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小人戚戚争利忙
“啊~~~啊~~~”
小阁之内,欢声不停,春色不断。
直到月过中庭,那房门才初开半扇,闪出一道身影,却是这风流浪子魏寻欢。
是方才,狠心郎狂风骤雨,俏佳人招蝶引蜂。
身出小院,魏寻欢正迎着一人,黑袍罩体,面色冷峻。
“夜轻寒?”魏寻欢皱了皱眉头,转而笑道:“莫非夜大公子深宵清冷,也出来寻个欢喜之乡?”
“我是来找你的!”
“我?”魏寻欢摇摇扇子:“本公子可无龙阳之好,夜大公子若有心,自去寻个小厮取乐!”
夜轻寒脸色微微低沉,道:“有一桩买卖,做与不做?”
“哦?”魏寻欢嘴角微微勾起:“有趣……”
……
山巅之上,魏寻欢立于步非云身侧,笑道:“杀了你,我便盗采你姐姐初阴,之后夜轻寒假意苟合,成全一对神仙美眷,如何?”
步非云狠咬牙关,怒视夜轻寒:“你就是这样喜欢我姐姐的!”
夜轻寒看向昏迷不醒的步非烟,眼中似有柔情:“只要能得到她,一切都值得!”
“听明白了吧,现在可以安心上路了。”魏寻欢笑道:“你的死,会落在极乐老鬼的头上,你步家会杀了极乐为你报仇的!”
话音刚落,魏寻欢朝步非云打出一掌,这一掌道力纵横,断绝生机。
正此刻,掌力未到,一道香风飘然而至,风中暗含道力,竟拉扯着步非云闪躲开来,活了性命。
魏寻欢面色一变,仰头观瞧,一张檀木大床横于虚空,极乐老祖端坐其上,周围艳女多娇,不堪入目。
“想把恶事栽赃给老僧,怕是打错了算盘!”
“极乐!”
魏寻欢冷声一笑,道:“没想到高天逸如此无用,竟被你顷刻间解决。”
“琴圣不过是琴中之圣,”极乐老祖道:“虽说如此,东方海阁老僧亦不愿招惹,故而不曾杀他,困披一时。倒不想老僧险些着了你的道,为你二人做嫁衣!”
“既然极乐到了,那咱们的买卖也可重新商议,”魏寻欢笑而望向夜轻寒:“你说对不对,夜大公子?”
夜轻寒面色阴冷,道:“杀了步非云,之后商量!”
“不可!”极乐老祖摇摇头:“老僧只有这一个筹码,杀了他,随你二人栽赃嫁祸,届时老僧百口莫辩。”
魏寻欢哈哈一笑,道:“成与不成,皆是你二人之事,本公子只要露水之欢,日久天长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那魏寻欢施展身法,朝步非烟急掠过去,便要带她走。
哪知夜家老者早有手段,一道星河横在魏寻欢身前,挡住去路:“事情没有谈完,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夜家老者面露杀意,为了演戏逼真,夜家数人命丧魏寻欢之手,此仇虽不得报,亦不可解。
魏寻欢目光闪烁,终究罢手,道:“也罢也罢,春宵苦短,倒也不急于此一时。”
夜轻寒看向极乐老祖,沉声道:“你要如何?”
极乐老祖笑道:“老僧看中了这个炉鼎,早在床边留下位置,只等她来。”
“你怕步家,就不惧我夜家了吗?”
极乐老祖哈哈大笑:“夜家有你这等人在,有何可惧?”
夜轻寒闻言,双拳紧握,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出手,解决麻烦。
夜家老者劝道:“少爷,切莫冲动,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夜轻寒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天下女子甚众,你不过要炉鼎修炼,我可替你寻觅数个来换,如何?”
极乐老祖叹息一声:“夜家当年何其鼎盛,却有此等后人,真是盛极必衰啊!”
话音刚落,极乐老祖周身气势升腾,身背后六臂菩萨骤然显化,道势横空。
“极乐老鬼,你不守信用!”
魏寻欢似是猜到极乐老祖心思,急忙施展身法,远遁而逃。
“凭你二人也配与老僧谈论信用?”极乐老祖冷笑道:“老僧何时做过那言而有信之人!”
夜家老者急忙闪身在夜轻寒身前,头顶一片星海显化,抵御极乐老祖的道势。
“少爷,快带步姑娘离开,老奴托住他!”
“辉老!”
夜轻寒轻唤一声,毫不迟疑,转身便抱起昏迷的步非烟。
正要动身,极乐老祖大喝一声:“想走?”
六臂菩萨一掌打出,一道强横道力席卷而来,震动寰宇。
夜家老者两掌高举,漫天星河长流不息,挡在面前。
结果星河六臂菩萨一掌洞穿,夜家老者大口喷血,心神震荡。
“辉老!”
余下几个夜家之人纷纷舍命护住,拼就血肉之躯,来战极乐。
六臂菩萨金刚怒目,连杀数人,血沫横飞。
短短几息拖延,倒是给夜轻寒开出一条生路。
夜轻寒怀抱步非烟,施展斗转星移,踏空而去,临行前却反手打出一掌,击向倒在一旁的步非云。
魏寻欢与夜轻寒尽都远遁而走,剩下夜家老者单膝跪地,苦苦支撑。
极乐老祖皱了皱眉头:“真是碍事!”
极乐老祖伸手一点,一道金光划破长空,洞穿老者眉心。
老者目光呆滞,仰头倒地:“少……爷……老奴不在……以后……莫要做恶事了……”
“倒是条忠心耿耿的老狗。”
极乐老祖目光扫过,确认其已经身死道消,便要追去。
身边一女娇声道:“主人,你忘了那个步家的小子了吗?”
极乐老祖闻言一笑,手攀高峰道:“你若不提醒,我差点忘了,主人要给你奖赏!”
“啊~~多谢主人……”
极乐老祖看向倒地不起的步非云,道:“气绝已死,看来不能让那两个小子活下去了!”
言罢,檀木大床凌空飞走,远远传来欢喜之声。
不多时,一只大葫芦飘然而至,停在山顶。
丛中笑等人径自跳下来,走向倒地的步非云。
徐弘立于石上,举目看向远处,眼中竟有慕羡之色:“唉!为啥作坏人是这样令人羡慕啊!”
丛中笑等人来在步非云身侧,江凡道:“师伯,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丛中笑不答,自江凡怀中抢过一枚丹药,塞进步非云口中,随后以道力助其化之。
不多时,步非云面色好转,呼吸顺畅,只是并未苏醒。
丛中笑说道:“堂堂步家家主之子,盈冲境修士,岂会这么简单就被人杀了。”
说罢,丛中笑将步非云扛起,随后伸手一招,那滚落在地的轻灵银涯枪便飞到他手中。
“走吧,还有一个人没有捡到,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说着,几个人重又坐上葫芦,继续慢悠悠追赶。
……
一片山林半空之中,夜轻寒揽着步非烟极速奔逃。
夜轻寒看着步非烟,眼中满是柔情:“步姑娘,你是我夜轻寒的人,我今生今世绝不会放手!”
话音未落,一道掌风呼啸而至,夜轻寒急忙闪身,堪堪避开。
抬眼看,他身前不远处,魏寻欢轻摇折扇,嘴角含笑:“夜大公子,咱们的合作还没完成,莫非你也要食言?”
夜轻寒面色一冷,道:“想让我与极乐相争,你从中得利,倒是打的好算盘!”
“过奖过奖,”魏寻欢缓缓靠近道:“本公子只求片刻之欢,仅此而已。”
“痴心妄想!”
夜轻寒道力升腾,头顶上星河高悬,浩宙现世。
魏寻欢不逞多让,身周围山水田园,春暖花开,一派盎然美景。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打出一掌,掌印内含无上道力,划破虚空。
两掌相对,草木倾倒,山河崩塌,余波荡清四野。
两人各自倒飞出去好远,腹内震动。
夜轻寒手中揽着步非烟,难出全力,倒是落了下风。
无奈之际,夜轻寒缓缓落地,将步非烟放于一颗古树枝头,轻声道:“步姑娘,你在此处稍后,我顷刻便会来接你!”
说罢,夜轻寒转身重回半空,来战魏寻欢。
第一百零七章 争来争去都白忙
半悬空中,两道流光不断冲撞。
夜轻寒施展斗转星移,魏寻欢脚踏花间行客,俱是世间难得身法,二人又修为相近,一时间难以分得胜负。
魏寻欢衣袍舞动,轻声笑道:“夜大公子,你我再战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还是留些力气,去战佳人吧!”
夜轻寒面色阴冷:“你若再敢打步姑娘主意,我定要取你性命!”
二人僵持不下,山林之间,惨遭波及,古木倾倒,鸟兽奔逃,落得一片狼藉。
“吼――”
一声大吼震慑琼霄,自那远处山上,竟跃起一只异兽,体长数丈,肋生双翅,竟是一头斑斓猛虎:“
肋生翅,獠牙招,血盆大口敢吞霄。雄霸山林称王号,谁人敢说好大的猫。”
这斑斓猛虎双翅震动,便朝两人而来。
魏寻欢面色大变:“不好,这妖虎怕是将我等视做入侵者,要来铲除!”
妖虎临近两人,张开大口,紫炎喷薄,弥漫天空。
两人仗有身法,急忙躲避开来。
魏寻欢冲妖虎笑道:“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妖虎眸中阴寒,口吐人言:“人类,扰我清修,该死!”
言罢,一只虎掌拍落,震的虚空动荡,余波向四周扩散,将二人震出好远,方才站稳。
魏寻欢急忙对夜轻寒道:“夜大公子,现在强敌在前,你我还是先联手再说!”
夜轻寒不答,反而朝魏寻欢祭出星图,图上七颗星辰熠熠生辉,显现星辰之力。
“北斗七星图!”
魏寻欢惊道:“你竟然带着此件道器,难怪有恃无恐!”
星图显化无上银河,镇压虚空,令妖虎也不敢轻举妄动。
魏寻欢重又甩出那副美人图,护住周身,随后施展花间行客,远遁而去:“夜大公子,这次我认栽了,不过事情可还没完!”
魏寻欢方才逃走,夜轻寒便转而望向妖虎。
妖虎隐隐低吼,它虽对星图有所忌惮,却还不至于吓得退缩。
夜轻寒道力倾注在星图上,星图立时星光璀璨,道韵蔓延开来,覆盖半边天空。
妖虎大吼一声,周身气势磅礴,现出浓浓紫光,头顶上凝聚出一只猛虎虚影,威势惊人。
夜轻寒二目一瞪,星图朝着妖虎砸落。妖虎吼声大震,猛虎虚影咆哮迎上,撞在一起。
万千星辰流转,星光溅射,洞穿猛虎虚影。猛虎虚影妖力蓬勃,两只虎爪之下,拍碎无数星辰。
正在两方僵持之际,一道流光划然而至,却是极乐老祖。
极乐老祖端坐在檀木大床上,眼前一亮:“北斗七星图!夜家地阶上品道器,只差一步便可成仙器,莫不是魏小子已经死了?”
收敛心神,极乐老祖从旁观望,那妖虎虽有不灭境实力,却与自己伯仲之间。倒是夜轻寒手握北斗七星图,自己怕是难以对付。
于是,极乐老祖暗运道力,突然朝夜轻寒打出一掌。
夜轻寒此刻心神俱在妖虎身上,待察觉身后之事,已然来不及。
这一掌结识打在后背,夜轻寒大口喷血,面前星图无人主持,亦被妖虎震退,重又飞回夜轻寒手上。
未等他有所反应,一只巨大的手印一把将夜轻寒摄拿住,拉到极乐老祖身前。
极乐老祖冷笑道:“夜轻寒,你把我的炉鼎藏到哪儿去了?”
夜轻寒嘴角血迹流淌,喝道:“你敢杀我,必要承受我夜家怒火!”
“我不杀人,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极乐老祖掌心发力,一掌打在夜轻寒前胸。
前后两掌伤势叠加,夜轻寒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极乐老祖神识扫过周围,倒是发现了被夜轻寒放于树梢的步非烟。
极乐老祖微微一笑,对夜轻寒道:“待我与那炉鼎修炼时,便要你在旁观摩!”
正此时,那头妖虎嘶声咆哮,猛虎虚影朝极乐老祖便冲了过来。
“还要解决这只畜牲才行!”
极乐老祖皱了皱眉头,随手将夜轻寒放在床边,随后自床上腾身而起,立于半空,身后六臂菩萨像显化,六掌齐出,与这妖虎站在一团。
极乐老祖此刻不愿久耗,尽出全力,打的妖虎节节败退,难以招架。
……
却说自远处天边,一只土黄色大葫芦缓缓飞来,葫芦上坐着叶凌等人。
叶凌神识强横,突然睁眼道:“前面有人打斗,而且实力不凡!”
“哪里哪里?”
江凡与白无御极目远眺,这才发现远处云空扭曲,道力纵横,应是有强者相战。
丛中笑抢过白无御手里的酒坛,灌了一口道:“该救人了!”
说罢,丛中笑寻了一个山头落下,收起酒葫芦,挂在腰间,冲白无御和徐弘道:“就你们俩,去救人,我们在这儿等好消息。”
“啥?”
徐弘闻言,失色道:“我俩?前面至少都是盈冲境以上的强者,我俩去那不是送死啊,那是找死啊!”
白无御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俩不合适!”
吴情上前一步,道:“还是让我去吧!”
丛中笑摇摇头,举着酒葫芦灌酒道:“我们这里,吴情和江凡实力太弱,叶凌中毒,我又喝醉了,只有靠你们了,去林子里就能找到人,快去!”
说着,丛中笑一手抓住一人的脖领,朝前一甩,两人便被抛出去好远。
江凡隐隐有些担忧,望着被抛出去的两人道:“师伯,不会有事吧?”
丛中笑捧着酒葫芦,醉醺醺的道:“应该……不会有事儿吧!”
“应该?师伯……师伯!您别睡觉啊!师伯……”
……
半空当中,徐弘急忙喊道:“我还没到凌虚境,还不能踏空而行啊!救命啊!”
“别喊了!”
白无御摇身一变,现出真身,驮起徐弘,从旁边靠近。
“为了我大师兄,我也就豁上这条命了!”
待靠近后,白无御便降落林间,重又回到人形,与徐弘在这林间寻找。
“这么大的林子,要到哪里去找人啊?”
徐弘四下张望一番,随后自袖中取出一只龟甲,几枚铜钱,在手里不停摇晃,口中还念念有词。
白无御见了,皱眉道:“你不是儒家弟子吗,咋还会算命?”
徐弘闭着眼道:“《六经》可是儒家弟子必习之策,不过这推演测算,我也就学过一点儿,也不知能不能管用。”
言罢,甩出几枚铜钱,徐弘见了,便指着东南道:“往这边走,应该没错!”
