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纷纷善恶多凄凉
词曰:“
前世多行恶业,今生每遇追杀。安身何处避风沙,此刻乱心如麻。
魔寇尚知操守,人君贪戮无涯。从来善恶两无差,谁可辨明真假?”
天地昏暗,空间崩塌。四野混战之下,大毛拼命狂奔。
背上莲儿时时转头,注意那魔王动向,可自己却没有什么计划,漫无目的奔逃。
叶凌手持青岩木剑,面沉如水。这里四周俱是人魔两族混战之所,稍有不慎便可丢掉性命,更何况后边还有一只魔王穷追不舍。
但那魔王似乎并无意取叶凌性命,凭他的修为,顷刻便能赶上他们,而此时只是远远跟随,未曾拉进距离。
这魔王一脸兴奋,狂笑不止:“我此生竟可追杀魔皇之女!我竟能追杀魔皇之女!哈哈哈哈……”
追逐的快感,似乎远胜杀人。
战场终究凶险异常,待大毛彻底进了中心,无数道器法决在半空碰撞,狂风呼啸,气浪翻卷,险些将叶凌与莲儿吹落下去。
“大哥哥,咱们好像迷路了!”
莲儿死死抓着大毛背上长毛,咬牙说道。
魔域近乎崩毁,早已没了空间方向,根本不知该往何处。
可还未等叶凌出言,自正前方突然冒出一个黄衣道士,破口大骂:“魔女凶兽,还不跪地受死!”
话音未落,黄衣道士甩出一把长矛,寒光掠过,呼啸而至。
“吼――”
大毛怒吼一声,两只前爪奋然而起,将这长矛踩落在地,随后低头亮起獠牙,将其咬断。
“大胆孽畜!竟敢毁我道器!”
黄衣道士咬牙切齿,周身灵气浮动,土行大道加持在身。
“受死吧!”
黄衣道士两掌拍落地面,紧接着周围大地都发起了震颤,一道土刺突然自大毛腹下冲起。
大毛洞察敏锐,纵身一跃,躲开攻击。
“哪里逃!”
黄衣道士手掐法决,周围大地境升起十几道地刺,高有数丈,将大毛围困其中。
黄衣道士得意一笑:“孽畜,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看我……”
话未说完,土墙以内,一道剑气横贯虚空,如满月般斩向四周。
土墙轰然倒塌,连带着黄衣道士的帽子,亦被斩成两半,落地一团发髻。
黄衣道士面色惨白,未等动弹,大毛便纵身跳到他面前,两张血盆大口冲着他嘶声咆哮。
黄衣道士面容惊惧,一屁股跌坐在地,两股之间热浪滚滚,浸润泥土。
背上的莲儿扑哧一笑,道:“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就是个胆小鬼,看你这么胆小,留你性命。大毛,咱们走!”
言罢,大毛便带着叶凌与莲儿继续奔走。
黄衣道士劫后余生,魂不附体。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正巧一青衣老道踏空而行,路过此处。
黄衣道士如见救星,高声呼喊:“道友救命!”
青衣老道闻言,止住身形,恰好那魔王追赶叶凌与莲儿到此,见了青衣老道,止步半空。
四目相对,青衣老道仙霞罩体,道势横空:“魔头,还不纳命来!”
魔王血光四溢,魔气浮生,冷冷一笑:“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两人随即战在一处,无暇他顾。
黄衣道士自地上爬起,也顾不得衣冠不整,貌相狼狈,便架起一道神虹,朝大毛离去的方向追赶。
……
远空之上,青煞魔皇与断魄魔皇被八个人族天象境大能围困当中。青煞魔皇衣冠破烂,断魄魔皇满布伤痕。
青煞魔皇道:“幸好我没有将莲儿带在身边,否则此刻便难办了。我答应过她娘,定要平安带莲儿回去见她!”
断魄魔皇嘿嘿一笑:“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莲儿一个,要带上女婿了!莲儿车里那个人族小子,是不是你给莲儿找的夫婿?”
“那是他自己找的,”青煞魔皇微微一笑:“莲儿这个鬼丫头,还以为我被他蒙在鼓里了呢!”
“哈哈哈――”断魄魔皇咧嘴一笑:“原来那小子还没经过你这个岳父的同意。那你可要小心了,别让莲儿上了坏人的当。”
“放心吧,只不过,”青煞魔皇脸色一冷,扫视面前众敌:“还是先把这些麻烦解决,别让莲儿等急了。”
“说的也是啊!”
……
来往穿梭,到处都是尸骸,不知多少生灵埋骨在此。
大毛好不容易寻了个混战边缘地带,方才能够暂时歇脚。
莲儿见四周无事,长出了一口气,道:“吓死莲儿了,好在这里暂时安全,那个魔王也没有追上来。大哥哥,咱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叶凌苦笑一声,几乎每次他生出这样想法时,都要有些波折发生。
未多时,就见十几个人族修士踏空而来,其中便有刚才那个黄衣道士。
黄衣道士指着叶凌与莲儿,怒道:“就是他们,各位同门师兄弟,快杀了这两个魔头!”
大毛咆哮着护在两人身前,怒视众修士。
修士中有一蓝衣道士,却是那刚进魔域时,与追杀叶凌的星源宗刘瑾明相争过的道士。
蓝衣道士注视叶凌良久,突然眼前一亮,道:“你是叶凌?”
叶凌并未答话,手中青岩木剑不断颤抖,周身锋芒之气蓄势待发。
蓝衣道士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凌私通魔族妖女,被我当场擒杀,问天宗也无话可说!”
莲儿一脸愤慨,指着黄衣道士道:“我们刚才饶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真是毫无廉耻!”
黄衣道士神色一慌,刚才的事太过丟脸,他自然不会向外人透露,被莲儿当众揭短,更令他自感羞愧。
不过黄衣道士立刻厚起脸皮,破口大骂道:“魔女一派胡言!若不是贫道怜悯众生,早就取下你等性命。如今你倒反咬一口,果然是魔头之身,狼子之性!众同门,速速拿下此女,莫让她为祸人间!”
两名道士立刻手掐法决,狂风巨浪一同袭来,所向披靡。
大毛大吼一声,自两张大口中各喷出一道紫炎,如天火焚世,将狂风巨浪烧尽。
蓝衣道士微微一笑,道:“看来要成事,多多少少,还是需要费些气力。”
话音刚落,蓝衣道士伸手点指,一股寒冰之气迸发而出,瞬间化作寒风凛冽,朝大毛袭来。
大毛口中紫焰升腾,却难以胜过蓝衣道士的寒气。
莲儿面带焦急之色:“这该怎么办,爹爹怎么还不来救莲儿啊,爹~爹~!”
莲儿放声高喊,似乎想要将青煞魔皇唤来搭救,却不知能否成功。
那黄衣道士见状,哈哈大笑道:“这个时候还要找你爹爹,恐怕太可笑了吧?要不你叫我一声爹,我没准儿会饶你一命!哈哈哈……”
笑声未停,突然一道身影闪在黄衣道士面前,寒光一现,笑声戛然而止,一颗大好人头跌落在地,满脸惊恐。
尸体落地那一刻,叶凌重回到莲儿身侧,面无表情,冰冷非常。
几个修士尽是一脸错愕,此事发生太过突然,无人能够预料。
那蓝衣道士眉间一挑,道:“这还是个不好惹的猎物,难怪你能逃过重重追捕,活到现在。”
“师兄,你一定要为张师兄报仇啊!”
“张师兄不能白死了,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子!”
蓝衣道士衣袍舞动,身后显出一片雪原虚影,冰冻天地。
随后,他手中现出一把透明冰尺,散出丝丝寒意,流淌浓浓冰雾。
大毛后退了几步,面带惧色。它与莲儿一般,虽然修为深厚,却并不擅长战斗,若不然,也不会敌不过一个凌虚境修士。
蓝衣道士以冰尺指着叶凌,道:“现在,将妖圣大墓里的宝物交给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这是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
叶凌充耳不闻,一步踏出,锋芒之气激荡而出,斩碎诸道。
“既然一心求死,我成全你!”
第九十二章 香消玉殒情难丧
远空中魔云盖顶,道法耀目。
一霎那间,青煞魔皇心头一震,抬眼望向远处。方才他耳边,好似听闻莲儿呼唤之声。
天象境大能,目光如电,透过层层雾霭,便见到了莲儿与叶凌,两人正被众多人族修士围攻,岌岌可危。
青煞魔皇脸色大变,急道:“不好,莲儿卷入了战场里,正被一堆修士围攻。”
“你说什么?”断魄魔皇急忙回身,也看到这般景象,顿时大怒道:“混账!这群蝼蚁竟然敢欺负莲儿,待本皇去灭了他们子孙,毁了他们宗门!”
“魔头!事到如今,还敢大放厥词,逞强作恶!”
一名老道清光拂体,身背后有山川虚影,满布天空。
断魄魔皇咬着牙到,恨声道:“若是莲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皇定要你们满门陪葬!”
言罢,断魄魔皇一拳打出,一只巨大的血拳横贯当空,砸向老道背后山川之上。
一时间山石崩塌,江河倒流,原本祥和优美之境,被彻底打乱。
断魄魔皇道:“青煞,你速去搭救莲儿,我在此挡住这群老不死的!”
“千万小心!”
青煞魔皇一个闪身,疾驰而去,朝莲儿与叶凌赶来。
“魔头哪里走!”
又一名老道衣袍舞动,便要起身追赶青煞魔皇,却不料断魄魔皇闪身在前,身背后魔神虚影嘶声咆哮。
“现在你们和我打,谁要是敢走,本皇日后定要屠他满门!”
……
地面上,蓝衣道士手中冰尺寒气四溢,冻结虚空。
叶凌无惧无畏,剑吟声划破长空,剑道锋芒斩尽前阻,劈开寒冰。
蓝衣道士面色一沉,却是连忙退后几步,他的寒气竟抵不住叶凌的剑气,若非退去的早,此刻怕已经受伤。
“你问天宗竟还有如此凌厉的剑道?”
“剑道自在心中,怎问出于何地!”
叶凌全力施展斩天剑诀,青岩木剑彻底化为锋芒,携先天罡气斩落。
蓝衣道士不躲不避,寒冰大道碾压而出,手中冰尺化作千丈冰山,震落虚空。
两相对撞,剑气四溢,寒冰乱飞。冰山彻底崩毁,蓝衣道士连退数步,冰尺重又落于手间,却平添上一道裂纹。
叶凌半跪在地,嘴角流下一道血迹,青岩木剑突然发出一声崩裂,自中间断做两节。
叶凌五脏震动,气血逆行,他以汇灵境之躯,与凌虚境修士战个平手,已是不易。只是生死存亡之时,不能取胜,便是等死。
蓝衣道士强行压住气血,笑道:“你的剑已经断了,拿什么和我斗,受死吧!”
蓝衣道士腾身而起,两掌凝如冰雕,冲叶凌拍出一掌。
掌气未到,一口铜鼎挡在叶凌面前。
“铛――”
铜鼎震荡连连,却暂时震退了蓝衣道士。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自地底遁出,放声大笑道:“杨夕亭,多谢你帮我擒下这小子!”
蓝衣道士杨夕亭定睛观瞧,冷声道:“黄涛!你竟敢在我手中抢人,莫不是要我将你一道斩杀!”
“哈哈哈――”黄涛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的剑诀诡异的很,你现在怕是也受了重伤,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杨夕亭狠咬牙关,他现在的确受了不轻伤势,恐非黄涛对手。同门之人尚在与大毛缠斗,根本来不及回援。
“这小子我就带走了!”
黄涛伸手一抓,未等将叶凌提起,一道狂风呼啸而至,将黄涛荡开。
黄涛抬头观瞧,但见青衣展枫立于半空,轻摇折扇。
“又是你!”黄涛面色一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展枫面无表情,喝道:“滚!”
黄涛攥紧双拳,只有几息犹豫,便收了道器铜鼎,重又遁入土中,消失不见。
叶凌捂着胸口,盘坐在地,望向半空中的展枫道:“真没想到,在这混战当中,你们还有心思还捉我。”
展枫冷声道:“魔族之事,与我何干,我只要妖圣至宝,这次你绝不可能再耍花样!”
言罢,展枫正待出手,一支流云箭射落在地,打断周围风气。
楚昭南手握长弓,踏空而来,笑道:“展兄,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不是说好捉来叶凌,你我平分宝物嘛!”
展枫冷哼一声,道:“何时与你说好,莫自作主张!”
话音未落,展枫折扇一挥,狂风龙卷如灵蛇出洞,席卷而去。
“展兄还真是心狠手辣呀!”
楚昭南变笑为冷,连拉两弓,两道神箭蕴含龙吟声,迎头而上。
神箭为狂风碾碎,风气亦丧去威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在空中你来我往,打斗起来,手段狠恶,尚不及屠戮魔族。
正此时,原本立在一旁的杨夕亭突然再次出手,寒冰之气布满掌心,朝叶凌拍来。
叶凌此刻新伤引出旧疾,早已经动弹不得,躲闪不过。
“不要!”
千钧一发之时,莲儿舍身挡在叶凌面前,杨夕亭一掌打在莲儿身上,寒冰之气遍走全身。
莲儿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叶凌怀中,经脉断裂,五脏震动,堪堪废命。
“莲儿!”
叶凌撕心大呼,急忙自丹田中取出丹药,往莲儿嘴里塞。
大毛大吼一声,一口咬碎一名修士身躯,咆哮着冲过来,一巴掌将杨夕亭拍飞出去,蹲守在莲儿身旁。
莲儿缓缓抬起手,轻轻握在叶凌手上:“大……哥哥……不要……白费力……气……莲儿……莲儿怕是不……行了……”
“不!莲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叶凌眼角逐渐湿润,一滴滴清泪不住往下流淌。
莲儿伸出手指轻轻的帮叶凌擦拭眼泪,语气微弱道:“大……哥哥……不要……不要……哭……爹……爹爹说……莲儿要……要坚强……不能……不能随便……哭鼻子……”
“大哥哥不哭!大哥哥不哭!”叶凌握着莲儿的手,却难以制止眼睛的自作主张。
“大哥哥……莲儿……莲儿怕是……怕是走不出……魔域了……也见不到莲儿的娘……娘亲……更看不到莲花了……”
“不!莲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叶凌疯一样的摇头,似乎真能否定莲儿的话。
莲儿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塞进叶凌手中:“大哥哥……你帮莲儿……种在坟前好不好……莲儿……莲儿生前没办法见到……死后……死后就让莲花……陪着我……每一天……”
大毛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叶凌亦是不住的哽咽,不停从碧玉扳指里翻找丹药,可却找不到救莲儿的办法。
莲儿强挤着一副笑颜,道:“大毛……大哥哥……你们都不要哭……莲儿……莲儿不希望……不希望看到你们……你们伤心……莲儿有你们陪伴……莲儿很开心……你们也要开心……要笑……”
叶凌长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挤出一分笑意给莲儿看。
莲儿见了,十分高兴,露出两个酒窝:“大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大哥哥……你还记得……你教莲儿的……歌……歌谣吗……你唱给……唱给莲儿听……好不好……”
叶凌重重的点头,就这样抱着莲儿,出声唱着:“
月~光~光~,坐~门~墙~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
眼~睛~痴~痴~朝~前~望~
看~呆~邻~家~少~年~郎~
小~姑~娘~,你~别~忙~
爹~爹~要~带~你~回~故~乡~
去~看~满~山~的~百~花~香~
还~有~家~里~的~亲~娘~”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仿佛只有歌声回荡,只有叶凌与莲儿。
莲儿的双眸,渐渐合拢,手缓缓垂落在地,悄无声息,不知不觉。
直到最后一刻,莲儿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她不想自己的离去,会让其他人伤心。
可她的笑脸,却成了叶凌一生的伤痕……
“莲儿!”
