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图鉴录开始蠢蠢欲动
乍看很普通,细看惊为天人?
许麟宴听着,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而且,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禁微微蹙了蹙剑眉,心神开始飘忽起来了。
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呼之欲出,可就是没想出来,脑阔疼……
“天底下有这等不同寻常的鸟儿?长什么样的?”许麟宴晃了晃脑袋,接着问道。
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答案非常重要,不得错过。
这厢,何老爷笑眯眯的回道:“那鸟儿模样怪得很,长得像足了野鸭子,毫不起眼,可靠近一看,你猜怎么着?它竟然长着一根老鼠尾巴似的东西,又长又细又灵活,真是怪,可怪得来却金贵极了。”
说起这些来,何老爷都是满脸的赞叹之色,只惋惜自己没这机遇能够拥有它。
长着老鼠尾巴的鸟儿,就问你见过没有……
就是这般离奇,才显得这只鸟儿有多么的罕见和金贵。
“虽然长得不是漂亮的那种,可这鸟儿看起来机灵极了,那透亮的眼睛看上去,仿佛通人性似的,我乍一看到它的时候,还有种怪怪的感觉,生怕被它看透了自己。”
何老爷打开了自己的话痨属性,说起心爱的东西来,便是喋喋不休,只恨自己苍白的语言无法诠释此物的珍贵。
“而且,许公子,你有所不知,它有多灵敏。老张家出动了几十号人马,用尽了办法才活捉到了它。它爬树一溜烟就上去了,反应慢一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何老爷的话依旧不止,然而许麟宴的心神却早已震撼得遁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
回想起今天午饭过后,在花园里偷听到的内容,许麟宴不得不把这只鸟儿往那方面去想。
尤其,这只怪鸟的形貌,和三藏方丈形容的怪物的其中一种,极为相似。
野鸭子似的怪鸟,却长着老鼠的尾巴……
这等造型奇特的东西,才是许麟宴费尽心思想要寻找到的。
而不是什么野猪、小鹿之类的普通货色……
好吧!
许麟宴承认,野猪和小鹿也是自己的心头好,但它们只是顺便而为,像这只怪鸟一样的怪东西才是自己的目标。
何老爷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直到喉咙有些干涩了,顿了顿才疑惑的发现,许麟宴竟然定在了原地,双目无神,不知道神游何处了……
“许公子?”何老爷抬手在许麟宴眼前左右摆了摆。
许麟宴霍然回神,眸光乍亮,紧紧盯着何老爷。
“你……你怎么了吗?”何老爷顿时噎住了,被这亮灿逼人的目光盯得满心不自在。
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起来了。
何老爷纳闷不已,他对许麟宴又没有做些亏心事,怎么会心虚呢?
可这诡异的感觉弥漫在心底,由不得他忽略。
许麟宴立马抓住何老爷的手,急忙叫道:“何老爷,事不宜迟,咱们应该立即前往张府,找您的那位好友。”
“???”何老爷一脸懵逼,“你就算想要看看这鸟儿,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他们估计还没用完膳呢!”
这时候去打扰别人进膳,太不礼貌了……
“事情这样的,巴拉巴拉……”
并没有经典的“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如果我说出来你会相信我吗”……等等鬼打墙似的密语,导致迟迟进入不了正题。
许麟宴立马便将自己的怀疑对何老爷彻底坦白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何老爷听完,瞠目结舌,脑子仿佛被人哐当哐当似的撞击着,懵圈了。
“瘟疫是瘟疫,还能和一只鸟儿扯上关系?这也太离谱了吧!”
都这么大年纪了,照这年代人的寿命,何老爷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里了,他还从未听过,瘟疫还能是鸟儿影响的。
不对!
许公子说了,导致瘟疫发生的动物有好几种,这鸟儿只是其中一种。
这就更没道理了……
有这么多怪东西,他怎么从来没听过?老人们见多识广,多少年来也未有这种传言……
奇哉怪也!
何老爷一贯的认知被疯狂刷新着,请恕他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内心的震惊。
许麟宴脸色肃然,异常认真的回道:“何老爷,是与不是,我们一同前去证实,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等等,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别搞错了。”何老爷连忙打住。
许麟宴是小年轻,他可千万不能跟着乱来。
这时候贸然上门,告诉老张,你家的鸟儿极可能是造成瘟疫的罪魁祸首,立刻把它弄走,老张听了估计会把他掐死。
当他是找这种绝烂借口,强抢他鸟儿的无耻之徒了……
万一到头来是许麟宴搞了一个大乌龙,这……何老爷找谁说理去?
许麟宴正色道:“自然是三藏方丈所言,他说的话,何老爷总该相信了吧?”
当三藏方丈的旗号一打出来,何老爷果真变色了。
他双目骇然,随即沉着一张脸,垂下眼眸,认真的思考起这件天大的事情来。
“何老爷,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咱们应该立即前去找到这只鸟儿,彻底确认过了,是与不是好歹你也能心安不是吗?”
许麟宴迫不及待的催促了起来。
他的妖怪异兽图鉴录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直觉告诉他,这只怪鸟,绝对就是那传说中弥生瘟疫的异兽之一。
最主要的是,正常的鸟儿,会有老鼠尾巴吗?
这就是红果果的明示!
若不是许麟宴自己不知道这张府在什么地方,他老早找个借口撇开何老爷,自己直接找上门去了。
哪儿用得着如今还得说服这何老爷……
“我……我们现在就去?不应该找到三藏方丈,看看他的意见?”何老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正常情况下,都得找个能作主,有见地的高人吧?
带一个年轻弟子去,又能如何?
何老爷尽管觉得许麟宴十分了得,可关于这等大事,他这个刚入少林寺才不到两个月的年轻弟子,是没有这种见识的。
077 何mei人
连他走南闯北做生意大半辈子,都未曾听过这等怪事,许麟宴作为一个小弟子,他能分辨得出来吗?
虽说思想在被冲击着,可何老爷自认十分清醒谨慎。
按照正常逻辑下,他的话并无不妥,可以说是以大局为重,正确之选。
但是,有许麟宴在此,他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全天下最为准确的。
没有谁比他更懂异兽……
因此,许麟宴立马制止了:“不必,晚辈曾经在志异录上了解过,它的模样我记得一清二楚,只要我看见,绝对认得出来。”
“这……”何老爷有些迟疑。
毕竟去请上三藏方丈,再去张府,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他总觉得还是得找个镇得住场子,且真正能让人心安的高僧最为妥当。
许麟宴见此,再添了一把火:“何老爷,或许咱们这一来一回耽误之下,西堂又有病人在这期间病亡了,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您知道三藏方丈现在何处吗?”
“……”何老爷彻底无言了。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三藏方丈是府尹大人请来的客人,目测很大可能不是在西堂,就是在府衙之中。
可如果跑去府衙不在,再跑去西堂,如若依旧没有,岂不是白跑两趟?
更关键的是,何老爷还真担心如许麟宴所说,病人来不及等就没了……
这岂不等于是自己间接害了对方?
何老爷兼做着药材的生意,也极为欣赏瞿青的为人,因而才能结为至交好友,他不可能是什么黑心商人。
此次的乐于捐助,足可见他心怀苍生百姓。
这间接害人的负担,他还真承担不起。
“好,咱们立即前去张府。”
何老爷下定了决心后,便异常的坚定,果断敲响轿子,命令下人掉头,去往张府。
“快点,再快点,人命关天的事情,不得迟误。”
交代完,何老爷还催促了一声。
一听这话,原先满脑子问号的下人们,立马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的调转方向,努力抬着轿子,咬牙朝着张府的方向疾走了过去。
所幸,张府和何老爷的何府同在城西方向,相隔不远。
本身何老爷离开张府,便想着回家去的,转头前往瞿府期间,也走没多远,因此行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张府门前的大街上。
还没来到张府大门,一阵嘈杂的叫嚷声便响彻周边,在安静的傍晚时分,更显吵闹。
“你们让我进去,我非进去不可。”
“滚滚滚,这里是张老爷府邸,哪儿容你这等乞丐进去闹腾,你有多远滚多远……”
许麟宴撩起轿帘,便看到硕大威武的石狮门墩停驻在张府大门两侧,石阶之上,三两个人在那儿不停地推攘喧哗着。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儿,头发散落,浑身脏兮兮的,衣裳也有些破旧,异常激动的顶着别人的叫骂,铁了心想要闯进去。
“我不是乞丐,我有正事要通知张老爷。”这小伙扫开推过来的手,硬是大叫道。
张府的看门人冷哼出声:“我知道你不是乞丐,开封大名鼎鼎的何霉人,谁人不知?但你现在这模样,跟乞丐有什么区别?”
轿子里的何老爷闻声,也好奇的探头望去。
看到张府大门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禁头疼的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是他?”
许麟宴疑惑的看了何老爷一眼,心中不解。
何媒人?
这年头,居然有少年郎当媒人?
大名鼎鼎,在不同的语境之中,有褒贬之意。
这人若不是媒人之神,屡屡成功,撮合的夫妻幸福美满,两家和乐;便是新人的噩梦,经他之手的婚嫁,没有一桩是成功的……
目测后者最有可能……
“你管我如今样貌如何?总之你们老爷私藏着一个十分要紧的东西,他家中的那只怪鸟,会导致天下大乱的。”小伙又急又怒的大吼道。
“!”
闻声,许麟宴双目圆瞪,惊骇极了。
好家伙!
若不是他拥有图鉴录,看过中华小子的故事,加上三藏方丈也明说过这东西可疑的长相,恐怕他还未能意识到,这鸟儿就是罪魁祸首。
结果,这看似乞丐的小伙,竟然也有这等认知?
人不可貌相……
果然,这天底下,还是不缺高人的。
“这……”这厢,连何老爷都震惊了。
虽说这年轻人知晓这件事情,让何老爷无比的意外。
但他最惊讶的是,现在还有另外的人持着这种说法,令他对许麟宴的话更为信赖了。
这十有八九错不了了……
“许公子,我不得不信了,连他都这么说了,我觉得那只鸟儿真的非比寻常啊,一定要解决掉。”何老爷急忙说道。
“他是谁?何老爷您这么相信他?”许麟宴意外的看向他。
何老爷沉声说道:“他是我旁支的族人,从小到大,出了名的倒霉,才识过人。有名师断言,以他仅仅十八岁的年纪,足可有进士之姿,可他太倒霉了,考了那么多场试,总是出事,好不容易才成为了童生。”
“但是,尽管他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许多人都笑话他可怜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学富五车,通天晓地,是开封府中最有见识的人。”
“连他都开口了,我断然不会怀疑,这里面果真有鬼,那只鸟儿,竟然真是问题所在。”
闻言,许麟宴不禁看向了那小伙子,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神色异样。
难以想象,这个活像乞丐的年轻人,竟有这等惨痛的经历,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学识。
更让他无语的是,何mei人,竟然是这个“霉”!