白无御将信将疑,不过如此倒是好过随心乱撞,总算有个方向。
半空中打斗不断,道力蔓延开来,令二人已经感受到了道势覆压。
徐弘道:“咱们得快点儿走,不然要来不及!”
再往前去,远远看到一棵参天古木,已然微微倾斜,那树枝上的倚靠着一人,正是步非烟。
白无御眼前一亮,指着道:“快看,找到了!你还真就推算准了!”
徐弘微微一笑,远远看着步非烟,随后双手捧着脸颊,一脸陶醉道:“就这么远远看着,也如此赏心悦目。”
“啪!”
白无御飞身跃起,一拳砸在徐弘头上,打断他那无限遐思:“咱们可还没脱险呢,要是被上头两个家伙发现,你就下辈子再赏心悦目吧!”
说罢,白无御小心翼翼,化身仙鹤,飞到树枝上,头顶道力冲撞,震的虚空不断颤抖。
白无御用长喙叼起步非烟,一个闪身便飞到树下,将步非烟放下后,一个劲儿用翅膀轻抚前胸:“摸摸毛儿吓不着,不怕!不怕!我说,你……你居然不等我,太不仗义了!”
徐弘抱起步非烟,也不管白无御早就转身开溜。
望着面前陷入沉睡的步非烟,徐弘脸上浮起一丝红晕,随后咧起嘴来傻笑:“这辈子没白活啊!”
话音刚落,背后白无御就伸出小手,扯了扯徐弘衣角。
“干什么?”
“给我抱一会儿,我也不想这辈子白活!”
“……”
第一百零八章 误打误撞是何乡
半空之上,六臂菩萨一掌震碎猛虎虚影,那妖虎哀嚎一声,立刻闪身而逃,躲进山林之内,避其锋芒。
极乐老祖微微喘息几声:“这畜牲倒是难缠,还得赶紧离开,免得招惹是非。”
言罢,极乐老祖神识扫过树林,却未曾发现步非烟身影。
“人呢?”
神识扫过远处,却见得一只白鹤振翅高飞,那背上驮着的,正是步非烟。
“好胆!”
极乐老祖面色一沉,也未曾招来檀木大床相乘,径自踏空追赶而去。
面前白无御正拼命奔逃,突然感到身背后,有一股道势席卷而来,几欲令他昏迷。
徐弘转头望去,一只巨大手印几乎凝实,正朝这边抓来,其下极乐老祖厉声道:“敢在老祖口中夺食,莫不是嫌弃命长!”
徐弘大惊失色,抓着白无御背上翎毛,喊道:“那老和尚要追上了,你快飞,快飞啊!”
白无御吃痛一声:“我这已经是最快速度,快不了了!”
“老僧看你们哪里逃!”
极乐老祖身形逐渐靠近,大手印凌空抓来,覆盖两人头顶。
徐弘急忙自衣袖中取出一杆毛笔,周身迸发出一股股浩然之气,注入笔中,随后持笔在虚空凤舞龙飞,一道神光激荡而出,撞在大手印上。
不想神光磨灭,手印丝毫未伤,依旧落下。
“画地为牢!”
徐弘再出笔,笔尖于半空画出一道圆圈,闪耀金芒。
随后,这金芒逐渐涨大,竟将整个大手印圈住。
手印不过停了一息,便轻松挣脱束缚,抓将过来。
徐弘哭丧着脸:“我给法子了,等死吧!”
话音刚落,就在手印落下之际,上空突然现出一只土黄色大葫芦。
这葫芦朝着手印砸下,竟将其打碎,破裂开来。
随后,这葫芦重又化作一道流光,飞还到前面山头上,落于丛中笑手里。
山头上江凡与吴情放声大喊:“小白,快逃回来!”
极乐老祖见了,冷声一笑道:“没想到还有同伙儿,那就一起送尔等上西天,见佛祖!”
说罢,极乐老祖道势升腾,周身散发出耀眼金光,背后有佛陀虚影,闭目诵经,梵音大唱。
徐弘大呼小叫:“小白,你快点儿飞!再快点儿!”
白无御拼命振翅,可惜自己只是普通种族,没有强横的天赋和血脉,不然也不会如此狼狈。
漫天金光,犹如利刃,朝着白无御和徐弘方向便射来。
徐弘急忙挥笔在前,化虚为实,现出山川虚影,挡住这些金光。
不过金光锋利,无孔无入,只稍稍停顿,便洞穿山岭,照射而至。
就此千钧一发时,一只大手突然伸来,抓起两人一鹤便拉到葫芦上,随后催动葫芦极速逃去。
徐弘和回到人形的白无御大口喘息,平复心跳:“哎呀妈啊,再世为人啊!”
“谢……谢谢你们……救我姐姐……”
不知何时,重伤的步非云已然转醒,轻声答谢。
徐弘摆摆手道:“以后再说答谢的事儿,咱还没脱险呢!”
极乐老祖在后穷追不舍,胸中自有一点火气升腾:“真是一群烦人的蝼蚁!”
那漫天金光穷追不舍,大葫芦竟破开音障,速度之快,为众人所未见。
江凡瞪大了眼睛,道:“师伯,你确定你打不过后面那个老和尚?”
丛中笑沉思半刻,道:“要不然,回头去赌一赌?”
“别!别!千万别!”徐弘几下爬到前面,连连摇头:“咱就跑,跑的越远越好!”
跑还有可能逃生,这若是赌输了,可是八条人命啊!
身背后,极乐老祖动了真怒,突然自袖中祭出一个金斗,光耀四方,迎头砸落。
金斗道韵流转,乾坤奥妙,砸在大葫芦上,这葫芦瞬间坠下,重又化作流光,回到丛中笑手中。
葫芦上众人尽数自空中落下,哀嚎声声。
“救命啊!”徐弘放声大喊:“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白无御想化作真身接住众人,无奈刚才金斗撞来,神光伤了他的两臂,此刻已然飞不起来。
叶凌幽幽一叹:“倒是因为我,害了你们。”
“二哥你别这么说,”吴情道:“咱们兄弟长在一起,死在一处!只是可惜,没能临死前再见大哥一面。”
那丛中笑举着酒葫芦,往嘴里灌酒。江凡见了,无可奈何的道:“师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
“我可是酒中仙!我不能摔死,所以我要在落地之前醉死自己!”
几人下面,是一处山谷,茂林森森,不见深浅。
可就在几个人落到树冠之时,虚空中竟荡起一片涟漪,八个人落在涟漪之上,如同鱼翔浅底,鸟入山林,消失不见。
不多时,极乐老祖驻足半空,神识扫过周围大地,却未曾发现几个人。
“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极乐老祖脸色微微有些扭曲,二目圆睁,骤而连发数掌,掌印砸落地面,将方圆数十里夷为平地。
一片空地之上,再无生机,更没有几个人的踪影。
“竟然能在老僧眼皮底下逃了,莫不是有高人相助?”
极乐老祖沉思片刻,随后身形急掠而去,不知所踪。
……
暖阳高照,一股芳草清香缓缓流入鼻息,令人头脑清静。
叶凌慢慢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之上,清风拂过,一片清新之意。
叶凌慢慢自地上爬起,发现几个人都躺在自己周围,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醉酒不醒。
再微微抬头,却见到周围竟然围了一大圈生灵:看上去孩童模样,却头顶植物绿叶,倒像是童话精灵。
这些生灵弥漫浓浓生命之机,一个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叶凌,脸上既有好奇,更多害怕。
叶凌微微抬手,这些生灵便发出一阵惊讶,后退几步。
叶凌无奈一笑,看上去这些生灵并无恶意,虽非是人族,但俱是良善之辈。若不然,方才他们昏迷之时,便已经尸骨无存了。
叶凌再抬眼,四周俱是青山茂林,草原空旷,再往前,是一出处清幽山谷,谷口仙雾弥漫,看不清谷内容貌。
叶凌心情转好,眼望一片绝佳风景:“
簇簇春山蔚色晶,薰风撩动客游情。
润酣雾霭明蓊翳,逶迤飞泉潺骤迎。
点缀澴波幽湍里,浑销鲜妍霁云平。
岫阳旷荡心思远,止有中天俪雀鸣。”
那群围拢观望的生灵们彼此之间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叶凌笑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些生灵们面面相觑,并不作答,反倒一个往一个身后躲,羞怕之态,甚是可爱非常。
叶凌无可奈何,只可惜他身上毒还未解,动弹不得,也叫不醒周围伙伴,只得原地等候。
不多时,一股劲风掠过,一只异兽来在叶凌面前,但见此兽身高七尺,体长一丈,周身金黄,龙须、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鱼鳞、牛尾,竟然是一只麒麟!
叶凌瞪大了双眼,相传这大陆之上,数百万年前确有麒麟、凤凰等异兽存在,只是而今早已不见踪迹,说其已然飞升到上界去了。
可叶凌此刻眼前,确是一只麒麟无疑。
这只金色麒麟围着叶凌等人转过一圈,重又立于原地,朝叶凌轻吼了几声。
叶凌面不改色,只是道:“我们不小心落难到此,并无恶意!”
麒麟好似能够听懂人言,不再吼叫,静静望着叶凌不曾转目。
正此时,徐弘悠然转醒,见了眼前一幕,吓一大跳,喝道:“妖兽!莫要伤我兄弟,我来与你过招!”
叶凌急忙制止:“徐兄别冲动……”
可惜为时已晚,这麒麟如临敌阵,大吼一声,身前刮起一阵狂风,将徐弘卷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哎呦!可摔死我了!”
这麒麟转而望向叶凌,亮起口中尖牙。正此时,一声喝止传来:
“不得无礼!”
第一百零九章 清虚远尘近仙乡
“不得无礼!”
男子朗声喝止,金色麒麟便收敛敌意,退到一旁。
叶凌寻声望去,只见三四个小生灵拉着一个青衫男子踏步而至。
这男子绝世俊言,世间罕有,青丝半挽,发带飘摇。一双眸中,自有一股未经处世的洁白,周身似乎沉入大道,融进自然。真是:“
谁道世间浑不净,翩翩公子澄清。雪眸云鬓胜月明。远尘山水客,天外坠宸星。
一曲相合多阻滞,因缘招惹纯情。恨来逆旅动刀兵。荡平王孙气,冷眼贵人惊。”
叶凌纵是男子,亦被此容貌惊羡,半天未曾说话。
倒是徐弘,自地上爬起,揉着屁股道:“真是摔死我了,可恶,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徐兄莫要冲动!”叶凌回过神来,拦阻徐弘,随后冲男子拱手一礼:“在下问天宗弟子叶凌,这位是逸仙书院徐弘,我等落难到此,打扰宝地,还请这位公子见谅!”
这男子闻言,竟微微有些腼腆之色,慌乱中急忙抱拳拱手:“我……我叫蔚然,很……很高兴认识你们……”
叶凌与徐弘相视一眼,徐弘摇起扇子来,冲蔚然笑道:“方才与这只麒麟有些冲突,实在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蔚然连连摆手:“御风它有些冲动,惊吓到你们了!”
旁边的金色麒麟轻哼一声,似是有些不服气这个说法。
叶凌看向躲在巍然身后脚边,那些只有膝盖高度的小生灵,便问道:“这些生灵身上有浓郁的生命精气,不知是何种族?”
蔚然看着他们道:“我们这里名为远尘山,远处那里是清虚谷。谷中的花草树木,灵药仙珍,俱生了灵性,修成人性,他们便是谷中的草木所化,就是他们告知我这里来了生人,将我喊来!”
“原来如此,”徐弘深吸一口气,道:“难怪可以闻到浓浓药香,竟是这些小家伙身上传来的!”
蔚然抱起一个小生灵,笑道:“他们天性纯良,很是害怕生人,这才不敢靠近你们!”
叶凌点点头,旋又望向昏迷的诸人,心生焦急,倘若极乐老祖追来,如之奈何?
蔚然见了叶凌神态,以为他担心朋友安危,便轻挥衣袖,一道无形之力如春风般拂过昏迷众人。
不多时,这些人相继醒来,只剩下丛中笑烂醉如泥,步非云重伤未愈。
那步非烟本是中了魏寻欢的迷药,因此倒是无甚大碍。
款款起身,步非烟与那蔚然四目相对,两片浮霞立刻高升晴空。
一面可定此生,钟情何须次见。
半响工夫,两人才在徐弘咳嗽声中收回目光。
步非云将前事告知步非烟,步非烟款款一礼,道:“我与小弟,感谢各位相救!”
徐弘急忙道:“不敢不敢,仙子之事,那就是我的事,只要仙子差遣,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一旁有白无御撇嘴道:“去救人时,某位的头都要甩丢了!”
“混蛋,看我撕烂你的嘴,你别跑!”
“来啊!有本事你就来追我啊!”
不理二人打闹,吴情向步非烟道:“步姑娘,我二哥中了噬仙门春风化骨毒,急需北域千年寒心雪莲相救,你出身北域,不知可有携带?”
步非烟与步非云相视一眼,随后摇摇头道:“寒心雪莲,我步家虽然有,可我姐弟未曾带在身上。”
“这……”
此言恰如晴天霹雳,凛冬风霜,打在吴情心头,拿不到寒心雪莲,叶凌必然毒发而亡。
江凡哭丧着脸:“莫非天命至此,人力难为?”
叶凌心中释然,道:“三弟,无需悲伤,若我真该死于此地,也要朗声笑去!”
蔚然迈步上前,周围有道韵流转,一股无形之力将叶凌包裹起来,上下检查。
“我可以试一试,也许能够管用!”
说着,蔚然伸手一招,周围的几只小生灵便靠近过来,自他们头顶叶片之中,飞出几道气息。
这几道气息汇于蔚然掌心,随后缓缓注入到叶凌体内。
叶凌闭目内视,只觉半边身子里的毒气渐渐退去,被蔚然注入的气息围拢到一起,随后逐渐中和融汇,渐渐消散。
被虚寞尘留在体内的寒气,也随之散出体外,叶凌重又恢复了行动,站起身来。
吴情大喜过望,上前便要给蔚然磕头答谢。
蔚然急忙扶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用这里的仙药药力,把毒暂时封住,若想要彻底解毒,可能还需你们说的寒心雪莲才行。”
叶凌重又睁开双眼,笑道:“此毒已经被彻底压制,虽然未解,但对我影响微乎其微,这还要多谢蔚然公子了!”
“不用谢,不用谢!”蔚然连连摆手,脸色微微泛红。
随后,他用汲取周围小生灵们的药力,医好了步非云与白无御的伤势。
众人重又展露笑颜,感谢蔚然。
蔚然笑了笑,道:“请你们到清虚谷坐坐,也见见三位长老!”
