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堽城坝北头的清军大营。
杨景素一夜都没有睡觉,可他一点也不困。
大汶口一战被俘的清水教义军头目并不是只有王维一个,他已经从其他人口中拿到了一个叫他惊喜万分又惊恐万分的名字——皇汉!
资助清水教的‘人’就是皇汉。
这是一个坚定的反清组织,一切只看它的名字,你就能瞬间明白。
顾名思义,还有什么比‘皇汉’这俩字更能对满清造成冲击的呢?
所以,后者在短短时间里给了王伦几十万两银子之多。而王伦也是因为有了大把的银子,不止叫清水教在那段时间里发展迅猛,还悄悄购进了大批的冷热兵器,甚至还在举事前的个把月里就悄悄的向临清、聊城等地渗透人手。
也怪不得这两座坚城都是因里应外合而落入清水教手中的呢。
但那些中层头目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只知道‘皇汉’这个两个字,可皇汉具体是什么,他们却一无所知。
一切还需要看王维的。
可是这王维虽然身手有够菜鸡,平日里也不领兵打仗,比之王朴、王真是差了不少,但他的骨头还是挺硬的。
杨景素拿到王维之后,奉为奇货。
先是用小命和荣华富贵来引诱王维,这要是能劝降了贼首王伦的亲兄弟,显然对清水教军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这王伦的亲兄弟都背叛了,都不看好王伦,你们这些不姓王的还要跟着王伦一路走到黑吗?
但王维没有被诱惑。
好酒好肉给他他就吃就喝,杨景素亲自作陪,笑脸以对,可对于义军的内部消息,对于皇汉,他始终是一言不发。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勃然大怒的杨景素立刻叫人对王维用上了手段。
他可没时间跟王维耗,后者要知趣,就乖乖的把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全都交代出来,日后朝廷宽宏仁厚,还能饶他一条命。可这王维竟然这般的冥顽不化,杨景素还能饶他?
中军大帐直接化作了刑讯室。
王维太重要了,杨景素必须保证人自始至终都在自己眼前。把他交给底下的人,万一下面的人立功心切下手重了,把人拷问死了怎么办?
杨景素可舍不得王维死。
不把他肚子里的消息全都掏出来,王维他决不能死。
九月下旬,这天已经是要入冬了。受小冰河的影响,北方这个时节已经挺冷了。
杨景素身子骨挺好的,但也加厚了衣服,平日外出更是裹上了厚披风。但此时此刻的王维呢,他浑身上下被扒的只剩个大裤衩。人被绑在了立起的十字架上,呈一个大字。两腕拷在铁环里,皮肉因为挣扎,已经被磨得鲜红鲜红。
头无力的垂在胸前,整个人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剧烈的疼痛和一轮轮的酷厉拷打耗尽了他浑身的气力,人也变得昏昏沉沉。
要是早知道被俘后会被这么蹂躏拷打,他怎么会连自杀都不敢呢?谁会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而有勇气来接受这一轮轮的严刑拷问呢?
王维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丝的清明时,是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小胆,现在他真的后悔死了。
“还真是冥顽不化,这般拷打都拒不交代!”
杨景素却并不焦急。古人有言: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王维他能扛得住第一天的刑讯,他还能扛得住第二天、第三天吗?
作为一名做到了布政使级别的高级官员,杨景素太清楚‘屈打成招’这个成语的含义了。
没有人能扛得住酷刑的煎熬的。
他坚信这一点!
“大人,王太医到了。”
“那还不快快有请?”
这王太医本是皇帝派给何煟的,可何煟死的太早了,王太医便被舒赫德上折子留在了军中。
没办法。大家都是身娇体贵的人,谁也不愿意做何煟第二。
这军中跟地方上不一样,发起病来,那是真连一个合格的大夫都寻不到。
而且别说是他们了。
当初显赫至极的一等忠勇公、领班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富察·傅恒,不就是因时疫死在了云南军中么?
迄今不过才四年也,谁都不会忘的。
帐外的王鸣鹤已经听得到了杨景素的声音,当帐帘被掀开的时候,他就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
而刚刚入帐,王鸣鹤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闻到了一股人肉烧焦的焦臭味,恶心!