第九十三章 虽死犹雄方称皇
诗曰:“
皎皎当空月,幽幽璧玉明。
华珠生翠殿,宝黛守天清。
怎奈身飘絮,安能不负卿。
别时千万恨,可否有来生。”
“莲儿!”
叶凌泪如涌泉,嘶声高喊,令正打做一处的楚昭南与展枫也是转头观瞧。
楚昭南笑道:“为了一个魔女放声号哭,真是成何体统!”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展枫冷声道:“除了哭,还能……”
话音未落,展枫脸色大变,一股莫名惊恐攀上心头,挥之不去。
未等他有所动作,一只血手骤然洞穿展枫前胸,体内气血疯狂流逝,转眼便成了一具干尸。
楚昭南大惊失色,转身便逃。
然而穹顶之下,魔云万千。数道黑气纵横交错,将楚昭南四肢捆住,拉扯分尸,死相惨淡。
“莲……儿……”
魔云散去,青煞魔皇步履蹒跚,险些栽倒。一代强者此刻脸色惨白,泪水模糊,一步一步靠近莲儿。
叶凌见了青煞魔皇,不退不避,依旧轻声呼唤:“莲儿,你爹爹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啊!”
青煞魔皇跪倒在莲儿身前,自叶凌手中将莲儿接过,抱在怀里:“莲儿!我的莲儿啊!你为什么不等爹爹!为什么!”
青煞魔皇声震九霄,漫天人魔俱是听在耳中。
远空之上,断魄魔皇浑身颤抖,厉声大叫:“你们这些卑劣人畜,我定要你们为莲儿陪葬!”
原本伤势已重的断魄,气势不停攀升,一股可怖的道势冲天而起,覆压诸道。
“不好!”周围老道面色一变:“魔头以秘法献祭寿命,要做殊死一搏!”
“全都给我死!”
断魄魔皇化作万丈魔神,挥拳打出,空间断裂,道法粉碎。
两名老道的本命道器被一拳击碎,狂吐着鲜血倒飞而出。
余下六人堪堪逃过一劫,面色凝重,心生退意。
……
叶凌自地上强行爬起,从碧玉扳指里倒出一把丹药,胡乱吞入腹内。药力混杂,小益而大害。
叶凌横眉冷目,大手一招,半截青岩木剑落于掌心,寒光四溢。
剑身虽断,锋芒尚存!
几个修为护在杨夕亭身前,面有惧色,口中大叫道:“你不要过来!我等可是飘渺宗弟子!”
“飘渺宗?”叶凌道:“纵然屠尽飘渺宗,也难平此仇,难雪此恨!”
话音未落,叶凌身形暴冲上前,手中半截青岩木剑锋芒更盛,剑气如万道流光,闪烁虚空。
两名缥缈宗弟子未等出手,便被斩成一堆碎肉。
剩下四人面色惊恐,立刻亮出道器法决,朝叶凌攻来。
叶凌此刻怒气填胸,悲意当头,剑道锋芒凌厉更甚,斩天剑诀全力施为。
半截青岩木剑化作流光,携万千锋芒之气,斩尽前敌。
四件道器顷刻间崩毁,四个飘渺宗修士身首异处,死相悲凄。
烟尘滚滚,叶凌缓步而出,朝向坐在地上的杨夕亭。
杨夕亭身受重伤,难以胜过叶凌。故而脸上转笑,求饶道:“叶凌,怪我一时被贪欲迷了心智,放我一马,日后必有重谢!”
叶凌面无表情,两道泪痕尚未干透,手中木剑断痕犹新。
杨夕亭脸带笑意,右手暗自探入袖中:“叶凌,你当知道,我飘渺宗不比你问天宗差,我在宗内地位尊崇,奇珍异宝藏有不少,饶我一命,那些都是你的!”
木剑之上,锋芒之气不断攀升,剑芒如虹。
“你还真是不通情理啊!”
杨夕亭故作叹息摇头,突然自袖中祭出一把飞刀,速度极快,破空无声。
叶凌不躲不避,目光一横,两道锋芒自眼中迸发而出,撞在飞刀之上。
飞刀被拦腰而断,却自那断裂处,飘出缕缕毒烟,无色无味,无孔不入。
毒烟被叶凌吸入体内,立刻令他有所察觉,可惜为时已晚。
毒气深入经脉,游走体内。叶凌及时封住主要脉络,方才将其困在半边身子内。
立时,那半边身躯渐渐失力,动弹不得。
杨夕亭微微一笑:“噬仙门的春风化骨烟,无色无味,无可察觉,这滋味如何?”
叶凌暗咬牙关,用尽最后气力,一剑荡出,半月剑气划过杨夕亭脖颈。
头颅跌落在地,血流如注,身丧命陨。
“莲……儿……我帮你……报仇了……”
叶凌毒发,意识散乱模糊,倒地昏迷。
正此时,地面几经震动,一个魁梧身躯自土内钻出来,却是方才被展枫逼走的黄涛。
黄涛看着杨夕亭死躯,叶凌昏迷,得意笑道:“只会逞一时之凶,却不懂得观望,这最还是我来笑!”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声音自他耳畔响起:“可笑的非是鲁莽,而是自作聪明!”
黄涛脸色一变,瞪大了双眼,方才感觉寒意侵骨,却立时成了冰雕。
自他身后,虚寞尘擦肩而出,霎时冰雕崩碎,连带着黄涛也成了一堆碎末。
可怜他遇事隐忍不发,躲于暗中观望,坐等渔翁之利,却终究逃不过同等下场。
虚寞尘自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随手将一颗头颅丢在地上,却是那星源宗刘瑾明之首。
“两颗人头,换这一葫芦酒,你算不得吃亏!”
言罢,虚寞尘看向不远处的青煞魔皇。
青煞魔皇此刻收敛了悲意,抱着莲儿缓缓起身,亦看向虚寞尘。
四目相对,各不相同。
“魔皇吗?”
虚寞尘眼中似有战意,周围寒冰道韵冻结虚空,身背后寒气逼人,白日飘雪。
“你很强!”青煞魔皇沉声道:“和我动手还为时尚早,千年之后,你我或可一战!”
“千年?”虚寞尘举目而视,天色昏黑,时空错乱:“今日之局,魔族尚有破围之策?”
青煞魔皇不答,反问道:“地上的小子,与你什么关系?”
“故人,”虚寞尘答道:“我欠他酒钱,还他人命。”
青煞魔皇点点头,随后丢出一颗珠子给虚寞尘,道:“帮我转交给这小子。”
沉默片刻,青煞魔皇又补充道:“如果他能活着出去的话!”
言罢,青煞魔皇抱着莲儿尸体,骑上大毛腾空而去。
虚寞尘看了看手中魔珠,随即收起,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道:“好酒,好故事!”
……
远空之上,断魄魔皇此刻遍身血流,大口喘息,原本肥胖的躯体整整萎靡一圈。
原本围攻他的八个天象境大能,此时已经陨落三人,剩下五人更是各自带伤,不敢轻举妄动。
不多时,一道魔云弥漫而来,血色大手当空盖下,撕裂天空。
两名老道默念法决,水火大道交融一处,阴阳相济,演化诸天。
血手之下,青煞魔皇抱着莲儿尸身,踏空而来。
断魄魔皇见了,立时老泪纵横:“莲儿!莲儿你怎么了!快睁开眼睛,看看断魄叔叔啊!”
青煞魔皇临近,断魄魔皇两手在胸前几经挣扎,无处安放,哭着道:“青煞!你这个废物!老子废了千年寿命,你却没救回莲儿的命!”
青煞魔皇神色黯然:“断魄,此时说这些还有何意?带莲儿离开魔域,这是她生前日思夜想之事。待出了魔域,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
“好!”
断魄魔皇两眼血红,牙齿几乎咬碎:“只要能带莲儿离开,再舍千载寿命又何妨!”
青煞魔皇将莲儿放到大毛背上,叮嘱大毛道:“大毛,带着莲儿先退到一旁。”
大毛应了一声,带着莲儿尸身转头离开。
青煞魔皇脸色阴沉,生命本源不断燃烧,雄浑道势怒而攀升:“杀尽尔等蝼蚁,难平本皇心头之恨!”
五个天象境大能连连后退,两大魔皇燃烧寿命而战,已然是求死无生。
如此一来,这五位人族大能心生退意,却不愿与他两个性命相拼,殊死搏斗。
“诸位道友,魔皇欲与我等同归于尽,必有蹊跷,我等万不可中了魔头圈套!”
第九十四章 身殒形灭魂不亡
“诸位道友,魔皇欲与我等同归于尽,必有蹊跷,我等万不可中了魔头圈套!”
“道友所言极是,此刻理当避其锋芒,以求万千!”
“二位金玉良言,真乃洞若观火,贫道深以为然!”
“既如此,我等即刻退去,令此二魔计划落空,岂不美哉!”
言罢,五名人族天象境大能纷纷退走,神色淡定,心胸坦然。
“呸!”断魄魔皇暗骂一声,道:“跳梁小丑,胆小鼠辈,真是毫无廉耻,不知羞臊!”
青煞魔皇轻叹一声,道:“他们逃走,终归是件好事,不过我族若想脱困,还需从长计议!”
两人踏空而行,来在大毛身旁。
青煞魔皇将莲儿抱在怀中,道:“不知两位魔尊如何,你我去相助一臂之力!”
断魄魔皇点点头,目色心疼的看向莲儿:“一定要带莲儿出去,断魄叔叔绝不会令莲儿失望!”
……
远空当中,两件道宗仙器神光耀目,更有城主大印携王朝气运相助,彻底压制两位魔尊。
寂灭魔尊沉声喝道:“本尊脱困不过一载,怎可再度那封印万年!”
九幽魔尊执掌摄魂幡,抵住仙道大势,出言道:“老夫有一秘法,可助我族脱困!”
“哦?”寂灭魔尊眉间一挑,道:“既然如此,何不早用!”
“也罢!”九幽魔尊道:“摄魂幡由你执掌,为我争取片刻时间!”
“放心!”
寂灭魔尊大喝一声,摄魂幡黑气蔓延,万千灵魄游荡太虚,摄魂索命。
清虚和尚高声念经,万千佛陀低声吟唱,一心清净灯光晕旖旎,超度亡灵。
旁边有道宗至宝五行轮,五行之力,上溯阴阳,下演八卦,转眼而成诸天万象,道势覆压。
摄魂幡本就有所损伤,又非寂灭魔尊道器,难以抵挡两件仙器之威。
摄魂幡魔气溃散,节节败退,险些为五行轮所破。
寂灭魔尊紧咬牙关,喝道:“九幽老鬼!你快些,我怕是撑不了许久了!”
九幽魔尊收敛心神,双目紧闭,自缝隙中缓缓流淌出两条血流。
血水飘在当中,逐渐整合成一个个古老深奥的文字,仿佛在布置一个阵法。
九幽魔尊突然道势惊人,生命本源不断燃烧,所有力量都化入那些血水字符当中。
寂灭魔尊见了此象,似乎想到些什么,沉声道:“九幽老鬼,你想清楚了,现在收手,你我尚可以全身而退!”
“老夫早就是当死之人,为我魔族而死,无憾矣!”
正对面,李靖驰见此情景,心神不宁,大喝道:“九幽魔尊必是要施展逆天邪术,万不可让他得逞!”
话音未落,城主大印道韵纵横,朝九幽魔尊镇压而去。寂灭魔尊此刻被五行轮与一心清净灯压制,根本难以相救。
却不想此刻,两道血色大手洞穿魔云,犹如立地擎天一般,挡住大印镇下。
血手之下,青煞魔皇与断魄魔皇嘴角流血不止,咬牙坚持道:“还好赶上,若不然九幽尊者当功亏一篑!”
李靖驰脸色愤怒,施展全部修为,携城主大印镇压而下。
王朝气运,堪比一方大道。两道血手轰然间溃散,漫天血气四散而去,染红苍穹。
青煞魔皇与断魄魔皇长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幸好有大毛接住二人。
“我看还有谁来阻碍,镇!”
大印轰然坠下,道势惊天,整片虚空都出现丝丝裂痕。
可就在即将震落那一刻,九幽魔尊周围立时血光冲天,一股古老、血腥之气蔓延八方,道道血纹凝结成法阵,遍布整片天空。
“不好!”清虚和尚高声大呼,声传四野:“人族同道,立刻退去,万不可陷入阵中!”
“喝!”
苍穹之上,魔云翻滚,黑气漫天,整片寰宇俱笼罩在阵法之内,一道道血气在其间四散流淌。
人族修士不知何故,但听得清虚和尚相告,立即施法逃遁,出离魔域。
李靖驰咬牙恨声道:“魔域崩塌,修士惨死,却换来此番功亏一篑!”
“哈哈哈哈――”
寂灭魔尊放声大笑:“法阵已成,你等再无回天之术!”
九幽魔尊此刻已然褪去老态,重回青年面貌,丰神俊秀,玉面颜朗。
可这不过燃烧全部寿命所得回光返照之象,行逆天之术而献祭生命。
法阵一片混沌,漫天魔云逐渐形成龙卷,如传送通道一般,内中昏黑,不见光明。
有自恃修为之辈,尚留于阵中,却不料一身血气不受控制,被法阵吸干抽净,顷刻间便做了一具干尸,化为尘埃。
李靖驰、清虚和尚与三名老道有道宗仙器守护,方可抵御法阵之威,驻足未动。
不过此刻,他们纵有仙器在手,也只得旁观,毫无可为。
不多时,法阵正中央,传出一股莫名吸力,阵中万千魔族俱受此引,被吸入那魔云黑洞之中,消失不见。
此魔阵,乃魔族上古禁术,施法者献祭生命,破灭阵中之敌,转送同族之人,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可用。
万千魔族被阵法引动,传送而出,彻底摆脱魔域锁困,逃离而去,重获自由。
九幽魔尊伸手一推,将摄魂幡送入寂灭魔尊之手,道:“我族未来,便要倚仗于你。这摄魂幡你也拿去,早晚有所助益。”
寂灭魔尊点点头,将摄魂幡收起,转身投入阵中,消逝不见。
魔域中所剩几位魔帝、魔皇与众多魔王,半悬于空,冲九幽魔尊跪地相拜:“谢尊者续我魔族生机!”