亏他还想了一大通,惊讶于他媒人的身份……
幸好没说出口,否则真闹出笑话了。
“既然是何老爷您家族的分支,他看上去,何以会如此……”
话没说完,但大家心知肚明。
何老爷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的不凡,已经养着他了,但他只要出门,必定倒霉,回来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料不准,小命尚在已经可喜可贺了。”
078 真是个稀奇的人
“养?”许麟宴挑起了眉梢。
以这人的年纪,已经可以稍微做工了吧!
这年头,只要会写字,吟诗两句,就能在外摆个摊帮写书信了,写一次十文钱,这收入也算可以了。
何老爷无奈道:“不要怀疑,以他的倒霉,他赚不了钱,也存不了钱,靠他自己,能饿死,只能白养着。”
许麟宴闻言,涨姿势了,世界上还有这等怪人,也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以至于这辈子倒霉至此。
真是个稀奇的人。
说完这些,张府大门还在闹不停歇。
看门人听了何霉人的话,简直是怒不可遏,大发雷霆道:
“真是岂有此理,你敢如此诋毁我们家老爷!我们张府和你们何府也算是世交,为什么你非要来找我们老爷的麻烦,这话传出去,让我们老爷何以自处?”
先不说这人的言论是不是真的,只要是有这个苗头出现了,散播出去,人云亦云,这还了得?
就算是假的,到时候一张嘴也说不清了,大家解决不了这场棘手难缠的瘟疫,就会把仇恨怪罪到无辜的可疑人身上,这是通古惯例。
作为富家门第的仆人,他们太懂这些了,岂容他人随意污蔑,信口开河……
方才只是情面上阻挠一下,尚且没有动真家伙。
如今,按捺不住了,看门人立刻抄来棍子,就要将人给打出去。
什么世交情面,在这关头可管不着了。
更何况,这何霉人顶多就是个何家旁支,又是个倒霉蛋,事后他再向何老爷告罪一二便是。
“你让我进去,我绝非虚言,你让我进去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何霉人不管不顾的一股脑往前冲。
许麟宴见此,眼皮子顿时一跳。
这固执的性子,毫无情商,读书读傻了吧?
一开始随便找个借口,以何老爷的名义上门,说何老爷遗漏了玉佩之类的贴身玩意儿,进去取回;或是何老爷有要紧事差遣他来通告一声,不就能混进去了吗?
何须硬来……
读书人难道脑子不会转弯?
难怪会有“书呆子”一称。
“慢着!”
何老爷高声制止,身边抬轿的下人们也憋着一口气,忍住疲累,咬牙向前小跑而去。
一行人匆匆来到张府大门口前。
看门人只听到一记喝响,人也没看清,手上的棍子已经下意识的挥打了过去。
唰的一声……
在棍子即将重重的击打在何霉人身上之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许麟宴适时出现,及时的抓牢了木棍,将其桎梏在手中。
“?”看门人愣住了,顿时眯眼看向了许麟宴。
“你是何人?”
他眼神不错,也足够刁钻,立刻精明的发现,许麟宴衣裳的质地不错,不是普通货色,极有可能出身贵胄之家。
只是这开封之内,他还未见过这位富家公子,看门人态度谨慎小心,气焰也熄火了许多。
许麟宴放开棍子,淡笑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呢?”
闻言,看门人脸色一僵,急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人说了些多么可恨的话,传出去我们张府还有安宁?”
此时,轿子嘭噔一声落稳,何老爷匆匆下轿,朝这边急走叫道:“等等,小李,且听我一言。”
看门人这才发现了何老爷的身影,立马脸色一变,挤出了一抹笑容。
“哎呦,小李见过何老爷。”
“何老爷,实在不是小的故意欺负他,而是他太不讲理了,非要硬闯我们张府,还说一些妖言惑众的话出来蛊惑人心,小李我也是不得不为之,还望何老爷恕罪。”
小李小心翼翼的瞄了瞄何老爷的脸色,舔着一张笑脸说道。
何老爷连连抬手说道:“我懂我懂,是他不懂事,我能理解的,哪儿会怪罪于你,你也只是做自己的本分事儿罢了。”
在旁的何霉人在何老爷出现之后,便乖乖的立在一边,完全看不到方才的一股固执蛮劲儿。
闻言,他眉头一皱,憋不住就要反驳。
但一看到何老爷飞过来的眼刀子,脑袋又立刻耷拉了下去,不敢吱声。
若是因为他破坏了张家和何家的情谊,他难辞其咎。
接着,何老爷又朝何霉人瞪了瞪眼,沉声说道:“你还不赶紧向张府李哥告罪?”
何霉人一脸的不情愿,可自幼熟读圣贤书,自知强闯家宅并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只好领命道歉。
随后,何老爷又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了一旁的许麟宴,又对何霉人说道:“还不感谢许公子对你的救助之恩?否则你刚才所为,就算被人打死了也不冤了你。”
关于这一点,何霉人倒是没有犹豫。
恭恭敬敬的对许麟宴作了一揖,诚意十足的致谢了一番。
许麟宴连忙虚虚抬手道:“不必了,随手为之罢了,算不得什么恩。”
他现在急的是,里面的怪鸟……
只不过,如今和这何霉人相对而立,正好看到了他躬身作揖时的正脸。
许麟宴见此人如果忽略了他满脸的泥巴和乌青,再整理一下凌乱打结的长发,在他的彬彬有礼之下,长得还挺端正的。
也是可怜,碰上了这等霉运,能活下来就是幸运了……
知道事况紧急,何老爷处理好了场面事后,便着急着进去。
他朝小李温声说道:“小李啊,我忽然想起了还有些要紧事忘了告诉你家老爷,这才急着回头,连饭都没来得及回去吃呀,你可得让我进去。”
“哟!瞧何老爷您这话说的,您是什么人呐,我哪儿敢拦您大驾?您请进,回头在我们府上进膳便是,老爷原见您不一起用膳,执意回去,还失望着呢!”
小李嘚吧嘚的凑上来,殷勤十足的呵呵直笑。
以何老爷和张老爷几十年来的深厚交情,确实不用刻意禀报来通告去的。
平时来了,都是直接进去即可,反正不会不欢迎的。
通报了,张老爷还会生气呢!
唯恐大家觉得他生分了,还会以为自个儿看不起老友们……
079 真是稀客啊!
何老爷说了两句场面话,便领着许麟宴和何霉人就要进门去。
何老爷和许麟宴便也罢了,毕竟小李是看出来了,许麟宴是何老爷带来的人,他哪敢拦下……
可是这何霉人,小李眉头一皱,板着脸便上前拦住了他。
“你不能进去。”
刚刚才乱七八糟说了一堆的胡话,如今倒想进去了?
小李想说,没门儿!
方才不和你一般见识,是看在何老爷的面子上,如今还想浑水摸鱼进去?想得倒美……
主要小李也担心这何霉人进去之后,又对着自家老爷胡说八道,冲撞了老爷,到时候就是他这看门人的错了。
毕竟放了这么一个没长眼的东西进去……
“小李,你放心,我看着他呢,绝对不让他乱来,他要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他!”何老爷连忙说道。
内心里,何老爷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他和许公子说起话来,唯恐这方面的可信度不高,不够分量,可众所周知,这小子是个聪明人,他们三人众口一词,就算老张不相信,起码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许麟宴听了想笑。
不许这何霉人说,但他们替他说了,不是一个理儿?
“这……”小李犹疑不已。
何老爷又打起了感情牌,“小李你看,这小子出门一趟,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把他带在身边,也是生怕他自个儿在外面,回去的路上,死在哪边了都不知道。”
“他好歹也是我家的子弟,他今天这般倒霉,万一真出事了,我看见了他却没照顾一二,回头我也得自责不是?”
闻言,小李打量了一下何霉人,见他这惨状,也是心有所感。
也生怕赶走了他,人没了,到时候又是自己的责任。
不说何老爷会不会责怪,但他心里有着包袱,往后也没脸见何家人了……
“那行,你们便一同进去吧!”小李唯有点头道,“可是何老爷,劳驾您多担待些,看着他,可千万不能让他在我家老爷面前乱说话。”
何老爷应承了下来,小李交代了一下旁人,自己便领着何老爷三人进门去了。
顺着游廊进去的时候,小李若有似无的观察了一下许麟宴,实在琢磨不出门路,只好凑到何老爷身边,笑容灿烂的奉承了他两句。
然后,对话不知不觉就拉到了许麟宴身上。
“对了,这位许公子,有点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少年英豪?”小李朝许麟宴微微执手。
“哈哈……”何老爷朗声大笑,仿佛被夸的人是他一样,“许公子绝非凡品,他还是我何家的救命恩人,怎么样?长得就是一表人才吧?”
对此,许麟宴唯有尴尬的笑笑。
对何老爷脾性有些认知的他,已经不抱着谦虚反驳的念头了。
因为就算他“哪里哪里……”等等一番有的没的之后,何老爷最终还是会无视,然后继续夸捧他。
就好像许久之前,他便让何老爷不必如此客气,但时至今日,依旧“许公子”挂在嘴边,没变过……
“啊~是是是,许公子真是少年英才。”小李唯有顺势拱手恭维道。
脸都笑僵了,但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只听闻何家的救命恩人是个少林弟子……
许麟宴看着小李懵圈的脸色,也有些好笑。
何老爷是生意人,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心细如发。
大喇喇的夸赞他一番,不知不觉便转移了话题,看来他是不想明着说出自己的身世,生怕得罪了他,也顾全了他的脸面。
当然许麟宴并不在意这脸面就是了,孤儿出身又不是耻辱……
不过这些富贵人家的仆人,仗势欺人的本事了得,若是一旦得知他的出身,狗眼看人低是基本操作。
但如今,经由何老爷的一番夸捧,小李哪儿还敢乱来,毕恭毕敬的领着众人,对许麟宴的举手抬足之间,丝毫不敢大意。
跟随在后的何霉人亦是满脸好奇的观察着许麟宴,见他看过来,何霉人赶紧咧嘴一笑,态度恭敬极了。
身为何家人,他哪里不知晓之前何家发生的事儿。
如今倒是头一回看到传说中的少林恩人……
很快的,人带到了正堂。
小李通报了一声后,便忙着躬身退去,继续看门去了。
临走之时,他还暗暗的瞪了何霉人一眼,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何霉人眨了眨眼,默默地转头,当没看见。
反正他不可能听话就是了……
进都进来了,当然得说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否则进来作甚?
就算得罪了自家老爷,都得对张老爷说真话!
许麟宴刚来到正堂厅口,便听到一阵高扬畅意的笑声朗朗传来。
“老何,你这老家伙,刚走怎么又来了?”