目光自然正视正前方的杨景素,可余光也看到了那被立起来的十字架和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还有十字架旁边燃烧的炉火。
炉火上放着烙铁,可知道这股子焦臭味儿是怎么来的了。
王鸣鹤心理素质是极好的,神态不见半点异色,上前两步后就要给杨景素行礼。
“王太医无须多礼,快来看看这贼子,是否还能再拷打下去?”
如果可以,杨景素就会叫人继续拷打下去。
不交代就用烙铁烙,一块、两块,十块八块,就这么烙下去,他相信自己总能撬开王维嘴的。
至于昏死过去了怎么办,那就用盐水泼醒啊。
王鸣鹤心里头一紧,知道自己碰上麻烦事了,相传二三十年前,太医院的人就经常去慎刑司做这种活儿,只是近些年不再见了。
但他也不可能推脱。
转头向十字架一看,纵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倒不是他在怜惜那十字架上被绑着的贼人,王鸣鹤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而且看着逆贼皮开肉绽的样子,看着他那都要被烫熟的胸膛,王鸣鹤真的想吐。
他是医药世家出身,前后在太医院当值已有十多年了,宫廷风云都见过不少,心理素质乃是极佳的,可如此这样的刑讯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大人,以下官之见这贼子还是缓一缓的好。且灌下一两剂药,养一养,再问不迟!”
王鸣鹤都不需要去号脉,摸了摸王维的脖子就能感觉到他脉搏的微弱。“且下官看这贼人身上尚且完好的肌肤,肤色白皙,手脚亦无老茧,也不见肌肉疙瘩,可见这人是没过过苦日子的。这一顿拷打可不轻松,叫他好好的想一想,说不准下头都不用上刑,这贼人就已经交代了。”
第九十章 “真凶巨恶”浮出水面
“皇汉?”
临清的舒赫德、周元理很快就收到了杨景素递来的消息。
大汶口一战的捷报固然叫二人欢喜,可杨景素从被俘清水教头目口中掏出的‘皇汉’两字更有价值,更别说杨景素还抓住了贼首王伦的亲弟。
只要能撬开那王维的嘴,清水教任何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了。
不过此时真正吸引二人心神的已经不再是清水教,更不是临清粮仓储粮的去向,而是那个大逆不道的‘皇汉’!
顾名思义啊。幕后黑手以那两个字为好,真是叫二人全都倏然一惊。这群隐藏在深处的逆贼,其与大青果势不两立之决然,不共戴天之怨仇,扑面而来啊。
这才是真正的反贼,巨贼!
俩人这时候真的想要不顾一切的抛下临清所有事,立刻赶到杨景素军中,撬开王维的嘴,把他肚子里一切的秘密全都掏出来。
舒赫德也顾不得杨景素还没撬开王维的嘴了,立刻写折子急报乾隆。
这种事儿他片刻都不敢耽搁的。
不过舒赫德的折子才刚发出半天的时间,杨景素又有新消息报到了。
王维开口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太痛苦了!
之前的严刑拷打他死死咬紧牙关,乃是有一口气在撑着。他可是王伦的亲兄弟。可他随后‘享受’了半天的好时光,再要叫他去苦扛刑罚,他真的受不了了。
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求痛快的一死。
“可不能叫他死了。”周元理说,王维说自己把所知道的秘密全都说了,那就真的全说了么?谁能保证啊。看那皇汉的消息,几乎跟没有差不多。
除了给中原的那几件奇案找了个结果,还有李庆、徐仕雄,交代出了俩个人名。而那李庆开在张秋镇的店铺也早就消失不见了……,这一点价值都没有。
“这等贼酋,当送解京师!”
