉了下来,嘴角抿出一道刀痕,她号称郡主。
敖明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帙杲没办法,退出了大殿。
感受到空间扰动之后,敖明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宝座上,皱起眉头道:“婧婧,你确定他主子是魔头?”
婧婧拎着嵊蓝道:“帙杲身上有奇特的气息,等见到那位小公主就都清楚了。”
一直到天晚,又到日出,那位传说中的小公主始终没有出现。龙王大怒,对婧婧道:“你点齐十万水军,去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谈得不好,将她们全部生擒来见我!”
龙王一怒,真是天翻海覆,十万海族顷刻召至,在水面上耀武扬威,钳、爪、针、鳍、翅、喙、牙……闪着不祥的光芒。
龙王随后赐下令旗,婧婧将十万水军卷于旗内,三步走出,来到了绿螺般的山峰前。
水军一半潜入海底,一小半立于波面,一小半能飞的悬于半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立体交叉无死角阵势排开,守在红龙身后。
婧婧质问道,“有客至,贤主人何不出迎?”
除了水族的喧嚣,对面山峰突然飞出无数海妖,哭喊着:“郡主饶命,我们都是冤枉的……”将这些投机分子绑了之后,山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火龙女挥旗向前迈步,十万水军轰然出动,将山峰团团包围,波涛渐急,拍岸惊云。
这时,一低沉的女声道:“妾身病弱,借贵宝地养伤,求南海之主大发慈悲,容以后报。”
一只海螺中传来龙王声音道:“凡事俱当公事公办。夫人占据此地已有两千年之久,并未有税金租金缴上。吾左右皆以为夫人乃是恶客,欲请夫人离开南海。如今以吾观之,夫人乃是道德之士,天下之大,尽可驰骋,何必偏安一隅?”
龙女叹息道:“话虽如此,如若南海容不得妾身,天下之大更难有妾身一栖之寸地了。”
龙王冷笑道:“且让天下评评理,本王容你吸食仙灵气两千年,尽显慈悲为怀,就算在观音面前也说得过去了。反而夫人自称观音座下龙女,两千年鬼鬼祟祟,行事诡秘——难道是夫人犯有重罪?南海地狭,本王代天巡检,断不敢误了上皇重责。请夫人明示,你到底犯了何等重罪被逐出观音门墙?”
龙女道:“前因后果与南海无关,事涉隐私,请容妾身守秘。”
龙王道:“既如此,请夫人离开南海。倘若观音垂询,本王也吃罪不起。”
山峰中陷入沉默。
良久,从山上飞出一物,龙女道:“此物乃是龙族瑰宝,是我父赠我傍身,便转赠南海之主,请求再许我于此休养两千年。”
一只手从空气中显现,将那个东西收了,良久,南海龙王道:“照理本王位卑德薄,原本不配拥有此物。但既然夫人重病养伤,那么暂时由本王代为看管守护也好。倘若遗失了,是龙族之不幸也。如此本王做主,夫人想在这里休养多久都行,必要将伤势全部养好。”
龙女道:“如此多谢本家照拂了。”
龙王干笑道:“好说好说。”
龙女又道:“尚有一事望南海之主知晓。那只妖蝶能以音乐助妾身养伤,乞求发还。”
火龙女立刻道:“前日帙杲向我师父提亲,此妖蝶乃是彩礼,请夫人明鉴。”
龙女悠悠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婧婧展开龙王令旗,将十万水军卷了,三步走出,消失在碧涛红日之间。
三条龙看来是被隔离了。
难或易(上)
回到龙王大殿时,南海龙王敖明早走了,火龙女婧婧恭恭敬敬将令旗缴还,然后把鬓边蝴蝶取出来往地上一扔,“你还会音乐?奏来听听。”
她想,不老老实实地五行逆转生产金属或茶叶,你玩什么音乐?难道你是冰龙最喜欢的渣男茶女?