九幽魔尊微微额首,坦然接受,随后高声大喝:“愿魔道兴隆,我族昌盛!”
“愿魔道兴隆,我族昌盛!”
天地之间,魔域以内,万千魔族尽为阵法所救,逃离而出,不知所踪。
远空之上,只剩下九幽魔尊与李靖驰等人。
大局已定,李靖驰深吸一口气,眼中有动容之色,道:“以一命救全族,此等壮志豪情,为敌,本将敬你!”
一白衣老道冷哼道:“九幽魔尊,就算你救得全族又如何?今日你死,天地间再无你魔尊之威!”
“哈哈哈――”
九幽魔尊闻听此言,放声大笑,迎风吟道:“
当年意气世称雄,万载沉沦一笑中。
此去九幽非破灭,亡魂依旧镇魔宗。”
九幽魔尊身影逐渐黯淡,点点血光飘零而去,归于天地之间。
其眼眸当中并无愧色,反多一抹解脱之意:“寂灭,当年之约,我已完成,是时候该去找你了……”
血光彻底散尽,世间再无九幽。
……
大乾王朝,太岳皇都――
皇城以东,运东海蓬莱仙木,请神器城墨家宗师,造九九八十一层观星楼,设立钦天监,以测祸福吉凶,体察王朝气运。
观星楼顶,观星台前,一白衣老者仰察星空,暗推卦象。
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此刻却双眉紧锁,二目凝神,似有心事重重。
不多时,一白衣童子跑上楼来,冲老者拱手道:“爷爷安泰!”
老者见了小孙子,方才展颜一笑,伸手将其招在怀中,坐于观星台上,仰察星象。
“爷爷,我刚才见你忧心忡忡,是不是有什么坏事发生啊?”
小童发声询问,两手还不忘玩弄眼前飘荡的白须。
“天象至此,非人力所能改变。”老者悠悠一叹,道:“此事百年前便已经注定,却依旧令人惋惜啊!”
“爷爷,”小童站起身道:“先生今天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不是说天意难测呀?”
老者微微一笑,道:“天意难测,却非深不可测。我天机一脉,自古窥测天机,推演大道……只是这大道,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大道?如今这天道,还是大道吗?”
一道雄浑之音自楼梯口传来,威仪十分。
老者自观星台走下,冲楼梯处拱手施礼:
“陛下!”
第九十五章 劫星难躲命险亡
魔域崩毁,魔城内外煞气飘散,红云以外,亮起一抹天色。
不过此地若想彻底化归寻常,倒是还需千万年光阴。
魔城一处小院里,吴情与白无御、江凡静坐树下,忧心忡忡。
魔域之战,各宗门、世家纷纷下令弟子参战,问天宗自不例外。只是吴情三人修为进境不高,故而并未前往。
魔域崩毁,不少修士已经动身退走,即然再无魔族可猎,魔城便失了价值,怕是日后免不得荒凉无用。
可纵然大战终结,依旧不见叶凌踪迹,更无消息传回,令他三人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不管了,不管了,”白无御站起身,急道:“咱们这么等,急煞了人,我还是出去找大师兄,你们就在这儿等我消息!”
话音刚落,一股寒风迎面。虚寞尘转眼间立身小院当中,肩头扛着昏迷未醒,人事不知的叶凌。
“我把人带回来了,不过他中了噬仙门春风化骨烟。”
说罢,虚寞尘将叶凌平放在地,见叶凌半边身子都被冻住。
“这毒我不会解,暂且以寒气封锁他半边经脉,减缓毒性发作。”
吴情见了,急忙冲上前,泣声喊道:“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泪水打湿眼眸,吴情哭道:“我二哥怎么了?他怎么了?”
“大师兄中毒了!”白无御脸色凝重:“噬仙门的毒,怕是不好解啊!”
江凡急忙从怀里掏出十几个玉瓶,手忙脚乱翻找一通,好不容易倒出一粒丹药,喂进叶凌口中。
“这是我师父生前炼制的解毒丹药,但愿能够有些作用吧!”
药力化入五脏六腑,叶凌竟悠然转醒。
“二哥!”吴情面带惊喜,道:“你醒了!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叶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微弱道:“三弟,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魔城里的小院,是寞尘师兄将你带回来的。你中了毒,小凡给你服下一粒解毒丹,你才醒来。真是吓死我了!”
虚寞尘一步上前,伸手搭在叶凌脉上,良久后说道:“毒气暂时遏制,却并未解除。”
江凡依旧在身上翻找丹药,满脸焦急:“我记得师父留下许多解毒丹药,可都被我放入手环,一并丢失了!”
虚寞尘自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随后冲白无御道:“没酒了,你来有吗?”
一旁的叶凌自丹田中取出碧玉扳指,拿出两坛子酒,冲虚寞尘道:“多谢相救!”
“喝你的酒,理当付些酒钱。”
虚寞尘并指一点,两个酒坛上的封泥便被寒气削去,内中酒水为道力所引,长龙般飞出,注入酒葫芦内。
待酒水引尽,虚寞尘道:“再无我事,告辞了!”
言罢,虚寞尘转身离去,不见影踪。
白无御来回踱步,道:“这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赶紧返回问天宗,想必师父会有办法给大师兄解毒!”
吴情点点头,道:“好,那咱们赶紧动身,小凡也随我们一起回去!”
江凡收拾着满地药瓶,一脸颓丧:“要不是我的藤木手环丟了,也许会找到解毒的丹药。”
叶凌微微露出笑意,将碧玉扳指举起,对江凡道:“我这里面有妖圣大墓得来的许多丹药,你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
江凡闻言,便将扳指接过来,以灵力探查,随后万分惊讶:“天啊!叶大哥竟然有这么多丹药,而且品质上乘!这是地级丹药!”
江凡一边惊叹一边翻找,却始终未曾寻到能解毒的丹药。
……
虚寞尘一路北行,迎面碰上一人,高挽发髻,蓝袍加身,正是那源水峰孟沛然。
孟沛然微微一笑,道:“虚师兄久违,但不知师兄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来中来,去中去,又何必追问?”虚寞尘道:“乏了,回宗门歇息。”
两人擦肩而过,孟沛然又问:“听闻叶凌勾结魔皇之女,害死缥缈宗,星源宗等众多宗门弟子,此事可真?”
“城东小院,自有答案,真与不真,何必问我?”
虚寞尘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孟沛然眼中微微闪过一缕精芒,笑而拱手道:“送虚师兄!”
未多时,自西而来一对男女,两臂半挽,神情欢愉,恍若神仙眷侣。
临近时看,却是那问天宗玄金峰王子衿,青玉峰蓝恭月。
“孟兄!”王子衿笑道:“此间事了,随我等一同回转宗门如何?”
“且慢动身!”孟沛然轻甩拂尘:“我这里倒有一桩好事,但不知你可否心动?”
“哦?”王子衿闻言,眉间亮起千般笑意:“孟兄从来不会令人失望,我洗耳恭听!”
孟沛然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道来……
……
城东小院,本是散修们占据,租与修士暂居。
而今魔域崩毁,再不会有人到此猎取魔珠,因此这诸多房产,亦是无人问津,无人管辖,想住多久都行。
屋内床上,叶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半边身子冰冻,如隔世相望。
江凡在叶凌的碧玉扳指中寻找好长时候,方才有几颗解毒疗伤丹药。
不过江凡虽东炼丹,却不甚明药力,给叶凌胡乱服下几枚丹药,反而导致药力相冲,彼此征伐。
现如今旧毒未解,又添新伤,反令叶凌昏昏沉沉,愈加的虚弱了。
江凡瘫坐在地上,小声啜泣:“叶大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叶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小……凡……别自责……若不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在昏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你……”
“真的吗?”
江凡眨巴一双眼睛,嘴唇紧紧呡在一起,满是自责与内疚。
正此时,白无御急急忙忙从外拉来一个老者,气喘吁吁的道:“我――我找了――一个会看――看病的――”
那老者亦是扶着墙,低头喘气道:“老――老夫――一把年――纪――经不住――这么折腾――哎呦――”
吴情急忙上前赔礼道:“老先生勿怪,实在是我二哥伤的太重,还请你略施神仙术,救我二哥一命!”
老者摆摆手,坐到叶凌床边,先观了观叶凌面相,随后以道力探查伤势。
“这――这是――”
老者面带惊容:“噬仙门的春风化骨烟!”
吴情点点头,道:“却是这种毒,老先生是否能解?”
老者摇头摆手道:“恕老夫无能为力。此毒虽不似噬仙门恶名在外的那些毒般凶猛,但不曾听闻有解药。另外,这小兄弟本有旧伤,外加新伤,中毒以后又服了些相克虎狼之药,种种叠加,还能存活,已是人间奇迹。”
“恕老夫直言,需尽快寻到疗伤之法,若不然他定然身死难救。告辞了!”
言罢,老者迈步出门。
吴情急忙追出去,手里还捧有一块灵石道:“多谢老先生,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老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吴情回转屋内,江凡与白无御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吴情道:“还是先回宗门,让师父来救二哥。”
“可凭咱们的脚力,回返宗门怕是要半月有余,”白无御叹息道:“魔城未有传送法阵,距最近的城池,也需要三四天路程,到时候怕来不及啊!”
吴情面色阴阴,束手无策。
良久,江凡小声道:“我倒是知晓一位精通医术之人,就在魔城附近的云江城中,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救叶大哥。”
“现在怕是也只有这样了,”吴情仿佛抓住最后一线机会,道:“只要有可能,便试一试,总要比坐以待毙的好。二哥,你说呢?”
叶凌在床上微微额首,此时此刻,他已然无能为力,听天由命。
“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发!”
“叶凌!听闻你躲在此处,还不出来相见!”
第九十六章 飘零流落随风扬
词曰:“
善人厄,恶人磨,落魄时节不好过。
自古箴言来道尽,救火的少,添油的多。”
正待吴情等人要离去,寻医救治叶凌之际,屋外一声叫喊:“叶凌!听闻你躲在此处,还不出来相见!”
吴情三人对视一眼,随后白无御迈步出门,就见院中站有一人,手摇折扇,嘴角含笑:“呦!这不是那只蠢鹤嘛!”
白无御面色一沉,来者非是别人,正是玄金峰王子衿。从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叶凌何在?”
白无御冷声道:“我大师兄不知去向,怎么,你在找他?”
“不知去向?”王子衿撇撇嘴道:“既然我来的不是时候,就进屋讨口水便走。”
说着,王子衿朝前迈步,毫不迟疑。
“这里没有你喝的水!”白无御喝道:“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呵呵呵,”王子衿冷笑连连:“白无御,何必在此演戏,我想见叶凌,凭你也能阻拦?”
话音未落,王子衿道势骤起,玄金大道碾压而去,划破虚空。
白无御面色凝重,周身道力运转,四周掀起一阵狂风,化作风墙。
可风墙在玄金大道面前,不堪一击,顷刻间破碎。
玄金大道覆压而下,白无御倒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口吐血沫。
正此时,一个古朴药鼎自屋内飞出,鼎身有道纹密布,镇压而下。
王子衿嘴角含笑,挥手祭出一把金枪,道韵纵横,灿灿生辉。
金枪撞在药鼎之上,药鼎震荡不已,连带着屋内的江凡亦是心神震动,几欲吐血。
“看来传闻是真,叶凌果然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王子衿大笑一声,一掌打出,掌印携大道之力,拍在药鼎之上。
药鼎大为震动,倒飞回去,撞塌房屋。好在此鼎坚固,才没有留下损伤。
废墟当中,吴情以神力第。顶住木料瓦片,才没有令三人埋入其间。
甩开诸多瓦砾,三人方才现在王子衿眼中。
木床上,叶凌眯缝双眼,看向王子衿,几次想要握紧拳头,却终究难以济事。
王子衿得意一笑,摇着折扇道:“叶凌,你我同宗,更无其它仇怨,我自不是来伤你性命。不过我需要些道器灵材,只要你立下字据,让我取用太虚园中的天材地宝,我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你做梦!”白无御捂着胸口,缓缓走过来,咬牙切齿的道:“只会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问天宗怎会有人这样的杂碎!”
“啪!”
一巴掌重重甩在白无御脸上,将其扇倒在地。
王子衿沉了沉脸,道:“我在与叶凌讲话,哪个允许你插嘴的?”
言罢,王子衿一步步向前,走近叶凌。
“站住!”
吴情大喝一声,挥着拳头打去。但他终归修为太弱,根本无济于事。
王子衿伸出一指,一道金光射出,点在吴情拳头上。
吴情立时如遭重创,倒飞出去好远,倒在一片废墟之中。
“我说了,不想杀人,你们万不可逼我!”
王子衿走到叶凌床边,自袖中取出黄纸一张,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凌,你现在没有选择,三秒时间,生,或者,死!”
“一!”
“二!”
“三!”
“轰――”
王子衿“三”字话音未落,便听闻半空之中一声轰鸣。
不多时,但见头顶一将,手持青龙点钢刀,身披金叶连环甲,胯下万里追风兽,威风凛凛,气势恢宏。却是魔城城主李靖驰。
李靖驰面有威仪,声蕴雷霆:“本将面前,还敢行凶!”
两道黑影闪过,王子衿身后便多了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擒住王子衿,迫他跪倒在地。
王子衿面色惨白,急忙求饶道:“李将军在上,弟子……弟子也是受人指使,还请李将军恕罪啊!”
李靖驰按下云头,翻身下了坐骑,踏落地面,立于王子衿面前。
“看你修为不凡,是哪个宗门世家弟子?”
“弟子……弟子出身问天宗玄金峰,家师厉罡锋!”
李靖驰面无表情,又问:“你刚才说受人指使,何人指使?”
“是……是……”
王子衿犹豫不决,目光闪烁。
“不说?”李靖驰道:“那我就送你去见顾宁远,看顾宗主会如何发落你!”
“我说!我说!”王子衿急忙道:“是……是我同宗之人,青玉峰弟子蓝恭月,她见财起意,故而指使我来向叶凌讨要道器仙材,说事成之后,只有我的好处……弟子一时鬼迷心窍,还请李将军开恩,放过弟子!”
李靖驰冷哼一声,道:“我还什么都没做,便把女人给卖了,什么东西,滚!别让本将再看见你!”
话音刚落,身后二士卒放开王子衿。王子衿千恩万谢,逃也似的迅速离去。
放过王子衿,李靖驰转身看向叶凌与受伤的吴情,道:“你们就是徐铮的义弟?”
叶凌口不能言,吴情急忙点头:“没错,将军难道认识大哥?他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你们大哥很好,只不过身为大乾王朝柱国之任,领兵在外,难以脱身,你二人伤势不轻,让我看看。”
说罢,李靖驰伸手握住叶凌手腕,一股道力立时流入其体内,遍走全身。
良久后,李靖驰道:“助你一力!”