该千刀万剐了不说,还更该再刑再讯,彻彻底底的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给掏空。
“的确如此。”舒赫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道。
不仅如此,王维被俘的消息还应该大肆宣扬起来,好好的动摇贼军的军心。
二人议定,舒赫德遂即再写了一道折子,继续使人六百里加急往承德送去。然后就向京城发了一道公文,告诉那边有重犯要送到。
虽然王维的押送还需要缓几天,其押送中的人手和路线更需要好好的估算。
可别忘了暗中的皇汉。
南阳府杀官劫囚的事情才过去了一年多,舒赫德、周元理都是官场老手,做事极小心谨慎的。
乾隆此刻并没有在承德,而是在承德北三百里的木兰围场。这里是满清最著名的狩猎活动“木兰秋狝”的所在地。
木兰是满语“哨鹿”之意。哨鹿,是通古斯人一种诱杀的打猎方法。八旗兵在打猎时,都会有兵士头戴雄鹿角,在树林里口学公鹿啼叫,以此来引诱母鹿出现,以便猎杀。“秋狝”是秋季狩猎的简称,春季打猎为“春蒐”,夏季打猎为“夏苗”,冬季打猎为“冬狩”。
整个木兰围场,皇家猎苑的面积高达上万平方公里。
所以每次行猎,都需要出动大批的八旗兵,用来围堵驱赶猎物。非是如此,老康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创下了一日内射兔318只的世界吉尼斯纪录呢?假如这是真的。
而乾隆也不遑多让,从在位的第六年开始,他是年年都来。
木兰秋弥从康熙二十二年康麻子首次入围,到今年(乾隆三十九年),这对祖孙已经在木兰围场行围打猎七十余次了。(嗯,雍正一次没去)
但往年的木兰秋弥在现在时候都已经结束了,这时间都九月末了,往年这个时候乾隆都已经返回京城了,但今年却因事多逗留了一段。
因为自从乾隆三十三年,满清结束了乾隆在位时期的第一波对俄贸易全面制裁之后,短短五六年时间过去,老毛子又旧态重发了。
新上任的西伯利亚总督对自己人袒护包庇,对被老毛子抢走货物的中国商人不闻不问,还有一些中国人、蒙古人犯事后逃亡沙俄地界,老毛子也拒不遣返。
这种事儿发生的多了可不仅关系到了买卖城(恰克图)双边贸易的正常秩序,对草原上的蒙古贵族们也有影响。
虽然旅蒙的晋商与买卖城的晋商并不完全重合。可那些把生意做大的晋商,却又往往会掺和进对俄的贸易中。
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不管是晋商还是蒙古的一些王公贵族,那是都不愿意看到恰克图封关停市。可他们也一样不愿意吃亏啊。
如今的大青果还是天朝上国么,身上的虎皮还很逼真的,无论官民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被外人压在头上。要是在沙俄境内那也罢了,可到了大青果地盘上了,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那些走对俄贸易的商户背后谁没有个支撑啊?
更有一些参与其中的蒙古权贵,依靠他们单个的力量,老毛子是根本就不甩他们的。
所以就惯性的求助于满清朝廷了。
之前乾隆下令关闭中俄互市的恰克图市场,外禁皮毛输入,内禁茶叶输出,一关就是足足六个年头,可叫老毛子损失惨重。他们没有了便宜的茶叶、大黄来源,也丢失了一个重要的皮毛市场,后者可是现今的沙俄帝国最最重要的出口产品,占其对外贸易总值的80%以上。
雍正六年(1728年),俄罗斯一支商队带出了210万张毛皮,在京城销售了100多万张松鼠皮,20万张银鼠皮,15万张狐皮,10万张貂皮。
可乾隆这么一下令,他们不仅丢了一个巨大的外销市场和便宜的货物来源,还必须用往日三四倍的价格从英国人手里购买茶砖、大黄等。
这一里一外损失就大了去了。
可这并不代表老毛子吃了教训后会乖乖的长记性。
这买卖城才重开六年,他们就旧态重发。蒙古王公和他们背后的晋商当然不愿意吃亏,就把状子告到了乾隆这里。
而之所以在九月末了还在扯唠,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又有中国商队被老毛子抢劫了,而且还死伤了人丁。同时还有外蒙地界也有牧奴杀人盗马逃亡俄界的事儿生出,可算是挤到一块来了。
乾隆对此并不怎么看重,区区商贾小民罢了。
别看他和声和气的安抚眼前的蒙古王公,可在他心里是真的不多挂念。
这些对乾隆来说就是个小事儿,重要性比之齐鲁事宜和大小金川事宜来微不足道的很,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第九十一章 真是好一个皇汉!