龙王小妾三千,此时闲得无聊者有二千九百九十九,闻说婧婧在调教妖蝶,俱游到大殿内看热闹。
龙王殿有个奇处,平时无人时仅一百来平方米大,若有事,人越聚越多的话,这殿自动会变得广大,以适人数。
嵊蓝原不惧水,洛可嘉曾指挥木头身体在水下走了几个月。化蝶之后嵊蓝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淹死,蝴蝶的呼吸器官叫气门,位于腹部两侧,通过胸腹鼓缩进气出气。到了水下,万一不能呼吸怎么办?所以他只敢在水面上飞,绝不入水。另外一个原因是水下妖兽太多,天晓得什么鬼埋伏在下面。
龙王大殿自然充满着温情和水,嵊蓝又没腮,水进不来,氧气自然也进不来。幸好他已然脱去凡胎——呼吸这种低级生物本能,地仙留或者不留,就由得作者君不懂拐弯胡说八道了:说不用呼吸,就不用呼吸!
嵊蓝的气门虽然没有吸到氧气,却长长地吸到一口仙灵气,让他舒畅地差点哭出来。龙王真会享受啊,把龙宫造在仙灵气眼上——这里的仙灵气比他自己修炼出来的仙灵气多了千万倍,只是品质差强人意。
可惜这种天生地造的低品仙灵气只能让你吃着解馋,没法子助你提升修为——甚至反而会影响你进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会毒害你的吃苦心,变得拈轻怕重,喜欢走捷径,不肯踏踏实实地打磨。
而只有老老实实打磨基础的人,才会有一丝丝飞跃的可能——要看心性,以及运气。天下道德之士数以万亿计,得道者亿分之一二,在得道者中脱去凡胎者又不及万分之一二。地仙之中侥幸能避过三劫五难的再万分之一二。长生不老晋升天仙者,也不过幸存者之万分之一二而已。
就在火龙女将嵊蓝往地上一扔的那一秒钟里,嵊蓝已经感悟到了一切,主动切断了气门。我要的仙灵气我自炼之,绝不能求诸于外。否则因来得太容易变得浑浊,或者胸襟狭窄而志小气短了,悔之不及。
嵊蓝将身材展开到大约相当于三分之一个龙王身高,稳稳地坐在地上,从乾坤袋中取出琴与葫芦丝,五六种乐器一字排开。
就在他尝试着看能不能在水里“吹”一下时,南海之主忽然出现,略微有点衣衫不整,祂盯着嵊蓝道:“将我儿交出来。”
冰寒的声音传遍了大殿,瞬息之间龙宫冰冷如冬,海水沉静如坟,刀剑之锋加颈。拥挤而来的龙王妾们噤若寒蝉,拼命往后缩,唯恐被龙王迁怒丢了性命。
嵊蓝早就预备好了被抓个现行,敖癸变成了玉佩中的一员,这么大的事南海龙王没有道理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乾坤袋稍微一开口,龙王立刻警觉到了儿子的气息,这让祂心里一痛。
嵊蓝将玉佩和九龙神火鼎与罩都取了出来,敖癸、敖丙、敖烈和八妖栩栩如生,呆呆地看着牌面之外的人或事。
火龙女婧婧脸色大变,龙王敖明捧着玉佩放声大哭,九龙神火鼎扔在旁边他看都不看一眼。
“所以你就是镇元子的那个木头徒弟了。”敖明的脑子虽然慢,但也理顺了关系。傻大木音乐专精的事情有许多仙人知道,虽然道德神龙杀掉了旁观的万仙,总有漏网之鱼提前溜走的,包括那位游戏人间的天仙大佬,参与者中不仅有十大天帝,旁观者中还有王母等。
敖明哭道:“可怜我儿要白受这封印之劫……何时才是个头啊!”
十大天帝联手封印四小龙绝非是小事,到现在天帝们也没有松口的意思,敖明自然明白了里面有玉皇大帝的旨意,要磨一磨龙子龙女骄奢的性子。
这是罚,也是成全!如果龙子龙女在玉佩小空间中修行有成,破了这个封印,前途将会一片光明,升上三十层天,至少二十层天,去当官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但如果敖明胆敢倚老卖老地作弊,帮助他们脱困,恐怕玉皇一怒不是祂小小的凡间镇守龙王能抵得住的!