众人见蔚然心地善良,心性纯然,自是不会推辞,随之前往。
清虚谷外云雾缭绕,迈过谷口,倒是别有洞天:“
一派自然清净地,世间难有景貌奇。山林深几许,树间漫清溪。石上苔痕绿,岸边花色怡。中间千百小生灵,呼朋唤友引嬉戏。抬眼看,一道前川飞瀑;左右瞧,两侧岭峰高立。八方云动概不知,四时天候未曾易。真是个世外桃源好风光,踏遍天涯难寻觅。”
满谷的小生灵三五成群,见了生人俱都躲在一边,举目注视,好奇确又害怕。
徐弘道:“大道之下,凡物皆可悟之,只是根器不同,进境各异。这植物可要比鸟兽更难得道,这清虚谷中,竟然有如此多草木生灵,真是难得啊!蔚然,难道你也是草木之灵所化?”
蔚然摇摇头,道:“长老说我和他们不同,但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叶凌目视蔚然,只觉他仿佛与道相合,与周围景物相契,深不可测,难以看透。
深入谷中,沿溪水而上,竟有一片柳簧交翠,过了一座木桥,便是数间茅庵,清静非常。正是:“
林后石桥枕水流,高冈曲势按云头。
柴门半掩关茅舍,黎院长开废五侯。
枫柏交加叠翠帐,柳垂落絮野芳羞。
庐中高居独闲静,叩户清风景更幽。”
蔚然引着众人来到柴门外,轻轻叩门,道:“长老,有客人来拜访!”
未多时,就听得里边一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门分左右,一青衣老者迈步而出,面容苍老,一派清奇古貌,却身姿挺拔,倒显老当益壮。
叶凌等人见老者气韵悠长,深不可测,拱手施礼道:“前辈有礼!”
老者抚须笑道:“老夫苍直公,倒是有多年未曾见过人族与妖族了,快请庵中奉茶!”
说着,众人随苍直公进了院落,来到中庭,却见房门下,还有两位老者:
左边一人,眉髯飘摇,却是墨绿之色,手拄一根青木拐杖,身形佝偻;右边一人,霜姿丰采,一部赤须。
两人皆与那苍直公一般面容苍老,修为精深。
蔚然介绍道:“这三位便是清虚谷中年龄最长的三位长老了!”
左边一人道:“老夫青阳子,各位小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右边一人道:“老夫寒丹叟,还请各位庵中歇息!”
叶凌等人拱手一礼:“多谢前辈!”
进了庵中,来在中庭落座,便有五个小生灵托着茶盘,上前奉茶。
杯中一片碧色,茶片晶莹,醇香浓郁,竟然比太虚园的清心三叶草还要更盛一筹。
茶水入口,唇齿留香,顿时扫去一片乏累,心神清静。
放下茶杯,青阳子出言问道:“众位从何而来,怎么会到我清虚谷中?”
叶凌遂将前事告之……
第一百一十章 岁经万载未沧桑
中庭上,众人齐坐,只有丛中笑酒醉不醒,躺在门口打鼾。
江凡看不下去,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脸去,好似假装不熟识一般。
青阳子、苍直公、寒丹叟三位长老听罢叶凌叙述,这才道:“你等险象环生,却有安然无恙,倒是福运昌隆之人!”
叶凌出言问道:“敢问前辈,这远尘山,清虚谷是何所在,我等为什么会落于此间?”
来到此地,叶凌便感觉有所不同,若是寻常坠落虚空,非死即伤。更何况有极乐老祖在后追赶,定然不会如此安全。而今极乐老祖不知所踪,因此叶凌猜测此地与外界不同。
青阳子抚须道:“你等可知大道之下,时空之说?”
“还请前辈赐教!”
“时者,往来运转,言时则无有不是者也。空者,虚之彼境,有实而非实者也。”
“修为达至合道,身与道合,万物皆有道,万物皆有我。时空之间,更明深悟,晓通内理,便可以运转自如,逆改另创。”
“这远尘山,清虚谷,便是合道境大能所创一方小天地,仿效天地大道,却不遵外世之轨,游荡乾坤之间,你们恰好落于这一方小天地之上,故而得以进入此间。”
叶凌闻言,方才明晓。他也曾有耳闻,合道境大能可以自创小空间,以为自身居所,与外界时空不同。
之前的魔域,便是如此。魔域中时间比外界要快,他在其中近一个月,外界不过一天左右。
徐弘出言问道:“看三位前辈容貌奇古,仙风道派,必是春秋遗老,道途耆宿,敢问三位前辈尊寿几何?”
三人相视一笑,苍直公率先出言吟道:“
岁经万载未沧桑,高干贞枝力自刚。
茂叶森森擎雨雪,虬条郁郁傲风霜。
盘根待看孤直客,浮世何曾羡盛妆。
巧借乾坤生造化,凌云隐道近仙乡。”
言罢,身旁寒丹叟接口吟道:“
自幼坚刚身耐老,故园复望九千秋。
斜阳尽日长飚劲,飘落和烟越溪头。
远去寒山同论道,归来石径语相酬。
岂知适意为真乐,不负韶晖与共游。”
最后,青阳子出言吟道:“
尘外立身百尺高,光阴虚度万年霄。
莽然翠影蒙荫翳,禀秀婆娑漫绿绦。
独有遐龄齐碧落,堪称眉寿笑江涛。
空闻千古春秋事,不尽离情惹寂寥。”
徐弘等人闻言,微微惊讶,不曾想这三位老者竟有万载寿命!
修行一道,与天地争寿,以求长生,修为越高,寿元越长。
人族修士,先天境寿一百载;汇灵境寿三百载;青幽境寿五百载;凌虚境寿八百载;盈冲境寿千二百载;不灭境寿两千载;天象境寿三千载;明微境寿五千载;合道境寿一万载。
于人族而言,万载之数,实难破之。若不得证道飞升,难免此身化道,归于天地。
妖族比之人族略有不同,妖族修至青幽境便可获千载寿元,每增一境,再多两千载春秋,至天象境可寿至九千载,其后至明微境寿延万载,虽达合道,再不增添。
历代亦有能人异士,自有延寿之法,可多存留于世。魔域之中,魔族寿命与人族无异,九幽魔尊万载前被封入魔域,其寿破万载而未死,便是实例。
叶凌闻听三老此言,又想起柴门外眺望茅庵时见的山光树景,方才顿悟。这三位老者乃是古树所化。苍直公乃是柏树,寒丹叟乃是枫树,青阳子乃是柳树。
这三位老者的本体,此刻就在茅庵之后伫立。
寒丹叟看着叶凌神情,便笑道:“想必叶小友已然了悟我三人本相,我三人分别是枫树、柏树、柳树所化,青阳子最长,老朽年最轻。”
“原是这样!”
世间生灵皆可悟道,以人、妖、魔三族最与道合,其余族类若想有所成就,倒是万分艰难。
“那这位蔚然大哥也是……树吗?”白无御出言询问。
苍直公皱了皱眉,道:“蔚然之事……你等远来,理当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说着,苍直公便唤来门外一众小生灵,准备吃食,给叶凌等人接风。
既然三老不愿讲述蔚然之事,叶凌等也不好追问,只有作罢。
不多时,众人面前摆上奇花异果,灵泉佳酿,令人垂涎。
清虚谷中尽是草木生灵,因此并无肉食,尽是素斋。不过这些素果内蕴灵气,尝来味道甘美,补益身体,反是难得。
苍直公笑道:“山野之间,难比得高府明堂。只有些素果清泉,倒是四季常鲜,还望各位小友莫要见怪。”
在场人等皆是修道之人,早已辟谷不食,以天地灵气为供养。只不过口舌之欲,实难割舍,再加上奇珍好味,勾人心魄,岂有推辞之理。
有佳酿在旁,香气飘然,又勾醒了睡梦中的丛中笑。
丛中笑眼神迷离,顺着酒香慢慢来到桌前,笑道:“既有好酒,如何不叫我?”
说着,他便抢过江凡手里木碗,饮下一口道:“好酒!但不知此酒何名?”
寒丹叟抚须道:“此酒名为春来!正所谓‘春来醉意柳枝梢,美酒换裘饮亦豪’!”
“好酒春来,畅意放怀!”
丛中笑一连喝下数碗,醉意朦胧,重又倒下睡去。
江凡无奈的摇摇头,道:“醉鬼一个,让三位前辈见笑了!”
青阳子抚须笑道:“此乃真性情也!修行之人,理当自在洒脱,追寻本真;若时时自缚,倒显得揉捏做作,难以明道证心啊!”
酒酣宴乐,一来二去,这步非云与步非烟也融入众人之间。
叶凌这才晓得,这步非云天资聪颖,今年不过十六岁,便已经踏足凌虚境巅峰。
也因此,步非云自视甚高,傲气十足,未曾把同辈之人放于眼中,若非叶凌等人救他一命,估计正眼也不会看来一目。
倒是他姐姐步非烟,善良贤淑,性格温婉,不与人结怨。只可惜一副绝世容颜,是祸却非福。
席间,步非烟与蔚然倒是总暗中相望,心中或有异样心思,只是未曾表露。
叶凌看在眼中,嘴角含笑,旋又想起身死的莲儿,还有那杳无音信的陆离。
“醉酒若能解千愁,世间哪有百般忧?”
叶凌仰头喝下一碗酒,醉的是诸事不想,苦的是记忆犹新。
……
山间有路,山腰有亭,亭中有桌,桌上有琴。
蔚然与步非烟并肩行在山路上,风光望不尽,甜言话不休。
来在凉亭之中,步非烟目光便落在桌上木琴之上,但见此琴:“
梧桐木,凤翎弦。玉徽光彩泛轻烟。幽幽道韵传金律,层层古貌冰裂断。文武七音添两根,飘渺细微声多变。当年伏羲得神木,上轻下沉取中段。谱就宫商角徵羽,引来凰凤与相伴。”
面前此琴,不同一般古琴,竟然有九根琴弦,根根琴弦泛起清辉,隐隐有凤凰虚影,在琴上往来翱翔。
步非烟未等发问,蔚然便解释道:“此琴名为凤梧九凰琴。当初伏羲氏制伏羲琴的梧桐木余下之料,流传万古,后经打造,方成此琴。此琴九弦,更有玄妙。”
步非烟目光打量,这凤梧九凰琴不禁是普通乐具,更是一件道器,而且境界不低,至少也是地阶上品。
“你会抚琴?”步非烟转头问道。
蔚然点头答说:“三位长老教过我,故而才将此琴相赠。我闲时也常来此对山弹奏,谷间回声与我相合,倒是奇妙。”
步非烟微微一笑,伸手一招,冰清琴便现出在身前。
玉手托琴,将其放到桌上,步非烟款款坐下,道:“既是如此,你我合奏一曲如何?”
蔚然笑道:“敢不从命!”
言罢,蔚然揽袍坐下,两手放于古琴之上,四目相对,旋又轻轻闭合。
未己,琴声缓缓流淌,飘荡整个山谷之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坐而论道夜色长
皓月当空,映的一片清辉白昼;山谷清幽,传来阵阵曼妙琴曲。
山亭之中,一男一女,琴声相合,眼眸顾盼。琴声之中,丝丝情谊,委婉含蓄。
二人皆是懂琴之人,弦外之音,明晰在心,无需多言,早已知晓。正是:“
一片真情赋七弦,婵娟影里照婵娟。
未知曲外传芳信,怎道此生在眼前。”
山下茅庵前的树林之中,步非云立于青石之上,眺望山亭,悠悠一叹。
不多时,叶凌拎着酒坛走来,抛给步非云道:“有何烦心事,一醉解千愁!”
步非云接过酒坛,灌了一口道:“此处小世界隔绝内外,我的传信灵符无法通达外界,难向家中报平安。”
叶凌微微点头,又道:“你姐姐与蔚然……”
步非云跳下石头,摆摆手道:“身在世家,身世由家。我只怕姐姐陷的越深,日后越苦。”
叶凌无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林中,青阳子等三老与徐弘等正围坐几块青石上,饮酒作乐。
身侧有清溪汩汩,生灵围绕,别有一番清静闲适。
那寒丹叟出言问徐弘道:“今日有儒生在此,老朽倒是想请徐小友指点礼法一二!”
徐弘自是放浪形骸,出言便道:“先圣有言:‘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焉!’礼之用,和为贵。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则不能不争。故而制礼以分之。礼,生于天地,类于先祖,治于君师。君子处世,自当克己而复礼,以仁为心,以义化行,是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方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三老闻其言,抚须而笑。
寒丹叟出言道:“徐小友所述甚善。然而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天地之行,四时之御,皆蕴于道中,如我等感天道而生,蒙雨露而立。笑傲春秋,而循自然之理。何用礼法束缚?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道长存,自然有序,反求诸人世礼法,岂非舍本而逐末?”
苍直公点点头,又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大道之下,无有分别,何来尊卑亲疏?欲仁而仁,过犹不及,岂是中庸?若这天下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一毛,还有何纷乱?”
徐弘闻言,微微正色,答道:“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德善也。人生而非道,岂能视万物为刍狗?天下芸芸,岂止三老?前辈可隐于山林之间,置身俗尘之外。他人亦可行于人世之中,殃起弥天之祸。避而远之,可是无不为?以礼教之,岂非无为?天为父,地为母,苍生为子,能见苍生者,方可称圣人!”
青阳子出言笑道:“‘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君子如水,善利而有静,老夫三人受教了!”
说话间,步非云与叶凌前后走来。
青阳子看向叶凌道:“叶小友一身锋芒之气,行的可是剑道?”
“不错!”
青阳子继续道:“老夫记得,万年前,也曾有一剑修闯入此地,那时他与老夫谈过剑道。只是叶小友此刻,似乎还未能寻得自己的道。”
叶凌闻言一愣,心中不可置否。自己从踏入道途,便一直为人左右,虽是锋芒精进,却终是空无一物。
“我的道,是什么呢?”
想到此,步非云递来酒坛道:“开怀畅饮,便是今时今地的道!”
叶凌闻言微笑,接过酒坛仰头豪饮,一时抛却诸多杂念,落个洒脱快意。
说话间,丛中笑自酒醉中醒来,哪知闻得酒味,重又抢过酒坛来饮。
江凡无奈道:“师伯,您不能再喝了,会醉死的!”
从中笑摆摆手,站起身来,脚步晃荡,开口吟诵道:“
虚步踏成八阵图,手摘星月挂流苏。
君来问我何为道,我问君来携酒无?”
青阳子三人闻此言,微挑眉尖。随后青阳子抚须笑道:“值此良宵,本不为论道修辩,理当畅怀逍遥,自在放荡啊!”
徐弘闻言,仰望月空,近观山色,开口道:“天山一色迥无尘!”
青阳子随口便接续道:“乘兴同观景物新。”
苍直公抚须笑道:“远去愁劳堪隐逸。近听潺水论修真。”
寒丹叟接道:“清风低婉凉亭曲,木影漫裁树下文。”
言罢,再无人答言。丛中笑已然醉去,吴情、江凡、白无御对诗文一窍不通,更是少年心性,早随那一众小生灵玩耍嬉戏去了。
青阳子看向步非云,步非云摆摆手道:“我自小不喜读书,难以接续。”
青阳子便转而对叶凌道:“叶小友,情性至此,理该全始全终,可不能留下一首残诗啊!”