一直以来乾隆对老毛子都是很有心理优势的,他并非不知道老毛子实力强大,但却有着谜一般的自信,坚定的认为:“罗刹地虽富庶,国虽广大,然茶布等物,必须仰给内地。且其每年贸易,获利甚厚,不能不求我通市。中国因得就所欲以控制之。”
这或许是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那种“以茶制夷”的思想在作祟吧,这种看似有点无稽之谈的施政治国理念可是中原王朝自唐宋以来的一贯观念。
老朱家就尤其的相信这一点,从头到尾二百多年里把“以茶制夷”的思想贯彻的淋漓尽致。
朱元璋就曾对就封川蜀的儿子朱椿说过,国家垄断茶叶,目的是用茶换战马。现在边关松懈,私茶出境,拿我们有用之物,换些个无用的东西,让别人尽收其利,而自己吃亏,这怎么能够体现“以制戎狄”呢?为此,他推出了茶叶的金牌信符制度,形成了“茶贵马贱”的贸易格局,把利益和控制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通古斯人大体上继承了朱明的施政方略,如是,政界和士林就对此达成共识。他们都认为只要控制住茶叶,控制住了大黄,控制住了这些消油解腻通便的利器之后,就能控制住人群与疆土。却忽略了这个时候的“夷”,是涉洋过海而来的其他人种,而非与中原王朝一直联系紧密的北方少数民族。
当然了,于大清国政界和士林而言,像老毛子和英吉利这样的外夷,与其他少数民族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心理和认知的影响下,乾隆能对沙俄没优越感吗?
别看他对眼前的蒙古王公们很安抚,在内心深处啊,他甚至还希望着老毛子能把眼前这些人欺负的更狠呢。只有这样这些草原上的王公们才会紧紧团结在大青果的旗帜下。
尤其是那些外札萨克蒙古,乾隆都当他们说的话是放屁。事态真严重了会有驻库伦的办事大臣或驻乌里雅苏台的定边左副将军递折子的。
现在两边一个折子也没递来,可见事态是不严重的。
他回去京城了,顶多是下旨给库伦和乌里雅苏台,叫两边的人向沙俄发个官面文书之类的。
“万岁爷……”
传旨太监悄悄的走进帐中,乾隆正闭目养神呢。到底他也是六十有五的人了。
“何事?”眼睛没有睁开,乾隆问道。
“禀万岁爷,舒中堂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要不然他如何敢这个时候进来呢。
作为乾隆身边的人,这些御前太监很清楚这位万岁爷根本不勤政。
“舒赫德?”乾隆立刻睁开了眼。
这必是齐鲁事有了进展了。
“呈上来!”
贴身的大太监立刻下去几步把折子接了过,恭恭敬敬的捧到乾隆跟前。
“好,好!”舒赫德果然是有大进展。可乾隆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皇汉,皇汉……”
这是在钻他的心,打大青果的脸啊。
短短的四个字被他念得抑扬顿挫,可听在御帐其他太监宫女侍卫的耳朵中,却无不从心底里泛起刻骨的寒意。
“传旨,责令舒赫德彻查!”
乾隆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他堵心的慌。这个可恶的名号比’天地会’、‘洪门’之类的更可恶至极。
六十好几的人了,憋了一口恶气,乾隆立刻的就有点坐卧不宁了。
他在御帐里来回踱着步,就像一头焦虑的猛兽,浑身都泛着一股凛凛杀意。
这些年来谁敢这样的给他添堵?谁敢这么的招惹他?
这要是不把那群暗地里的反贼给挖出来,他要不好好的出了这口恶气,乾隆觉得自己要少活了五年去。
就是这个时候,传旨太监又掀开帘子进帐来了。
“禀万岁爷,舒中堂又有折子递来了!”
出发时候还间隔半天呢,但从临清到木兰围场,几千里奔波下来,时间竟然被拉断了不少。
乾隆浑身的不痛快为之一收,他觉得舒赫德这次一定给他带来好消息了。
事实上上次也算是个好消息。
至少叫他知道了那两个字不是吗?
“呵呵,真是好一个皇汉啊。”
中原的那几个无忧头绪的案子是他们做的,给王伦逆贼钱财也是他们做的,甚至这次逆贼掉头往东去鲁中南,都还是他们做的。
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有把握将大批的军需物资送进山区里去,乾隆是一百个不信的。
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的粮食,要多少人去运输啊?
鲁中南的官军都是瞎子吗?
任这些贼子的手段再高明,总归不是神仙术法,不管是他们在中原做的案子,还是在清水教面前捣的那些鬼,乾隆都坚信是皇汉根基深厚的缘故。
中原那几个州府,大运河上,还有那清水教里,怕都不知道已在悄无声息中被皇汉渗透的千疮百孔了吧。所以那些贼子的手段才能这般的‘神乎其神’!