这也是四海龙王假装没这事发生过的原因!龙族传承必然要挑出最合适的那个,上苍要授与你重任,必有相应的苦难先考验你,反复出现的考验就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培养”。
敖明恋恋不舍地将玉佩又还给了嵊蓝道:“九龙神火鼎与罩你也收了,如果你遇险,就放心地用。朕赦许你做四个龙子龙女的护道之人。”
啊?要我做保姆?等着他们成长?嵊蓝立刻明白了这些事情的内在逻辑。
十大天帝封印了这些花花公子就是惩罚他们放出道德神龙这种“你控制不住但为了面子偏偏要搏一搏”的东西,同时也预留了生机,算是领导在提拔任用你之前的考验。
四海龙王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面的人必须要关照祂们子女进步。但是为了不留下口舌是非把柄,相应的组织程序、要走的流程必不可少,而且难度要加码,不然以后提拔这些年轻干部时何以服众?反正这些二代浑身上下都是护身的宝贝,再怎么玩儿也不至于玩坏了。
为了让嵊蓝这护道人有积极性,每个天帝还送了一招科学防身术,如此说来嵊蓝也不吃亏,乖乖当保姆,去奋斗吧。
以敖丙这种死而复生的强大龙子来说,突破地仙级别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倒是八妖这种心思浮浅的,敖癸这种心思单纯的,敖烈这种从来没吃过亏的,要突破很费劲。
火龙女立刻从人群后面跳了出来,大声喊找到了癸太子全亏了她捉住了蝴蝶,她的功劳最大,师父一定要好好奖励她云云。
龙王点头,笑意上脸,龙宫大放光明,春暖水柔,碧波如洗。
龙王姬妾们拥上,各自施展如潮的口才手段,将龙王、婧婧、敖癸太子各个轮流夸赞一翻,减少了老同志不少心理压力,舒缓了因护雏而产生的关心则乱的焦虑。
嵊蓝被汹涌的女人们推搡到了角落里,找到空档将玉佩和仙鼎仙罩收了,缩小了身量,考虑如何溜走——
“傻大……淳化真人,”龙王隔着三千女人(妖)吼,“你喝酒不?”
难或易(下)
今天宴请洛可嘉的是新约克华人商会。几个精明与贪婪全放在脸上的中年人轮流把盏。红白黑黄的酒五光十色,鲁粤川浙的菜千滋百味,环肥燕瘦的妹嬉笑娇嗔,百千万亿的流水唾沫横飞。
攒这个局的小伙子叫王海东,背景惊人,手腕灵活,机灵百变,英法西日语都能说,电子机械服装食品的生意都曾做过,大概身价也不会太小,但从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傲慢,就像是领导身边的秘书,有事隐入背景板、没事他最跳得欢。
也不知道老申头从哪里搭上来的关系,说小王是当年老战友的孩子,在两边跑生意,赚几个辛苦钱。
洛可嘉立刻就知道了老申接头的入口就是这个青年了。Ethan当天就拿到了十三个名字和地址、工作单位,和这位小王对接——那表情之酸爽,简直绝了。要想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这些老申口中的苍蝇蚊子,你得动用多大的资源?要先在亚麻体制里取得多大程度的谅解?
两边搭上钩之后就没洛可嘉什么事了——其实本来就没洛什么事,有事的是老申头,跳得比他儿子都欢实——申豹去首都DC找Tina的下落,目前大概还在挨美女耳光。
王海东说,照理疫情期间不要聚会,好在大家都至少打了两针疫苗,而且这家馆子的管理还是很到位的,每五个小时喷一次药。
大家频频点头。与会的都是新约克、DC、费城东海岸一带有头脸的华人,大多数拿着亚麻国绿卡,但家里都有人在某个位子上把着实权。
王海东一个眼神将陪酒的美女们请了出去,门也反锁了,说:“要是在过去,拿个疫苗、防护服、测试盒之类的东西还算个事儿?倒霉就倒霉在最近的世道不好,方方面面抢得厉害。”
喝酒喝得正好的人们点头应和,把酒杯放边上,下面就谈正事儿了。
王海东说,“洛医生初来乍到,本来说是开医馆的,结果得罪了人,几个月都没开张……”
大家一起去看洛可嘉,敢跟E先生撂脸子的人再怎么说他糙或者浅,你不得不佩服其勇气,更听说黑道栽在此人手里的性命已经有二三十条了,FBI都拿他办法不多。
王海东将洛可嘉的战绩无限拔高之后,降低了调门,“洛医生想在亚麻搞个区块链数字币,割割亚麻韭菜,要资金助力。南面毒枭那边主动贴了上来,但要求得到一千万支新冠试剂。”
讨论声纷起。大家都用鄙视的眼神看一眼这个残疾人——和毒枭搅和在一起能有什么好鸟!还拿救命物资去换害人精毒贩子的资金,还搞区块链、数字币?你懂这里头水有多深?