紧接着,许麟宴便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从厅口走了出来。
此人一身藏青色万字纹姑绒袍子,腰间佩戴着如意结翠玉扣,一头长发束着玉冠,脚踩墨黑五福靴,手里还有模有样的执着一把镂空紫竹骨削制的折扇,加上他体态保持良好,面容深邃成熟却不显得过于老成,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一副风流派头。
这享受的姿态,可比瞿青美妙得多了。
如此会品味生活,难怪会为了收集鸟儿,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去抓来。
没办法,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只是赏鸟儿罢了……
“你这来的就不是时候了吧,我刚用完膳,听小李说你还什么都没吃。”
张老爷笑呵呵的轻摇折扇,来到了三人面前。
“他说你有要紧事找我,什么呢?急得你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张老爷,在下……”
一看到张老爷,何霉人眼睛就发光了,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岂料,他话刚刚出口,就被何老爷一把拦下了。
眼见何老爷瞪着自己,何霉人这满腔止不住的话,憋在喉咙里上下不得,难受得紧,却又不敢唐突。
其他人倒也罢了,但面对一直养着自己,对自己颇为友善的老爷,何霉人着实不敢拧着干。
“嗯?你这何家小子也在呐,真是少见。”
看到何霉人,张老爷也惊讶了,这真是位稀客啊!
全城就数这位最倒霉,谁人不知?
080 果真是它?
全城百姓,知道何霉人这个人的,对他都是抱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想法。
对于命运坎坷的人,大家都是报以同情之心,但同样的,又暗戳戳的幸灾乐祸,想要知道他还会如何倒霉下去,最终下场怎样?
这是一种矛盾的,却又十分正常的心理,阴暗的那一面,也没人敢说出去。
张老爷亦是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此刻见到了何霉人,不会不欢迎,相反还好奇得很。
知道许麟宴等人关心那只怪鸟的事情,何老爷便笑了笑,说道:“老张,你也知道你府中得到了那只稀奇的鸟儿,他们好奇着呢,快带我们去看看。”
目前还没让许麟宴和何霉人看到真正的怪鸟,何老爷也不敢打包票证明,那就是造成瘟疫的罪魁祸首。
因而此时一心想着把人都带到了正主儿面前,亲眼证实了,后面的话才好坦白。
何老爷思虑很周全,因此刚刚才不让何霉人轻率开口,以免误了大事。
万一这老张恼羞成怒就不妙了。
此番,何老爷也担心着,万一证实了确实如此,该如何向老友交代呢?
如果处理不好,他担心会影响到两人的友谊。
唉……
真是头疼。
何老爷此时都有些郁闷了,偏偏让他撞见了许麟宴,知道了这件事情。
否则,他也不必面临如此进退不得的窘境。
不知道还好,不关自己的事,知道了却置之不理,苍生何辜,何老爷的心肠也让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走一步算一步……
“哦?你们都是来这儿看鸟儿的?这么着急?”张老爷吃了一惊,倒没发现身边好友满心的纠结。
好家伙,这是为了看鸟儿,连饭都顾不上啊!
有这么迫不及待么?
当然,这也让张老爷颇为自得,毕竟这不就证明了自家的鸟儿无比的金贵,影响力极大么……
也不枉费他费尽了心思,也要把它弄到手。
至少这几天来,在众人面前,面子是涨了不少,晚上睡觉都乐呵着,舒服。
于是,也不多说什么,他忙着招呼着三人,顺着游廊走去。
“天晚了,没放在外头,目前收入了花鸟阁里,免得夜来着了凉。”张老爷领路的时候,嘴上还一个劲儿的笑道。
可见他是十分珍惜这个宝贝疙瘩的。
他不缺钱,所以才说是千金不换。
期间,张老爷笑意吟吟的看着许麟宴,示意了一下何老爷。
“这位是哪家的公子?老何你怎么也不引见一下?”
闻言,何老爷这才神游太虚归来,连忙拍了一下额头,懊恼道:“瞧我都糊涂了,来来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何家的少林恩人……”
介绍了一番后,许麟宴又尴尬被热情的张老爷握住了双手,连连摇晃了几下,像是挖到了宝贝似的,一副惊喜的表情。
“少年义士,少年义士啊,早就想亲眼一见了……”
许麟宴扯了扯嘴角,“哪里,侥幸罢了,张老爷过奖了。”
难怪这位张老爷和何老爷是多年的好友,这脾性还真能对上,挺合拍的。
终于,行不多时,前方就是单独坐落在一边的小阁楼。
雕花窗棂,蔓延出一丝丝绿意,一朵红花儿探出头来,朝外向阳生长。
周边飞檐吊角,花木扶疏,小桥流水,游廊倚翠,间有清脆鸟鸣,叽叽喳喳个不停,配着阁楼前方悬挂着的八角灯,淡淡夜色之下,抹上几点斑驳,倒显宁静致远。
难怪张老爷这珍爱的花鸟阁,会布置在这附近。
倒是与周围环境交叠辉映,别有一番风味儿。
“前面就是。”张老爷笑呵呵的抬了抬手,朝许麟宴和何霉人示意了一下。
至于身边的何老爷,反正都是老熟人了,这张家院子,除了后院,他比谁都熟,以他们的交情,张老爷也懒得客气的招待他。
倒显得生分……
还没走到花鸟阁门前,许麟宴百试百灵,绝无错漏的提示清晰响起——
【注意!此间有异兽出没。】
闻声,许麟宴眉眼一抬,波澜不惊的顺着张老爷的指引,一步一步来到了花鸟阁。
果不其然,他的猜想并没有出错。
而这也证明了三藏方丈查询到的信息,是正确的。
有着野鸟野鸭子外形,长着老鼠尾巴的奇怪东西,确实是引起大型瘟疫的其中一种可能。
何霉人的神色也甚是激动。
就快要见到自己一心执着要解决的东西了,他只恨不得率先飞进去,把怪鸟弄死。
只是碍于两位长辈在此,他不敢造次。
转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高悬在前方的一个个精致笼子,里面各养着一只可爱小巧的鸟儿,看到人进来之后,鸟儿脆鸣不止,却不显得吵闹。
在寂夜之中,还显悦耳动听。
花木有鸟儿的歌声沐浴,仿佛愈发葱郁鲜艳,鸟儿有花木的生气辉映,也更显灵动。
许麟宴一下子便看到了挂在正中间的笼子。
这笼子的材质就不是一般笼子可以比拟的——
黄花梨木所制,雕刻着花鸟纹,上方点缀着一颗白玉玲珑珠,流苏带子在两边飘逸,不光是颜值,就这价值都非比寻常。
倒是里面养着的鸟儿,比起周围的鸟儿来,显得格外平庸。
灰褐色的皮毛,丝毫不柔顺,毫不起眼的外形,看着就像是一只土鸭子。
只是在大家进来的时候,声响惊动到了它,这鸟儿吓了一跳,转身之际,骤然便把身后那奇幻的细长尾巴给露了出来。
许麟宴双眼一亮。
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东西。
看你只是只小鸟儿,没想到还挺能折腾的,专门制造些大型杀伤性事故,害人不浅。
本来以为平平无奇,结果却是个反派大佬。
你呀你呀,不收了你,简直有违天理!
“啊!是它!”
这会儿,一旁的何霉人也激动难耐的叫了出声,目光紧紧的盯着笼子里的怪鸟,呼吸沉重,胸口此起彼伏。
何老爷也急忙朝许麟宴和何霉人两人看了过来,死死的看着他们的反应,琢磨着这鸟儿的来路。
“果真是它?”何老爷喉咙一涩,连忙问道。
081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你们见着了这鸟儿,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在旁的张老爷见此,疑惑不已。
他知道这样奇特的鸟儿甚是罕见,但少年郎就是少年郎,定力不足,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这宝贝疙瘩,就算惊喜也不会如此失态……
少年们,还需修身养性,锻炼定力啊!
何霉人迫不及待的对何老爷说道:“老爷,这就是那只鸟儿,我在典籍上见过它的画像,绝对不会错的。”
闻言,何老爷心中已经信了五分。
毕竟他这族人的才学,开封世人皆知,虽然他很倒霉,但为人纯良,绝不会信口开河。
说话肯定,便证明有着十足的把握。
但许麟宴也非一般人,还救过自家的孙女儿,何老爷认为他的说法,也尤为重要。
更何况,这等古怪异事,还是出身少林的专业人士,说的话更为靠谱儿。
于是,何老爷又立刻看向了许麟宴。
还没等他开口,许麟宴便点头道:“不错,我们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话音刚落,脑海之中,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
【已鉴别到异兽絜钩已被人降服,建议宿主尽快收录图鉴之中。】
闻声,许麟宴:“……”
好家伙!
以前为了收录妖怪和异兽,忙里忙外,斗智斗勇,最终才好不容易拿下。
结果这会儿,刚到就捡桃子了,唯一花费时间的,就是寻找过程罢了。
但仔细回想,他今天才有空思考这些异兽的问题,刚得到了可疑的模样,转头就找到了,好像也没耽误多长的时间。
不仅没耽误,还是神速……
如果这絜钩尚在外面,天高地阔,光是找到它都要费尽心思,更别提制服了,但谁让张老爷已经为他省去了这一步骤呢!
这厢,何老爷得知,神色莫名,有些惊喜,但看向张老爷时,又有些迟疑。
接下来,比较棘手的事情,就是该如何解释……
……
在许麟宴这边忙着处理絜钩现世的后续问题时,另一边也不平静。
瞿府中,忙活了一天的大伙儿终于疲惫不堪的回来了。
瞿镇回来之后,连忙找管家问了一下,结果发现许麟宴还没有回来,心里更加着急了。
“大哥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一个下午不见人影呢?该不会真在西堂的棚子里迷路了吧?”
“大哥怎么可能迷路,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迷路吧……”一旁的苗正天闻言,忍不住吐槽道。
此时,远在张府花鸟阁的许麟宴不禁打了个喷嚏。
抹了抹鼻子,继续自己的正事儿。
这边,瞿镇忽然竖起一根食指,朝天指着左右摆动,恍然大悟了起来。
“我知道了,大哥肯定是瞒着我又去做些什么大事了,可恶啊,这等斩妖除魔或者锄强扶弱的事情,怎么能不找我呢?”
“找上我等,大哥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还指望什么斩妖除魔呢!”苗正天嘟哝出声。
他很有自知之明。
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和瞿镇也只是凑人头的份儿。
哦,不对,说不定还是送人头的那个……
帮不上忙倒是其次,最惨的是帮倒忙,苗正天觉得,后者可能性大点儿。
“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灭我们威风的吗?”瞿镇耳朵一动,敏感的捕捉到了,没好气的拍向了苗正天。
“你们说,麟宴失踪大半天了?”
稍慢他们一步回来的瞿青闻言,不由得眉头紧蹙,走过来沉声问道。
“呃……也不算是失踪吧,只是有事忙去了,所以暂时离开了。”
瞿镇和苗正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为许麟宴的落跑粉饰太平了起来。
“忙什么正事去了?”瞿青肃然问道。
“……”
“……”
两人一阵沉默过后,瞿镇清咳着说道:“我猜啊,这场瘟疫十有八九就是有心人作祟,大哥肯定是像上次崖石妖一样,斩妖除魔去了。”
“正天,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苗正天忙不迭的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
瞿青瞪了他们一眼,面沉如水。
“真是胡闹,如今这局势,哪儿能乱来。瘟疫是瘟疫,怎么可能会和崖石妖那种事情一样呢,我行医多年,难不成病症都是妖魔作祟?我们大夫还学医做什么……”
反正斩妖除魔就能治病了!