“晚辈只好班门弄斧了!”叶凌略一思索,随即续道:“休问浮生谁解语,我心自有万篷春。”
“好个‘我心自有万篷春’!”徐弘笑道:“当浮一大白!”
众人举酒痛饮,苍直公笑道:“叶小友之结句颇有一番豪情,老夫顶针字起,再起一句:‘春不兴隆夏不篷,超然任尔四时风。’”
寒丹叟闻言,亦顶针续句道:“风吹落日青帘卷,雨霁庭前水映空。”
徐弘仰头灌下一口酒,用衣袖擦了擦嘴,亦顶针续句道:“空笑乾坤朝暮远,岂知天地有无中。”
青阳子悠声一叹,续结句道:“中间多少浮沉客,转瞬沧桑入梦浓。”
徐弘站起身来,举杯对月,豪气冲天,又吟诵一词道:“
谁笑儒冠多误事,从来错怨天公。今朝把酒与君同。此生怀壮志,转眼万世功。
细数过往英豪客,还须我辈相充。西风长啸藐苍穹。男儿身处世,谈笑自称雄。”
闻听徐弘之词,步非云眼前一亮,朗声笑道:“说得好!‘男儿身处世,谈笑自称雄’!就凭此一句,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二人举坛对饮,之后相视大笑,少年侠气,肆意风流!
闻听徐弘之言,叶凌不免自思己事,自怀中取出断为两段的青岩木剑,以手轻抚,神情动容。
自他拜入太虚峰后,叶凌第一次下山时便带着此剑。这以后,几次遇险之时,皆靠此剑相拼。
如今剑身已断,如老友早逝,不甚悲哀。
步非云见了,出言道:“我虽非剑修,却也知晓剑身虽断,锋芒未绝。此剑断在其身,可万不能断于你心啊!”
叶凌点头笑道:“步兄之言甚是,倒是我差点儿失了剑道本真!”
说罢,叶凌满饮一杯,亦是满怀豪意,随声吟诵一首七律:“
吾剑凌尘忍未休,清风送马出云州。
藏锋浩荡怀金鞘,试刃惊涛斩画舟。
幸得含霜征百莽,托身薄暮斗魔丘。
他年杀气倚天日,欲醉平生费人头。”
步非云与徐弘大笑道:“如此才是我辈挚友,此生同道!”
三人举酒便饮,惺惺相惜。
青阳子抚须笑道:“三位小友天纵豪情,真是羡煞老夫三人啊!”
苍直公与寒丹叟亦是抚须而笑,一片欢愉。
清虚谷中,一片月色,两处清明,三分写意,四时无踪,五音缭绕,六曲声声,七人啸歌,八风承平,九霄不论,十言不争,百般羞思,千重风流,万种豪情:“
月下深林幽,伴坐碧溪头。和风遣怀绪,把酒共唱酬。这一边,琴曲悠悠,拂弦合奏,一片痴心漫凝眸;那一头,言语声声,坐而论道,三教宏典话不休。高山既遇,鸾凤何求?觥筹交错,细数风流。弹一首眉间情事面带羞,吟一段诗词古调笑同游。壶中净,醉里欢愉无尽意;律音住,朱颜斜挂小银钩。心将怜取身前影,抛却世间万种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晓露轻寒愁满腔
清虚谷,茅庵前的树林中,叶凌盘膝坐于垂柳下,吐纳修行。
周围灵雾飘渺,朝露轻盈,柳叶片片碧绿,垂落溪面,映出零星光斑。溪边怪石突兀,有雀鸟闲立其上,欢叫悦鸣。
真一派仙家净土,隐士圣境。
良久,叶凌自吐纳中缓缓睁开眼,收敛周身灵力。
他已然与众人在谷中待有半月,借此间天地灵力来修炼疗伤。更有蔚然以自然之力替他调养,积累下的伤势已经好了六成。
不多时,但见青阳子拄着拐杖,缓缓走来,笑问道:“伤势如何?”
“已经无碍,再有半月光景,便可痊愈。”
青阳子点点头,在叶凌面前席地坐下,道:“年纪轻轻,便弄得遍体鳞伤,虽说大道争锋,却也无需处处争强,事事好胜,有道是‘人如柔和是妙方’啊!”
叶凌苦笑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前辈也是厌倦无端的邪风,才到这清虚谷中的吧?”
青阳子抚须一笑,道:“早已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叶凌又道:“前辈,据我所知,普天生灵,寿元皆难破万载之数,纵然修为合道,也只能饮恨低眉。前辈等三人虽修为精深,却未达合道境,却也能享万载春秋,这是为何?”
青阳子笑道:“老夫等三人本为天地灵根,与人、魔、妖等根器不同,自然不能以常理推之。老夫三人饱经沧桑,消磨日月,不过是在悟道罢了。”
“仙道茫茫,首在一个悟字,悟道明道。心境到时,纵然凡夫俗子,亦可一步合道,转眼成圣。心境不到,即便灵海堆砌,也难为仙。”
“何为道?”
“不知!”青阳子摇头道:“万载光阴,老夫亦不知何为道。万事万物皆是道,道之委,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也。道之用,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虚实相通,是谓大同。”
说着,青阳子身影逐渐变淡,转而化作漫天光辉,消散其中。
下一瞬,青阳子身影又逐渐显化,并肩坐于叶凌身侧,接着道:“万物,其实一物,万神,其实一神。或许这就是道,或许这不是道,老夫尚未悟通。”
叶凌闻其言,深思不语。
青阳子见他心有所感,便不再打扰,身影逐渐消散,直到不见。
“何为道,我的道又该是什么?”
……
山亭里,步非烟坐于古琴之后,身旁步非云胸前抱臂而立。
步非烟问道:“这里不通外界,我们失踪已达半月,父亲与家中族老们应当心急如焚了。”
步非云轻笑一声,道:“如此甚好,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不死,也让他们尝尝不自在的滋味。”
“小云不可胡说,”步非烟道:“虽说家中族老们严厉了些,却也都是为步家着想,你我作为晚辈,理当尊重,切莫有所不敬。”
“姐姐~”步非云无奈道:“你忘记那群老不死的为联姻之事,将你逼在房中痛哭之事了?若非夜家做局,高叔父相邀,你如何能够逃出那龙潭虎穴?”
步非烟闻此言,目光黯淡,低头不语。
步非云接着道:“姐姐,你是不是对蔚然……”
“不可胡说!”步非烟急忙否认,可脸上一抹浮霞却暗表真心:“我……我我和他只是……只是以琴会友,就如同……如同我与高叔叔一般。”
步非云笑着道:“姐姐,你脸上写满了‘我在说谎’四个字。咱们姐弟之间,何必隐瞒?”
步非烟眨了眨一双眼睛,看着步非云道:“你好像……不太支持?”
步非云轻叹一声,道:“我只恐你我姐弟二人,斗不过那群老不死的,更斗不过父亲。”
步非烟低头不语,心思纷乱。
不多时,蔚然迈步而来,笑道:“瀑布边的野芳正盛,步姑娘还有步公子,一起去观赏如何?”
哪知步非云剑眉一横,对蔚然道:“你可对我姐姐有意?”
一言出,步非烟立时羞红脸颊,玉手轻轻拉扯弟弟衣角,可目光却偷偷瞥向蔚然。
蔚然闻言不由得一愣,亦是面带赤色,看向步非烟,随后点头道:“若得步姑娘芳心,此生无憾!”
“好!”
步非云虎目圆睁,周身灵气激荡,轻灵银涯枪立时现于手中,寒气四溢。
“你既然有此心,我便试试你的斤两!”
“小云不要!”
步非烟出言已晚,步非云一枪刺出,快若惊雷。
蔚然不明所以,不过周身激荡一股股涟漪,如同波浪绵绵,不住不歇。
枪尖刺入涟漪之中,便如深陷沼泽,难以自拔。
步非云大喝一声,自枪头处,缕缕寒气弥漫而出,那层层波纹立时冻结,要将蔚然包围在冰块当中。
蔚然脚步一踏,闪身退去,随之背后有一股自然之力,如同触手般飘荡而出,朝着步非云缠去。
步非云周身道势升腾,寒气弥漫,脚踏奥妙身法,只一瞬便来到蔚然身侧。
哪知蔚然好似早已知晓,周身放佛融于天地之间,化身万千光辉,被步非云一枪挑散。
下一秒,光辉重又在远处汇聚,现出蔚然身形。
步非云冷笑道:“你只会躲躲藏藏吗?”
蔚然摇摇头,道:“我们无冤无仇,没必要打斗,还是停手吧!”
“等你胜了我再说吧!”
话音未落,步非云周围寒风呼啸,冰雪漫天,轻灵银涯枪上结出一层冰晶,放佛置身寒天无数载。
“冰封万里!”
漫天寒风大雪,呼啸而出,其中一条玄冰苍龙嘶声咆哮,横于虚空之间。
“春风化雪!”
蔚然此番不躲不避,周身弥漫出一股自然祥和之气,随后大手一挥,清风缓缓吹来,虽然不见气势汹汹,却在无形之中,抵住来袭的寒气。
两股道势在空中对撞,一时间树木倾倒,山石崩塌,林中一众小生灵惊声尖叫,纷纷奔逃。
茅庐中,原本在论经讲道的徐弘与青阳子等人纷纷闪身而出,立于柴门外观瞧。
白无御急道:“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赶紧想办法劝架啊!”
徐弘轻摇折扇,余光一扫青阳子三人,随后问道:“三位前辈,此事该如何处置?”
青阳子抚须笑道:“年轻人比试切磋,实乃正常,蔚然他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徐弘眉间一挑,却未再说话。
半悬空中,余波还未散尽,那步非云再次挺枪袭来。
蔚然大手一挥,漫天草木灵气竟化作一股股绳索,将步非云束缚其中。
步非云几番发力,也未能挣脱开来。
“你竟然能够调动这里的木行之气!”
蔚然叹息一声,来到步非云身侧,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打斗?”
正此时,步非烟踏空而来,道:“蔚然,小云他太冲动,你千万不要伤他。”
蔚然笑道:“他对我并无杀心,我也无意害他。”
说着,蔚然衣袖一挥,木行之气退散,步非云重又行动自如。
“哼!”
步非云收起轻灵银涯枪,转身离开:“若想与我姐姐在一起,你要比现在还强!”
蔚然不明所以,步非烟苦笑道:“小云还是孩子心性,总是有些肆意妄为,我会说他的!”
说罢,步非烟便朝步非云追了过去。余下蔚然收敛道力,低头看向地面。
方才一战,地面上山林草木,毁去不少,一众小生灵在狼藉上悲哀哭嚎。
蔚然见了,周身荡起一股股碧青之气,如同日辉散落,铺陈在一片狼藉之上。
不多时,土地重又平整,花草渐渐生出,树木重回挺拔,各自重归本来之像。
小生灵们个个欢声笑语,待蔚然落下,便围在他身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徐弘见了这等光景,心中甚是惊讶,看向蔚然的眼眸,也多了几分闪烁。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既相逢便同往
小溪潺潺,水面灵霭招摇,幻化万象,流向树林深处。
青石上,叶凌与徐弘对坐着饮酒,晚风拂过,一派清新。
徐弘轻摇折扇,看到叶凌眉间微皱,似有所思,便笑问道:“叶子,可是心中有事?”
叶凌点头道:“我虽踏足仙途一载有余,却尚未明悟自己的道。之前本以为剑道唯一进字,可如今我糊涂了。”
徐弘闻言道:“此事我却难以相帮,道途茫茫,各有机缘,旁人无法插手。”
叶凌自是知晓这个道理,不过此刻饮酒之时,无需纠结,便道:“那日晚间,你可是一番豪言壮志,倒不像你的作风。”
徐弘那日晚间,大谈礼法仁义,又吟诗作对,满腔抱负,却不同于平日自在放浪,无拘无束。
“谈经说理罢了,”徐弘笑道:“虽说儒生理当心怀襟抱,否则对不起这一身浩然之气。只不过我天性使然,难作那规行矩步,谦谦君子。师父将我赶出来,大概也是如此原因吧!”
说起“师父”二字,徐弘眼中闪烁光芒,有尊崇敬重之色。
叶凌遂转移话题道:“你今夜邀我喝酒,又是为何?”
徐弘与叶凌不同,叶凌喜静好独处,从不主动邀人相聚。倒是徐弘,每次兴起,必然叫上所有人一同来饮,方才痛快。
今日夜半三更,众人尽都歇息,徐弘才将叶凌叫出,怕是有所因由。
徐弘点头称是,随后问道:“叶子,你不觉得这清虚谷中隐秘甚多,令人琢磨不透吗?”
叶凌不可置否,道:“洗耳恭听!”
徐弘接着道:“先说这一方小世界,先天五行之中,唯木行灵气大行其道,衍化万千小生灵。”
“仙境宝地,有何不妥?”
“非是不妥,而是古怪,”徐弘低声道:“古怪在蔚然身上!”
“哦?”叶凌眉间一挑,道:“蔚然?”
“不错!”徐弘继续道:“那三老对蔚然来历讳莫如深,甚至蔚然自己也不明了,岂是寻常?今日他与步非云一战,足可见他实力在盈冲境甚至接近不灭境。”
“而且蔚然身契大道,道力自然,可随意调动此间木行之力,又能凭道力恢复生机,重衍草木,实在玄妙无比,令人好奇啊!”
说起此事,叶凌也感同身受,他曾多次向青阳子、苍直公、寒丹叟三老询问蔚然之事,可三老每每顾左右而言他,不曾作答,却有蹊跷。
徐弘道:“我非是好事之人,也知大道无疆,奇人异事遍布寰宇。可如今就在身边朝夕相伴,若不弄清楚,反而落了一个心结。”
叶凌点点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虽然三老与蔚然心地善良,待人诚恳,但如此不知底细,反倒令人有所顾忌。
“你可有什么办法?”
徐弘笑了笑,摇着扇子道:“既然找你商议,自是有一法,你我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何?”
“倒是有些刁毒了。”
“管用便好!”
二人月下小酌,耳畔琴声悠悠,澄明旷荡。
第二天一早,叶凌与徐弘、步非云来到茅庐中,向三老辞行。
徐弘道:“我等叨扰半月有余,理当回归宗门,还请前辈送我等出去,晚辈等感激不尽。”
三老相视一眼,青阳子抚须道:“既然如此,老夫等也不过多挽留,日后若再有缘份,还可相见!”
“多谢前辈!”
三人迈步出了小院,徐弘问步非云道:“你姐姐人呢?”
步非云指着山亭处,道:“在和蔚然道别。”
山亭里――
蔚然与步非烟迎面而坐,皆是低头不语,脸上有伤感之色。
正是:“
情切切不离不舍,意深深难解难分。
心嘈嘈愈思愈苦,悲凄凄是幻是真?”