王海东说,“南边给出的价格是十倍市价,另得带着些疫苗……”
瞧不起洛可嘉的眼光更多了,你做人的底限呢?毒贩子也算人?
王海东像是没有注意到大家的不认可表情,接着说,“洛医生给国内的报价是,捉十三只虫子。他们分别是……”
下面的人脸色大变,这十三个名字可非同小可,在亚麻和加拿呆都是上了大统领小本子的。
王海东微微一哂,“截止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十三只虫子里头已经挑了十一个了,还有俩……”
他的手机亮了一亮,王海东瞟一眼说,“也伏诛了,全部都是意外,或者新冠突发。”
大家都警觉起来,洛医生这一手对大家也是一个警告,我能动那几个,就也能动在座的所有人。白道我不怕,黑道也不怕。
这个人宜敬而远之。
王海东道:“买家的诚意是到位了,反倒是洛博士那边被人家将了一军——他和我拥有的资源远远达不到买家的底数,所以向大家求助来了,诸位大老板看看咱们帮得上帮不上?”
王海东摆出立场,站洛可嘉,这让众人有些惊讶,看来里面的水比想像的更浑。
最后这句里的“咱们”可包括在座所有人,大家心里门清,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人也听不到刚才这些话。当然如果有人敢出门乱讲,有可能就是第十四颗人头落地。
一个老板扬声道:“洛医生的缺口有多大?我连山商社支援一百万剂疫苗,弄三百万试剂也不难。”这些人的背景、实力之强真不敢往深了想。
洛可嘉拱手相谢。
其他大佬纷纷地道:“我们每家都凑凑,估计就差不多了。”
热闹到最后有人问,“洛医生要搞区块链,技术上准备得怎样了?”这是来摸底了——资金你可以靠毒贩,那技术呢?
洛可嘉道:“这个大家有所不知,我们公司最强的就是技术力量,包括人工智能、黑客技术、经济分析,股市汇市投资……都行。”
那人看着洛可嘉道:“洛老板可别吹牛喔。”傻子过江……
洛可嘉直视对方道:“赵老板出个题呗。”
赵老板说:“明天有家上市公司要在纳思达克敲钟……我呢捐是能捐点疫苗和试剂,但是也希望洛老板给点儿实惠——”
洛可嘉笑,“您老想多要点原始股吗?”
赵老板说,“那倒不是,明天上市的那公司董事长跟在下有些龃龉,我不大希望他赚得太多,如果他得了个天朝首富的名头的话,我老脸难看啊。”
旁人纷纷笑道,那个多多科技本来是和赵老板合作的,现在跳糟找了个对头公司……
洛可嘉笑,“Minerva,你听到了赵老板的诉求了吗?”
洛可嘉手机一亮,“Minerva?”有人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一个女声接口说,“明天上市多多科技,其财务报告有重大缺陷,而且该企业多项专利是买来的,后续乏力。他们的拳头产品有重大隐患,容易被某波段的信号干扰而引发故障,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召回价值一百亿的产品。这几条消息够了吗?”
如果情况属实,这个企业甚至将不得不面临巨额索赔。
赵老板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不啃声:怎么我刚刚提到多多科技,你就巴拉巴拉一大串,真的假的?
Minerva说,“请大家明天上市时挂些空头头寸,我将于下午落市前后将详细资料发给承销券商和监管部门。祝你们用餐愉快。”
洛可嘉问,“这个消息能抵消您转让疫苗和试剂给我的损失了吗?”
众老板都不太敢把话说死,明天的事明天看了再说吧。
不出意料,第二天的多多科技开盘大涨,此股占着新能源、新零售、自动驾驶等多个概念,溢价不少。以开盘价计,创始人的身家翻了几十万倍,成了亚洲首富。
微妙的事情发生在午后,多多的股价在午后略有回落,慢慢的空单开始出现,渐渐累积到了不是正常的保守对冲策略该有的程度。
千坛醉(上)
在收盘前半个小时,多家券商经济公司内部开始疯传多多的会计报表里头的“应收账款”、“折旧费”、“计提坏账”有些超出了正常范围。股价开始掉头,到收盘前十分钟,又有消息称该公司技术专利是买来的,后继乏力,而研究经费占销售比例之低简直刷新了科技公司的下限。
到了收盘时,多多科技即时股价比发行价低十美分,可谓惨淡。业界消息满天飞,一篇据说是关于多多科技的研究报告已经摆在了所有的券商桌面上,纳斯达克官方在电视和网站上开始谈“规范”、“数据透明”、“审计”的重要性。
风雨欲来。
洛可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绿盈盈的股价开始翻红问,“Minerva,那个多多科技难道真有问题?跌得很干脆。”
人工智能冷冷地说,“只是两边会计制度不同罢了。”
洛可嘉难以置信地问:“专利呢?”