瞿青只能说,少年的思想,根本猜不透。
许麟宴看着是那种懂事的孩子,居然行事也如此轻率。
瞿青头疼了,开始琢磨着差人出去把人找回来,否则等过了今晚,就凶多吉少了。
瞿镇和苗正天不敢吱声,憋着气在那儿乖巧立定。
话说到这里,管家急促的叫嚷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匆匆传来——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瞿青横眉一扫,眼神锐利十足。
这期间发生的种种坏事,使得他如今心神不灵,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周边一举一动都让他反应格外激烈。
温润长辈都变成严厉大夫了,眉宇之间,不知不觉充满着飒气。
慌忙赶至后,管家来不及歇气,喘着粗气道:“府衙差人来了,说大人和三藏方丈今儿下午,忽然患上了重病,和瘟疫的情况一模一样,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闻言,瞿青顿时脸色大变。
“这一患病就是重症了吗?”
“听来人的说法,就是这样,如今他还在外头等候,就等老爷过去府衙一看究竟。”管家忙不迭禀报。
瞿青也不耽搁了。
家中刚准备好的饭菜都来不及享用,立刻背起自己刚放下的行医行囊,抬步朝外就疾走而去。
“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去,你快为我准备好骏马。”
管家忙跟在瞿青后头,一边回道:“老爷放心,府衙来的侍卫已经备好了马,就在大门口。”
眼见他们匆忙离去,瞿镇和苗正天两个小的已经傻眼了。
“阿镇,你有听到管家刚才说的话吗?”
瞿镇讷讷的点头,好几秒后才一蹦而起,惊叫出声:“三藏方丈出事了,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啊!”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大哥还没找到呢,三藏方丈也惹上瘟疫了,这这这……
不得了啊!
082 乌龙长老是也
瘟疫不会眷顾任何人。
有时候一旦沾染上了,就会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而这一次,饶是武力再高强,三藏方丈也中招了。
说不上来是在哪儿被传染上的,或许也没有跟病人密切接触过,就是无缘无故惹上了也说不定。
毕竟,寻常瘟疫,可能还会讲究一个传染条件。
但是,这一次是絜钩所为,外力导致,它的现世,便寓意着天下陷入瘟疫大乱,就算没有传染途径,很可能也会无缘无故因此而遭殃。
有些人并不是没得病,只是现在还没轮到自己罢了……
就好像许麟宴本人,如今生龙活虎的,若是没能及时找到絜钩这个祸源,说不定下一刻也会莫名其妙中招。
只是这一次,刚好中招的人,轮到了三藏方丈和府尹大人。
在这一次瘟疫汹汹席卷之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高贵身份而幸免于难,若是一直不解决,全国沦陷也犹未可知。
瞿镇和苗正天到达府衙之时,瞿青已经在为重病的二人看诊了。
瞿青面沉如水,脸色凝重,检查了好一会儿后,才沉声说道:“确实是瘟疫重症,好好将息,我立刻让人去煎两副药来,先稳住情况再说。”
稳住了不安的众人,瞿青沉默的走出了房门。
“爹,三藏方丈怎么样了?”瞿镇赶忙冲上来,扒拉住他一个劲儿的追问道。
瞿青叹了口气,脸上的布巾也随之稍稍飘扬而起。
“我只能说,情况十分不妙,目前最多只能稳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如果不能治好,他们就……”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重的叹息。
闻言,瞿镇和苗正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他们不是刚染上吗?一染上就这么严重了?”
瞿青无奈说道:“这次的瘟疫有些不同,有些人可能一直都是轻症,而有些人刚染病直接就撑不住死了,大多数情况都是慢慢加重病情,端看运气罢了。没曾想,他们二人命运竟是如此不济,刚好阎王爷敲门了。”
有时候,再高明的医术,再了得的大夫,都无法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抢人呐!
瞿青心情低沉,但身为大夫,这方面的事情看得太多了,倒也不难接受。
只是跟前这两个小的,却是苦着一张脸,死活不肯接受现实。
“爹,咱们有药啊,服药不就行了?”瞿镇不死心的说道。
瞿青摇了摇头,“没用的,如今我们也没能找到最有效的药方子,好不容易调配出的药方对轻症有效,但重症病人,我们只能尽量延长时间,但说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闻言,瞿镇和苗正天眼角顿时沁出了珠光,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吸了吸鼻子,满腔的悲怆跃然于脸上。
难道——他们敬爱的三藏方丈就这样没了吗?
三藏方丈可是少林寺的支柱,没了他,日后少林寺怎么办?
他们难以接受,另一个人会代替三藏方丈的位置,统御少林……
至于府尹的生死,问候他的情况只是顺便……
不是他们二人太无情,而是和这个府尹实在不熟啊!
“慢着,用我的药,保证没事!”
这时候,一道高昂的声音乍然响起,瞿镇和苗正天被惊到了,浑身一震,不由得双双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大光头在微暗的夜色之下十分显眼,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一道瘦长的身影很快映入眼帘。
看这来人的动作姿态就不像是聪明的样子,瞿镇和苗正天一见正主,立刻不觉得意外了。
少林寺鼎鼎大名的乌龙长老——文道长老是也!
在少林寺,每天牵着那头肥猪到处溜达,看得众俗家弟子口水直流,恨不得把猪抢了来,拿去伙房干掉。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所谓宠物猪的身份是假的,其实是文道长老内心邪恶的要拿这一头肥猪来每天引诱他们,欲吃不得。
煎熬他们的内心,看他们的笑话……
文道长老是魔鬼!
“文道长老。”瞿镇和苗正天尽管失望,也只能礼貌问候一声。
听来者的话,还以为是好消息,有神药救助。
原来是文道长老,哦,那没事了……
文道长老有靠谱过吗?
他们歪头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文道长老兴冲冲的赶来,手里抓着一个螺钿木匣子,便要直奔三藏方丈所在的房间而去。
“哎哎哎……”
这一冒失的举动,吓得瞿镇和苗正天两人一惊一乍的,连忙冲上前去将其拦住了。
“文道长老,你要冷静啊!”他们急忙劝说道。
文道长老皱起浓眉看着他们,由于他为人纯良,脾气极好,倒不生气,只是纳闷极了。
“你们拦我做什么?三藏方丈还等着我的药去救他呢!”
瞿镇有些胆战心惊的瞄了瞄他手中的木匣子,“文道长老,你这药是什么药?该不会吃了会死人的吧?”
“胡言乱语,”文道长老不服气的打开盖子,捻起一颗黑色药丸,“你们瞧,这就是我特制研究出来的良药,若我没有半点底子,三藏方丈又怎么会叫我一同前来……”
瞿镇急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家老爹。
瞿青也适时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文道长老,请问可否借在下一看?”
“喏~”文道长老爽快的将药丸塞到了瞿青手中,“我这儿还有几颗,只要服下一颗,立马奏效。”
瞿镇和苗正天连忙凑到了瞿青身边,观察着他的脸色,忐忑不安的等待鉴定结果。
他们不相信文道长老,只能信这位医者大能。
瞿青将药丸捻到眼前,眯起眼眸,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又凑到鼻前,闻了又闻。
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剔下一小块儿,仔细的分析着成分。
苗正天心下不安的凑到瞿镇耳际,悄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像是济公的伸腿瞪眼丸,从身上搓出来的那种。”
闻言,瞿镇心中也颤悠悠的,低声回道:“你说,文道长老有多久没洗澡了?”
搓得出来这几颗药丸的量吗?
济公的药丸,那是法力凝聚而成的,只是这文道长老,恐怕搓到毛都没了,都不能奏效吧?
083 天大的好消息
说到这里,这两人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懵了。
能不能治病倒是其次,最坏的情况就是帮倒忙了。
但是转念一想,比起帮倒忙,越吃病情越严重,貌似吃下一大颗搓下来的泥也算是幸运了……
好歹没有副作用。
瞿青观察了好一会儿,都还没得出结果来。
文道长老等得不耐烦了,便盖上盖子,抓着木匣子便径自冲进了房门。
“我先拿去给他们服用,他们还等着我的药救命呢,你慢慢分析吧!”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大伙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瞿镇和苗正天两人冲上去的时候,文道长老已然闯进门去了,捻起一颗药丸便强行塞入了虚弱昏厥之中的三藏方丈和府尹口中。
“!”
瞿镇和苗正天惊呆了。
他们杵在门口,石化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瞿青也火急火燎的赶来,瞿镇才一把抓住老爹,急忙问道:“爹,你看出那药是什么成分了吗?”
是身上的泥巴还好,就怕这文道长老信了那些地摊杂书野记,心血来潮弄了一个以毒攻毒,那就大事不妙了。
瘟疫没征服三藏方丈,文道长老一手以毒攻毒彻底送走,这找谁说理去……
瞿青神色莫名,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好像不是药材的成分,说不上来是什么……”
如果是寻常药材,他断不至于观察那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来。
奈何,这文道长老也太急性子了,他对自己的成果难不成就这么自信?
只是,药丸已经塞进了嘴里,还被文道长老先后抚着他们的喉咙,以真气输送,三藏方丈和府尹两人口中的药丸一下子便溜进了最深处。
木已成舟,根本来不及阻止。
大伙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期待着无事发生。
已经不祈求能改善病情了,只求维持现状,不至于恶化。
但是,令大家惊骇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亲眼看到,吞服下药丸的三藏方丈和府尹,落肚没多久,他们二人竟然顿时从昏厥中震醒过来。
见此,瞿青三人:“???”
还没等他们理清头绪,三藏方丈和府尹便迅速侧身,伏在床边,咕隆一声,喷出了满嘴的血液。
暗红的血滩滚了一地,刺腥味儿扑鼻而来。
满目的猩红刺入眼帘,看得瞿镇和苗正天心都皱成了一团。
可他们什么都不懂,无为能力,心里难受极了。
“三藏方丈,您怎么样了?”
他们涌了上前,急忙围在了三藏方丈的床边,吓得直哆嗦,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道长老,你这到底是什么药!!!”
已经顾不得礼节问题了,瞿镇忍不住大喝出声。
文道长老整个人都懵逼了。
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在房内回荡不休。
“你们二人,不得无礼。”
都这时候了,还讲什么礼貌问题!