“……我要走了……”
“……我已知晓……”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
“……你不言,我也懂得!”
步非烟站起身来,便往外走,眸中似有清影倒悬,几分剔透。
还未出亭,蔚然便突然伸手拉住她,紧紧不放。
步非烟一怔,瞪大了双眼,这还是二人第一次有身体接触,不免心慌意乱。
蔚然低着头,问道:“可以……不走吗?”
步非烟默然不语,却是给出了答案。
蔚然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着,他便一把将步非烟搂在怀中,在她耳畔说道:“我会去和三位长老辞行,随你一同离开!”
步非烟眸中的轻盈终究破裂,自闭合的眼缝中缓缓流淌下来,直到如新月般勾起的嘴角。
“哦~”
一棵大树上,白无御、吴情、江凡还有一众小生灵借着枝叶遮掩,将亭中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发出声响。
白无御笑道:“可算得一段风流佳话啊!”
身边的小生灵们不懂人世情爱,抓着脑袋,不明所以。
江凡笑着对小生灵们道:“你们好好修炼,等以后就明白了!”
小生灵们面面相觑,还是一脸懵懂。
不多时,蔚然与步非烟牵着手,脚踏虚空,离开山亭,恰如神仙眷侣,举案齐眉。
树林里,徐弘仰头见此一幕,急忙道:“果不出我所料,咱们赶紧过去!”
三人急忙往茅庐方向过去,只步非云脸上似有为难之色,不知缘由。
叶凌便出言问道:“非云,你似乎有难言之隐?”
步非云叹息一声,道:“母亲早就说过,姐姐此生不可对人动真情,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叶凌不甚明了步非云之意,只是见他神情,怕是非同小可,不过这些俱是后话。
中庭之上,蔚然拉着步非烟迈步而入,冲三老道:“三位长老,我要同步姑娘一起离开,请长老应允!”
青阳子、苍直公、寒丹叟闻听此言,神色大变。苍直公与寒丹叟骤然起身:“你……你说什么?”
蔚然道:“请长老应允,我要和步姑娘他们一起离开!”
“万不可能!”
寒丹叟怒喝一声,拂袖一甩,一股道力便横冲而出,将蔚然和步非烟牵在一起的手打在两处。
蔚然一脸难以置信,问道:“这是为什么?”
“你――”
苍直公面有愠色,转而看向步非烟道:“红颜祸水,此言不虚,若非你这女子,蔚然又怎会鬼迷心窍,乱了分寸?”
苍直公正要向步非烟出手,哪知青阳子挡在他身前道:“莫要滥杀无辜!”
苍直公恨声一叹,随后大手一抓,一股道力便将蔚然束缚起来,动弹不得。
“蔚然!”
“步姑娘!”
“也罢,”寒丹叟对步非烟道:“老夫这就送你等离开清虚谷,从今以后再不相见,若再敢踏足谷中半步,休怪老朽翻脸无情!”
话音未落,就闻得一声轻喝,随后一股寒气撞进中庭,转眼间,步非云持枪立在步非烟身前,沉着脸道:“姐姐,你没事吧?”
步非烟摇摇头,转而担忧的看向蔚然,蔚然此刻被苍直公道力束缚,动不得分毫。
不多时,徐弘与叶凌赶到,徐弘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有话好商量!”
寒丹叟面带怒气,喝道:“老朽三人好心招待你等,更助你们疗伤,不曾想你们恩将仇报,要拐走蔚然,真是丧尽天良!”
“哦?”徐弘眼前一亮,追问道:“前辈此话,晚辈就不懂了,什么叫我等拐走蔚然?蔚然想走,谁会阻拦,难不成蔚然不能出离清虚谷?”
“当然不可!”
“这是为何?”
“你――”
寒丹叟咬牙切齿,全无高人模样,点头道:“好好好,老朽不与你做口舌争辩,既然你们执意要带走蔚然,老朽便要尔等谷中做鬼!”
话音刚落,寒丹叟周身道势升腾,红枫虚影在身后显化,一股强横大势席卷而来,要将四人碾碎。
“不好!”
叶凌面色一变,他四人修为不够,恐怕难以抵挡,更是躲闪不及。
“咣――”
千钧一发之时,青阳子手中轻轻触地,自那拐杖处荡起一道气浪,气浪席卷而去,将寒丹叟的道势化解,免了一场杀戮。
寒丹叟一愣神,未想到青阳子会出手阻拦。
“好机会!”
步非云眉间一挑,趁此功夫,持枪而进,刺向寒丹叟。
青阳子拐杖再是一触,一道气浪便将步非云逼退,再不敢冒进。
“都住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吾自心安便无妨
词曰:“
一夜天涯任飘零,缘来聚散本无凭。浮云有怨空遗恨,冷月曾言化冰清?
清虚谷,半山亭。相逢归去岂曾经。此心摘去庭前验,不见风尘只见卿。”
茅庐里,青阳子喝退两边,方才制止争斗。
寒丹叟急道:“青阳子,万不可令蔚然离开!”
青阳子叹息一声,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纵然是你我,也无可强求。”
“青阳子!”
苍直公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将道力撤下,放开蔚然。
随之,一道劲风掠过,驰风麒麟兽跑到堂上,一脸担忧的望向蔚然。
他两个从小一同长大,感情颇深。前几日,麒麟还因蔚然终日陪在步非烟身边,心中不悦,独自伤感好多时。
蔚然扶着驰风麒麟兽额头,示意他放心。
“你们都跟我来吧!”
青阳子拄着拐杖,迈步朝后堂而去。寒丹叟与苍直公亦面色阴沉,跟在其后。
叶凌等人相视一眼,便收了气韵,随之而去。
绕过后堂,便可通往山谷深处。自这里不远,就可见得三株高植:柳、柏、枫。
三棵树成品字伫立,泛起淡淡光晕,缕缕道韵。老株主干粗大,枝条苍虬,叶片荫茂,饱经春秋,久度岁月。
青阳子在树下站定,转身道:“如你们所见,这便是老夫等三人本体。那日你们询问老夫三人,为何有万载寿元,今日老夫就可以告知。”
话音刚落,青阳子、苍直公、寒丹叟三老面向老树,各自掌中发出一股道力,道力于三株古树中间汇聚。
不多时,自那地面里,一道混沌涟漪不断荡漾,随后泛起淡淡碧光,一团青绿气韵缓缓升起,宣于半空。
就在这青绿气团现出之际,一股股自然之力远播四方,周围绿草如茵,群花争艳,山谷中的万千小生灵亦有所感悟,纷纷向这边赶来。
原本在河边嬉戏的白无御等人见了,也赶紧跟着去向茅庐。
徐弘仔细看了半天,惊呼道:“这莫非是先天木气?”
“不错,”青阳子点头道:“正是先天木气!”
叶凌皱眉问道:“何为先天木气?”
徐弘解释道:“混沌之初,天地未开,大道演化,合为一,一生二,阴阳两仪,而有五行相生。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出现于天地之前,衍生自鸿蒙之间,故名‘先天五行之气’。莫非……”
徐弘瞪大了双眼,望向蔚然,似乎猜到些什么。
苍直公点头道:“蔚然便是先天木气所演化之灵!”
此言一出,众人皆目视蔚然,难怪蔚然可以调动自然之力,衍生草木生灵,却原来是先天木气之身!
青阳子道:“当年一位人族大能,身有合道之境,周游大陆天下,果有机缘,得了这一团先天木气。随后,怹便开辟这一方小世界,以此先天木气为基,方才有这千万生灵。”
寒丹叟叹息道:“老朽三人,也因此能享这万载寿元而不死。”
“哼――”
步非云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们才会拦阻蔚然离开,说白了,你等不过是为了继续享受无尽岁月,要将蔚然永久囚禁!”
“步兄慎言!”徐弘急忙阻拦道:“你可知若炼化先天木气,意味着什么?”
步非云闻言皱紧了眉头:“洗耳恭听!”
未等徐弘答言,苍直公冷声道:“先天木气,五行之一,倘能够炼化,足可修为合道,有破界飞升之机!”
青阳子叹息一声,看着蔚然,满脸动容:“蔚然,你自诞生至今,不过千载,我等教你悟道修行,助你进境提升,何曾想过要害你?不对你言明身世,便是为了护你周全!”
“你本先天而生,心性纯良,未经处世,若冒然前往外界,遭有心之人觊觎,虽悔也晚矣!”
众人目光再次落于蔚然身上,蔚然默然不语,良久后转身离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身边只有驰风麒麟陪着,往山中而行。
步非烟望着蔚然远去身影,心中满是自责:“蔚然……”
徐弘与叶凌相视一眼,随后耸肩道:“晚辈唐突,还请三位前辈恕罪!”
苍直公与寒丹叟一言不发,青阳子抚须叹息道:“老夫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真到来时,总会使人措手不及。此事与你们无关,还请对留几日,待蔚然想明心事再说。”
……
夜凉如水,半山亭里――
步非烟对步非云道:“小云,咱们这便离开吧!”
“哦?”步非云转过来望向步非烟:“不等蔚然了?”
步非烟摇摇头,低声道:“我已想通,他还是留在此处最为妥当,不该因我之故,令他涉险。”
“可是……这一去,或许便是此生了!”
“不要说了!”步非烟强忍着清泪,也强撑着最后的坚强……
……
小溪边上,白无御等人早已呼呼大睡,这些日子,他们随一众小生灵们游山玩水,也不修行,倒是每日欢欣,夜里好梦。
徐弘与叶凌对坐一旁,举坛饮酒。
不多时,丛中笑自睡梦中醒来,闻着酒味上前讨酒喝。
徐弘满脸愁容,问丛中笑,道:“前辈,我今日之事,是不是做错了?”
丛中笑抱着酒坛笑道:“真相虽然值得追寻,可谎言却更能让人舒服。生而在世,难得糊涂啊!”
徐弘默然不语,叶凌却反驳道:“谎言固然让人舒服,可生而在世,却一直在追寻真相。倘若不去追寻真相,又何来谎言呢?”
丛中笑笑而不语,举坛灌了一口,望着天空道:“好月色啊!”
……
山中的一棵树枝上,蔚然依靠着枝干,望向天边朗月。一旁的枝头,驰风麒麟闭目趴着,似睡唤醒。
未多时,一股清风徐徐吹来,裹挟着草木香味。
驰风麒麟微微抬头,旋又落下。
风吹过去,青阳子的身影,便显化在了蔚然身边。
“长老……”
蔚然话刚出口,青阳子便摆摆手道:“我此时过来,非是为了劝你,而是为了给你讲个故事。”
“还记得我白天说的那位人族大能吗?怹开辟了此方天地,随后又将先天木气放进此间,诞生了花草树木,一派生机。”
“这位前辈自感孤寂,重又出去四方云游,带回来一颗灵兽蛋和一株河边垂柳。那颗蛋,便是驰风麒麟,那株垂柳,便是老夫了!”
青阳子说到此处,面含笑意,接着道:“老夫受了先天木气滋养,诞生灵智,化作童子伴于前辈左右,每日读经悟道,真是逸世凌尘。”
“可惜人寿有尽,前辈难以突破最后桎梏,即将寿终正寝。此刻怹便想到了你。当年前辈得到先天木气时,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借此迈入仙境,破界飞升。”
“可是怹终究没有炼化这一团先天木气,你可知为何?”
蔚然摇头,青阳子便接着道:“因为就在前辈将你捧于掌心之时,院中的一棵柏树,诞生下一个小生灵。正是因为这个生灵,前辈怹突然顿悟,不再执着于长生,更不再有炼化你的意思。”
“前辈弥留之际,对我有言:‘修仙悟道,夺天地造化之功,却非是害万灵有德之命。长生如何?大道如何?唯己心安足矣!’言罢,前辈怹便化道,归于这一方天地之中。”
青阳子抬起手,仿佛在接取洒落的月光:“蔚然,记住前辈的话,唯己心安足矣!”
言罢,清风掠过,青阳子的身影重又消散不见,只剩蔚然一个人,望着皓月,怔怔出神。
不多时,但见得眼前远远而来一道身影,绫罗曼妙,超然物外,月辉之下,动人心神。
蔚然嘴角微微勾起,起身踏空而迎。
满月之中,两人缓缓碰面,随之相拥在一处,久久不曾分离。
“唯己心安足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剑重塑旧锋芒
初日东升,林间雾霭渐渐散去,显出一片清幽。
叶凌自修行中缓缓睁开眼,自胸中突出一口浊气,随后站起身来,活动手脚。
转眼又是数日清修,他的伤势又好了一分,冲关破窍的修行也重新开始。
只几天功夫,叶凌便又冲破一道关窍,海量灵力注入丹田,只剩周围脚边一堆灵气枯竭的灵石。
此刻叶凌已然突破整整四十道关窍,修为再进一步。只是越往前行,消耗的灵石越多。若非妖圣大墓得了许多,此刻依然没了进境之要。
叶凌伸展双臂,往前走,便闻得一股丹药香味飘来。
他寻香找去,却是江凡和白无御两人在炼丹,旁边还有一众小生灵围坐着观看。
见叶凌走过来,江凡笑道:“叶大哥,我这炉丹药马上就好,要不要来试一试?”
叶凌问道:“你竟然敢在此地取药炼丹?”
此地仙药灵草,尽都衍生灵智,若取之炼丹,如杀生害命无甚区别。
江凡解释道:“叶大哥有所不知,这些小生灵可以自己将药力分出部分供我炼丹,无需害他们的本体。而且少了草药中的杂质,成丹品质更高!”
说着,江凡轻喝一声,以道力将炉鼎打开,霎时间丹香四溢,小生灵们尽都如痴如醉。
江凡靠近,取出几十颗晶莹温热的灵丹,道:“这是我炼的溢灵丹,必要时可以代替灵石,叶大哥你拿一些用吧!”
叶凌摆手道:“我这碧玉扳指里有不少溢灵丹,就不需这些了,我看你还是送给这些小家伙儿们吧!”
江凡低头一看,一众小生灵们用小手拉扯他的裤子,嘴里含着口水,眼巴巴望着他。
江凡无奈一笑,道:“好好好,这些药力得自你们,就还给你们好了!”
说着,他便与白无御将丹药分给他们。
叶凌又问道:“我这几天修炼冲关,倒是不知徐弘、非云他们人去哪儿了?”