“于敏中!”
“臣在!”
别管内廷重臣有多少随驾的,王公勋贵又有多少随驾的,这商议国事,军机处领班大臣总是无法绕过的。
于敏中是个汉官,别看他是个汉官,但他依旧是大青果的军机处领班大臣,朝堂第一人。
当初乾隆二年乾小四复设军机处的时候,规定,领班军机大臣必须由满人担任,这一硬标准已经由乾隆自己亲手打破了。
没办法。傅恒、尹继善相继死了后,满清的大员虽然很多,但够资格也有能力担当起军机处领班大臣的人却是怎么也找不出一个。
不管是丰昇额、庆桂、阿思哈,还是阿桂、舒赫德、桂林等人,那都是起起伏伏,功劳不少,可犯的错同样不少。做军机大臣可以,做军机处领班大臣却都有些不够资格。
而福隆安、福康安呢,哪怕乾隆在他们二三十岁的时候就将他们抬入了军机处,但履历单薄,功劳也少,凭什么服众?
八旗官员青黄不接,乾隆无奈之下只能自食其言,把军机处领班大臣的位置许给了有二十年军机处大臣资历的刘统勋。
后者可谓是乾隆朝创造奇迹的第一人。
第九十二章 轩然大波
刘统勋可是比先前的张廷玉牛逼多了。
虽说从官职上言,张廷玉这位康雍乾三朝名臣,才是开启了汉官担任军机处领班大臣历史的第一人。可刘统勋就是比张廷玉牛逼。
乾隆二年复设军机处时可是明言要一直用旗人把持军机处领班大臣这个位置的,当初张廷玉就是因此被鄂尔泰压在了身后整整九年。而在雍正朝里,别看张廷玉是军机处的首席大臣,但那时候的军机处才是初立,规矩还没健全呢。且他前面一直都有怡亲王胤祥这位雍正的铁杆兄弟在压着。
其在军机处里真正的权柄地位比之两年前的刘统勋来可差了不少。
刘统勋,刘墉的老爹,当了两年的军机处领班大臣,在去年冬季一次上朝途中病逝,乾隆在朝堂上挑挑拣拣,那还是找不出一个能服众的满臣来,就只能把资历深厚的于敏中推上来了。
后者也就此坐上了第三任汉官军机处领班大臣的位置。
此刻御帐内随驾的大臣们已经悉数到场,两个折子也被乾隆发了下去。大家都传看了一遍了,纷纷被两个折子里道出的内容给震惊和激怒!
是啊,‘皇汉’这俩字太扎他们的心了。
不管是汉臣还是八旗。感情上都觉得很不是味儿!
“臣以为当彻查漕帮!”
于敏中的回答很坚定。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在中原再多费功夫了,这阵子皇帝在中原州府已经狠下了一番力气,可什么结果都没捞到啊。
倒是这条运河很适合下手。
它的利益纠纷虽然很众多,可它的‘空间’却很狭小。
有资格不动声色的就在寿张调集起上万石粮食的人或组织,有资格悄无声息的把刀枪药粉等违禁物连绵不绝的送到寿张的人或组织,那似乎并不难找!
运河上的漕帮就是最大的可疑对象。
上至直隶的通州、津门二帮,中到齐鲁的济左、济右等九帮,下到中原的德左、临前、临后等八帮,以及实力最是强劲的江浙船帮,都要彻查之。
而齐鲁的济左、济右等九帮就是重中之重。
因为若是没他们的帮衬遮掩,那就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运河上调集上万石的粮食到寿张,还能无人察觉。
“皇上明见,奴才以为于中堂言之有理。那皇汉贼子能悄无声息的调集大批粮食送到王伦逆贼的家门口,其在运河一线上必大有根基。思之运河之罗教,自先帝在位期间便加以饬禁,迄今五十年仍不见效用,屡禁屡起,奴才且以为此教与皇汉贼子当是有着脱不开的勾当。”
随驾的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官保上言。
这是一个朝堂上份量很重的八旗重臣,才能不算出众,但人行事谨慎,资历很深。在做吏部尚书之前,他已经在理藩院、刑、礼、户诸部都当过尚书了。
而户部尚书,也就是他的上个差事,才交任不过一年。
做过监察御史,当过刑部、工部侍郎,做过刑部和户部尚书的他,对于运河上的罗教事了解的非常清楚。
这就是一个打朱明时候遗留下的祸患。
一开始还只是漕丁之间的互助团体,主要是与官府谈判水手酬金、与同行竞争工作机会。但随着发展它就与佛道结合了起来,性质也慢慢起了变化。
罗教声势日益壮大,自然引起了清廷的警觉。雍正五年,时为浙江巡抚的李卫下令,将罗教的庵堂改为“水手公所”。
雍正七年,赣西巡抚谢旻检举了191名罗教徒,其中有僧侣68人。随后清廷在赣西查禁罗教,搜出了上千本经书。
乾隆十三年时,闽地一罗教女,为使入狱教首获释,教唆教徒攻城,战斗两天兵败,事后当地禁止罗教。
然后就是三十三年、三十四年,江浙苏南饬禁罗教,将各地八十余座庵堂改为“公所”。
罗教至此元气大伤,遂转为暗中活动。
可官保知道,这只是一种形式的改变,罗教根本就没有被真正的禁绝。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言,这种转移到地下的罗教,还要比之前时候的危害更大更深。
“臣等附议!”