叶凌顿时感到一股道力注入体内,留守于丹田周围,压制体内伤势,同时对抗半边身子里的毒气。
叶凌渐渐缓和不少,张口答谢道:“多谢李将军!”
李靖驰点点头,又道:“噬仙门的毒我解不了,这股道力也只能撑个三四天,其余全看你的造化了!”
随后,李靖驰又命人取了几颗疗伤丹药,分给吴情三人,这才离去。
三人服下丹药,稍稍恢复伤势,便乘上白无御真身,离开魔城,寻良医救治叶凌。
……
魔城城头,李靖驰与顾宁远并肩而立,眺望城外。
李靖驰道:“你有什么顾忌?”
顾宁远苦笑一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四方扰攘,孤木难支啊!”
李靖驰微微额首:“倒是与大柱国颇为相似,魔域已毁,百年谋划功亏一篑,本将也该离去了。”
“那孩子的麻烦……”
“我会禀明大柱国,天威人事,皆非你我所能左右,不过尽力以求问心无愧罢了……”
……
雅轩小阁里,少有客人,各处修士纷纷离开,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临窗小桌前,孟沛然与蓝恭月对坐饮宴,清闲自在。
孟沛然笑道:“为了一个只馋你花容玉体的王子衿,反而舍弃火云,值得吗?”
蓝恭月轻咬丹唇,欲言又止:“火云,他……”
话未说完,孟沛然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在蓝恭月面前:“那日山亭一别,便作阴阳两隔。这是火云托我交于你,只是见他身死以后,你便立时寻了新欢,故而留到今日。”
蓝恭月将信拆看,悄声默读:“
小月
你知我一向心直嘴笨,倘当面诉说,必然羞不能言,故托孟兄转呈。仙途漫漫,虽万载光阴,不抵相遇一瞬。道心澄明,本该了悟万象皆空,却依旧陷入你盛世惊鸿。我根基浅薄,家世清贫,但凭满腔热血,一颗真心,唯愿护你一生欢欣。信到时,我必得太虚仙珍,以为情定之物,愿结永生道侣,游四海,观星辰,悟求长生,同享至乐。
携手之日,至此不渝!
火云”
读罢,蓝恭月眼中有泪影打转,但久久未曾滴下,直到消散。
孟沛然摇头轻笑:“贫道览尽藏经阁道藏,游历人间十余年,却依旧读不懂女人心!”
“你当然不懂,”蓝恭月幽幽而叹:“大道之下,皆是蝼蚁。道途之上,那个不是尘埃飘零,更何况是女人?”
言罢,蓝恭月转身离去,口中吟道:“
世路风尘坎坷行,投身女子此多经。
千朝伉俪非功业,岂论良宵雨露情。”
第九十七章 红尘滚滚事无常
漫漫云层,遥遥无际。
一声鹤唳划破天空,白无御载着叶凌三人翱翔之上,远远前行。
出离了魔城,又见得山川青空,重林茂荫,一派峻秀钟灵之景。便是心情,也大为开朗,少了压抑。
行了大约两日时光,方才见了一座大城,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江凡喜道:“这里就是云江城,我与你们说的那位神医,便在此地!”
白无御自城外缓缓降落于地,将三人放下,随后重化为人身。
吴情背着叶凌,出言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进城,不要耽搁时日。”
江凡点点头,他曾来过云江城,故而在前引路,来在城边,城门上高挂牌匾,“云江城”三字铁画银钩,据说出自一位大儒之手,内蕴无穷易理,甚为难得。
进了城,就见街道宽阔,两旁边楼台林立,殿阁重叠。一条江水自城中流过,水清见底。河上船舟摆渡,船夫高声而歌,一派祥和。
街市之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蹱,不乏修士掺杂其间。
白无御惊讶道:“不想此地处在偏远,竟也有这般热闹景象!”
江凡解释道:“云江城虽偏远,却是离魔城最近的大城,因而自魔城外出的修士,俱先到此城落脚,重归人间正道。毕竟在魔域待久了,为煞气侵蚀,需要一段时间方可恢复,而选在云江城便再合适不过了!”
“小凡,你说的神医在哪儿,怎么还没到?”
吴情心系叶凌伤势,根本无意观景,倒是十分焦急。
江凡道:“我记得他在城中居住,应该还要再过几条街才能到。”
“那倒是不算远。”
随后,白无御便想收回自己的话。云江城之大,何止百里,单单是用走的,两个时辰尚未出一条街。
白无御两手低垂,哭丧脸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要不然我还是现出真身,载你们飞过去吧!”
江凡摇摇头,道:“这城中有禁制,不可随意御空而行,若不然会惊动守城士卒,拿获问罪。”
“可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
吴情指向远处,一只异兽拉着大车在街上跑动,车上还有人坐着,速度极快。
江凡解释道:“这是云江城里的奎虎车,专做拉人送客之用。一般的大城都有禁空之限,非是家世显赫或修为高深者不能打破。所以才衍生出这样一个行业,但这奎虎车价格很高,城中无论多远,上车便要十块下品灵石。”
叶凌闻言,自碧玉扳指里取出十块下品灵石,递给吴情道:“没关系,反正咱们也没坐过,正好见识见识。”
江凡一见,随即到前面的一座石柱前站定,以道力送入上边的圆盘之内,仿若传递信号。
不多时,便有一辆空着的奎虎车赶来,停在江凡等人面前。
那奎虎体高两丈,紫黑色毛皮,两只獠牙亮于口外,威风凛凛。
据说这些拉车用的奎虎是人为饲养,自小接受训练,性格温和,没有攻击性。
自车上下来车夫,笑道:“几位请上车吧!”
江凡点点头,将吴情递过来的灵石交给车夫,便坐了上去。
这车成半弧形,里面有二十几个座位,可一次运送多人,因此也常有一堆人筹集灵石来坐车。
待几人坐稳,车夫一声口哨,奎虎便奔跑起来,速度飞快。
这城里有专门供奎虎车来往的道路,因此十分宽敞,可以尽情驰骋,无需等待避让。
“几位要去哪儿?”
“城南醉仙居附近。”
“得嘞!”
奎虎车拉着四人,不出两刻钟时候,便赶到了醉仙居酒楼处。
车夫打开车门,笑道:“下车轻慢行,欢迎日后光顾!”
四个人下了车,仰头看见街对面一座高耸楼阁,足有三十三层,木色古香,轩窗雅致,自其中传来酒肉香味,沁人心脾,当可令人驻足不前。
江凡道:“那里便是这云江城最有名气的醉仙居,里头的谪仙醉,在整个大乾王朝,都是赫赫有名。”
“你带我们来酒楼做什么?”白无御不解的道:“难不成你看出我肚子饿了,要请我吃饭?”
“可别了,”江凡急忙摆手道:“上次去酒楼,便因为家当丢了进退两难,好在有你们相救。我现在对酒楼有些障碍,还需过些时日才能好转。”
“那你带我们到此何为?”
“我说的那位神医,也许就在这酒楼当中。”说着,江凡便引着几人过街而去。
街边处,有一排摊位,俱是些修士摆出不少仙珍灵药,打算在此地出售交换。
这当中有一人,蹲在地上,仰着头推销自己的物品:
“各位走过路过莫要错过,上品储物道器藤木手环!”
“这里头还有不少灵药仙草,只需寻一修为精深之人破除封印即可使用。”
“今日结缘价,只要十块中品灵石!你没有听错,真的只要十块中品灵石!”
那人身材细长,长相奸滑,倒不像安份守己之人。虽卖力吆喝,也不见有人光顾摊位。
路过之时,江凡转眼一瞥,胸中火气顿时升腾,那人手里的藤木手环,正是江凡丢失之物!
正待江凡要上去讨要,却被吴情一把抓住,拉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江凡没好气的道:“那人叫卖的,正是我丢失的藤木手环,我几乎所有家当,全在里头!”
好在这手环有江凡的师父,盈冲境修士下的禁制,所以外人难以破除,无法使用。
背上的叶凌劝阻道:“不要冲动,此时你去要,恐怕无济于事。既然他要卖,咱们买下就是,算破财免灾了。”
说着,叶凌自碧玉扳指里取出十块中品灵石,交给白无御道:“小白,你去把藤木手环买回来,交给小凡。”
白无御点点头,将灵石收起,随后装出一副过路之像,走到那人面前站定。
那人一见,急忙笑道:“这位小道友,可是对这藤木手环感兴趣?来来来,快看看,这可是一件上好的储物道器,保证你不会吃亏……”
那人最里头滔滔不绝,让白无御不厌其烦,急忙打断道:“停!你就说这藤木手环多少价钱?”
那人眼睛一转,脱口道:“二十块中品灵石!”
“什么?”白无御瞪大了双眼,方才还叫喊着十块,转眼就翻了一辈,真真十足的奸商。
白无御转身便走,那人急忙叫住他道:“小道友别急着走啊,这价钱还可以商量,要不然你说个价格?”
白无御这才停下,转头道:“五块中品灵石,如何?”
“成交!”
那人嘿嘿一笑,上前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无御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五块中品灵石交过去,心中还很得意,自己替大师兄省下一半的灵石。
那人伸手接过灵石,一直满脸堆笑,随后将藤木手环交给白无御,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正待白无御略微起疑时,吴情背着叶凌,与江凡走上前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白无御拍着胸脯道:“我小白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这是你的道器手环,而且我还剩下一半的灵石,只用五块就把它拿回来了!”
“小白真厉害!”
江凡急忙将手环接过来,这可是师父遗物,若是弄丢了,他便对不起死去的恩师了。
但放在手中片刻功夫,江凡便察觉有些不对劲,随后惊道:“这是假的!”
“假的?”
江凡点头道:“这分明是覆盖了一层道力蒙蔽天机,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藤木编制而成,根本就不是我那储物道器!”
白无御嘴角抽了抽:“我被骗了?”
叶凌皱了皱眉头,出言问小白道:“你刚才说只用了五块中品灵石,那剩下的灵石在哪儿?”
“在我怀里……”
第九十八章 是醉是醒是伪装
“在我怀里……”
白无御伸手一掏,随即脸色大变。方才还在怀里的灵石,转眼间成了几块普通的石头,真的灵石不翼而飞。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石呢?”
白无御在身上不断翻找,却依旧没有收获。
叶凌苦笑道:“别找了,看来咱们上当了,那个人就是盗取藤木手环的小偷。他既然能将手环自小凡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盗走,自然也能如此盗走你的灵石,可惜咱们疏于防范,着了他的道。”
白无御低着头,眼泪在框中打转:“都是我太笨了,没拿回小凡的道器不说,还一下子损失那么多的灵石,这件事都怪我!”
吴情拍了拍白无御肩膀,劝道:“别自责了,这件事怪不得你,怪只怪那小偷太狡猾,令人防不胜防。”
江凡亦道:“就是。这次拿不回来没关系,那藤木手环是我师父留下的,肯定属于我,所以总会找到的,小白你别自责,到时候也许还要你帮忙呢!”
白无御揉了揉眼睛,咒道:“那个可恶的小偷,肯定没有好下场!”
“阿啾――”
奎虎车上,刚逃走的那人揉了揉鼻子,道:“谁在咒我啊?”
不过方才赚到十块中品灵石,令人立马心情转好,自怀中取出十几个“藤木手环”,自语道:“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上当,看来这回能够大赚一笔喽!”
奎虎车载着他,又往城北方向而去……
……
虽然未拿回藤木手环,还失了灵石,令人沮丧。但叶凌等人还有正事要办,毕竟叶凌的伤势,一刻不敢耽搁。
几个人路过这一片闹市,抬步来在醉仙居门前。
大门两敞,门前青石台阶,步步高升。抬眼看,雕檐映日,画栋飞云。“醉仙居”三字设摆正中,凤舞龙飞,金漆黑匾。
两旁门柱,立擎万钧,上头挂有一副对联:“挹四海为觞,壶里乾坤,别开醉乡胜境;酿天河做醴,把盏春秋,招来隐世仙踪。”
门前站有伙计,见了几位贵宾驻足,笑声传扬:“几位客官快请进,此时日当晌午,这酒味正酣!”
叶凌等人虽不是来吃饭,但找人也需先进去再说,故而拾阶而上,迈入了正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大庭,摆放八仙食桌,围坐挚友亲朋。那一边笑声鼎沸,这一处交心正浓。来往的,是传菜上酒的伙计,旁站的,是卖唱做艺的游伶。正是人间烟火最盛处,世事百态在当中。
正当中,是雕木楼梯,通往楼上。醉仙居共造三十三层,仿上界三十三重天之数。除却一楼招呼市井众人,余上尽是雅间单舍,外挂回廊,多是修士或富贵之人,才会前往。
吴情四周观望,冲叶凌道:“这里比东顺楼大多了,也更热闹!”
叶凌点点头,东顺楼不过云岚镇里的凡俗酒楼,如何能与此处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有伙计上前笑道:“几位客官快楼上请,雅间奉茶!”
江凡摆摆手道:“我们只是来找人,并非吃饭。”
伙计点点头,道:“既如此,几位还请自便,若有所需,招呼一声便可。”说罢,转身去忙。
白无御问道:“小凡,你说的神医应该不在这大厅里吧?这里大都是些俗世凡人,少有修士于此啊!”
江凡摆摆手道:“你放心,我说的这个神医,绝对就在这大厅里,他才没钱去楼上呢!”
说着,江凡便在这大厅里四处找了起来。不过他眼睛望的,尽是些边缘角落,根本不向食客堆里瞅。
吴情三人面面相觑,叶凌道:“说不定,又是一个有趣的人!”
寻了半天,江凡也没找到人,走回来皱眉道:“奇怪,按理说他这个时辰,应当就在这里才对啊!”
话音刚落,便听二楼一阵嘈杂,有一女子尖声道:“你们这醉仙居是怎么回事?让一乞丐挡在门口,还有何心情饮酒?还不快把他赶走!”
“是,是,夫人您还请息雷霆之怒,这顿酒钱算我醉仙居请了,我这就把人带走!”
“赶紧的,真是脏了奴家的眼睛!”
那楼梯处,一锦衣老者,让两名伙计抬着一人下了楼梯。
伙计问道:“张伯,这人是谁啊,穿的破衣烂衫,每天都来我醉仙居喝的酩酊大醉,也不见他付过酒钱,您怎么也不管?”
老者叹息一声,道:“这是咱们掌柜的吩咐,说对这老哥不要不敬,若要喝酒随他的便。这其中缘由,我也不甚明了啊!”
“咱们掌柜的也真是,这哪里是做生意的道理啊!”
老者道:“不过今天说来也怪,往日里,这位老哥尽在楼下,未曾踏足过楼上一步,今天这是怎么了?”
“得寸进尺呗!”前面的伙计撇撇嘴道:“这种人我见多了,登鼻子上脸根本不能对他好,倒头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行了,都别抱怨了,把他抬到楼下墙角那儿歇着,你们就去忙吧,等他酒醒以后,自然就会离去了。”
两个伙计抬着往下走,刚下了楼梯,江凡就跑过来,看着酒醉不醒的这人道:“你可让我好找啊!”