白无御道:“他们去了山里的藏经洞,说是想找些功法典籍来看,二师兄也在那边。”
叶凌闻言,便寻了过去。
茅庐后边,再往山里走,能见一山洞,外有石门,内里却别有洞天。
叶凌来在门前,见石门左右刻有一副对联:“
广收真经万卷;
内蕴大道三千。”
对联由道力写就,其中颇有意味。叶凌站在门前参悟多时,方才收回目光,推门迈步。
入得门来,就见得:“
书架成排,古卷堆盈,地面青石铺就,上壁灵珠照明。一派雅韵文墨气,道教道门是真经。
刚一进门,就见到步非云捧着一卷古籍细细研读,眉间或舒或展,十分认真,纵然叶凌走进,也未有反应。
再往里看,徐弘亦坐在一个木椅上,捧着一卷竹简在读,神情不比步非云严肃,倒多了几分喜悦。
吴情坐在徐弘一边,面前古籍翻开,他却在闭目修炼,似乎有所领悟。
叶凌迈步往右走,倒是见了对坐一起的蔚然与步非烟。
蔚然笑道:“叶子,你怎么来了?”
因为徐弘对众人解释了一通“圣人先贤称子”,众人便都管叶凌叫做“叶子”了。
叶凌道:“我听三位前辈说,此地有不少古籍,或许对我等修行有益,我便来看看。”
蔚然点头道:“这里的古籍,皆是开辟此方小世界的前辈大能所留,其中不少道经、功法,或许能寻到机缘。”
叶凌点点头,用目观瞧,却见蔚然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沧澜游记》,属于游行记录类书籍。
蔚然察觉叶凌目光,便笑道:“三位前辈说我从未出过小世界,对外界并不了解,因此找些记录外界事情的书让我读,读完才能让我离开。”
叶凌闻言倒是心中感叹,三老这是多么无奈的举措啊!
于是,叶凌便不再打扰他两个,径自沿着书架往里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对自己有所帮助的古籍。
越往里走,这些功法和道经越深奥,最里面几个架子上,只有寥寥数本书。
可这几本书却散发着淡淡光晕,叶凌想要靠近,却被一股无形道力阻挡,难以向前。
“看来这些功法有结界保护,不到一定修为,难以前去翻阅。”
猛然间,叶凌眉头一皱,目光落在角落处的一堆杂物上。
那是一个损毁废弃的书架,上头盖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叶凌迈步走进,伸手将上头的碎木轻轻挪开,底下竟然压着一把木剑!
这木剑颜色深褐,长有三尺,形态如流云,外观看去并无什么特意。
可在叶凌眼中,却泛起一丝锋芒之气,眼前木剑,绝非凡物。
叶凌伸手将剑拾起,一时间两处锋芒融汇贯通,一道无形剑气自木剑荡出,连破几个书架,生出一阵轰响。
徐弘与吴情、步非云、步非烟、蔚然五人立时闪身而来,徐弘皱眉问道:“叶子,出什么事了?”
叶凌闭目不答,手中紧紧握着木剑,周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锋芒之气,连徐弘等人亦是不敢上前半步。
自叶凌握住木剑那一刻,他识海中的院落,白衣男子虚影突然浮现,面无表情,眼中似有异色,随后他又重新消失,未让叶凌发现。
叶凌暗咬牙关,自身的锋芒之气正在与木剑中的锋芒之气周旋比斗,两者打的难解难分,一时间僵持不下。
随后,两股锋芒之气又放弃了对拼,逐渐开始融合。
叶凌心中一震,木剑是要吃掉自己的锋芒之气,决不能让它得逞。
于是,叶凌周身灵力迸发,剑道锋芒遍走全身,身背后那断裂的青岩木剑突然飞起,剑吟声划破长空。
两截断剑随后飞到木剑周围,不断环绕,锋芒之气迸发而出,荡起阵阵气浪。
蔚然随即双手一挥,一股自然之力形成一层护罩,将叶凌隔开,保护洞里的古籍不受损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凌还未能降伏这柄木剑。
谷中青阳子与白无御等人闻讯,尽都赶到此处。
徐弘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青阳子道:“那把剑……是当年进入此地的剑修所留。他说得了一把新剑,不愿此剑因他染血,故而将其所在此处。”
光罩里,叶凌紧皱眉头,满脸汗水,全身都化作剑道锋芒的战场,两股剑意在彼此征伐,互不相让。
叶凌仿佛能够感到木剑中的一丝怨念,对旧主的一丝怨念。
又过一段时间,叶凌大喝一声,暗中施展斩天剑诀,两截青岩木剑朝此木剑斩落,锋芒毕露。
木剑中那一丝剑意再难抵挡,被青岩木剑斩灭。叶凌的剑意占据木剑剑身,重现锋芒。
不多时,两截青岩木剑跌落在地,叶凌周身锋芒之气缓缓平息,他将木剑横于身前,轻轻抚摸。
青岩木剑的剑意已经转入其中,而后便要常伴叶凌左右了。
锋芒既去,蔚然将光罩撤去,吴情急忙上前问道:“二哥,你没事吧?”
叶凌收剑在背,笑道:“没事。前辈,这柄木剑可否赠予晚辈?”
青阳子抚须笑道:“天下珍宝,静待有缘之人,此剑你尽可拿去,这样方能不使明珠暗投,珍宝蒙尘啊!”
“多谢前辈了!”
……
又是半月,叶凌伤势养好九分,又连破两道关窍,修为精进。
蔚然也将三老安排的书籍尽数读过,对清虚谷以外,有了些了解。
于是,这天清晨,众人便向三老辞行。
清虚谷外,蔚然身着青碧长衫,腰系水云玉带,足登游龙履,身后斜背风梧九凰琴。
满身上下,尽是道器,俱是仙珍。
徐弘见了,不禁摇头苦笑道:“我若有些修为,一定将这小子劫了,才肯罢休。”
驰风麒麟兽亦要随蔚然同行,只见它摇头一变,便成了猫狗大小,被蔚然收在腰间麒麟玉佩之中。
此玉随驰风麒麟兽共生,内有空间,可容它居住,后被青阳子制成玉佩,赠予蔚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情深处便痴狂
诗曰:“
此去清平定不安,艰辛难破是情关。
纵然缘份痴心在,渡尽洪流又一山。”
清虚谷谷口,蔚然等人对面,青阳子、苍直公、寒丹叟三老在前,一众小生灵在后,前来送别众人。
小生灵们各个眼中含泪,百般不舍。
青阳子道:“老夫三人不喜俗世混浊,因而不能随你同往,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万事小心为上!”
说着,青阳子大手一挥,数道流光落于蔚然等人手中,打开一瞧,分别是枫树叶、柳树叶、柏树叶各一片。
“这几片树叶有老夫三人的道纹,或可在为难时搭救一刻,你等收好,算作老夫三人的微薄心意。”
说到此,青阳子微微顿了顿,方才道:“时间不早,你们该离开了!”
话音刚落,蔚然便道:“长老,我也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随后,蔚然微微皱眉,自袖中竟取出一团先天木气,气韵无边。
青阳子见了,急道:“胡闹!”
苍直公亦道:“蔚然,你强行自己身剥离一部分先天木气,不知会有何损伤,或许对日后道途有所影响,后患无穷啊!”
寒丹叟喝道:“还不赶紧放回去!”
蔚然摇摇头,道:“长老,我放不下你们,也放不下小生灵们,更放不下清虚谷,我不愿再回来时,此地已是物是人非。”
蔚然心中知晓,这里一切皆是诞生自自己这团先天木气,他若离开,此处不免如俗世一般,经历春夏秋冬,生老病死,天道之下,无可避免。
只有自己强行剥离出一部分先天木气,才能令整个清虚谷保持原样。
“蔚然你……唉!”青阳子叹息一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蔚然笑道:“长老,这是您教我的,唯己心安足矣!”
说着,蔚然轻轻将一团先天木气送入青阳子手中。
随后,众人再次抱拳拱手,躬身齐道:“前辈保重!”
三老点点头,随后伸手一点,三股道力汇于一处,自众人身后,现出一条混沌道门,穿过去,便是外界。
众人各自迈入,蔚然最后看了清虚谷一眼,这才离去。
道门关闭,苍直公仰头望着天空,眨巴一双老眼。
寒丹叟挑着眼睛道:“老柏,想哭就哭吧!”
“胡说!”苍直公嘴硬道:“风大,老眼一吹就有些不适,有些不适。”
青阳子拄着拐杖,转身往回走,道:“一把年纪了,别在孩子们面前失仪,回去关上门再说。”
据说那天,茅庐外面的小生灵们听了一天一夜的哭声,三个万年老树,哭的像三个小生灵……
……
大乾王朝夜家,数万载底蕴,据巴秋山,设立西昆山庄,雄视一方。
山庄正堂会客大厅,一枯瘦老叟背负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神色甚是焦急。
这老叟一袭蓝衣,须发花白,此刻面上略显疲惫之色。却是夜家现任家主,夜深沉。
不多时,有一下人走进来,向夜深沉禀报道:“回禀家主,人都回来了!”
“可有消息?”
“一无所获。”
“唉,”夜深沉悠悠一叹,摆摆手,示意来人下去。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冷笑道:“夜家主,你可还坐的安稳?”
话音未落,门外两人一左一右推开大门,正中间,一半百老人,身穿华服,手拿折扇,脸带笑意的迈步进门。
这老人名为孙恪守,乃是北域步家的一个家中管事
夜家老者急忙赔笑道:“孙管事快请进,来人!奉茶!”
两人分宾主落座,两个随从立侍孙恪守身后,不言不语,不喜不怒。
孙恪守笑道:“夜家主,可寻到我步家两位少主的消息?”
“这个……”夜深沉目光闪烁着道:“老朽已经派出人手前往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还请孙管事再宽限些时日。”
孙恪守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道:“不是我不给你时间,只是两位少主乃是我步家重中之重,如今一月有余,依旧下落不明。族中长老们早已经暴跳如雷,并下了死令,找不到人,就先屠西昆山庄,再灭七情宗、六欲门。看在往日交情,我才来向夜家主透个风儿。今日,北域那边又派人来了,我要前去迎接,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孙恪守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孙管事慢行!”
夜深沉连忙起身赶上,不经意间,往孙恪守手心塞了一只储物戒指。
孙恪守顺势攥在手中,以灵力朝里探查一番,面露喜色,回头问道:“夜家主,可还有事?”
夜深沉连忙拱手道:“还请孙管事在步家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以保我西昆山庄数千人性命啊!”
“夜家主尽管放心,”孙恪守笑道:“我早说过,此事与夜家无关,都是那几个淫贼色胆包天,挑衅我步家。我心中自然有数,夜家主还请留步。”
说罢,孙恪守方才带人迈步出屋,离庄而去。
夜深沉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门外,后槽牙几乎咬碎,却终究默然无语。
山庄更靠近山腰的一处院落里,夜轻寒坐于一颗树下,静观落叶。
……
那日,极乐老祖寻不到掉入清虚谷中的叶凌等人,便转而回去,重又遇到风流浪子魏寻欢。
魏寻欢摇着扇子笑道:“如何?老祖你把人给跟丢了?”
极乐老祖语气不善:“幸灾乐祸?你小子还不配!”
“极乐老鬼,你可别不识好人心,”魏寻欢笑道:“我是怕你一时怒气不平,杀了夜轻寒,害你自己,也连累到我。”
“哦?”极乐老祖冷声道:“你想要说什么?”
“不过是提醒你,夜轻寒乃是夜家后辈中的龙头,未来家主。你若杀了他,夜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得玩儿完!”
极乐老祖冷哼一声,道:“夜家能耐我何?”
魏寻欢无奈的摇摇头,道:“话已说完,听不听由你,告辞了!”说罢,魏寻欢转身离去。
极乐老祖沉思片刻,方才重回道器檀床上,将已经被三个女子扒干净的夜轻寒丢进山林,任他自生自灭。
“主人,你为何将他放走了?奴家还没尝到他的味道呢!”
“怎么?我还喂不饱你吗?”
……
小院里,夜轻寒伤势未愈,伸手来接住一片落叶,心中却满是步非烟。
“步姑娘,你在何处,可还安好?”
不多时,大门口站有一青年,一袭白衣,面貌与这夜轻寒有几分相像,可多了些许冷漠。
“庭雨?”夜轻寒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忙里偷闲,寻个清静之地歇息片刻。”夜庭雨迈步上前,冷笑道:“兄长倒是安逸,借着清风观赏落叶,真是自在。”
夜轻寒不以为意,急问道:“如何?可有步姑娘的消息?”
夜庭雨摆摆手,道:“若是有消息,我便不会来见你了。”
夜轻寒闻言,目光暗淡,默然不语。
夜庭雨道:“兄长,弟劝你莫再白日做梦。步家早就安排好了步非烟的亲事,原本如你这般痴心之人,知晓后尽都放弃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夜轻寒仰头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睛道:“我去过无数的名山大川,见过无数的倾国之色。睁开眼,这些世间绮丽,可尽收眼底。但闭上眼后,却只剩下她的样子,还在。”
夜庭雨望着半空落叶,久久不语……
……
巴秋山北百里之外的天照城中,数个身影自传送大阵里迈步出来,为首一人中年模样,高挽发髻,神色孤傲,一袭白狐大衣,洒脱出尘。
大阵周围的修士尽都侧目而视:
“这不是北域步家的步凌宇吗?”
“难怪有寒气弥漫。北域步家之人为何到了天照城?”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都传遍了,夜家大公子夜轻寒邀请步家两个少主赴约琴会,结果中间出了变故,如今步家两个少主下落不明,夜家都急疯了,满世界找人呢!”
“如此说来,西昆山庄和夜家怕是要出大事了!”
阵台上,步凌宇一步踏出,身形转眼攀上云霄,冷声自语道:“非烟非云,你二人若有闪失,我定要夜家陪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涯亡命苦鸳鸯
“啊――”
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却平白生出一阵涟漪混沌。
自那混沌之中,掉出数道身影,却是从清虚谷离开的叶凌等人。
“救命啊!我不会飞啊!”徐弘脸色煞白,扯开脖子大喊。
话音未落,白无御便化身仙鹤,展开双翼,接住了下落的众人,方才没有摔下去。
徐弘长出一口气,道:“次次这般惊险,我可受不了啊!”
吴情等亦是吓了一跳,倒是丛中笑又喝醉了,在一旁什么都不知晓,什么也不关心。
叶凌放眼观瞧四周,出言道:“这里不是我们被极乐老祖追杀到的地方。”
“还真是,”吴情点头道:“这是哪儿?”
蔚然道:“我听长老们说过,小世界飘忽不定,自天地间游荡,居无定所,所以自不是你们来时之处。”
步非云沉着脸,一言不发。
步非烟问道:“小云,怎么了?”
“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步非云道:“家里的人马上就会找来。”
步非云身上有家里给的定位灵符,能够大致知晓他们姐弟二人位置。之前是因小世界隔绝内外,才并无反应。
步非烟闻言,微微低头道:“我们失踪一月有余,家中族老们自然心急。”
“哼!”步非云冷哼一声,道:“他们急的是手中礼品没了,难以维护家族兴旺罢了。”
说着,步非云又看向蔚然,道:“蔚然,你是不是真心对我姐姐?”
蔚然微微脸红,旋又正色道:“我心天地可鉴!”