哗啦啦的御帐中跪下了一大片。
乾隆当然不会不允。相对比漕运上一时半会儿的震荡,皇汉更重要。更何况这都快要封河了,到明年二月里开河还有两三个月呢。抓紧时间,完全可以将危害降至最小。
“大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德州德祥酒楼里,受邀赴宴的德州帮帮主李五,被突然扑出的八旗兵死死的摁倒地上。
上首主座上的德州知州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冤枉?你的冤枉再大,能有本官的冤枉大吗?”
想到藩台(布政使国泰)大人快马送到的书信知州就火冒三丈。
就因为自己手下的漕帮可能有不老实,他三年一次的大计审评能有个‘平等’就不错了。横竖‘卓异’是跟他没关系了。
知州岂能不恼不恨?
他三年的时间白费了,而且这三年里他孝敬上头的那些银子,……不,这倒也没白花了。
他已经搭上了藩台大人的那条线了不是么?
这次藩台大人在信里就说的很明白,最好他是能挖出点什么来的,要不然啊,等到龙颜大怒,他们这种临运河的官儿,一个个怕都讨不了好。
就跟中原那几个案子发生地的官儿们一样,一个个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原因,那清楚明了的很。
别说上头的人怀疑李五这些漕帮帮助,知州看了后他心里都生出了怀疑了。
“来人,抄家。给本官仔仔细细的搜检李五的全部家当!”
后者闻言挣扎的更是厉害了。
每年他要拿出多少银子来讨好知州他们啊,这些狗官竟然要绝他老李家的根。
可惜那八旗兵早用抹布堵住了李五的嘴了,他就是想要叫骂也骂不出声了。
这一切都只是‘皇汉’两个字掀起的轩然大波中的一丝丝,可惜远在凤仙山的赵亮对此是一无所知,要不然他还能乐一乐。
现在的赵亮,连着几天待在空间里,虽然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还有品味绝佳的水果吃,边上灶火上大锅里煮着的肉骨头更是能叫人垂涎欲滴,他是好吃好喝好舒服的过日子。
但就是太无聊了。
“谢天谢地,王伦的人是终于到了!”山顶上,举着望远镜的他清楚的看到了山下开来的那支头扎白巾的队伍。
第九十三章 皇汉的条件
山下那对扎着白巾的队伍,领头人是王真。
而王真都已经到了,王伦还会远吗?
到了这天半下午时候,王伦带领着主力兵马就开到了凤仙山脚下了。
只不过,“这人怎么少了那么多?”
赵亮愕然了。这人头规模他觉得要比堽城坝时少了一半啊!
大汶口一战才损失了一千多人,其中一半还是战斗力不强的后营,总不至于就隔了几天时间,清水教就又吃了打败仗,损失上三千吧?
目光看向身边的王真,赵亮看到的只是王真一脸难掩的难堪。
这少掉的三千人那里是战斗损失啊,大军撤离堽城坝时固然与清军有交锋,可损失真的不大,之所以少了那么多人,完全是这段时间里有太多的人偷偷跑路了。
赵亮留下的信王伦当然有收到,所以王伦在赵亮消失的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准备撤军,但在赵亮消失的当天,清水教就已经开始有逃兵了。
大家本来就因为信仰破灭而士气不高,现在又吃了一记大败仗,稍后还要钻入贫瘠的沂蒙山,这今后还有前途吗?