AI说,“他们并购了好几个小虾米科技公司,当然算是买来的专利啦。但是后继乏力是因为目前行业技术普遍到了瓶颈,乏力是普遍现象。投入比例低也是会计制度的原因。”
洛可嘉说,“那么某个波段会有信号干扰,要召回产品呢?”
AI:“车子从天朝的5G城市跑到4G、3G的亚麻乡下,你说会不会有巨大影响?”
洛可嘉说,“所以一百亿美元指得是销售额而不是损失额?”
Minerva简单地说,“基本上只要升级软件就行,没有什么损失。索赔不会得到支持。”
洛可嘉说:“如果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那么你建议他们挂空单岂不是害了他们?”
人工智能冷冷地说:“你说投资者中,相信科学和专家的多还是相信阴谋论多?上市当天就爆出丑闻,虽然一定会最终会被认为是对手公司下三滥的损招,但是有多少人会宁可信其有?股价反映的是长期趋势和基本面,那短期呢?”
洛可嘉说:“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发公告辟谣了呢?”
Minerva:“谣言满天飞,辟谣跑断腿。反正做市券商和调研员未必完全懂行,肯定有人会紧张过度,有人想护盘,有人会先溜号。我觉得这个多多科技至少明早还要跌一跌……顺便说一句,我在今天高位买了空单,把咱们的钱全投进去了。”
洛可嘉:“你这样做岂不是很冒险?如果赚钱了,倒好像是我们在算计多多科技似的。万一被指操纵市场呢?要坐牢的。”
AI说:“咱们才投了几个大子儿?操纵市场也轮不着咱们!不用担心吃牢饭,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主要想做一个社会试验,我想知道昨天吃饭的那个圈子的思维方式是什么:不参与或者静观;或趁机推波助澜;或者反方向搏一搏;或者出卖我们;或者把内部消息传得满天飞趁机捞人情;或者闷声发大财;或者事后责怪我们出售假消息……”
洛可嘉目瞪口呆,这都是人干的事嘛?喔,对了,她还真不是人。
Minerva说,“人可真复杂啊,不多设计几个社会性试验,我怎么敢找到了身体就住进去?”
洛可嘉闭嘴,这位如果真的找到了身体,指不定能闯多大祸呢。
第二天果然有了公告,详细解释了多多科技的公司制度、研发费用、升级体系、技术特点和光明前景,基本上和Minerva预估的内容差不多。
可惜当天稍微跳空高开百分之零点二,先上涨一波,然后一路向下,探底后企稳。最低点和最高点的振幅高达百分之十三。Minerva果断平了空单,落袋为安。
收盘后洛可嘉查看了一下账户,竟然赢利有百万美元之多。
晚上那位赵老板还打电话来报喜,说狠狠地做了一波,小有赢利,改日再约当面致谢云云。
放下电话,Minerva闷闷不乐地说,“白忙活了,他根本不在乎对家现在是不是亚洲首富,其实只想利用咱们赚点零花钱……人类心理实验数据还不够我做出结论和判断啊。”
洛可嘉安慰她道:“人类的脑回路那么复杂,而且还有情绪参数,绝不是机器那么单纯的。”
AI喜道:“我明白了,必须要先从大脑结构开始研究,嗯,我要黑入小马的生物实验室去偷他们的实验数据,他们的人机对接实验启动了,我要看看能不能得出更靠谱的结论……”
南海龙王有个毛病,他喜欢搜集难得之物,摆在某个秘室里欣赏——哪怕被人嘲为垃圾。在他收藏的宝物中有诸如诗仙的墨锭、词圣的镇纸、名妓的绢帕、不得志才子的画扇、不知名玉匠的精工刀、沙漠鹰王的爪、火焰山的石、车迟国的三清像、玉兔精的内衣、唐僧遗留下的破损经卷、九头虫脱落的羽毛、定海神针的锈斑、天帝更换的车轮、以及不同年份、不同产地、不同原料的酒大约十万斤。这些酒每年还随着老百姓的春祭秋祭年祭而持续增加着。
至于酒器那就更多了,玉杯有五百套,青铜爵有三千款,玻璃盏有五千枚、瓷盅有一万个、精品陶瓮有六百口……
他的十万斤酒是凡间五谷之精,不入天仙之口,只有地仙和普通鱼虾喜欢。以他的身份档次,如有客来,他必用仙果仙麦酿制的仙酒飨客,而少用凡酒——丢不起那人。日积月累的凡酒堆积如山,所以南海龙王总想着找个机会来把这酒干掉。
但闷酒难以下口,酒友难寻啊!