伙计闻听此言,问道:“怎么,这位公子和这醉老头儿认识?”
“我们是旧识,”江凡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先去忙吧,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伙计自是不想管这醉老头,喝的酩酊大醉不说,邋里邋遢,老远都能问道一股异味,恨不得躲避三舍。
于是伙计便将他放到楼梯下边,交给江凡后,各自忙去了。
锦衣老者见了,也未多言,毕竟掌柜交代过,不要管这老头儿的事。
江凡微微一笑,对这醉老头儿道:“前辈,我可找到您了!”
……
“这小凡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白无御蹲在地上,两手捧着脸,神情很不耐烦。
吴情将叶凌放下,并肩依靠在墙边坐着,等候江凡。
又过了些时候,吴情急忙起身道:“小凡回来了!”
白无御和叶凌亦抬眼望去,就见江凡朝他们走来,身旁来跟着一个摇摇晃晃,邋里邋遢的老者。
叶凌仔细观瞧,就见这老者:“
漂荡步,迷离眼,歪歪斜斜若疯癫。不梳发来不洗脸,蓬头垢面烂衣衫。吐酒气,展银髯,无牵无挂天地宽。终日逍遥无人管,也没忧愁也没烦。笑笑笑,难难难,好事不多坏事全。身外别有快活意,何妨世上费酒钱。醒是醉,醉是醒,醒来醉去两一般。碌碌征途南柯梦,谁知醉里有真仙。”
来在近前,江凡道:“这便是我对你们说过的神医,丛中笑前辈!”
那老者醉眼朦胧,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不是丛中笑,我是酒中仙~”
老者咧嘴一笑,吐出浓浓酒气,令白无御和吴情皱紧了眉头。
白无御疑惑不解:“小凡,你说这个邋里邋遢,醉的一塌糊涂的老头儿,能救我大师兄?你该不是和他一样喝醉了吧?”
江凡道:“他真的是神医,我师父说的!”
江凡平生最听师父的话,凡是师父说过的话,他自是奉为圭臬,既然师父说丛中笑是神医,那必然没有假。
丛中笑一下子抬起头,问道:“我是神医?对……哈哈哈……我就是神医……神医……”
说着,头又低了下去。
白无御无奈的拍了拍脑门:“他要是神医,这药王谷都该关门大吉了,这个样子怎么能治病救人呢?”
“救人?”丛中笑闻听“救人”二字,又抬起了头,问道:“谁?谁……需要我救?我肯定药到……病除!”
白无御和吴情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倒是叶凌,拱了拱手道:“晚辈中毒在身,还请前辈出手救治!”
“我看看……”丛中笑凑到叶凌面前,吐出几口酒气,随后摆摆手,身子摇晃着往外走:
“没救了!”
第九十九章 天无绝路总有望
阡陌小巷,多几分寂静,少些喧闹。
丛中笑手里举着酒葫芦,边走边饮,歪歪斜斜,险些跌倒。
身背后,江凡等人紧紧随着,不曾远离。
醉仙居中,丛中笑一句“没救了”,吓坏吴情等人,但见他醉眼朦胧,许是胡言乱语之谈,因此倒未曾太过担忧。
几个转角,才到了一处院落,大门失漆,满落灰尘。
“到家了……到家了……”
丛中笑推门而进,身后四人也随着迈入院中。
眼见处,杂草丛生,一片萧条,小院仿佛无人经管,做了片野地。
正北三间瓦房更是破败:木头斜倚着做门板;窗纸破碎的直漏风。房顶上,难寻一块整瓦;屋檐下,倒有半根残梁。进屋来,遍地稻草随便躺;关上门,栖身之处俱做床。抬头一处破洞;通透却非天窗。清凉夜,惬意着能观星象;阴雨天,哭丧着反而遭殃。
丛中笑迈过半截门槛,倒在一堆稻草上,转眼鼾声如雷,沉沉睡去。
吴情几个面面相觑,江凡无奈道:“只好先在此委屈一晚,待明早他酒醒再说。”
几个人无计可施,也只好如此。
半日光阴,转眼而逝,渐渐天昏,只见得:“
十字街头亮彩灯,九门八殿霭钟鸣。
七星皎皎浮云汉,六曲盈盈闹府庭。
五域漂泊歇逸客,四方辗转笑豪英。
三杯两盏隔帘幕,一色孤轮分外明。”
破屋以内,稻草堆上,叶凌与吴情各捧着酒坛,对月酌饮。
丛中笑鼾声如雷,江凡与白无御也累的睡去,此刻倒是难得清静。
叶凌望着夜空,说道:“三弟,自从踏入道途,你我多久不曾如今天这般对饮了?”
吴情心中有所牵挂,道:“二哥,你伤势未愈,还是少喝些……”
“无妨,”叶凌摆手道:“若真如丛中笑所言,我怕是喝不上几口喽!”
“二哥别说丧气话,你当初教我,不见棺材,莫要落泪,即便见了棺材,也许先打开看看再说!”
叶凌轻笑道:“你倒是记得清。”
“那是自然,”吴情叹道:“你与大哥教我的话,我都铭记在心……我有些想大哥了……”
叶凌望着屋顶露出的夜空,举起酒坛道:“大哥以前,一喝酒便醉,每次都要我们背他回家。记得有次在路上,咱两个约定,从那之后滴酒不沾,绝不要像大哥一样。”
“可惜这个约定失效了,”吴情点点头道:“咱们也开始爱上喝酒这事,二哥你说,为什么呢?”
“美酒本是水中精,麻雀喝了敢斗鹰啊!”
丛中笑不知何时转醒,闭着眼,嗅着酒香靠过来道:“这是什么酒,味道还说得过去!”
叶凌轻笑一声,自碧玉扳指里取出一坛,递给丛中笑道:“我问天宗太虚峰特产的醉云酿,前辈尝尝?”
“尝尝!尝尝!”
丛中笑瞬间来了兴致,拍开封泥便灌下一口,咂吧着口中余香,道:“此酒虽比不得醉仙楼的谪仙醉,却也当得‘美酒’二字了!”
“多谢前辈夸奖!”
丛中笑一连喝下几口,大呼痛快,又朝叶凌要了一坛。
吴情在旁神色紧张,丛中笑好容易醒了,可千万别又喝醉了。
不料丛中笑却说道:“醒是醉,醉是醒,是醒是醉谁分清?众人皆醒我独醉,众人皆醉我独醒!”
叶凌闻听此言,略一思索,随后问道:“如此说来,前辈白天之言非虚,我真的没救了?”
丛中笑放下酒坛,指着叶凌道:“你自初伤之始,便未曾痊愈,这以后累伤不治,到如今深入骨髓,已成顽症痼疾。毒好解,伤难愈啊!”
“你不是神医吗?”吴情急道:“你若是救不了二哥,算什么神医?”
“我何曾有过神医之名?”丛中笑翻个白眼,道:“小凡子胡说八道,我一市井酒徒,哪里来的神医。”
“前辈能一眼看出我身上伤势缘由,也当的起‘神医’二字!”
丛中笑嘿嘿一笑,道:“你咋知道是一眼,我可是偷瞄过你好多眼了!”
叶凌笑道:“无论如何,还请前辈慈悲为怀,出手搭救!”
“我倒是想到个办法,”丛中笑伸手搭在叶凌脉上,道:“你中的春风化骨毒非是凌厉霸道,倒也难缠。我有一法,可以解毒,只是需要的仙药灵根,价格不菲。”
叶凌闻言,喜道:“价格不菲,总要好过无药可医。”
丛中笑摇摇头,道:“无药可医,或可释然,有药难得,虽死犹恨啊!”
言罢,丛中笑向叶凌讨要了纸笔,写出十几位仙药,递给他道:“若是能得这些药草,你的毒便不足为虑。”
叶凌接过一看,上头的这些药草他不认得,倒是记起碧玉扳指中,有得自妖圣大墓的诸多仙药。
于是,叶凌将碧玉扳指递给丛中笑,道:“前辈,您看看这里面可有需要的药草?”
丛中笑看了眼碧玉扳指,对叶凌道:“这可是你的储物道器,如何能够轻易付于他人?”
叶凌笑道:“前辈仗义救命,我又如何能够小人之心?”
丛中笑点点头,道:“虽然听这话顺耳,可老夫还要提醒你,莫要轻信他。上一秒可普度众生,下一刻便谋财害命!”
“前辈之言,铭记于心!”
丛中笑接过碧玉扳指,以道力探查,笑道:“倒是不想,你一个汇灵境修士,竟然有此等身家,怕是要遭人觊觎,惹来麻烦!”
叶凌悠悠一叹:“麻烦却是不少,而且接连不断。”
“好小子,你倒是鸿运当头,”丛中笑自碧玉扳指中取出十几株灵药仙草,道:“我所列之物,你这里倒是几乎囊括,只少了最后这一味千年的寒心雪莲!”
“寒心雪莲!”江凡不知何时醒来,凑过来道:“这寒心雪莲产自北域极地,东域之内,少有贩卖,如何能够获取?”
说着,江凡尚不忘取过丛中笑所写药单,默记于心,留到后用。
吴情闻言急道:“前辈,可还有什么替代之物?”
丛中笑摇摇头:“没有,这方子里一味不可少,否则便非解药,而乃毒药!”
江凡亦点头道:“这方子里有几味药理相冲,炼丹尚且不能同炉,更别说用药了。寒心雪莲性属阴寒,却有调和之效,这十几味仙药,全仗寒心雪莲居中平衡,才有功效。”
“只是寒心雪莲在北域极地,苦寒之所,产量本就不高,这千年之数,更是难得,怎么能够寻到?”
叶凌闻言,苦笑一声,道:“果然如前辈所言:‘无药可医,或可释然,有药难得,虽死犹恨啊’!”
江凡抓着丛中笑肩膀,摇晃着道:“神医!师伯!我师父生前说过,我要是遇见麻烦,就来找您求助,你不能让我师父失信啊!”
“好了好了,”丛中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喝两口酒呢,可别让你折腾散架了!”
“这么说您有办法了?”
丛中笑灌了一口酒,道:“我刚说这小子鸿运当头,可还有半句没说。十日以后,醉仙居中有一场赌斗,界时有北域三雄之一,步家之人到此,他们手上也许会有寒心雪莲,若是能得其相助,倒是手到擒来了!”
“当真?”江凡眼前一亮,道:“我就说叶大哥不会这么轻易就遇难的,师伯您就是厉害!”
丛中笑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叶凌口中,道:“这百瘴丹可帮你抵御十日毒气,以免提前毒发。”
药力入体,叶凌感到一片温暖,转而四肢通透,颇为舒适。
江凡眼尖,急忙揉着丛中笑肩膀,笑道:“师伯,这百瘴丹可是玄阶丹药,您看这丹方要是每个传承,岂不可惜?”
“你小子别好高骛远,等时机一到,自然传你。时机不到,求也没用!”
“师伯,您别……您听我说……”
一阵嘈杂,闹醒了白无御,用肉乎乎小手揉揉眼睛,朦胧道:“你们在做什么?”
叶凌笑而不语,生而有望,心情大好!
第一百章 闲来谪仙醉一场
初阳照过山巅,整个云江城重又陷入一片繁闹盛景。
魔域崩毁,魔城再没有往日光辉,而这依靠魔域而盛的云江城,又会在多久迈向落寞,尚不得而知。
醉仙居如往日红火,荟萃珍馐佳肴,招待四海朋宾。
吴情倒是待不住,拉着江凡去醉仙居做了个伙计。一者能够赚些钱财,二来为十日后的赌局做准备。
自酒楼之内,吴情与江凡才打探清楚,这场赌局虽是小众,却也惊世。
这五域当中,文人雅士皆好琴棋书画四样,四样中出有四绝,分别是那东方海阁的声动梁尘高天逸;逸仙书院的方圆国手归海微生;稷下学宫的乾坤云惊龙;半山寺的圣手丹青观涛和尚。
说此四绝,无人可出其右。
但那极北之地,有三雄世家,其中步家出一女子,名唤步非烟,学得一手好琴艺,俱传其令数位琴道大家叹服。
在这世间,名头越传越响,故而有人言称,步非烟琴艺可与高天逸一较高下。
既有此言,便令人心生好奇,亟待验证。因此有大乾王朝夜家少主夜轻寒做局,邀步非烟与高天逸来此云江城醉仙楼,一较琴艺,圆了众人所望。
回廊上,江凡对吴情道:“据传言,那步非烟是步家家主步风尘长女,生的倾国倾城,不少世家大族,宗门翘楚,皆想要求其欢心,所以这次,当有不少年轻一辈的强者到此。”
吴情道:“我倒是对他们没有兴趣,只盼这步非烟肯出手相救,只要能帮二哥解毒,哪怕让我今生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江凡闻言,心中颇为感动,道:“放心吧,一定会的!”
……
十日光景,亦悄然而逝。
早在前三日时,醉仙居便暂时关门,打扫庭厨,以待众家修士。
叶凌现在身家雄厚,便打算用灵石在二楼包下一处雅间,一观此局。
谁知那醉仙居管事,锦衣老者张济北道:“早在数月前,得知消息的各宗门世家子弟,便将醉仙居的客房尽数包下,根本没有地方。”
叶凌听了,苦笑一声,这倒是万人空巷,但不知是何壮景。
不过张济北心地善良,得知叶凌之事,便令人将二楼处,自己的那间房打扫出来,让叶凌暂住。
吴情与江凡千恩万谢,不知该如何报答。
张济北笑道:“老夫做了一辈子酒楼管事,就悟出八个字来‘待人谦和,与人为善’,你们用不着多谢,赶紧忙去吧!”
这几天,丛中笑依旧每日到此饮酒,喝的烂醉如泥。
醉仙居掌柜亦是修士,但行踪飘渺不定,少回此地,醉仙居一切事宜,全凭张济北定夺。
他离开时曾留言:“丛中笑之事,莫要对管,讨酒便给,莫要收钱!”
因此,每日张济北都要亲自给丛中笑打上一葫芦谪仙醉,并不收钱。
丛中笑自是没钱给,每日蹲在一楼大厅的角落处,独自饮酒,每饮必醉。喝完后,径自回家睡觉,待明日再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酒楼伙计换过一茬又一茬,只有这酒楼,谪仙醉,张济北,丛中笑不曾离开。
那日无事,叶凌亦要了一坛谪仙醉来尝,花费一块中品灵石,价格不菲,倒是平常人难以享受。
打开坛来,酒香四溢,浓厚甘醇,未尝其味,先闻其香,便已然醉上三分。
入口之后,便淌舌齿,暗自留香。而后涌入喉头,辣气骤起;流进食管,奔涌不息,最后化入胃壁,心脾俱暖。
一口饮下,如置身云霭之间,飘然神仙之态,揽观世间百态,超越岁月长河。果有世间未闻之奇美,天宫谪仙亦痴醉。
叶凌忍不住连喝一坛,却不想谪仙尚且沉醉,更何况凡夫俗子。
于是,他立马醉倒过去,一夜过后方才醒来。
醒来时,就见白无御坐在一旁,没好气的道:“大师兄,你买了好酒喝却不告诉我!”