别说那沿途路上加进来的新人,哪怕是清水教的老班底也都有了动摇。内中一些投机者,看义军形势不妙,更是心生去意。趁着在山区行进的机会,岂有不早早溜之大吉的道理?
横竖天地那么大,随便选个方向走上一二百里,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依旧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尤其是手头已经有了些好东西的人。
王伦并没有用心的去阻拦他们,人你能拦着,心你还能拦着吗?
这个时候走了些不坚定者还是好事呢,省的到了沂蒙山他们再叛变投敌,那时候造成的影响和损失只会更大更坏。
所以,清水教军对逃兵是看似严谨,实则松懈,只要那人别做的太过分。比如串联其他人一起逃走啊,亦或是要走了不说,还想拿上几颗同伴的头去清军那邀功请赏的之类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势来,短短十天的时间,清水教义军便自己给自己来了个大瘦身。
“大浪淘沙,始见真金。那些要走的,又何必强留他们?”
拍着王真的手臂,赵亮把手向身后的洞口一指,“道不同不相为谋!”
“贵教人马虽然损失很大,可进了这沂蒙山区,有山川丘陵做掩护,那还是大有可为的。远的不说,就看那大小金川,你便可知道一二。何况你们还有我皇汉的大力支持呢?”
听赵亮提到了皇汉,王真精神立马一震,神态中所有的难堪和低落全都烟消云散。
这是因为赵亮真的做到了自己承诺的事。
他背后的三个山洞中储备了大量的粮食、油盐、布匹,甚至还有一些酒水和腊味,王真在第一眼看到那满山洞的物资以后,险些都要落泪。
他知道自家二哥没有选错路!
这皇汉的能耐有多大不需要再提,但他们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上千担脱了壳的大米,一包包的码放整齐,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大粮行的仓库里了呢。
不过王真要是真的有心的话,或者说他能跟他四哥王维那样一直主持清水教义军的后勤的话,他就能发现除了一包包黄麻袋承装的大米外,不管是油盐布匹,还是酒水腊味,与临清城内的一些东西都是那么的相似,甚至是相同。
不过这一点早晚会有人发现的。清水教里还是有不少细心之人的。
赵亮随着王真下山见王伦他们了。
一同下山的还有一挑挑的酒肉油盐和大米布匹,当这些东西一一出现在清水教人马面前的时候,上到王伦下到最底层的小兵全都沸腾了。
酒饱饭足之后,清水教人马按次序上山,一个个都用军粮袋把白莹莹的大米装的满满的。就这还只能装了一半去。
王伦撤军时候舍弃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些粮食,都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么。可以说是把最大的希望都寄托到皇汉身上了。要是凤仙山,赵亮真的在涮他玩儿,那清水教也就指日可待完蛋了。
万幸!
皇汉表现的一如既往的靠谱。
“本来按我们的预测,撤入山区的清水教人马该有万人左右,就在这儿准备了一千担大米。”至于油盐酒肉和布匹那都是搭配搭色用的。
“一千担大米,人均十斤,也不算增添你们的负担。”
“然后等你们赶到蒙阴了,那时候自然再有大礼恭候……”
赵亮说话中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天地良心,他之前真的是想着清水教义军主力能有一万人撤入鲁中南呢。可现在南北两支清水教人马加在一块还能有七千吗?
“王伦惭愧。让徐先生失望了。”
王伦表现的十分有涵养,一点也不见怒色。
“不失望,不失望。教主在不利形势下,能毅然决然的做出那般选择,实叫徐某大感佩服!”赵亮说的是真心话。他真的很佩服王伦的那一选择。
他可是第一当事人啊。
很多人置身事外的时候指点江山总是洋洋洒洒、头头是道,可一旦涉及其中了,就会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如赵亮当初在苏和泰事宜上的表现,可不就是拖拖妈妈,不干不脆的么。
可王伦却能稳住心神,默默地看着义军不断减少,看着大批的逃兵不追究,不急不躁的,这种心态赵亮不如也。
“千锤百炼始成钢,百折不挠终成才。丈夫在世,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岂有一帆风顺的?”