“好!”步非云沉声道:“你现在立刻与我姐姐离开,能逃多远逃多远,不要让我步家人发现!”
此言一出,众人皆都默然。
步非烟摇摇头,道:“小云,万万不可!”
“姐姐!”步非云急道:“你难道不明白,若是此次你被带回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你难道甘心嫁给那孙绍祖?”
步非烟不答,显然心有顾及,左右为难。
步非云轻叹一声,对蔚然道:“你现在就带姐姐走,否则你二人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蔚然闻言如五雷轰顶,凉水浇头,急忙对步非烟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唉呀!”步非云恨声道:“快带她走!”
蔚然一咬牙,拉起步非烟便下了仙鹤,自玉佩中唤出驰风麒麟兽,载着两人径往北边去了。
步非烟回头眼望着步非云,眼中满是担忧。
步非云倒是暗松了一口气,只愿姐姐能够开心,之后还会有不少坎坷要渡。
叶凌等人面面相觑,皆是默然,此是步家家事,他们虽是好友,但也不该过多询问。
不过步非云倒是主动说道:“让你们见笑了。”
徐弘摆手道:“哪里哪里,世家大族犹如锁身牢笼,书上故事见的多了,但亲眼目睹倒是第一遭。”
步非云道:“我姐姐自幼时,便被家中族老们做主,要她嫁给汇仙庄庄主孙怀德之子孙绍祖。”
“孙绍祖?”徐弘眉头一皱,道:“就是那个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少庄主?”
步非云咬牙点头道:“就是他,若我此刻有不灭境修为,定然冲进汇仙庄宰了他!”
江凡问道:“这孙绍祖是什么人?”
徐弘解释道:“汇仙庄乃仙道七脉之一,底蕴深厚,领袖群伦。孙绍祖是庄主孙怀德的小儿子。我听闻此人仰仗自家势力,平日里恶事做尽,深为人所不耻。不过以汇仙庄之底蕴,你步家与之联姻,倒是并不奇怪。”
“只是苦了你姐姐啊!”
叶凌话音刚落,便立时抬头。但见远处天际有道力纵横,仙霞漫天。
步非云沉声道:“是我步家人到了。等下咱们一口咬定未见过我姐姐,不知她的去向,懂了吗?”
叶凌等人点点头,自是同意。
不过数息,就见一道身影立于虚空之上,周围有寒气缭绕,将虚空碾碎又重新修复。
步非云见了,笑道:“三叔,怎么是你来接我!”
来的正是那自北域步家赶来的步凌宇。
步凌宇见了步非云,展颜一笑道:“还不是你这小混球没了消息,家中族老们拍了桌子,我这才赶紧过来,你姐姐呢?”
步非云急忙低下头,做悲伤状:“姐姐她不知去向,我被夜轻寒出手偷袭打伤,幸亏这些人救下我,可醒来就再没见到过姐姐了!”
“什么?”步凌宇一步踏出,转眼便来到步非云身前,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步非云便将前情往事俱都相告,只是中间省去了进入清虚谷,遇见蔚然之事,谎称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世界,养好伤才重新出来,并未见过步非烟的面。
步凌宇阴沉着脸听完,这时随他一道前来的步家众人方才赶到。
步凌宇拱手先谢过叶凌等人道:“多谢几位救下侄儿,步家定有重礼相赠,只是此刻,我还要去夜家算账!”
话音刚落,就见天际又是数道身影往这边来,为首一老者,原是步家管事孙恪守。
孙恪守来在近前,先向步凌宇施礼,又见了步非云道:“非云少爷,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孙管事!”步凌宇脸色阴冷,问道:“夜轻寒出手偷袭非云的事,你可知晓?”
“什么?”孙恪守一脸震惊:“竟有此事,我实不知!”
“那就好!”
步凌宇一步踏出,转眼身影便远出天际,朝夜家方向去了。
步非云道:“三叔肯定是找夜家算账去了,咱们也赶紧过去!”
于是,夜家众人与叶凌等也朝夜家方向赶去。
路上,孙恪守叹息道:“非云少爷,为了你和非烟小姐,族中可都乱了套,家主已经亲自带人去了六欲门,若不交出极乐老祖便平了合欢谷。非烟小姐失踪的消息若是被汇仙庄知道,那孙少爷定然也要来闹事不可。”
步非云点点头,不过他此刻倒不关心家中纷乱,只希望姐姐与蔚然不要被发现,如此便好。
巴秋山,西昆山庄――
步凌宇一步踏至半空,周身道势毫不收敛,覆压半边天空,无数虚空碾碎又重生,他身背后寒冰大道几乎凝实,无数冰山虚影在幻化破灭。
山庄里,夜家强者早有所察觉,十几道身影急忙升空,立于步凌宇面前。
为首的枯瘦老者,正是夜家家主夜深沉。
夜深沉拱手赔笑道:“不知凌宇先生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少说废话!”步凌宇喝道:“给我把夜轻寒那小畜生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今日血洗你西昆山庄!”
“这这这……”夜深沉手足无措,急忙道:“这是从何说起?轻寒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凌宇先生告知!”
“你夜家干的好事,还要我来告诉你吗?”
步凌宇大喝一声,一股惊天道势冲霄而起,朝着夜家众人便覆压过来。
夜家众人微微变色,各自施展道法,道韵绵长,抵住步凌宇。
夜深沉满脸苦涩,道:“还请凌宇先生说明,也好让老朽死个明白!”
“哼!”步凌宇咬牙道:“你那个好孙子勾结七情宗六欲门的淫贼,害我步家之人,你难道还有脸向我求饶吗?”
“这……”
夜深沉闻言大惊失色,此事他根本无从知晓,也不曾有所耳闻。
于是,夜深沉转头道:“去把轻寒叫出来!”
“是!”
话音未落,就见一青年踏空而起,来在夜深沉身旁,正是夜轻寒。
“爷爷,无需派人去寻,孙儿来了。”
“好个小畜生!”步凌宇喝道:“你既然敢来,我倒是敬你三分勇气。”
夜轻寒上前一步,道:“晚辈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夜家无关。我听闻前辈乃是正人君子,应当不会滥杀无辜。”
“哼!”步凌宇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做出来的事,一个人可担不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漏屋偏遇打头霜
西昆山庄占据整座巴秋山,山上殿阁林立,回廊相通,半空中有灵雾飘渺,霞光万丈。正是一片仙家圣地,修士高门。
此刻步凌宇站立虚空之上,道势弥天,与夜家众人对峙。
庄里立时乱做一团,人员来往调动,准备迎接一番恶战。
自那一处回廊上,一个家丁打扮之人,好似置身事外,逆着人流穿梭,眼神也是左右飘忽,像是心中有事。
“站住!”
一声轻喝叫住此人,随之走来一个中年管事道:“你是哪个院子的,此刻大敌当前,竟还有心闲逛!”
这下人转过身,低下头来,不言不语。
待中年管事走近,这下人突然打出一拳,管事不曾防备,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吐血昏迷。
这下人几步来在近前,拖着管事来到角落中。
不多时,就见“管事”迈步走了出来,如无事一般,在府中闲逛。
路过一间大堂,“管事”打量四下无人,便迈步走了进去,转而绕到后堂,盯着墙上悬挂的一副丹青墨宝,笑道:“虽不是上品,却也出自名家之手,能卖上个好价钱。”
说着,“管事”长袖一挥,墙上丹青转眼不见。
可正待他要出门时,却见门口站有一青年,冷冷看着他,却是夜轻寒之弟夜庭雨。
夜庭雨冷声道:“你不是章管事,你是什么人?”
“管事”闻言,无奈一笑道:“夜家生死存亡,你却有心思来捉我,真是让人苦恼。”
“不说?”夜庭雨大手一挥,一股道力幻化星辰,打杀过去:“那就永远不用说了!”
“管事”不慌不忙,两手自身前结印,一道肉眼可见的防守骤然而生,挡住攻击。
“告辞了!”
话音未落,“管事”身法飘忽,自窗户跳出去,转眼无踪。
夜庭雨如何肯舍,急忙追赶出去,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未多时,便听得前庭那边有人喊道:“快来人啊!章管事受伤了!”
夜庭雨闻言,急忙赶过去,见到被人发现,已经受伤昏迷的章管事。
夜庭雨面色一变:“千颜千面明骤雨!”
……
半悬空中
步凌宇一步踏出,右手携有无上寒气,朝着夜轻寒便打了过去。
寒气演化出一道真空通道,冻结时空。
夜深沉一步挡在夜轻寒面前,周身激荡起一股道势,身背后有一轮明月隐隐流转。
下一瞬,满天星河自夜深沉掌心打出,犹如天幕崩溃,宇宙倾泻。
两相碰撞,一股强大气浪掀翻出去,震的庄上一些低境之人心神动荡,几乎道识崩溃。
余波未尽,步凌宇冷声道:“这就是你夜家的抉择吗?”
夜深沉轻叹一声,微微直起佝偻的身子,道:“夜家虽弱,却非是屈膝之人!”
此言一出,夜深沉背后,夜家众人尽都大势冲霄,与步凌宇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爷爷!”
夜轻寒神色动容,若非他一时冲动,做下错事,也不会连累整个夜家。
步凌宇面色阴沉,他虽实力接近天象,却终究凭自己,难以敌过整个夜家。
今日战端一开,定是不死不休!
山脚下,叶凌等人已经赶到,只是此等战斗,非是他们所能参与。
孙恪守已经带着步家人去到步凌宇身后,以壮声威,只是单凭几人想让夜家屈服,怕是不能。
叶凌身侧,徐弘轻摇折扇,丝毫不关心此间争斗,反而望向西昆山庄道:“传闻巴秋山西昆山庄风景绝佳,我早想来一睹为快,不期今日得偿所愿!”
闻听此言,白无御亦朝山顶眺望,随后撇嘴道:“我倒看不出有何奇景异观,倒不如我问天宗诸般气象!”
“巴秋有地号西昆,飘渺群峰漫入云。
夜雨当年西窗泪,今时犹寄不归人。”
徐弘随口吟诵道:“这巴秋山西昆山庄的夜家,当年有过一个痴情典故,流传万载,实在感人。日后我再慢慢说于你们听,现在该跑路了!”
话音未落,就见自山庄正门处,数道身影冲下山来,为首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分列左右,乃是夜家年轻一辈的强者,夜怀金与夜阑珊。
夜怀金一袭白衣,长发飘逸;夜阑珊罗裙罩体,花容月貌。
二人俱是凌虚境修为,周身道韵流转,星辰隐耀。
“步非云!你步家登门谩骂,欺人太甚!”
步非云冷笑一声,手中轻灵银涯枪应声而出,枪锋冰寒:“夜轻寒我尚且不放在眼里,就凭你们也敢与我动手?”
话音未落,步非云一步踏出,手中轻灵银涯枪甩出九个枪花,整整九条寒冰苍龙咆哮而出,寒气四溢,碾碎虚空。
夜怀金随手祭出一口古朴大钟,钟身道纹密布,蕴藏道力,镇向冰龙。
夜阑珊亦抛出一根玉簪,随风而涨,成丈许大小,道韵悠长,一同袭来。
九条冰龙嘶声咆哮,撞在两件道器上,粉身碎骨,溃散消失。
这两件道器亦受了不少的震荡,直接倒飞回两人手中,光芒黯淡。
二人各自强忍逆血,急忙退后几步,方才站稳身形。
步非云冷声道:“可还要再来?”
一旁有徐弘等人观战,哪知夜家下人朝他们冲了过来,大喝道:“犯我夜家者,死!”
徐弘急忙摆手道:“我们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那人哪里肯听,挥拳打来。
正此时,一道剑吟声冲天而起,木剑携无上锋芒斩落,快如迅雷。
叶凌错肩而过,木剑重新归于背后。
那下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应声倒地,重伤昏迷。
叶凌在清虚谷中修养一月有余,剑道修为与领悟更近一层,虽还未寻到自己的道途,却可轻松施展斩天剑诀,战力倍增。
叶凌出手,众人几乎未曾看见,那下人便已经倒地不起。余下人等见了,尽都连连后退,不敢再冒然向前。
正此刻,半空中两股强横道势对撞,波及到地面诸人,急忙以道力护住己身,以免受伤。
却原来是夜深沉与步凌宇动手了。
二人实力俱在不灭境巅峰,伯仲之间,难分胜负。
夜深沉委屈求全,不过慑于步家底蕴,族内强者,否则也不会如此隐忍。
好歹是一家家主,名门望族。虽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理,却也有一身傲骨英气留存。
“步凌宇!”夜深沉冷声道:“我夜家虽不及你步家底蕴,却也非才薄质衰,任人拿捏!今日你若敢对轻寒有何企图,我西昆山庄定然要你步家重创不愈!”
夜轻寒乃是夜家年轻一代天资最高者,年纪轻轻便已有盈冲境修为,未来道途不可限量。
夜家近些年有些败落,难出强者,中兴之望尽在夜轻寒身上。
因此,就算夜轻寒真的做了些什么,夜家也要全力庇佑,此乃家族兴旺之源,无论礼法规矩。
话说至此,步凌宇自不会后退半步,点头道:“既是如此,灭了你西昆山庄又如何?”
说着,步凌宇手掌抬起,上面凝结冰晶,四散寒气,仿佛透明化作一块寒冰。
夜深沉面色凝重,一把将夜轻寒推到身后好远,随后两手在胸前结印,头顶隐隐有银河现世,星光璀璨。
正待步凌宇出掌之际,远空突然传来一段笑声:“没想到西昆山庄竟然如此热闹,真是有趣!”
此言一出,打断两人比拼,尽都抬眼观望。
就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迈步而来,脸上笑意不退,煞是可爱。
二小童一男一女,男着黑衣,女罩白裳,俱挽着两个发髻,粉妆玉砌,娇小玲珑。
步凌宇眉间一挑,喝问道:“哪里来的娃娃,怎么敢掺和此事?”
男童闻言一笑,道:“圣灵教教主座下司礼童子,卓龙子!”
“凤清清!”
“奉教主之命,前来捉拿盗贼明骤雨,尔等赶快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全城主不好当
内外一片沉寂。
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两个小童站立虚空,嘴角含笑,毫无惧色。
山脚下,江凡看着两个小童,皱眉道:“竟然是圣灵教的人,那还真是麻烦啊!”
“圣灵教是何势力?”吴情问道:“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
徐弘出言解释道:“圣灵教崛起不过千载,以圣灵为仰,以宗教存世,教内高手众多,强者林立,倒是在日趋壮大。不过并无人知晓圣灵教底细,因为教中人行事怪诞,心狠手辣,故而各势力都不愿招惹。”
半悬空中,步凌宇闻听圣灵教之名,依旧面不改色,道:“今日我步家与夜家了断恩怨,外人若敢插手,定不饶过!”
“到底是北域三家之首的步家,”凤清清以袖掩面,笑道:“真是傲气十足!”