叶凌闻言微微一笑,又取了一块灵石,交给他道:“你去向张老伯再要一坛,这回咱们两个一起喝!”
白无御兴高采烈出门去,不多时抱着酒坛回来,还跟着吴情与江凡。
“好啊!”江凡笑道:“你们两个喝酒,却不叫上我们,太不够兄弟了!”
叶凌亦笑道:“既然都来了,咱们畅饮一番!”
吴情拿碗来,摆在桌上道:“张老伯说了,这酒醉劲儿大,咱们四个人喝这一坛才算合适。”
白无御边倒酒边说:“咱们四个喝酒,没叫上老酒鬼,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老酒鬼自然就是指得酒中仙丛中笑了。
谁料江凡摆摆手道:“他每天都要喝一坛子谪仙醉,又不用花钱,咱们可别分给他,来来来,先干一碗!”
“来!”
一碗下肚,叶凌出言问道:“这几日我在屋中养伤,但不知外面如何了?”
吴情道:“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宗门世家子弟,看上去修为精深,来头不小啊!”
江凡接口道:“我听张老伯说,这些来的人里,有什么玉轩宫、太乙道门、觅仙宗……好像还有你们问天宗的人,你们不去看看吗?”
叶凌三人相视苦笑,问天宗内,除去一个行踪不定,深不可测的虚寞尘,其他人非是朋友,倒多仇敌。
不过又是一次英杰汇聚,叶凌倒是来了兴致,对白无御道:“明日你陪我在这屋外看看,是何壮景!”
……
翌日清晨,张济北早早起来招呼伙计们打扫庭院,甚至叫江凡把丛中笑带来,先灌醉了丢到叶凌房中,以免他待会儿随意乱跑。
叶凌现在半边身子不能随意动弹,白无御便从外面买来一辆四轮车,将其放在车上,推出房门,在游廊边观瞧。
不多时,自门口,一道身影迈步而入,身穿红袍,相貌堂堂,火气四溢。
叶凌倒是认得,正是那清霖城中,与之起过冲突的古家少主古天阳。
古天阳一到,张济北立马迎上去,引他去到三楼一处包间里暂歇。
过片刻,又是两个儒生迈步而来,风度翩翩,气质出尘。
此二人叶凌也见过,乃是稷下学宫的孙道贤与闫顾行,清霖城外,妖圣大墓中,俱有过一面之缘。
二人并肩去了五楼的一处房间里。
未多时,又一年轻俊美的和尚入得门来,却是那六道佛堂念心和尚。
念心一到,楼上便传来讥笑之声:“念心,你倒是六根不净,贪念红尘,莫不是也爱那倾国之色,到此地寻春?”
念心和尚笑了笑,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僧为好友相邀,到此地一闻绝世佳音,如何先被污言秽语脏了耳朵,倒是遇了小人!”
“你混账!”
“哈哈哈,”自四楼的一间房中,走出一名道士,笑道:“念心师傅受我相邀,尔等也敢讥讽?念心师傅,莫要理会此等鼠辈,还请上楼一叙!”
念心和尚飞身上楼,随那道士进了房中。
“这和尚戾气太重,倒像是慧明和尚的弟子!”
丛中笑不知何时走出房来,坐在叶凌身边的地上。
白无御惊呼道:“老酒鬼,你不是喝醉了吗?”
“就凭这几坛酒,也想把我灌醉?”丛中笑撇嘴道:“老夫可是酒中仙!”
“老不羞,哪有自己管自己叫神仙的?”
“哈哈哈,”丛中笑道:“到此的这些小子们,哪个把自己当作凡人了?说仙倒是仙,装仙非是仙。是仙不是仙,无仙却有仙啊!”
白无御摇摇头道:“醉话,都是醉话,看来这酒还是没醒!”
说话间,门前又来一黑衣男子,长发飘逸,相貌俊秀,倒有惊世之姿。
张济北赶忙上前拱手道:“夜公子,原是您到了!”
那人点点头,问道:“有劳张管事,事情准备的如何?”
“万事俱备,只待贵客驾临!”
第一百零一章 凤兮凤兮求其凰
“粉面佳公子,青衫目横秋。翩翩雅量满阁楼,多情看不休。
身罩绮罗足贵,意气风姿满袖。此心相寄恨无由,万世也苦求。”
那黑衣年轻人身后,十几个随从迈步而进,分列大厅四周站定。其中一人,手抱雕花木盒,横放于高台一侧。
叶凌用目观瞧,此人修为当在盈冲境,比之虚寞尘尚要高深,倒是年轻有为。
“此人便是夜轻寒!”江凡不知何时上得楼来,站定叶凌身边,说道:“夜家少主,自幼天资聪颖,道途顺畅,于年轻一辈中亦是不可多得。今日之局,便是这夜轻寒所倡,据说此人倾心步非烟,多次表露心迹,故而有此之为。”
叶凌闻言,微微额首。娇颜配侯府,飞鸟恋高林。家有雄才万贯,易出情场高人。纵然情话苦说尽,难比钱字暖人心。
夜轻寒刚到,楼上便纷纷亮出身影,出言来道:
“夜兄如何此时方到?”
“你我多时未见,今日倒要与你小酌几杯才可!”
“夜兄……”
夜轻寒交友甚广,楼上众多人士,大都是夜轻寒相识,故而到此相聚。
夜轻寒微微一笑,冲楼上众人拱手一礼:“轻寒多谢各位道友抽身到此,共成盛会。只是今日之局,还需轻寒居中调度,待忙过之后,再与诸位友人一聚!”
言罢,夜轻寒迈步上了高台,于那木盒后坐下。
这高台是几天前赶工搭建,专做今日斗琴之用,台成圆形,离地三尺,上有石台,用做抚琴之用,一左一右,相得益彰。
夜轻寒盘膝在坐,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众家修士也知晓夜轻寒心思,低声浅笑,也不说破,便各自回房中静候。
白无御皱眉道:“这夜轻寒身前木盒是何物?”
“或许是……古琴?”
叶凌猜测,今日斗琴,夜轻寒当是携带古琴而来,方才应景。而且他观这夜轻寒手有轻痕,怕是近日多有弹奏。
未多时,就听闻门前一阵惊呼之音,一道曼妙身影款款而至,这女子二八风华,白衣如雪,秀发如瀑,容貌绝尘。正是:“
秀色清风朗月,温柔皓婉珠瑶。瑞真娴素道相雕,顾盼羞颜明俏。
生有佳人绝代,凝静旷世穷霄。流光华润意飘飖,言语怎堪相描。”
女子美貌,世所罕有,众人尽都看的呆了,多时不曾回神。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寻声望去,自女子后面,又迈步进来一个少年,一身蓝衣,英气不凡:“
正是少年结侠义,剑眉星目眸清。风姿天质霁云平。壮心凌志气,冷眼藐豪英。
抱肩特立虽嗔视,丰神随玉龙行。远来负意护卿卿。熟人言常笑,性本自多情。”
这少年倒非外人,是那步家少主,步风尘之子,步非云。
闻得步非云言,众人这才转回心神,可目光却迟迟不曾自那女子身上移去。
叶凌暗自苦笑,却又想起了两个女子――陆离与莲儿。莲儿命陨身丧,陆离音信全无。叶凌心中无味杂陈,倒失了观美之意。
左右观瞧,便是白无御与江凡,眼中亦有惊艳之色,倒是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之态。可老酒鬼丛中笑却神色如常,一口一口灌着酒,未曾正眼看过那女子半分。
叶凌摇了摇头,酒色财气,倒是人不可免,却也非四样俱全。
高台上,夜轻寒笑着起身,上前拱手施礼,洒脱风流:“步姑娘一向可好?”
女子尚未答话,身后少年便冷言冷语道:“我姐姐好不好,可轮不着你来关心!”
夜轻寒不恼反笑道:“步姑娘绝代佳人,自是众星捧月。轻寒虽不才,倒也有一份心意,还望步姑娘接纳!”
女子轻启丹唇,巧动编齿,羞面出言道:“多谢夜公子能成今日之会,非烟铭记于心!”
流声悦耳,婉转动听:“
嘤然好韵复清音,漫浸春风送碧云。
世外人间堪留恋,遥思天上未曾闻。”
夜轻寒闻言,心若春风拂柳,冬日夏云,展言朗笑:“不姑娘,轻寒还有一物相赠,望步姑娘莫要推辞!”
言罢,夜轻寒转身回到位前,将太上木盒打开。
入眼见,果是一张古琴,通体漆黑却泛出丝丝幽绿,恰便如碧萝盘枝,青藤绕木。
琴长三尺六寸五,合周天之数;上扁而下凸,喻天圆地方之象;琴身与凤身相对,俱有头、颈、肩、尾、腰、足;内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
木盒一开,有道韵流转,凤凰虚像,映照整个楼中。
其间自有见多识广之辈,出言道:“看此琴形状,莫不是大儒司马相如的绿绮?”
“果是绿绮!相传当年司马大儒与妻卓文君鸾凤和鸣,琴筝一曲,引得凤凰东来,异象满天,用的便是此琴!”
“大汉至此,三万余载,此琴失踪亦有此数,这夜轻寒是从何得来?”
“绿绮相赠,这夜兄之心,不言而喻,倒是羡煞我等啊!”
步非烟见了,眸中有惊喜之色,上前道:“这莫非是琴榜第六的绿绮?”
夜轻寒见步非烟神色,心中暗喜,能得见步非烟惊喜之色,倒不妄自己苦心搜寻此琴。
于是,夜轻寒取出绿绮放于台上,转身坐下道:“
有凤衔来绿绮轻,七音七律落分明。
欲闻惊世神仙曲,君请指尖弦上听。”
言毕,夜轻寒二目相合,十指款款而动,琴音悠悠而鸣:
“繁音忽成阙,雅韵赋律清。遥思属佳人,日日苦竭萦。三山长啸玲珑碎,乘月仙游送好风。今古奔流传暮怨,乾坤来泱动芳馨。林外苍梧老,江畔数峰青。入云天纵神凰,翱翔回转痴凤。孤凰时啼无根蒂,有凤来仪承幽鸣。松外霜露林夕晚,花前寒烟绕空灵。结伴同行远,凌波逐风轻。妙指微动生新月,试奏古调表真情。真心在此曲,促轸请君听。”
夜轻寒轻奏古曲,醉仙居里流光溢彩,一凰一凤在其中追逐飞舞,好似神仙侣眷,成双入对。
步非烟坐于高台上听琴,脸上浮起一片红霞,微微低下头来。这琴曲倒是没有弦外之音,所想之事直白表露,不藏不遮。
二楼处,白无御指着楼下步非烟道:“这位步姑娘怎么脸红了?难不成这曲子真有动人之音?”
三个人俱是那门外糙汉,本不懂得风雅之事,倒是听不出琴声有何含义。
倒是老酒鬼丛中笑白了三人一眼,道:“不学无术之徒,丢人现眼之辈!这夜轻寒所弹的,乃是当年司马相如为追求卓文君所作《凤求凰》,表达相思之意,小丫头不谙世事,当然脸红。”
言罢,丛中笑又灌下一口酒,今日仿佛总也不醉,倒分不清他几时真醉,几时假醒了。
叶凌前世倒是听闻过此曲之名,可惜他对此不感兴趣,从未听过,今日倒是初有耳闻。
白无御挠了挠头,又道:“如此说来,这曲子该是非常有名才是,可我咋听起来不怎么样呢?”
江凡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好听!”
丛中笑叹息一声,道:“少说话,多喝酒,人皆以为你高深莫测;多说话,必露怯,人皆笑你是跳梁小丑!”
白无御和江凡闻言,便将自己的嘴巴堵上,免得再胡乱说些什么出来。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息。醉仙居内一片寂静,好似沉醉于琴曲之中,流连忘返,不可自拔。
夜轻寒睁开眼来,见面前坐着步非烟,朱颜泛红,楚楚动人。一时间令他心猿意马,方才那文人雅士之意,眨眼消散,倒多了几分痴思之情。
“啪!啪!”
正此时,门前一人抚掌而入,笑而言道:“凤兮凤兮归故乡,傲游四海求其凰!看来高某到的不是时候啊!”
第一百零二章 知音曲外意味长
“凤兮凤兮归故乡,翱翔四海求其凰。看来高某到的不是时候啊!”
门前一中年人,白衣胜雪,丰神雅貌,蓄有青髯,风流儒雅,仙气飘飖。
楼上立时有人惊呼:“是高天逸到了!”
“声动梁尘,当世琴圣!”
“逸世出尘,果不愧是那东方海阁中人!”
叶凌举目观瞧,这高天逸气息深远,大道精深,至少也有不灭境实力,或许自己修为浅显,尚看不透更深一层。
那夜轻寒微微一笑,下台恭迎道:“高前辈能够赏光到此,已是我夜家天大的面子,轻寒在此多谢了!”
高天逸抚须轻笑,转而看向步非烟、步非云姐弟,道:“不知令尊可好?高某少去拜望,倒也有些时日了。”
步非烟款款一礼,笑道:“劳高叔叔挂念,家父一向安好。此行之前,家父还曾嘱托我给高叔叔代好!”
高天逸笑着点头,又看向步非烟,道:“非云,多时不见,倒是修为大有长进,怕是已经触到盈冲境边缘了吧?”
步非云自信道:“这是自然,不出数载,我必然踏足盈冲!”
“好!好!”
高天逸朗声一笑,自夜轻寒身前掠过,迈步上了高台,两眼却落在夜轻寒方才弹奏的绿绮之上:“琴榜第六的绿绮,果然不凡!”
夜轻寒闻言,急忙走近道:“晚辈琴艺不精,难堪入耳,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高天逸不答,反对步非烟道:“这可是份重礼啊!”
夜轻寒急忙摆手道:“些许心意,算不得重礼。正所谓‘宝马待英雄,奇珍归有德’,还望步姑娘莫要推辞。”
步非烟左右为难,无功不受禄,自是不该收下此琴。但此琴天下难寻,步非烟爱琴之人,如何能不心动?
“为了得佳人欢心,夜大公子倒是舍得下血本儿,不过这买卖倒是不亏!”
自那三十层楼上,有一书生倚靠回廊,高举酒坛,放声道:“步姑娘,夜大公子可是奔着你的人来,你要是归他,这琴送出去,不也收回来了嘛!”
夜轻寒闻言,眉头一皱,周围立时有夜家之人仰头沉声道:“阁下何人,在此口出不逊!”
“你管我是谁!”那书生喝道:“我大老远来,是为听琴,又不是来看某些大情圣表演死缠烂打的!”