你最好要找个李太白、贺狂客、徐青藤那种一流酒友,喝醉了名留千古,喝不醉揪着胡子,能把你骂上热搜。次一级就找阮籍、刘伶那种的,越喝越激动,翻白眼骂人,痛快是痛快了,但要当心被连累!再次你要找个张旭、苏轼那种自惜羽毛的,绝不喝醉只求微醺,但一旦留下狂草大章或惊世诗词,那可就发了。再或一等的,要找个郑板桥、唐伯虎、陶渊明那种的纯粹就是馋,生怕喝吃亏,表面还扭捏着,却也有轶事传世,算是真风流。最倒霉找个本书作者那种,闻着酒味就醉,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千坛醉(下)
这个妖蝶原来是个木头,跟着镇元子混植物人界,又在矸玮国混过政坛,大概不会太无趣吧?龙王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可怜嵊蓝从来不懂拒绝,也根本没有自知之明,而且喝酒这种浪漫的事还根本没有尝试过——万一不小心喝成传奇了呢?
于是点头。
敖明大喜,当即命人排开小花园,大家一边欣赏妖鱼舞,一边拣小菜过口——蝴蝶连嘴都没有,大概不会喜欢嚼螺蛳、品鱼生的吧?所以嵊蓝面前有酒无菜……可以让他醉得更快些。
龙王注意到火龙女布菜的小机心,一笑。这是怕自己输?
宫庭乐师开始奏乐,东敲一下,西打一记。
龙王先拿一坛黄酒抛过来试探一下对方深浅。嵊蓝将口器吸管探入酒坛,呀,恶心死了!这啥玩意儿?马尿?又苦又涩。
龙王自开一缸,大嘴开合,干杯。嵊蓝灵机一动,将酒吸入胸口通道,往淳化的小空间里一倒——哈,完美。
龙王看嵊蓝喝得爽快,大喜,吃肉。嵊蓝抹抹口器,我的菜呢?
第二坛是五十年酿蒸馏白酒,酱香扑鼻。嵊蓝浅浅地舔舔,哇,太辛辣了吧?这哪是酒,明明是火!不用说了,倒给人面鸟去享用吧。
龙王见对方居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深刻地意识到今天碰上高手了,于是也不让人休息,再开一桶高度数葡萄酒XO,血红带金黄的颜色映在巨大的瓷盆里极是漂亮。嵊蓝偷偷先尝了尝,哎呀,果香的确撩人,但有股死木头味儿,膈应人。于是又送入小空间,或者人参果们会喜欢这玩意儿。
龙王要疯了,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给力的酒友!太豪爽了!他大喜过望,连声喊再来一个。
火龙女瞟一眼妖蝶,坐得稳稳当当的,心里也佩服。这些喝花蜜的昆虫居然喝起酒来能赛过鲸妖。上次一头鲸妖来找老大讨酒喝,才下去五坛子,那位就顺着洋流漂走了。今天看情况,五坛子大概干不掉这位。
她在如山的坛子里挑挑拣拣,竹叶青?就它了,不错的药酒。嘿嘿,一般人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品出药酒的好来,你能行?我不信。
嵊蓝没有眉毛,所以没有龙或者鱼发现他挤眉弄眼地把竹叶青全泼给了淳化,化肥农药来了,欢呼吧兄弟。
看到蝶妖的表现,阅妖无数的龙王甚至有点儿崇拜他了,今天碰到酒中仙了啊!
看来是年份不够!上老窖原浆!
火龙女舔舔嘴唇,今儿可太刺激了——五百年陈老窖原浆,这么一坛子下去烧不死你个小样儿?