瞿镇不耐极了,拧着眉头就要反驳过去。
结果,他眉心刚刚蹙起,扭头刚扭到一半儿,脑海中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儿,倏然低头瞪向了床铺。
只见床上的三藏方丈抹了抹满嘴的血红,一脸严肃的坐了起来。
观察了一下周边乱哄哄的场面,他随手用床头边儿上的毛巾彻底擦干净了脸,这才皱眉看着两名小弟子。
“三藏方丈,你……”
瞿镇和苗正天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旁边也有一道敞亮的声音响起:“怎么了这是?乱糟糟的。”
闻声,瞿镇和苗正天也赶紧转身,扒开了身边在此伺候的下人们,立马看到了穿了鞋站起身来的府尹,正迈步而来。
他们二人:“???”
“府尹大人,您之前和三藏方丈都患上瘟疫了,还记得吗?”
府衙里的下人见之欣喜若狂,连忙迎上前去,殷切的说道。
府尹拧眉思索了一下,这才恍然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下一刻,他抬起双手,左右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状况,心下不解。
“我记得好像病得不轻,最后都晕过去了,怎么如今还好好的呢?”
话音刚落,府尹便看到了前方的瞿青,顿时惊喜极了。
“看来,是瞿老爷救了本府一命啊!”
说着,他便要上前作揖,对其一番感激。
瞿青上前,连连制止:“府尹大人客气了,您真是误会了,这功劳我可万万不敢受领。”
“哦?不是瞿老爷,那是何人所为?我要重重的感谢他。”府尹好奇极了。
此时,文道长老朗声大笑了起来,摸着自个儿的小胡须走了过来,一脸的满足之色。
“府尹大人不必记挂在心上,这只是我的举手之劳而已。”
见此,府尹震惊了,双眼瞪圆,难以置信。
“你……是你?文道长老……”
他万万没想到,是文道长老的功劳啊!
可以说,恩人身份的猜测在他脑海中转悠了一圈,府尹第一时间便排除了文道长老。
谁让文道长老如此乌龙呢!
在他心底,觉得这位长老是信不过的。
瞿镇神色也甚是古怪的看了看文道长老,“虽然好像很不对劲儿,可是貌似真的是文道长老的药丸起作用了,刚服下,吐出了淤血就好了。”
“淤血?”
闻言,三藏方丈颇为疑惑的看了看地面的血迹。
“治疗瘟疫,会有淤血生出?”
他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瞿青现在也还没想通。
他和满城的大夫研究了那么久的瘟疫,始终都没能找出最完美的治疗方法来,结果文道长老一颗不知所以然的药丸就搞定了?
有没有这么玄乎?
而且,三藏方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瘟疫和淤血有何关系?
这也不是中毒吧……
“我的医术也是享有盛名的。”文道长老翘起了小胡须,挑眉笑道。
“敢问文道长老,此药以何物制成?”瞿青拱手,虚心请教。
文道长老刚开口便要说话,岂料,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咚咚咚的传来,一位侍卫快步而入。
“大人,这是天大的好消息,西堂来人通知,所有的病人在一瞬间竟然全部不治而愈了!”
084 可惜长了一张嘴
“????”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疑不定,脑子一片嗡嗡直响,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大家面面相觑,目睹了对方眼中同样的惊骇之后,方才冷静下来,知晓自己并没有听错。
只是……这听起来,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沉疴棘手的瘟疫,竟然离奇般的不治而愈了?
开什么玩笑!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瞿老爷还在这儿呢,连他都不敢打包票说能完全治愈这场瘟疫,怎么着,瘟疫还会自己好起来?”府尹眉头紧皱,呵斥出声。
说话不经大脑,这违反常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照他儿子小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根本不符合科学!
与此同时,文道长老也连连点头:“府尹大人说得极是,我的药才喂给了三藏方丈和大人两人,其他病人都没吃我的药呢,怎么可能痊愈。”
闻言,瞿镇突兀的声音响亮而出:“会不会三藏方丈和府尹大人病愈并非是文道长老的功劳,只是刚好大伙儿莫名其妙就好了,他赶上了时间,误以为如此罢了。”
“……”
话音一出,所有人寂寂无声。
场面极度尴尬,空气凝滞无比,有种微妙的气息玄乎般的在每个人身边流动着。
谁也没有出声,反而拧起眉头,心情异常复杂的思考着这件事。
苗正天悄悄扯了扯瞿镇的阔袖。
瞿镇疑惑不已,眨了眨眼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瞿青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好孩子,说得不错,以后别说了。
君不见你们少林寺的文道长老,脸色已然涨红,尴尬得要找地洞钻了吗?
那名侍卫也在这时候回禀道:“大人,事实确实如此,如今西堂那边原先重病不起的老人家,都生龙活虎了起来,果真是神迹啊!”
他的这番话一出,总算打破了极度微妙的现场。
文道长老清咳了一声,佯作有正事儿一般左右看了看,仿佛自己很忙似的,尽量缓解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咱们便立即前去西堂,亲眼证实一下。”府尹二话不说,挥手说道。
随即吩咐了下属去准备好马车,等会儿一行人一同出发。
刚吩咐完毕,府尹朝外走出去,结果刚没走两步,脚步顿时一软,差点儿摔倒。
幸亏旁边的侍卫搀扶了一下,否则得当众丢脸了。
“府尹大人,您怎么了?难不成瘟疫还有残留?”一旁的下人急忙赶过来问候道。
府尹抚了抚嗡嗡直响的额头,甩了甩头才说道:“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使不上力。”
“应该是瘟疫刚消,还没休息好,这是后遗症。”瞿青说道。
此时,瞿镇却挠着大脑门,疑惑的说道:“难道不可以是身子虚弱吗?为什么非要说是后遗症?刚才文道长老的药丸一下肚,立马吐了那么多血,能不虚弱吗?”
“……”
话落,登时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瞿青默默的走过来,伸出手指,狠狠的弹了一下瞿镇的脑袋瓜子,暗地里横了他一眼。
三藏方丈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孩子武学天赋不差,医术也高明,奈何就是长了一张嘴。
他每说一句话,文道便愈发羞愧难当,恨不得回到之前在陈家村出现过的耿太的幽灵古堡中,随着附有魔力的咒语消失时,和古堡一同消失。
“本府觉得也不像是后遗症,缓一缓就好了,大家别着急,等会儿坐上马车,也可以休息的。”府尹连忙出声,缓解了气氛。
“大人,目前瘟疫已经解决了,您不舒服,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不必硬扛着过去一趟。”侍卫搀扶着府尹,一边说道。
府尹摇了摇头,正色道:“此次大难,开封上下一心,一同渡过,好不容易迎来了胜利的时刻,这时候我哪儿能缺席呢,百姓们看到我在场,也会更加心安的。”
说罢,不顾劝阻,执意便要出行。
见此,其余人也不敢过多阻挠,只好待会儿多照看着些,免得府尹太过劳累,虚弱的身子支撑不住。
“三藏方丈,您没事吧?您好像也吐了好多血。”瞿镇关切的看向三藏方丈。
也许是他这几次说话威力太盛,生怕他又多说两句,破坏了气氛,苗正天急忙上前,捂住了瞿镇的嘴巴,拖着他往一边儿去了。
瞿青朝苗正天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干得漂亮!
他也不想再听到这孩子乱说话了。
三藏方丈安抚的拍了拍挠着光秃秃的大脑袋,窝在一边的文道长老,这才淡笑道:“没事,修炼之人,并无大碍。”
说罢,迈步朝前,跨过红木门槛儿。
结果,身子一歪,差点儿趔趄一下,幸亏及时稳住了。
随即,他又若无其事的端正着脸色,继续往外走去。
眼见这一幕,瞿镇双眼一瞪,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奈何却是呜呜作响,苗正天的手还在捂着他的嘴呢!
“呜呜呜……”
瞿镇以眼神瞪向苗正天。
苗正天却死活不松手,悄声说道:“求你了阿镇,我还想跟去西堂看看呢,你再多说几句,他们把你赶走,不让你跟了怎么办?到时候可能还会连累我,谁让我跟你是一起的。”
苗正天心想:唉,因为小伙伴,操碎了心。
如今大哥还没找着呢,身边的兄弟又总是搞事,难难难……
不多时,大伙儿便来到了府衙大门前,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众人上了马,由侍卫驾马开路,朝西堂的方向奔袭而去。
期间,马车上,文道长老戳着马车一壁,好半晌后忽然嘟哝说道:“我觉得我的药还是有些作用的,否则哪会那么凑巧。”
说着,他戳了戳一旁的三藏方丈,“方丈,你说说,你服了我的药后,有什么感觉?”
运气感受了一下,三藏方丈沉默了。
体力更加空虚了,你说这是什么感觉?
不过,刚准备撤走真气,三藏方丈忽然眉梢一动,神色异样了起来。
他拧起眉心,认真的加大了真气的输送,仔细的感受着。
好一会儿后,一抹微笑缓慢的浮上了三藏方丈的嘴边,他不由得捋起了长髯。
085 相遇
“方丈?”文道长老继续戳了戳三藏方丈。
三藏方丈回过神来,抚着长须微笑道:“文道,我觉得你也可以服用一下你所研制的这颗药。”
闻言,缩在边儿上的瞿镇惊疑不定。
难不成三藏方丈也想文道长老跟着吐一回,否则回不了本,觉得亏了?
但方丈为人和蔼,人品高亮,不像是这种人啊……
“难道我的药是绝世好药?”文道长老却极度自信,眉飞色舞的打开螺钿木匣子,捻起了一颗长得有点寒碜,神似麦丽素的药丸。
三藏方丈微微颔首,“服下此药,将全身积压已久的杂血全部吐出,使得真气运送畅通无阻,修炼也可事半功倍。”
话音刚落,马车里便一阵惊叫声骤响,差点儿要把马车盖子给掀了。
“文道长老,求您施舍我一颗神药。”
“文道长老,您心地善良,求求您大发慈悲,为弟子赐药。”
瞿镇和苗正天两个小家伙立刻按捺不住了,猛地便扑向了文道长老,脸皮都不要了,硬是央求道。
“……”
瞿青不由得侧过了脸,不愿再看。
他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了……
这等没脸没皮,幸好他不是继承人,不用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否则迟早把他气死,过早送走。
文道长老顿时手无足措,一脸茫然的左右看了看。
“方丈,这是真的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能说假话?”三藏方丈阿弥陀佛了一声,淡笑道。
一旁的府尹连忙试了一下,发现什么都没感觉到,这才突然想起,哦,原来自己不是修炼之人。
可惜,感觉太可惜了。
这年纪开始修炼,还来得及吗?