“呜呜呜――”
白无御和江凡捂着嘴笑,都抬头看这说话刁毒的人是何等模样。
叶凌听此言颇为耳熟,立时抬头观瞧,那书生样貌,正是清霖城与他莫逆相交的徐弘。
旧友相见,叶凌心中面露喜色,旋又苦笑。那算命先生未可知说的准确,徐弘这嘴上惹祸,却总也改不掉。
“混账!看我不撕烂你那臭嘴!”
夜家一人立时腾身而起,脚踏虚空,朝徐弘而去。
徐弘见了马上自地上爬起,绕着回廊便开始跑动:“救命啊!杀人啦!夜家大公子夜轻寒纵奴行凶!没有王法啦!没有天理啦!”
徐弘看似狼狈,身形却也潇洒,没有凌乱,好似故意为之。
步非烟身后的步非云毫不掩饰,放声大笑。他本看不惯夜轻寒,有人胡闹,自是高兴。
叶凌目扫楼上,方才和那夜轻寒称兄道弟,呼朋引伴者,尽都不言。如此看来,他们倒是有些看不惯夜轻寒追求步非烟。
夜轻寒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旋又亮出笑颜:“行了!今日是为步姑娘与高前辈斗琴,才设的聚会,还是莫要因为些许小事耽搁。这位兄台稍候,咱们这便开始就是!”
此言一出,那夜家人也就停手,不再去追徐弘。
徐弘这边笑道:“这倒还像句人话,我等着,等着。”
夜轻寒转而对高天逸和步非烟道:“步姑娘,高前辈,请!”
说着,有夜家人上前将绿绮抱下,将石台让与高天逸。
“非烟,今日虽名为斗琴,不过是你我切磋。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自当思而后行啊!”
步非烟点点头:“高叔叔之言,非烟铭记在心,今日切磋,还请高叔叔指点。”
言毕,高天逸挥手一招,自那石台上便现出一张古琴,此琴:“
形饱满,褐漆面,密密麻麻流水断。玉徽玉轸并玉足,凤沼形长龙池圆。悠悠神韵添异彩,氤氲仙光泛七弦。琴颈书有真名号,非行非草亦非篆。二字雕刻含道意,此琴名讳叫云瀚!”
“是云瀚琴!”
“琴榜排名第四的名琴,仅次于上古时的伏羲、神农与仲尼!”
“名士当配名琴啊!”
对面,步非烟亦亮出一张琴来,这琴:“
泛清寒,结亮晶,非玉非脂亦非冰。浑如一块白云璧,拿眼观瞧尚透明。丝丝横纹若流水,点点波辉荡泉灵。七弦光下虚若存,韵古澄音道好声。远来极北玄霜地,机静厮器号冰清。”
“步姑娘的冰清琴!”
“据说此琴在琴榜排名十八,自被步姑娘得了后,提升到了第十!”
“玉洁冰清之人弹玉洁冰清之琴,果是相得益彰!”
“非烟,开始吧!”
“还请高叔叔莫要留手!”
“好!”
二人缓缓合目,款动琴弦,丝竹之声渐渐而起,荡净楼阁:“
嘤嘤呢喃语,丁丁唤草虫。麝月开天霁,柳外锁回风。沉烟浅露梧桐影,梨花满地若匆匆。满目春色开天境,古潭悠悠映碧空。空山不闻猿鹤袅,静夜不眠对茶烹。野润暮光淡,紫岭布朦胧。霭笼峻峰怪石上,雾罩崎岖险道萦。溪涧长流自在水,翠崖苔藓尽堆青。抬望眼,两峰茂林千载秀;逐云行,花开万朵一样红。巍巍雄哉,观不尽那山川俊秀;幽幽净兮,悟不透这清静无声。
划然倒悬浪,滚滚坠辰星。势汹汹,水淙淙,山间滔滔泻沧洪。飞瀑挂练沉沉落,涧泉翻涌泼盆倾。沟壑漫地千丈玉,曲溪涨满万条冲。七十二滚拂流水,三万里波向东行。急如云过海,猛若碧落通。霎时荡混沌,野岸江欲平。百川东流归大海,一澄汪洋宛波清。楼里头,滴滴好似春雨落;耳边箱,潇潇未曾转天晴。激昂回幽邃,鸣琴亦有情。闻客来往红尘外,弹者高山流水中。”
二人抚琴相对,楼阁之间,山川青空,流水东行,悬泉飞瀑,茂林险峰。
无数道虚影随琴声纷呈变幻,好似身临其境,物外有心。
丛中笑举着酒坛,道:“《高山流水》,知音之曲!琴女琴圣抚琴助兴,当浮一大白!”
言毕,举坛豪饮,洒脱痛快。
叶凌却未曾入那琴境当中,心思放于别处。用目观瞧那夜轻寒,一双眼只在步非烟身上,倒不见琴声入耳。
如此这叶凌便知晓,夜轻寒不是步非烟知音之人,纵然千般心思,万种风情,怕也难获佳人芳心。
管不得他人,叶凌回头对白无御耳语几句,白无御便起身上楼去了。
不多时,徐弘举酒下楼,放声便笑:“叶子!想不到你我这么快又见面了!”
叶凌微微一笑,可惜不得动弹,只好告罪:“身不由心,还望徐兄莫要怪罪!”
“怎么回事?”
叶凌遂将前事相告。
徐弘听了,大笑道:“叶子真乃两世为人啊!不过人生如此,方可免去‘虚度’二字,我可是羡慕不已,这些日子躲在书院,差点憋出病来,好容易出来,便遇到叶子,真是快事!”
叶凌点点头,又问:“仙道通缉尚在,你为何敢出门了?”
徐弘嘿嘿一笑:“通缉令十日前便撤去,你我如今无碍无阻,自在逍遥啊!”
叶凌听了,亦是有些喜色,至少可免去诸多麻烦,省些提心吊胆。
二人心怀舒畅,相视而笑,转身便回屋去。
“琴中不曾有知音,把盏偏能遇故交!今日你我不醉不休,还有这几位兄弟,一并来饮,酒钱我请了!”
第一百零三章 乍做春意繁闹场
醉仙居大门紧闭,可门外依旧聚拢人众,聆听绝世妙音。
二楼小阁内,叶凌等人推杯换盏,畅叙前情,谪仙醉一坛接续一坛,笑语声一阵跟随一阵。
一楼大厅旁,吴情立侍在侧,目光闪动,却听不进琴曲佳声。
解毒方尚差这最后一味药,他如何能够安下心来。
步非烟与步非云刚到时,吴情便欲上前相求。无奈夜家人挡在身前,阻止吴情过去,他也只好待这斗琴结束,再做商议。
无奈酒逢知己千杯少,曲到相合奏不停。步非烟与高天逸俱是琴道大家,互引知音,倒是兴趣正浓,毫无停手之意。
“小吴啊,”张济北背负着手走来,笑道:“这时别无他事,可以先歇歇,你的兄弟们正在屋中喝酒,你也去吧!”
吴情摇摇头,此时心中万钧未曾落地,哪里还有饮酒之意。
“张老伯,这里有我在,您先去歇着,有事我会叫您。”
张济北笑了笑,若非这吴情乃宗门修士,他或许真会把吴情留在身边,帮他管理这醉仙居。
说话间,原本禁闭的大门被一阵狂风吹开,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放声大笑道:“喝酒听琴,果然好兴致啊!”
吴情定睛观瞧,来人锦衣玉带,神丰姿美,手中轻摇折扇,扇面画着富贵美人图,如同活态,媚眼如丝,招蜂引蝶。
此人一现身,夜家人立时围了过去,为首一个盈冲境老者冷声道:“大胆淫贼,也敢来此地放肆!”
那人踏步腾空,急掠而过,道:“本公子可没空理睬你们这些污泥浊水,我可是专为步姑娘而来!”
“哪里的贼人,找死!”
步非烟身后,步非云周身寒气四溢,朝那人打出一拳,冰霜凝结,冷冻虚空。
那人将扇一挥,狂风漫卷,轻松化解,笑道:“莫不是步家少主,银枪非云?”
“知道吾名,还敢放肆!”
步非云右手一招,一杆长枪立时现出手中,此枪通体银白,刚刃寒光。
步非云长枪在手,挺而上前,果是好枪:“
挥枪恰似清龙舞,横断乾坤百世兵。
倾绝皇天凌厉气,银涯一掷号轻灵。”
轻灵银涯枪,地阶中品道器,枪锋渴血,寒光锁魂。
银枪一出,那人立时退避三舍,不敢随意上前。
高台上两人沉浸琴曲之境,根本未曾发觉有人搅扰,依旧抚琴不止。
一旁边,吴情问张济北道:“来的是谁,竟敢单枪匹马闯到此地?”
张济北道:“风流浪子,魏寻欢!七情宗之人,于世间游荡采花,坏女子贞洁,最是奸恶!”
魏寻欢听闻张济北之言,放声大笑:“阴阳相合,而得天地万物。本公子修习阴阳大道,岂是你等凡夫俗子所能知晓?”
“恶贼,纳命来!”
那夜家老者大手一挥,一道掌印便拍落下来。
魏寻欢手里折扇一挥,漫天风刃将掌印切成粉碎。
可就此时,夜家众人已将其围在中间,六七人道韵相合,结成星辰法阵,欲将魏寻欢困在当中。
“这世间妙趣,还请各位一同欢享!”
魏寻欢将折扇朝上一丢,扇子立时流光溢彩,混沌大开。
自那扇面之上,原本为画的女子竟迈步而出,降临尘凡,一个个纱衣罩衣,卖弄风情,撩动无名之火,堕入邪妄。
那画中女子莺声燕语,显露春光,搅的那夜家诸人心思纷乱,脑海昏沉,从了阴阳本欲,做了这禽兽之行。
魏寻欢哈哈大笑:“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这刮髓剔骨扇,岂是你等可以抗衡?”
话音刚落,那原本眉眼放笑的女子,立时成了一具具白骨骷髅,反身抓将过去,刺破肉身前胸,掏出心脏,取了性命。
七八具尸体倒在地上,魏寻欢收了扇子,美艳女子,白骨骷髅尽都消失。
那夜家老者目放狠光,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老者现在魏寻欢身前,一拳打出。魏寻欢出掌相迎。
“砰――”
二人各自退后数步,站稳身形。
魏寻欢笑道:“夜家的七星拳,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辉老,你让开,我来对付这个淫贼!”
夜轻寒面无表情,一步迈下高台,沉声道。
老者闻言点点头,转身退去。
魏寻欢闻言笑道:“竟然是夜大公子亲自出手,本公子定要讨教!”
夜轻寒周身现出点点星辉,身背后似乎有星河虚影,浩瀚无垠。
张济北给吴情解释道:“夜家老祖自号观星,相传其仰观夜空星河,自创一十八种星辰功法,留于后人,方才成就今日的夜家!”
夜轻寒伸手一挥,星光闪耀,仿佛流星坠落,砸向魏寻欢。
魏寻欢不闪不避,手中折扇朝前扇动,漫天狂风竟形成了一片风海。
那些坠落星辰落入星海之内,顷刻间便化作了乌有。
“夜大公子,若就这么点本事,步姑娘我可就要带走了!”
夜轻寒身后的步非云皱了皱眉头,道:“你要是不行,就给我滚开,让我收拾这出言不逊的贼人!”
夜轻寒面色一沉,周身灵气激荡,仿佛置身星河之内,一片星光璀璨。
下一刻,漫天星河覆压过去,时空崩塌,天地失色!
“星河倒悬!”
魏寻欢面色一变,多了凝重之相。两手抵在胸前,道力疯狂注入手心,两个大手印便现于身前,擎挡星河。
星河碾压,魏寻欢步步后退,气浪翻卷,整个醉仙居都在摇晃。
楼里诸修士大都察觉,早现在楼上观战,却并不着急出手。
“给我破!”
夜轻寒轻喝一声,星河之力发到最大,面前手印轰然炸裂。
魏寻欢急忙施展身法,险而又险,躲过致命一击。
不过醉仙居大门周围,被轰碎一个大的开口,街上不少人被殃及,余下之人尚在朝里观望。
余波散尽,魏寻欢现在二楼回廊上,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夜大公子这星辰功法,果然名不虚传,方才一击,若是中了我,此刻非死即伤啊!”
夜轻寒冷视道:“你若不想就此埋骨,就赶紧给我滚!”
魏寻欢转眼看向高台,步非烟与高天逸琴声未歇,只是高天逸半睁开一只眼,看向魏寻欢。
魏寻欢笑而不语。
正此时,楼上有数个修士飞身而下,朝魏寻欢而来:
“淫贼,还敢在世间作恶,看我取你性命!”
“三年前的血债,我代表宗门向你讨要!”
“还我师妹命来!”
这魏寻欢在世间浪荡多年,大道采花,倒也结下不少的仇家,此刻尽来寻仇。
魏寻欢本不放在心上,放声道:“就凭你们?还是让你们宗门那群老不死的老吧!”
言罢,魏寻欢施展身法,飘逸灵动,竟让人追赶不上。
“此乃七情宗身法《花间行客》,诸位千万小心!”
说话的,乃是那玉轩宫少宫主段涵章,身旁站定朗麒然。
高楼之间,魏寻欢身影闪动,挥掌打在别人身上,那人立时血脉躁动,心思撩拨,泛起了春意。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
春心行意掌,佛也思凡尘。”
醉仙居里,立时一片大乱,功法、道器闪耀当中,庭轩梁木毁去不少。
张济北招呼所有醉仙居中的伙计,暂时到后厨躲避。
吴情急道:“张老伯,再如此下去,醉仙居就要毁了!”
张济北目光闪烁:“楼倒了再盖就是,人千万不能出事!”
二楼房里,叶凌等人自是察觉外界骚乱,那江凡醉着要去查看,结果被丛中笑甩出系酒葫芦的绳子给扯了回来:
“外头正是好戏,不过得酒醒之后再去看!”
说着,丛中笑拿起酒葫芦含了一口,随即喷在屋里。
那原本的酒水却并无酒味,相反有驱逐醉意之效,几个人都渐渐醒酒,收敛了行貌。
丛中笑点点头,道:“这回可以开门看戏了!”
第一百零四章 人间极乐在檀床
醉仙楼中,一片混乱。
石台之上,抚琴不止,曲调未停。
二楼屋内,江凡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立时两道身影急掠而过,惊的江凡连退数步:“外面好像是打起来了!”
徐弘迈步上前,顺缝隙用目观瞧,笑道:“热闹,原来是风流浪子魏寻欢这个淫贼捣乱,看来夜轻寒要丟脸了!”
楼里头,数个修士中了魏寻欢春心行意拳,欲心大起,血气升腾,目中饱含赤色,想要行那阴阳相合之事。
魏寻欢立在回廊扶栏上,面色含笑:“可惜此处只有步姑娘一名女子,你们怕是要忍耐多时啊!”
此言一出,这些动了心火之人纷纷看向楼下。此刻他们已经心神错乱,毫无顾忌,竟朝着楼下奔去。
“敢来找死!”