嵊蓝在龙王震惊的目光里将原浆一大口送下小空间——虽然我无福消受,但那边有十万挂零位大佬,开怀痛饮吧!
如此喝了三天,一大堆万金难求的年份酒原浆被这二位当场瓜分。当最后一滴酒在龙王痛哭声中消失,龙王倒地打呼噜后,嵊蓝施施然站起身,在地上写道:“原来这就是酒!”
哇,把小花园挤得像罐头一样满,看热闹起哄的虾兵蟹将忍不住大声喊,原来他是第一次喝酒?
天生酒仙。
婧婧咬着下嘴唇说,“淳化真人,你要不要休息休息?”
嵊蓝心道:这不休息三天了嘛?脚都麻了。他摇头起身,指指门外。
火龙女看着他六条腿僵且直——你个木头蝴蝶,路都不会走了还嘴硬!说,“我陪你看海。”
有了火龙女的陪伴,嵊蓝终于敢深潜了。只可惜南海龙宫门外面乌漆麻黑,嵊蓝最想要看的珊瑚根本没有。但补偿他的有一望无际的海底森林,巨兽怪鱼群龟毒蛇长蛟圆蚌水母常有出没,沟壑纵横,山峰奇诡,平原广阔,激流如风。
自从饮酒千坛活活放倒龙王之后,嵊蓝在火龙女心中的地位终于从“活玩具”、“乐师”变成了“护道者”,虽然她法力远胜嵊蓝千百倍,究竟是不敢太过无礼,比如把嵊蓝捏在爪子缝中或者往头发里一塞……所以她乖乖地游在嵊蓝身侧,陪他慢得跟蜗牛似的移动。
好在嵊蓝游了两天,细心体悟之下身体渐渐修正到了最适合水下潜行的姿态,前行速度快了十倍。一龙一蝶在海底飞速前行,冲撞鱼群,杀透鲨鱼阵,欺负一下鲸与海豚,在巨大的水母背上跳来跳去,拉着巨乌贼的触须把它扔出去……
火龙女一开始还端着架子,言语间文绉绉的,疯玩了两天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大谈特谈人生感悟。嵊蓝是个完美听众,既不打断你也不反驳你甚至还时不时地点头摆翅赞同你而且绝不笑话你。到了第五天,火龙女就把蝴蝶妖当作了最好的闺蜜。分享了她的秘密——刚刚孵化就被父母抛下给了南海龙王当徒弟,从小被敖癸欺负,没有朋友只好拼命缠住帙杲那个怂货,故作大方爽朗其实很贪财小气……
“我凭什么要对海狮精笑脸相迎?难道就因为他们全家都是左将军吗?我虽然不领兵打仗,但是我是监军啊!你说,我怎么可能听从那个笨蛋调遣?”婧婧随意点评着龙王麾下的歪瓜裂枣。
嵊蓝将脖子拉长,将两根长须绞成辫子向前方伸出以减少水的阻力,同时拼命点头:婧姐说的太对了,那个海狮精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偷喝了一坛老窖原浆,净占便宜了。
他努力让身体变成流线型,翅膀试验了无数的角度与位置,以求身体阻力接近零,而拍打时却能形成最大推动力……一边忙着抠细节,一边仔细听婧婧分享“我虽不是绿茶但是肯定要作一作不然白当一回女孩子”的心路历程。他长长的口器收束在胸前,将六条腿固定住尽量不出现凹凸,必须还要时不时地配合婧婧做出正确的反应。
累死。
以前在空气中飞舞,蝴蝶移动方式是不一样的!在空中浮着时,动作的起承转合要猛烈又浮夸,本能地要避开捕蝶的网兜或鸟喙,角度得刁钻、方向须诡异。到了水下,暂时不用担心有钓钩或者蓝鲸,只要苦练速度和方向就好——甚至保持平衡都不再是重点。
如今的嵊蓝就像换了个物种似的,原来飞行像舞蹈,如今飞行就是赛车,为了速度可以牺牲一切。到最后他扇动了翅膀就会立刻收翼然后借着惯性向前冲,速度快得有如水下闪电——就是不清楚,以后出水,在空气里也这么飞的话……一头撞死在山头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速度带来的激越情怀根本不是其他东西能比拟的。
婧婧点评道:“就普通凡胎来说,你的飞行已算是可观的了。但是作为地仙之体,没有空间穿透能力终是白瞎了你的境界,镜花水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