这厢,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文道长老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为人憨厚的他倒是没介怀瞿镇刚才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立刻便将两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各交到瞿镇和苗正天的手中,叮嘱道:
“此番你们要好好修炼,成为顶天立地的少林弟子。”
“多谢文道长老。”
两人笑嘻嘻的接了药,啊呜一声便吞服下去了。
前有猪八戒吃人参果,后有少林弟子服药,都是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服下药后,两人不出意外的大吐了一场。
幸亏马车本就备有铁盆,这才没弄得满马车都是血迹。
但是刺鼻的血腥味还是止不住的涌入神经,大伙儿索性撩高了帘子,也好通通风。
“幸亏如今瘟疫得消,撩起车帘也不用担心传染什么的。”文道长老成就感十足的摸着脑瓜子,呵呵直笑。
半晌,感受到了全然不同的修炼速度,瞿镇和苗正天两人激动过后,忽然心有所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满脸憨笑的文道长老。
他们登时拜倒,认真说道:“弟子绝不辜负文道长老的信任。”
以前他们一直都没发现文道长老的优点,总觉得做什么事,这位乌龙长老都是拖后腿的那个。
就连平时教他们练功,文道长老率先试验,有时候还会当场打脸,死活发不出功,闹出了不少笑话。
其实弟子们平时还挺嫌弃他的。
更别说这位长老总是天天带着那头肥猪遛弯,可把他们气得牙痒痒的,晚上做梦都想把猪给偷了,看文道长老是何反应……
这一次,三藏方丈带领文道长老下山,他们俩还挺郁闷的。
在瘟疫当头的艰难时刻,还得分心防备这位乌龙长老弄巧成拙,不嫌麻烦吗?
如今,他们倒是有所感悟了。
每个长老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文道长老就是这般憨实的长辈,不摆架子,为人淳朴。
最重要的是,他也很有才,只是鉴于他自身的毛病,一不小心就会突然失灵罢了。
连这等珍贵的药丸都能毫不犹豫的出手馈赠,文道长老的心胸又是何等的开阔……
瞿镇和苗正天,悟了!
“文道长老,我大哥不在场,弟子能否代他再请求一颗神药?”瞿镇忽然说道。
苗正天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
“对对对,大哥他也是少林弟子,此次出力不少呢!”
此时,三藏方丈也不禁说道:“文道,麟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你不妨留给他一颗药,助他修炼。”
许麟宴的重要性,三藏方丈还是记挂在心上的。
这等有益之物,说不得也要留他一份,日后也好给苍生交代。
文道长老点了点头,果断交给了一颗药丸给瞿镇收好。
“麟宴我也有印象,如果一颗不够,我这儿还有两颗,到时候再吃就是。”
三藏方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蜜饯糖呢,还能多多益善的?
……
这时候,马车已然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正好与拐角处出现的一列轿子队伍遇上了。
“吁——”
作为马夫的侍卫急忙拉起缰绳,吆喝了一声,及时稳住了马儿。
两队人马这才没有贸然撞上。
只是,突然的急刹,里面的人倒是没反应过来,除了三藏方丈和文道长老两个功力深厚者,其余全都栽成了一团。
幸好瞿镇刚好把药丸收好了,否则这一震荡,滚到哪儿了都不知晓……
“怎么回事?”
府尹匆忙扶稳自己的官帽,叫了一声。
“大人,外面有一行人正好出现,差点儿撞上。”侍卫高昂的声音从外面传入。
府尹立刻撩起马车车帘,“没事儿吧?”
“没事,马车及时刹住了。”见府尹探头出来了,侍卫连忙拱手回道。
此时,对面的轿子里也忽然传来惊呼声:“差点儿撞到头了,还好许公子你及时扶住了我。”
“外面的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抬轿子的?”
紧接着,那道声音从轿子里隆隆传出,外面抬轿的下人们急忙躬身告罪。
“老爷,许公子,咱们和官府的人遇到了,还好没撞上。”下人抹着汗急忙说道。
毕竟府衙侍卫的穿着,还是很容易辨认的。
如若不是及时认出了侍卫服,这些下人们早就怒斥出声,问候对方是怎么赶路的了……
“许公子?”
这会儿,马车里的瞿镇和苗正天闻言,脸色古怪的相视了一眼。
这许公子,该不会就是他们失踪了大半天的大哥了吧……
086 两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应该不是他们听错了才对……
这一下,他们俩人立马探出头来,硬是把府尹都挤到了一边,眨着眼看向了前方坐落在地的轿子。
“大哥,是大哥吗?”
很快的,对面轿子的轿帘也被人撩了起来,瞿镇和苗正天便看到,里面坐着两个熟人,还有一个……乞丐?
其中一个熟人,俨然就是自己的许大哥!
见此,他们二人立即兴奋的跳下马车,冲向了轿子前方。
“大哥,你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西堂迷路了。”瞿镇直嚷嚷道。
闻言,刚下轿子的许麟宴:“……”
这曾经迷路过的事实,压根儿不想让人知道,太丢脸了。
“没事,我去办了一件大事。”许麟宴若无其事的挑眉道。
“哈哈,看到你们正好,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何老爷也十分的高兴,刚才轿子砰然坐地,差点儿把自己敲傻的事情也顿时忽略了,神秘兮兮的从轿子里亮出了一样东西。
“何世伯!”瞿镇面对这个世交长辈,乖乖的见了礼。
“大哥,我告诉你,瘟疫忽然不治而愈了,如今我们正赶着去西堂那边看看痊愈的病人。”苗正天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样的好消息,当然要公之于众了。
更何况大哥这段时间费心不少,想必听了也会十分高兴的。
此话一出,何老爷顿时和许麟宴相视了一眼,随即两人一同轻笑了起来,何老爷还一个劲儿的捋着自己的髭须,笑得见牙不见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也不枉费他们走这一趟啊!
“太好了,我就知道定是如此。”这时候,旁边的乞丐兴奋的用拳头锤了一下手心,彻底吁了口气。
见此,瞿镇疑惑不解的侧头盯着这个人,好一会儿后才恍然叫道:“你……你就是何家的那位!”
何霉人,谁人不知?
此刻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更是黑一块青一块,泥巴都结了块儿了,乍一看愣是认不出来。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位“乞丐”,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霉人啊!
瞿镇倒是不知道,许大哥这是在什么时候和这位何霉人拉上关系的……
“说来,瘟疫得治的事情,还得归功于他们俩啊!”何老爷宽慰的摸着胡须说道。
这时候,跟在后头下马车的三藏方丈等人这才款步过来了。
本来,三藏方丈只是粗粗一扫,结果,余光在触及到何老爷手中拎着的东西之后,整个人倏然愣在了原地。
无声的眯起了眼眸,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了,他立马快步上前。
“这……这是……”三藏方丈惊喜的指着何老爷手中的东西。
何老爷会心一笑,右手高高举起,把手中的东西在半空中晃悠了几下。
“哦?三藏方丈也认得此物?想想也是,方丈何许人也,不认识才是怪事。”
见此,瞿镇好奇的问道:“何世伯,这是哪里来的野鸭子?抓回去吃的吗?”
作为一个妥妥的吃货,苗正天赶紧垂涎的说道:“用来烧烤吧,烤鸭也很好吃的,大哥做的调料很香很诱人,何老爷您尝过了,肯定会迷上的。”
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三藏方丈,听了这些话,立即虚握着拳,放在嘴边清咳了几声。
“……”
“……”
瞿镇和苗正天身子微微一僵,缓缓扭头一看,见三藏方丈黑着脸瞪着他们,这才尴尬的咧嘴笑了笑,不敢再说了。
尽管他们身为俗家弟子,是可以吃荤的。
但是在三藏方丈面前如此大大咧咧的讨论这些,岂不是讨打吗?
“这岂是什么野鸭子,你们俩好好瞧真了,野鸭会有这样的尾巴吗?”
随即,三藏方丈指着何老爷用来拎起絜钩的那条细长尾巴。
闻声,大伙儿这才凑上前去,看得真真切切的。
方才没注意,还以为是绳子绑缚着,结果却是尾巴?
“好生奇怪的鸭子,哪儿来的?”文道长老纳闷不已的摸着自个儿的大光头。
以他间歇性失忆和乌龙的特性,也不指望他有那么多的见识。
“这样的鸭子烤起来会更好吃吗?”苗正天不敢声张,悄悄凑到瞿镇耳边低声问道。
这年头的老鼠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吃的,烤起来那叫一个美味儿,嘎嘣嘎嘣脆,除了抓鱼外,是他们农家子弟最经常吃到的肉食了。
他猜想,鸭子本就香,既然长着一条老鼠尾巴,这东西说不定比鸭子和老鼠加起来都好吃……
一加一大于二,绝对真理!
“胡说八道,这哪里是野鸭子,这东西叫絜钩。”三藏方丈一脸头疼的更正道。
普及这些知识,任重道远。
“这东西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随即,三藏方丈急切问道。
好家伙!
他和府尹派出去的人搜了那么多座山都没找到一根异兽的毛,他正失望着呢,担心瘟疫会继续肆虐下去,民不聊生,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吧!
这时候,府尹也连忙问道:“三藏方丈,此物就是你今天中午跟我说过的那些?”
三藏方丈连连颔首,“仅是外形相似还可能出错,但如今瘟疫果真消失了,那就可以断定,确实无误。”
“这真是太好了!”府尹抚掌而笑。
他的任上,能够解决为祸全天下的沉疴瘟疫,这是大功一件。
奏报上去,前途一片光明。
“这絜钩是我们在张府得到的,还是许公子提醒我,瘟疫极有可能是这家伙造成的,是灾祸之源,我这才带着他们去了张府,搞定了这东西。”何老爷笑眯眯的说道。
先前心情有多沉重犹豫,他如今便有多畅快轻松。
毕竟老张是好样儿的,并没有责怪于他,深明大义,知晓一切之后,断定了此物不详,便慨然相赠,不再过问了。
换了是寻常人,十有八九都不会相信,认为他们是信口开河,执意都要保住这不祥之物。
老张这人可以!
当然,何老爷觉得,许公子和自家那小子也不错……
寻常年轻人压根儿没有这见识!
不愧一个是自家的救孙恩人,一个是自家的子弟,若是没有这该死的霉运,两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087 功劳最大者
此时此刻,瞿镇的脑回路却与众不同。
他立即说道:“原来如此,果不其然啊!我就说了,一切都是凑巧,原来是这什么絜钩搞出来的,解决了它就完事儿了,先前我们还都以为是文道长老的药……”
话还没说完,瞿镇倏然僵住。
随即,他满脸歉意的看向了文道长老,连连鞠躬道:“文道长老,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这张嘴,就是这样。您的药是绝世好药,千金难换啊……”
只是一开始与病症不对口罢了,没用对地方……
“你的嘴巴确实可以不要了。”瞿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要精明的时候精明得很,只有别人吃亏,没他吃亏的份儿;
要不长脑子,谁都没他冲动,一溜嘴什么都说得出来,挡都挡不住……
瞿镇蔫蔫的缩到了一边,不用苗正天出手,自己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又忽然间脱口而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何老哥,三藏方丈,你们说瘟疫与这鸟儿有关?世上会有这般离奇的事情吗?”