卓龙子咧嘴笑道:“步、夜两家恩怨,我二人并不关心。我二人奉教令到此,不容他人置喙,更与你等无关!”
夜深沉面色一沉,紧咬牙关,心中自有万丈怒火升腾。
步凌宇和这两个小童,分明不把夜家放在眼中,随意处置。
正此时,卓龙子一步迈出,俯身望向西昆山庄,良久后展颜一笑道:“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卓龙子伸手一只小手,立时风云变色,五千乌云化作一只掌印,携无上道力朝庄里抓去。
叶凌等人微微色变,难怪这两个小童有恃无恐,竟有如此修为,真真不可貌相。
一掌落下,西昆山庄自有一层大阵防护,令掌印前行不得。
卓龙子微微皱眉,道:“真是碍事!”
言罢,他再起一手,手心似有雷光闪耀,一掌拍落,数道雷霆横空现世,劈在护庄大阵上。
大阵一声巨响,破碎开来,化作虚无。
“这回好了!”
卓龙子微微一笑,手心凝结掌印落下。
“放肆!”
夜深沉大喝一声,眼见外敌随手破除自家护庄阵法,如何能够忍受。
漫天银河如同江水倾泻,倒灌而下,碾碎虚空,破裂风云。
卓龙子并未理会,凤清清一个闪身,挡在夜深沉面前,周身道力升腾,漫天神火现世,如同长空坠日,焚尽大道。
“夜家主不要心急,我们捉了人就走,不会为难夜家!”
银河与天火在虚空对撞,霎时间天地变色,空间扭曲。叶凌等人急忙退出好远,以免受到波及。
掌印依旧下落,高阁殿宇不耐其力,轰然垮塌。
那掌印下,有些来不及逃走的家丁和族人惨叫连连,尸骨粉碎,只剩下一地鲜红。
“奇怪?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卓龙子挠挠头,转脸看着夜深沉,撇嘴道:“都怪你家布什么护庄大阵,害我又要重新找一遍!”
夜深沉满腔怒气再难克制,身后夜家众人亦是义愤填膺,尽都打出道诀、灵器,攻向两人。
凤清清背后一轮大日,日影中有凤凰盘旋,鸣声阵阵。漫天神光焚烧苍穹,抵住夜家攻势。
“再不快点儿,我就要挡不住这群老头子了!”
“知道知道,你以为那个小蟊贼这么好抓啊!”
卓龙子继续探查西昆山庄内外,突然眼前一亮,喝道:“哪里逃!”
一掌打出,掌印飞快抓来,又是一地废墟与死尸。
可自那堆废墟中,闪出一道身影,飞掠而逃,还不忘叫喊道:“你们两个败家孩子,真是阴魂不散,小爷我可不陪你们玩儿了!”
“可恶,快追!”
卓龙子与凤清清紧赶而去,卓龙子回头道:“夜家主,若步家咄咄逼人,可入我圣灵教,定有庇护!”
说罢,三道身影尽都消失不见。
夜深沉望着毁坏不少的西昆山庄,眼中赤红,指尖深入拳心,鲜血直流。
若非此刻还有步凌宇在此,定要追上去要那二童性命。
步凌宇身后,孙恪守面色为难。他到此一月,可没少收夜深沉的好处,此刻兵戎相向,虽是夜家咎由自取,面上终究有些挂不住。
于是,孙恪守低声道:“此刻我等势单力孤,怕是难以胜了夜家族老们。依老夫看来,还是先行退去,再图后计。”
此等浅显道理,步凌宇自然知晓。可是事已至此,虽有心退,却无台阶来接,可谓进退两难之境。
夜深沉转而看向步凌宇,却未曾再动手。他早有安排,若非圣灵教小童突然插手,今日的事倒不会如此这般。
山脚下,步非云抱着肩膀,道:“为何还不出手,三叔在想些什么?还有夜家的老头子们,被人毁了山庄,死了家人,却还能这般气定神闲,换成我家那帮,早就嗷嗷叫的找人拼命去了!”
不知何时从醉中醒来的丛中笑,看着半空道:“这退后没有台阶,是向前不好迈步,真真叫人心焦啊!”
江凡皱着眉头道:“师伯,你别说醉话了!”
不多时,步凌宇面上挂不住,出言道:“夜家主,你难道指望你夜家数千双眼睛把我给看死吗?”
“若有此效,老朽求之不得!”
“那你就下辈子再指望吧!”
步凌宇一步踏出,寒冰道韵冻结虚空,漫天寒风呼啸,现出一片冰雪世界。
正待他出掌时,就听得一声高呼:“且慢动手!”
一辆车辇自天照城的方向驶来,停于夜深沉与步凌宇之间。
随后,自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红袍,身材肥硕,满头大汗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手托着一方印玺,正是天照城城主印信,此人便是天照城城主朱万全。
正是:“
挺起一张大肚,天天吃饱安眠。从来不问胜哪边,冷眼旁观世乱。
看去此人无用,无用怎任高官?不能处处稳如山,遇事求个周全。”
朱万全拿手帕擦着汗,笑着道:“凌宇先生,初登贱地,本官还未曾招待,如何就到此行这仇杀之事啊?”
步凌宇眉间一挑,道:“我早听闻百里龙腾寿元将尽,大乾王朝各处混乱不堪,今日到此,果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从何说起啊!”朱万全依旧赔笑道:“凌宇先生久居北域,不常来这东土行走,故而对这风土人情还不甚为熟悉。下官就腆着脸,给夜家说个人情,莫伤了这和气二字不是?”
步凌宇闻言一笑,道:“朱城主讲情,我自然是要遵从。只不过……”
“既然如此,”朱万全急忙接口道:“还请凌宇先生到我城主府一叙,至于其它烦心事,也不急在一时。”
“不用了,”步凌宇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朱城主了,告辞了!”
言罢,步凌宇便迈步离开,孙恪守等人紧随其后。
山脚下,步非云等人相视一眼,道:“这就……完了?”
“看来是这样的,”徐弘摇着扇子道:“咱们也赶紧走吧,别让夜家那群人又来找麻烦!”
“快走快走!”
于是,叶凌等人也乘着白无御,急忙离开了。
余众散尽,朱万全倚靠着车辇,长出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老夜,你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夜深沉走上前,看向西昆山庄,道:“你若早来一步,我夜家如何会染血?”
“你是说圣灵教那两个小童?”朱万全摆手道:“我实话告诉你,圣灵教我管不了。别说我,就是朝廷也管不了,你最好别想着报仇,咽下去别嚼就好。”
说着,朱万全挺着大肚子,慢慢上了车辇,道:“步凌宇这一走,不会马上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对策。我这个城主当的,是真累啊!”
说罢,车辇驶动,重又回天照城去了。
夜深沉背后,夜轻寒低头不语。若非他,夜家便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夜深沉回头看向夜轻寒,沉声道:“先回去,讲事情前因后果告诉爷爷,爷爷需要对夜家有个交代!”
第一百二十章 挚友同志不同往
天照城外,一处山巅绝顶之上,叶凌等人举酒在前,仰头灌下。
步非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要回去对付家中一帮老不死的,咱们只好就此别过了!”
徐弘点头道:“我好不容易下山,肯定不能这么早就回去,打算在这大乾王朝境内游历一番,不知可有人愿与我同行?”
徐弘看向叶凌,叶凌却摆摆手道:“我伤势还未全好,要回宗门闭关,不达青幽境绝不出关!”
步非云道:“我回家后,会派人将寒心雪莲送到问天宗,助你解毒。”
“多谢步兄!”
“既是朋友,更是兄弟,何须言谢!”
众人豪饮一番,将叶凌带出来的醉云酿尽都喝光了,一滴不剩。
丛中笑站起身来,道:“酒喝完了,我也该走了。”说罢,转头便往山下走
江凡急忙追上去,道:“师伯,您老人家的丹方还没有给我呢!”
丛中笑不答,反而迎风高歌道:“
人生在世可多自在呀~哎~~呀~~
无拘无束也无挂碍呀~哎~~呀~~
潇潇洒洒我游荡人间世呀~哎~~呀~~
生死富贵命里应该呀~哎~~呀~~
争强好胜你偏把雄心赛呀~哎~~呀~~
免不得那荒郊野岭土里埋呀~哎~~呀~~
时过三秋免不了花儿败呀~哎~~呀~~
光阴过去可再不回来呀~哎~~呀~~
善的由他善,坏的由他坏呀~哎~~呀~~
学会个无用也无害呀~哎~~呀~~
逍遥月下酒肉来款待呀~哎~~呀~~
我不修行大道自来呀~哎~~呀~~”
歌声入耳,叶凌似有所悟,却不十分真切。
于是,步非云自随步家人回归北域家族,徐弘孑身独行,游荡大乾境内。丛中笑带着江凡不知所踪,却终究离不开醉乡。
叶凌与吴情、白无御师兄弟三人下得山去,直奔问天宗。
……
问天宗九峰伫立,仙霞漫天,宗门大势汇聚天玄峰顶,落下一片华顶。
天玄峰大殿里,问天宗宗主顾宁远高坐首位,左右依次是玄金峰峰主宋锐、郁木峰峰主王慕华、源水峰峰主孟广洋、赤火峰峰主王纯阳、裂土峰峰主梁尚坤、紫电峰峰主雷庆、青玉峰峰主郝月。
顾宁远出言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要议一议赤火峰火云之事。”
“哦?”一身青衫,生命精气磅礴的王慕华闻言笑道:“此乃赤火峰与太虚园之间的争斗,与我等有何干系?”
“不错,”体型魁梧,须发间含有电光闪烁的雷庆点头道:“我等不明个中原委,未敢多嘴。”
顾宁远摇头道:“我并非要你等建言如何发落叶凌,而是想请诸位一论,火云能否被叶凌所杀!”
此言一出,众人尽都默然不语。
火云可是赤火峰魁首弟子,凌虚境修为,而那叶凌不过汇灵境,道窍尚未圆满,却能杀了火云,这实在蹊跷。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桩怪事,”顾宁远道:“火云身死,却尸骨不存,只有两个赤火峰弟子将道器九龙炽火枪带回来,言称火云为叶凌所杀。叶凌身为剑修,难道还有毁尸灭迹之能吗?”
王纯阳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你如此说来,不过是想为那贼子开脱罪责!”
“师兄莫要误会,”顾宁远轻叹一声,道:“问天宗既不会放过真凶,却也不可冤枉好人。”
“哼!”王纯阳冷声道:“老夫早有言在先,待叶凌自魔域返回宗门之时,便是他命丧之日!”
话音刚落,就听得大殿外的广场上有弟子高喊:“是那叶凌回来了!”
“他竟然敢回来,先杀了赤火峰的火云,又在魔域令玄金峰王子衿丢尽颜面,看他此番还如何在宗门立足。”
“不错!此子锋芒太盛,占享了太虚园还不知收敛,肆意妄为,若以后有所小成,岂不更是目中无人!”
听闻外边弟子言论,王纯阳起身便往殿外而去。
“师兄!”
“顾掌门!”王纯阳头也不回的道:“老夫虽是你等师兄,却也敬重你掌门之权。只是此仇不共戴天,你等再多言,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大殿正门轰然开启,王纯阳一步踏出,御空而行,周身火气升腾,如同烈阳坠世,朝太虚园而去。
顾宁远急忙追赶,恐怕再生事端。
余下峰主们,冷眼旁观,不紧不慢的先后迈出大殿,朝太虚园追过去。
王慕华对宋锐道:“你玄金峰的王子衿,似乎也与叶凌有过节,你难道不急?”
宋锐书生打扮,抚须笑道:“这八峰之间,想除掉叶凌的人岂止一掌之数?天玄峰正殿有禁制在,若不是刻意为之,如何能有声音传进去?”
王慕华闻言叹息道:“果是如此,焉知是福是祸啊!”
……
天玄峰顶――
孟沛然与王子衿、蓝恭月并肩而立,嘴角含笑。
两名弟子接了孟沛然递过来的丹药,兴高采烈的离开。方才就是此二人在殿前以道力传音,令王纯阳得知叶凌回归的消息。
“二位,难道不去看看热闹吗?”
王子衿叹息一声,道:“不管怎么说,那叶凌剑道精湛,假以时日却也能有一番成就。倒是有些可惜啊!”
孟沛然眉间一挑,问道:“可惜什么?”
王子衿看向蓝恭月,道:“可惜小月需要的一些天材地宝,怕是又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弄到。不过小月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找寻购买,很快便能够凑齐!”
“嗯!”
蓝恭月点点头,如阳春三月,琼芳含羞,引得王子衿心思荡漾,甘心俯首。
孟沛然起身离开,径往山边一间玉殿去了。
来在门前,玉殿大门缓缓打开。往里观瞧,只有虚寞尘一人坐在蒲团上,独自饮酒。
孟沛然迈步而进,坐于虚寞尘身前,笑道:“师兄好兴致啊!”
虚寞尘塌着眼皮,道:“为何你每次害完人,都要来寻我一叙?”
“因为师兄总是知道我做了什么,”孟沛然笑道:“这一点,连我师父也不及你。”
“我知你做了什么,却不知你为什么要做,”虚寞尘将酒坛放下,随手抓起一枚棋子放于棋盘上:“便如这经纬之间,我从来猜不透你的路数。”
孟沛然亦落下一子,道:“弈棋人最喜观这黑白厮杀,执掌乾坤。可最看重的,却是对面所坐之人,你既然不愿坐我对面,又何须知晓我的路数?”
虚寞尘默然不语,良久后投子道:“醉了,不送。”
孟沛然无奈的摇摇头,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听得虚寞尘道:“若叶凌未死,知会我一声,我要去寻他喝酒!”
孟沛然愣了一下,并未回答,只是拳头不自觉的紧了紧,旋又松开。
……
太虚园门前――
叶凌、吴情、白无御三人重又回来,时隔光阴不算长,因此这太虚园并无什么变化。
但只见:“紫竹招摇,群芳含笑;仙草嫩绿,雾霭飘飘;一树紫竹生晶瓠,缠缠绕绕碧萝高。灵溪成九曲,远远过石桥。三间木屋房,内有乾坤妙。天生一派清幽地,专供仙才来悟道。”
叶凌先将断掉的青岩木剑自碧玉扳指中取出,放于自己的木屋之中。
断剑亦有锋芒!青岩木剑陪同叶凌渡过他最艰难的时刻,虽然如今剑意尽归于新获的木剑内,可往日情份,依旧存在。
“大师兄,”白无御站在门口道:“咱们外出也有近两个月了,还是先去后山拜见师父和师祖吧!”
叶凌点点头,此乃礼数,自然要遵循。
可正待他们三人要起身前往后山时。叶凌面色一变,身背后的木剑几乎瞬间出鞘,剑吟声划破长空,锋芒毕露。
那远处天际,一道炙焰破空而来,转瞬即至,现出王纯阳的身形。
“叶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