步非云大喝一声,手中银枪狂舞,整整九条苍龙虚影咆哮而出:
“九龙盘枪刺!”
银龙舞动,撞在来人喉间,那龙嘴当中,枪尖显化,刺破肉身,血迹斑斑。
那修士立时化作死尸,神魂寂灭。
“师兄!”
楼上有同宗之人咬牙切齿,喝道:“你敢伤我师兄性命,待我回禀宗门,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步非云收枪在侧,冷声道:“北域步家,静候!”
那人面有怒色,两手成拳,却终究未敢出手。
魏寻欢哈哈大笑:“步非云杀伐果断,倒是有步氏双雄的传承!”
步非云提枪直指魏寻欢:“你若是还敢打我姐姐主意,下一个倒在我面前的,就是你!”
魏寻欢轻摇折扇,笑而不语。
正此时,醉仙居楼顶,突然一声巨响,被撞开一个大洞,自外飞来一张檀木大床,床上坐有一男三女。
男的面容苍老,袒胸露怀,剃发光头,竟是个和尚。在他身边,三女轻纱罩体,搔首弄姿,一派春意旖旎。
这老者微微一笑,道:“如此盛会,老夫也来凑个热闹!”
“极乐老祖!”
门缝后的徐弘大吃一惊,道:“这个老淫贼也到了!”
“极乐老祖?”
白无御皱了皱眉头:“这又是谁?”
徐弘道:“极乐老祖是六欲门长老,专习双修之法,每日都要采补女子以为练功之用,相传他曾剃度出家,而后受不得清规戒律,专好交、合,故而专投六欲门,比那魏寻欢还要作恶多端!”
半空上,极乐老祖端坐地阶道器修合大床,身边三女极尽卖弄,画面令人不堪入目,却又有心偷瞄。正是:“
生就好淫食色,偏偏误入禅庭。号称极乐也无凭,岂止六根不净。
揽尽红颜无数,终为一片薄情。落魄天下是难行,善恶原来由命。”
魏寻欢见了极乐老祖,笑道:“老色鬼,你倒是知道的快!”
极乐老祖笑道:“我若不来替你挡住高天逸,你如何能够得手?”
言罢,极乐老祖大手一招,周身泛起金光,耳畔有梵音大唱,却声如靡靡;身背后佛陀虚影,竟是那苟且之行。
回廊边,念心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邪术淫、心,坏我禅宗声名,贫僧岂可坐视不理!”
念心和尚随手抛出一串念珠,这念珠颗颗泛起精光,每一颗珠子上都端坐一座佛陀,高声吟唱,涤荡寰宇,扫除虚妄。
“小光头,凭你这点道行,对付老夫还太嫩了!”
极乐老祖大手一挥,香风阵阵,这风中有无数的痴人娇女飞来,扯住那吟唱的佛陀,便开始求苟合之事。
念珠精光立时黯淡许多。这吟唱之音亦多了杂乱。
“南无阿弥陀佛!”
念心和尚急忙盘坐于地,闭眼默念经文,可这额头上满是汗水,颗颗晶莹。
成和尚前,首先成的是男人,虽是万物皆空,可这空即是色,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极乐老祖笑道:“小光头,你道行太浅,如此便乱了禅心,还如何能够修成正果?”
念心和尚心神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咬牙道:“无耻之徒,坏我禅心!”
极乐老祖不再理会,转而控制大床飞向楼下,朝抚琴二人而来。
半悬空,琴声戛然而止。
高天逸虎目圆睁,喝道:“扰我清静,这琴声也乱了!”
说着,他两手于弦上一拨,两道音刃便斩了过去。
极乐老祖大手一挥,道韵流转,将两道音刃碾碎,随后数道娇女虚影飘然落去,卖弄风情。
“真是不堪入目!”
步非云长枪一横,一道寒光闪过,银龙咆哮而出,将这些娇女虚影尽数撕碎。
“小小年纪,却不懂得怜香惜玉,还真是难解风情!”
极乐老祖身后,佛陀法象显化,却是个未着寸缕的女菩萨。
女菩萨六臂招展,漫天莲花飘落,粉气扑鼻。
女菩萨挥出一掌,步非云脚下生根,手中长枪甩出几个枪花,随后两道苍龙盘旋而生,撞在这一掌之上。
一时间余波荡起,整个醉仙居又是一阵震动,梁木倒塌,险些毁坏。
步非云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形。
正此时,高天逸横琴在前,腾身而起,喝道:“这老贼交于我,非云,护好你姐姐!”
步非云应了一声,持枪立在步非烟身前。
此刻步非烟已经自琴境中出来,收了冰清,观看战局。
夜轻寒缓步走到身侧,道:“步姑娘别怕,轻寒舍去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步非云闻言,讥讽道:“自家下人都护不住,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夜轻寒笑而不语,他早被这步非云讥笑多次,习以为常。何况他是为了步非烟,与这步非云并无关系。
半空中,高天逸琴声不止,但此刻尽是杀伐之音,漫天风刃化作锋海,将六臂菩萨围困当中。
极乐老祖嘴角含笑,一手伸在旁边女子高峰之上,随意拿捏,引来浪声阵阵,撩动心神。
随后,极乐老祖大手一挥,身后六臂菩萨数掌齐下,朝高天逸抓来。
高天逸琴声激荡,音刃恰如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只有血煞之气,少见儿女私情。
音刃锋利,化作锋海,将六臂菩萨的手掌斩碎,不过转眼间,这菩萨又是六臂重生,好似无穷无尽。
一楼后厨门口,张济北与吴情并肩而立,观望着战局。
张济北心疼苦心经营的醉仙居即将毁于一旦,却难以挽回,只能旁观。
不多时,江凡等人跑下楼来,丛中笑抱着酒葫芦,对张济北道:“老张,你这醉仙居就快同我家一个模样,咱们到时候平起平坐!”
张济北苦笑一声,道:“我若能与你一样,无牵无挂,无拘无束,该当多好啊!”
江凡看了半天,问道:“这楼上尽是世家宗门子弟,与夜轻寒熟识,却怎的都在冷眼旁观?”
徐弘摇着扇子,道:“你当这世上随处可见同心挚友,生死相交?宗门世家,哪个不是损人利己;修士道者,谁人都是幸灾乐祸。夜轻寒出事,恐怕不少人拍手称快,为的俱是个步非烟的家世!”
叶凌坐在轮椅上,问道:“这步家到底是何势力,为什么如此多的人想要盘附?”
“步家乃北域三大世家之首,家传有当今世上第一身法《独步天下》,而今的家主步风尘与其弟步红尘并称步氏双雄,实力强横,哪怕是我逸仙书院,亦不敢招惹。”
“若是有哪个宗门世家,能够与步家联姻,那可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
“快看!”
吴情指着高台上,那几个中了春心行意拳,迷失心智的修士重又朝步非烟而去。
“还真是没完没了!”
步非云大喝一声,挺枪便刺,追杀而去。夜轻寒亦是与其他两个修士战成一团。
正此时,那魏寻欢身影突然现在步非烟身侧,长袖一挥,一阵香气飘散,将步非烟迷晕。
魏寻欢轻声一笑,伸手抱起步非烟,转身便逃:
“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公子失陪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因果天机莫慌忙
诗曰:“
风流浪子世无双,露水姻缘作寻常。
饱看春香倾国色,洞房夜夜换红妆。”
醉仙居内,趁着一片混战之下,魏寻欢迷昏步非烟,将其掠走。
“姐姐!”
步非云大喊一声,一枪刺死面前修士,立刻施展身法追了出去,快如神风,转眼不见。
夜轻寒见了,面色一变,也紧随其后,追赶而去。
“少主!”
夜家众人急忙去寻夜轻寒,一楼大厅立时清静下来。
半空中,高天逸冷视极乐老祖:“拖住我,只为令魏寻欢得手?”
极乐老祖笑道:“合作而已,魏寻欢只求少女初阳,老僧却看中了这上好炉鼎!”
“一派胡言!”
高天逸大喝一声,周身灵力激荡,一掌打出如有海潮磅礴,巨浪擎天:
“沧浪掌!”
极乐老祖不躲不避,却腾身站起,翻手亦打出一掌,金光耀眼,道韵悠长。
两掌相撞,一时间声震天际,气荡尘寰。余波散去,醉仙居终于承受不住,轰然间塌毁。
楼里的众多修士,各自施展道决身法,脱身而出,立于半空之上。
一楼的后厨,张济北运转道力,两手擎于屋顶,方才救了这些普通凡夫的性命。
灰尘飘落,极乐老祖微微一笑,道:“当世琴圣,不过如此。可惜老僧无意与你相斗,告辞了!”
言罢,极乐老祖催动道器大床,御空飞去。
“今日之事尚未了解,你哪里能走!”
高天逸挥手收了面前云瀚琴,脚踏虚空追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大街上,远远围观人山人海,都不知这醉仙居出了什么事情。
瓦砾边上,吴情满脸焦急之色,道:“这步非烟与步非云都不见了踪影,还到哪里去讨得寒心雪莲?”
白无御闻言,来回踱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徐弘举目观瞧,此刻这漫空中,俱是宗门世家的子弟,早不见了魏寻欢、步非云等人,真是无处寻迹。
叶凌含着一丝笑意,道:“或许我命数到此,无需执着!”
江凡闻言,心生悲意,转而望向丛中笑,道:“师伯,您想想办法,不能见死不救啊!”
丛中笑不停朝嘴里灌着酒,瞥了叶凌一眼道:“这一份因果,老夫替你接下了!”
说着,丛中笑将酒葫芦往空中一抛,葫芦立时涨大到几丈方圆。
随后,他便拉着几个人上来葫芦,朝城外飞去。
江凡惊问道:“师伯,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别多问!”丛中笑沉声道:“老夫已经触了天机,再敢多嘴,怕是以后都没酒可喝了!”
醉仙居周围,众多宗门世家子弟见一场好戏落幕,便纷纷起身离开。
修士散尽,地上只余下张济北与醉仙居的伙计们。
张济北站在废墟之前,默然无语。
众家伙计盯着张济北,不知该说些什么:“张老伯,我们……”
张济北摆摆手道:“这世上无长生不死之人,更无恒古永存的酒楼。你们各自回去想想,三日后我便会离开云江城,若有还想跟着我的,便在城门口等着,随我再去寻一宝地,重开醉仙居!”
伙计们听了此话,面面相觑,随后各自回家去,心思不一。
街道上,一辆奎虎车疾驰而行,上头坐着两人,正是朗麒然与段涵章。
段涵章嘴角含笑:“步非烟被魏寻欢劫走,夜轻寒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想要于步非烟面前表露,怕是再无可能!”
“可我倒是好奇,”朗麒然皱眉道:“这今日之局,夜轻寒可是派人想邀,消息是谁走漏的呢?”
段涵章笑答:“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琢磨不透的人心呢!”
……
出离了云江城,外面便是无尽的山川莽原,浩浩沙漠,漫漫草场。
丛中笑驾坐酒葫芦,速度并不算快,倒是略显得有些慢了。
吴情急道:“前辈,这魏寻欢与步非云身法无双,这样慢行,怕是来不及啊!”
丛中笑头也不回的道:“喝酒要讲时辰,温好的酒,冷不得也热不得,所以便要静心等候,不然口感不佳,倒是白费了上好原料!”
“这……”
叶凌冲吴情使个眼色,示意他有些耐心。丛中笑既然如此,必定是成竹在胸,有所把握。
闲来无事,叶凌对徐弘道:“趁此机会,徐兄不如给我们说说这魏寻欢还有步家、夜家的事,全当趣闻,长长见识。”
徐弘最是能说会道,管不住嘴,便清清嗓子,缓缓道来:“先来说这夜家……”
……
离得云江城老远的一处山巅,魏寻欢怀抱步非烟踏步其上,喘息道:“不跑了,再跑我可没命享受美人儿滋味了!”
说着,魏寻欢将步非烟放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则坐于一旁休息。
不多时,一道身影追赶而至,银枪挥舞,正是步非云。
“淫贼,还不放下我姐姐!”
魏寻欢摆摆手道:“跑了这么远,你不累我可累,咱们歇歇,等人到齐了再说!”
“纳命来!”
步非云挺枪便刺,魏寻欢急忙闪身避开:“你还真是心急,我不都说了歇歇吗,我这可是为你好!”
“我先杀了你,再歇不迟!”
步非云周身寒气四溢,一枪刺出,竟显化一片北国冰原,寒风肆虐,大雪纷纷。
魏寻欢急忙迎出一掌,这一掌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两相碰撞,山石摇动,峰峦崩塌,震动不已。
魏寻欢喘几口气,道:“还真是年轻力壮,不知疲乏,跑了这么久,还能对我出手。”
“喝!”
步非云再出一枪,这一枪刺破千军,长驱直入,如同蛟龙出海,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魏寻欢脸色微变,急忙祭出一件道器,原是一张画轴,画轴缓缓打开,上头竟是一副好春宫:“
香闺暖帐战从头,阵阵春风恋不休。
百媚妖娆魂自乱,千番覆浪笑轻柔。
花心含露吞刀剑,白玉流涎允蜜丘。
谁道良宵贪此乐,夜光苦短莫含羞。”
画卷熠熠生辉,挡住步非云这一枪,随后自那画中,有无数美女飘然而出,来魅惑步非云。
步非云面色阴沉,周身气势一震,守护元阳,诸邪不侵,手中长枪舞出漫天寒冰,令那些女子花容失色,纷纷逃回画中。
魏寻欢一挥手,将画轴收了,摇头道:“还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说话间,那天际又来数人,却是那夜家众人,为首者自是夜大公子夜轻寒。
魏寻欢见了,微微一笑道:“夜家的《斗转星移》,倒是比不得我的《花间行客》与步家的《独步天下》啊!”
步非云喝道:“若不是我尚未全然领悟《独步天下》,你怎有命逃到此地!”
魏寻欢笑道:“既如此,人已经到齐,我便不逃了,咱们战一场吧!”
步非云转而看向夜轻寒道:“你我联手,快些拿下他!”
夜轻寒眉间一挑,嘴角含笑道:“当然从命!”
话音刚落,魏寻欢竟朝步非云攻来,两掌道力流转,打出一掌。
步非云不躲不避,反手打出一拳,与魏寻欢相抗。
拳掌相撞,不分胜负。
正此时,步非云身后,夜轻寒突然出手,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步非云背后。
星辰之力灌输掌心,震碎步非云数根骨头,步非云喷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
随后那魏寻欢看准时机,再发一掌,掌印迎面而来。
步非云勉强持枪横在身前,也抵不住这一掌,被震的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轻灵银涯枪滚落一旁,神光黯淡。
魏寻欢缓步走近,轻声笑道:“本公子方才不是说了,歇一会儿对你有好处,如何?我未曾骗你吧?”
夜轻寒也走到近前,冷声道:“赶紧把他解决了,免得再生麻烦!”
步非云五脏受损,丹田震动,再难一战,却闹不懂夜轻寒为何要出手偷袭于他:“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