但是,作为一名医者,瞿青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辛辛苦苦,彻夜难眠也难以寻到解决之法,如今杀了一只鸟就搞定了,这……
和瞿青长年以来接受的知识,截然相反。
让他无法理清这因果关系。
毕竟在他看来,病了就要用医术治病,那些劳什子的求神拜佛是没用的,更别说杀鸟都管用了,以前说出去,都会贻笑大方。
可如今……
瘟疫奇迹般消失,三藏方丈这等大能高僧都这般说法,着实让瞿青的认知刷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在被冲击着!
瞿镇松开自己手,一溜嘴说道:“爹,我先前都说了的,瘟疫就是这些玩意儿作祟,大哥肯定是去干大事了,你非不信,如今儿子说得没错吧?”
话毕,他又立即捂实了嘴巴,当做自己没说过话。
闻言,瞿青不由得横了他一眼,一直以来的涵养制止住了他想要抽过去的冲动。
得意个什么劲儿,又不是这小子解决的!
这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着实让瞿青看着不爽。
“瞿老弟,你有所不知,原来这世间万物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老大哥我也是今儿个才知晓,大开眼界啊!”
何老爷拍了拍瞿青的肩膀,悠悠说道。
“虽说你是学医的,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你不得不信。”
瞿青不禁长叹了口气,望了望昏暗的夜色。
广阔的天际,也不知晓老天爷是不是也知道天下安定,瘟疫消弭,今晚的星光比之前光明更甚,星罗棋布,异常奇妙。
这天下万物,如同这万万年不曾触及过的天空,奥秘非凡,着实不是他一个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如此一想,瞿青便顿时释然了。
尽管还是不理解原理,但也不纠结了。
“你们是如何知道这絜钩所在之处的?”三藏方丈皱眉问道。
而且,这东西又怎么会跑到张府去了呢?
闻言,何老爷便笑眯眯的将自己遇上许麟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时,我只是随口一言,许公子立马便意识到不对劲,这才说服了我前去张府,将其拿下。”
“若是没有许公子的坚定之言,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何老爷抚着髭须,悠悠道来。
“这不,在张府又遇见了这小子胡搅蛮缠也要进去,估计是在哪儿听说了这絜钩的事情。如今的少年郎真是不可小觑,知道的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得多。”
随后,他又拍了拍何霉人的肩膀,笑意吟吟的赞叹出声。
只是,听了这话,瞿镇却是一脸的哀怨。
他眼巴巴的盯着许麟宴,嘟哝道:“大哥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崖石妖的事情,我们没能下山便罢了,这一次也不叫上我等,我也好想参与一下,体验体验这种替苍生解难的威风感和成就感。”
“正天,你说对不对?”随后,瞿镇又用肩膀碰了碰一旁的苗正天。
结果,苗正天连连点头,眼珠子却盯着絜钩就没放松过。
“说了那么多,这絜钩究竟能不能吃呢?吃了它会不会染上瘟疫呢?可它死了啊,充其量也就是一只死鸭子罢了,鸭子应该能吃吧?”
“……”
瞿镇默了默,立即拍醒了苗正天,严肃问道:“你刚才有听到我的话吗?”
苗正天纳闷的挠了挠头,“说什么了吗?”
瞿镇真想一记如来神掌把他拍扁在地。
这吃货,真让人头疼。
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偏偏还有模有样的点头,还以为他听进去了。
此时,三藏方丈满脸笑意的轻轻拍了拍许麟宴的胳膊,欣慰十足。
“好样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少年英才。”
何霉人他不熟,但是眼看许麟宴又完成了一件大事,三藏方丈心中极为宽慰。
怪不得宛顺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开封,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测清楚他的未来。
这等人才,也难怪朝廷重视。
入了少林寺才多久,这就直接解决了两个大难题。
哦,不对,除了崖石妖和这个絜钩,上次福龙寺的猰貐,也是由许麟宴出手解决的。
只是恰好一不小心撞碎了福龙老祖宗的石雕,后续的状况这才怪怪的……
府尹更是畅笑不已:“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这次的瘟疫,竟是两个年轻人解决的,真是后生可敬。”
当然,在众人的心目中,功劳最大者,必然是许麟宴,这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许麟宴把最重要的何老爷给叫去了,没有何老爷,他们想进这张府都不可能。
张老爷也不会轻易相信两个小年轻的话,就把珍藏的絜钩交出。
不得不说,这何霉人学识是有,可是做事不会转弯啊!
若是他将这件事情告知何老爷或报官,又怎么会在张府大门便耽误那么久呢……
不过,他年纪轻轻,就能知别人所不知,挺身而出,便胜过绝大多数世人了。
也不能苛求甚多……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他的这番学富五车。
088 世上再无絜钩!
三藏方丈心中很是欣慰。
看来,今天中午让许麟宴在那儿偷听,是对的。
起码让他听到了絜钩的外形,遇上了何老爷,这才得以解决了问题。
细想,他和何老爷并不熟悉,何况,三藏方丈觉得,何老爷见着了他,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提及絜钩的事情的。
毕竟这些老爷们喜欢的玩意儿,和他这个住持方丈根本搭不着边儿。
只有看到了许麟宴这等少年郎,放松了心情,何老爷才会随口提及。
三藏方丈算了一下,若是靠他自己,恐怕一直都找不到絜钩还有疑似这种异兽的下落……
毕竟他派人出去的主要地方,始终都是外面的山城地带,谁能想到会在一个富家老爷的府邸之中呢……
更何况,作为堂堂的异兽,絜钩居然被人当成了宠物一样圈禁了起来,这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诸多意外的加持之下,能让许麟宴偶然发现絜钩的下落,将其制服,已然是万幸了!
想到这里,三藏方丈忽然愣了一下。
发现这一次让许麟宴偷着跟了出来,也是一大幸事。
上一次崖石妖事件,再加上福龙寺的事情,亦是如此。
“看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必不能把他留在寺里,他要想出去,就放他出去算了。”三藏方丈抚着长髯,兀自呢喃了起来。
能够引起九星连珠天象巨变的人物,关在少林寺内,貌似是大材小用了。
修炼是重中之重,但历险锻炼,亦是不可或缺……
“三藏方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文道长老掏了掏耳朵,凑过来大声嚷嚷。
三藏方丈微微一笑:“没事。”
“哦~”文道长老一根筋,果然不多加纠结,继续好奇的看着何老爷手中的絜钩。
“大哥,这玩意儿就这么弄死了,不要紧吗?”瞿镇这会儿却有些担心。
能够引起瘟疫这等大灾祸的东西,定然不简单。
弄死之后,会不会引来上天的震怒,降下天罚,惩治世人呢?
昆仑仙界都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烛九阴,说不准还会有天道,专门主持这种事情的。
满脑子斩妖除魔的瞿镇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许麟宴摇头道:“没事,这东西死有余辜,它单单是活着,便是一个祸害了。”
如果不是收录了絜钩后,确定了后果,许麟宴也断不会下如此狠手。
直接弄死,绝不啰嗦。
说起来,这玩意儿倒是许麟宴过来之后,收录了好几个妖怪异兽,头一个下死手的。
崖石妖这般可恨,许麟宴也没直接弄死……
好吧,不得不承认,是许麟宴没这本事弄死崖石妖,连两任少林住持都做不到的事情,要求许麟宴完成,绝对是苛求了。
崖石妖这防御,谁杀得死……
总之,前前后后好几头异兽,都有各自的原因留了一手,因此最倒霉的,居然是这只絜钩……
或许絜钩并不是故意的,但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原罪。
能解决絜钩祸害百姓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杀了它,一了百了。
说起来,这絜钩看似是个瘟神,一旦现身,便会祸害天下苍生,但说到底,它的能力,就是趋近于无。
除了动作灵动一些,擅长爬树,没什么特长了,更何况关押在了笼子里,简直是任由别人为所欲为。
一只堂堂异兽沦落到成为了别人的宠物,算不算一种玄幻?
所以,许麟宴压根儿不费什么力气,经过张老爷的同意后,轻而易举便得了手。
这世上,再无絜钩!
“好了好了,既然正好遇上了,那干脆一起去西堂看看吧!”府尹拍着手,笑呵呵的说道。
大家一致认同,于是登马车的登马车,坐轿子的坐轿子。
两队人马合并在一起,一前一后,悠哉游哉的朝着西堂的方向而去。
解决了后顾之忧,彻底断绝了后患,大家赶路也不着急了。
由于马车上已经够多人了,因此许麟宴还是和何霉人一起,坐在了何老爷家的轿子之中。
三人坐定之后,感受着轿子轻轻晃动着被人抬起,慢悠悠的朝前而去。
许麟宴坐在一边,默默的打开了自己的妖怪异兽图鉴录。
翻到了收录絜钩的那一页,亮灿灿的光芒从掀开的页面中盛放而出,清晰的画面一览无余——
【絜钩:其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见则其国多疫……】
它的介绍篇幅并不多,配合上那张絜钩灵动的图像,也仅仅占了页面的一小部分。
絜钩除了它本身就是瘟疫之源之外,并没什么其他的特殊之处。
吃了它也没有祸害,因为它死了,除了多出一条老鼠尾巴,和普通野鸭子没什么区别。
这大概是许麟宴见过的本身能力最差劲的异兽了。
絜钩奇特的地方,在于它的被动,它唯一的主动长处,竟然只是区区的擅长爬树。
随便找一个武林弟子出来,都能碾压它……
所以,许麟宴收录了这只絜钩,其实也没有用得到它能力的地方。
如果是黑狐王,倒是很有可能会请絜钩附身,然后霍霍全天下人。
许麟宴可没这般黑心肠,召唤絜钩出来为祸人间……
只能说,这一次的收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用处。
最起码,替苍生百姓解祸了……
杀掉了絜钩,许麟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先前,遇上其他异兽,许麟宴还会衡量着,这些异兽存在的价值,不到必要时不下狠手。
但是面对絜钩,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这样的东西,杀光了才是对天下百姓的负责。
这时候,何老爷不禁捂了捂咕咕作响的肚子,笑容一敛,满脸愁苦的望了望轿子后方。
当然,被轿子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他心心念念的是,跟在后头的下人们手中抬着的小野猪和小鹿。
弄了这么一大遭,结果这饭还没吃到,快要饿得没感觉了……
只是,所有人都赞同去西堂一看究竟,问候一下历经劫难的百姓们,何老爷也不好扫兴,特立独行的非要回家去。
笑容只是装出来的,谁能知道他的空虚呢!
089 该死的熟悉感
此时此刻,张府——
张老爷坐在堂厅首位,看着匆匆赶回来的下人,急急忙忙的问道:“情况如何?”
下人喘着粗气,忙不迭拱手禀道:“老爷,西堂那边的病人竟然真的好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何老爷带着许麟宴和何霉人刚离开张府,张老爷便火急火燎的差人快马加鞭,赶去西堂探查情况。
如今,一来一回,正好赶了回来。
比何老爷他们一行人快得多了。
把絜钩交给许麟宴处置,是因为少林优秀弟子和开封学识之中最有声名的何霉人都如此断定,让张老爷心下不安。
尽管不确定,可万事只怕万一……
张老爷担心,如果自己不交这絜钩出去,万一这絜钩真是灾祸之源,那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不说这开封境内,如果捅了出去,陛下不把他千刀万剐了,都算他输。
有着这样的忧虑,惴惴不安之下,张老爷只好忍痛将絜钩交了出去。
双手交出笼子的时候,张老爷心中都在滴血,脸上却要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轻描淡写,大气洒脱,维持自己富家老爷的慷慨气派。
谁让他一向待人随和,不拘小节,明辨是非,这一贯的人设,总得维持下去吧!
只好让自己吃了这个闷亏,都要装成什么事都没有,自己以大义为先,以大局为重,是个绝顶良民。
眼睁睁的看着许麟宴隔着一个鸟笼,凌空将絜钩一掌拍死,张老爷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好气哦,想抢回来,但是形象不得不顾……
本来,当时的许麟宴顾及着张老爷的感受,本不想当着他的面处理掉絜钩的。
但是,转念一想,拖延一秒,很可能就会多一个人受罪身亡,当立即解决,拯救苍生才是。
因此这才狠下心来,当场杀掉絜钩。
也算是彻底断了张老爷的念头,免得他又想找机会把絜钩要回去。
待许麟宴他们一走,张老爷越想越不对劲儿。
总觉得如果搞错了,那么自己就亏大了……
因此存着一丝侥幸之念,这才派人去打听清楚,如果不是絜钩的问题,那他实在太冤枉了。
他得找老何好好算账去!
岂料——
“你确定?当真没事了?”听到下人的禀报,张老爷倏地站起身来,快步往前问道。
下人连忙回道:“小的哪里敢欺瞒老爷,确确实实没事了,如今西堂那边人满为患,那些病人的家人们都兴高采烈的到那边接人去了。”
“真的没有一个病人了吗?全好了?”张老爷拧着眉头,执意问道。
下人快速点头,“老爷放心,小的特意找还在那儿的瞿家少主子打听过了,听得真真的。”
瞿家少主子,说的是留守在那儿的瞿黎。
他们这些开封大户人家都知道,瞿家的继承人其实是千金瞿黎,并非少爷瞿镇。
这次西堂的治疗,以瞿家为首,向瞿黎咨询必然是最明确的,断然不会有假。
闻言,张老爷多少已经认命了,可是依旧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你有没有问过,病人都是什么原因好起来的?发现了什么特效药吗?”
“老爷,说来也奇怪。”
下人听到此言,立即兴冲冲的禀报了起来。
“瞿家少主子竟然也不知晓,只是派人检查了一下,发现大伙儿都好了,我问她时,她也一知半解呢!”
“……”张老爷彻底吁了口气。
看来,交出絜钩,可以说是自己最明智的决定了。
它一死,瘟疫不治而愈,事情明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尽管有些心疼,但和苍生黎民相比,一只野鸟,也算不得什么了……
回头,他还得感谢老何一番。
毕竟这东西他留在手里,日后曝光了,少不得一阵麻烦,追究起来,说不定家破人亡。
朝廷一句话,说抄就抄,说流放就流放,他就算豪门世家,也毫无价值。
说起来,得感谢老何相救之恩,这玩意在他这儿,就是一个祸害。
这会儿,下人还在兴奋的问道:“老爷,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闻声,张老爷老脸一拉,面无表情的睨着他道:“连医术高明的瞿家少主子都不知道,我这个门外汉,你觉得我懂?”
他收留祸害的消息,绝对不能传扬出去。
尽管他也一无所知,但愤怒的老百姓,和上头的朝廷,是不会管那么多的。
一阵凉飕飕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人后颈一缩,察觉到了危险,立即躬身告退,不敢久留。
虽然不知道老爷吃了什么药,但貌似他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来呀!”
端坐在首座许久,沉默了半晌的张老爷,忽然高声叫道。
刚才那名下人匆匆赶至。
张老爷抬手吩咐道:“随我去库房,挑选两样礼品,送礼用的。”
“是……”
……
另一边——
许麟宴等人终于来到了西堂。
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直挺起腰,推开过来搀扶的后辈,朗声说道:“如今瘟疫没了,我腰好了,腿好了,就算去唱大戏,也不大喘气了。”
闻言,许麟宴有些忍俊不禁。
这该死的熟悉感……
说到底,絜钩的死亡,带来的仅仅是瘟疫的消失。
如同它从未出现过一样,断然不会令人身体的老毛病也跟着康健起来的。
或许是先前瘟疫带来的绝望感太过压抑,已经无奈的接受自己快要病死的沉痛之感,如今大劫已去,新生到来,仿佛一切都美好了起来。
明明身子骨还没那么硬朗,却感觉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
经历过死劫,很难不对生活激起感激与眷念。
“爹!”
在这儿又惊又喜却一脸茫然的瞿黎,看见了众人,立即迎上前来。
如今这情况,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面上病情都没了,确实该庆贺一番,让他们的家人把病人带走。
但是,由于对内情一无所知,瞿黎担心反反复复,人刚回去,瘟疫又卷土重来,还得白忙活一趟。
因此不敢擅作主张。
正犹豫着,府尹和瞿青这种话事人都来了,瞿黎这才松了口气,压力减轻了不少。
万幸!
090 拨开云雾见光明
瞿黎真不明白,病人莫名其妙在同一时刻全部痊愈,这简直就是奇迹。
若不是此刻在眼前真实发生,别人这样说给瞿黎听,不是对方把她当成傻子,就是对方根本是个傻子!
岂料,如今的情况,让瞿黎百思不得其解,满心疑惑。
尤其是,过来问候病情的家属们,偶然得知瘟疫全消,宣扬出去之后,一下子,许多病人的家人们都知晓了,一起涌了过来。
他们非要把痊愈的病人带回家去,可瞿黎一直下不了决心,生怕病情反复。
愈发激烈的吵闹,她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德高望重的智者长辈,根本压不住场子,眼看人潮就要掀了这西堂,还好府尹和瞿青等一行人总算来了。
拯救了左右为难的瞿黎。
于是乎,瞿黎看见瞿青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亲爹,那个激动啊——当然,瞿青确实是她的亲爹……
“此事的情况容后再说,目前瘟疫已经全部消退,绝不会反复了,他们若是想把人带走,完全没问题,不必阻挠。”瞿青抬手道。
随即,府尹还叫来周围负责守卫的下属,让他们敞开嗓子,通知大家最新的瘟疫情况。
当瘟疫消亡的消息传遍各处时,整个西堂轰动了起来,喧闹声不绝于耳。
大伙儿谁也不认识旁边的人,但都相视而笑,有的甚至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起来,高呼不止。
就连官府都确认了,瘟疫全部消灭殆尽,不会卷土重来,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有些病人生怕只是回光返照,担忧不已,如今都放下心来,脸上笑得灿烂无比。
紧接着,府尹又差遣下属,让他们带着木质的大喇叭,在大街小巷高声叫嚷,通知全城百姓。
得知消息的他们,必定会急急忙忙跑来,接走自己的亲属。
这个临时的西堂集中治疗营,可以功成身退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派欣欣向荣,热闹非凡,欢笑声不绝,府尹等人十分宽慰。
“大人,这里有他们处理就行了,您身子不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那名随行的侍卫朝府尹拱手说道。
他犹记得府尹清醒之际,吐了不少血。
而且,他后来忙着驾驶马车,里面轰轰闹闹的,也没听清楚什么,药丸的积极作用,这名侍卫一无所知。
他单知道府尹吃错药了,只是勉强过来撑场子的,得尽早休养。
当然,府尹又不是学武之人,这药丸的积极作用,对他而言约等于无,只是积压的淤血和毛病少了一些,很可能还会使得后来长寿几年,但如今吐了的血,那是扎扎实实的,得补回来才是。
现在依旧虚弱……
就连三藏方丈这等高僧都有一丝疲累,也就是瞿镇和苗正天两个年纪小的,精力旺盛,吐了血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龙活虎的,让他们来回跑上几遍山都没毛病。
这就是年纪尚轻的优势,就连三藏方丈绝顶的实力也比不了……
府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也深深感觉身子酸软,精神不济。
尤其刚才高声对百姓们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连最后的精力也给消耗了出去,如今急需整补。
于是,府尹缓缓点头,“好吧,你通知一下,让他们有什么事情,就向张彪统领禀报即可,本府就先回去了。”
张彪,是开封府侍卫队的首领,康适是副首领。
侍卫一声应下,执手退去,通知到位了,再行驾马车送人回去。
“是啊是啊,如今拨开云雾见光明,阴霾已过,老百姓又好起来了,是应该好好吃上一顿,庆祝一番才是。”何老爷忙不迭的说道。
他期待用餐已经很久了。
他快要饿扁了。
如今大夜晚的,这西堂灯火通明,一些还没来得及回去的病人们,他们的家属带来了各色各样的菜肴,一阵阵香味顺着清风徐徐飘来,简直就是对何老爷的一种精神折磨。
想一想,他从张府看鸟儿告辞离开,遇上许麟宴后,又折返回去,解决掉瘟疫之源,离开的路上又恰巧碰上了府尹一行人,还得跟着过来西堂这边。
弯弯绕绕的,来来回回的折腾,想吃一顿饭有那么难吗?
何老爷想哭……
尤其是,今晚的菜肴,他已经心心念念许久了。
美味的鹿肉,不足为外人道的鹿血,都是宝贝,不可浪费了!
先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如今总算被何老爷逮到了,当场率先提议聚餐,岂不美哉……
瞿青也有这个想法。
这难缠的瘟疫已经折磨了他许久。
崖石妖事件结束之后,庆祝大会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看戏,学徒就来禀告,斋里出了状况,极可能是瘟疫爆发。
从那时起,到今天,瞿青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也得不到充足的休息。
今儿压力已过,倏地才忽然感受到,浑身的空虚。
如今这天大的好消息,着实得庆祝一番,尽管最后与他们医者无关,但也好歹尽过自己最大的努力了,瞿青并不觉得有愧于自己的这一医者身份。
“没错,回去之后,我便差人去酒楼买些好料回来,吃一顿美味佳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得犒劳一番。”瞿青微笑着颔首道。
这时候,就得享用丰盛的晚餐。
只是瘟疫期间,瞿青和瞿黎甚少在府中,阴霾遍布,瞿家人胃口不济,家中并没有备上丰富的食材。
这会儿匆忙之际,可不得去酒楼里买么……
当然,他也不缺这钱,开心就好!
闻言,何老爷神秘的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不不,何须去酒楼里买,我们这儿正有好料。”
见此,瞿青疑惑不已,轻轻拧眉道:“你府中储备充足?那干脆去你那儿行吗?”
何老爷嘿嘿一笑,朝许麟宴微微抬手,“许公子,你告诉他们。”
下颚微微抬起,一派得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东西是何老爷自己准备的。
当然,他已经自顾自的把许麟宴当成了自己人。
许麟宴做的正向事迹,他自然与有荣焉,难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