赵亮目光直视王伦,“还请教主能避退左右。”
皇汉要给老王家开价了,岂能让一干旁人旁听呢。
“你们都下去!”王伦一直平静的双眼猛地出现波动,他意识到了什么。
等其他人全都退下去后,王伦也不说话,只两眼紧紧地盯着赵亮。
“实话跟教主说,这大青果还没到药丸的时候,现如今起事,不管声势再好大,也终究会难以为继。这就是我皇汉的看法。”
“可虽然是如此,但前面说了,苍天大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砍到的。我皇汉对于教主这般的英雄人物是真心佩服的。”
“所以徐某就放言一回,您就当是我皇汉给王家所开出的条件!”
第九十四章 当头一棒(求收藏)
“三年!只要教主能在沂蒙山中坚持三年。”赵亮竖起了三根手指头,“日后改天换地之时,我皇汉若真的坐上了天下,对王家子嗣必有伯爵之封!”
虽说王家的几个兄弟和长嫂子侄全都在军中,可王家兄弟五支除了无后的王伦外的四家人,谁个没孩子留在外头?
起事时候王伦都撒出大把的银子给教众家属了,又怎么可能不想着自己人?
大家的目光即便时时刻刻都注视着王家人,可他们看得都是王伦,都是在清水教中有着不俗份量的王王氏和王朴、王维、王真三兄弟。顶多再关注一下王家下一代人中几个年龄大的小辈。而没有把目光看在王朴、王维、王真哥仨的老婆身上,更没有看在王家那几个小娃娃身上。
“当然,这事儿现在很难说定。谁也无法保证最后的真龙是谁。保不准这世间会再杀出了第二个汉高祖、明洪武呢,甚至就是教主也未尝不可能成就那真龙伟业。那时候这些话自就作罢了。小子在这儿说的只是假如我皇汉真能坐上天下!”赵亮话说的很坦然。
那不坦然的就是赵亮准备在这接下的一段时间中,慢慢的接触清水教的一些重要人物。
“这就是皇汉对教主的承诺!”
“三年,教主只要能支撑三年。”
“而要是能坚持到五年以上,那就是侯爵。”不管怎么说,这回报对王氏一族而言都是极丰厚的。
赵亮眼中,王伦此刻的脸颊已经抽搐起来了,他怕是一万个也没想到赵亮会说这些话。
这还真是一场红果果的交易。
“当然了,要是教主愿意归附我皇汉,愿意打出我皇汉的招牌,那未来便是国公之位也未尝不可商量……”
王伦再是冷静,听到爵位俩字也不由得一息。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乱搅,赵亮给出的许诺与他料想中的话,差别太大了。
他必须要静一静,冷静下来了,才好把事情给捋顺。
而赵亮也知机的转身离开,反正条件他已经开出了,就看王伦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他觉得叫王伦彻底投向皇汉的可能性并不大。
两边相接触的这段日子,赵亮对王伦的认知在与日俱增,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说自己真的看清看透了王伦。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又心如铁石的人。
不管是历史上的王伦,还是这个时空的王伦,敢在这个时间段又是在齐鲁之地起兵,那就必然是胆大包天,必然是心如铁石的家伙。
这一点他赵亮就是一个最好的参照物啊。瞧瞧他这个穿越者有多怂,那就可以知道清水教王伦有多么87V5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事情真的不可为的时候偏又能断臂求生。
毅然决然的掉头东向!
王伦或许是个土鳖,可他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鳖。他很清楚自己改直取京城的造反线路为掉头东向丢失掉的是什么,那是整个清水教的信念!
而一支举起了反旗的队伍,一旦丢了信念那还会有好吗?
从此之后,清水教义军的信念已经从改天换地,渡过末世大劫,变成为了生存而生存了。
王伦他肯定想的很清楚。
但想清楚的一切的王伦还能在临清做出往东去的决定,仿佛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给了皇汉了,这种人真的很厉害!
而如此条件下,王伦就是‘降’了皇汉,似乎是他最好最有利的选择。
可赵亮冥冥之中就有股感觉,感觉王伦是不会投的。
英雄好汉,总要有些坚持的么。
王伦也的确不打算投皇汉,但这与他希望王家子孙有个好未来并不矛盾。所以他很快就给赵亮了一个答复,他不仅要坚持上三年,还准备往五年上努力!
而且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成龙之机的。
这个过程中士气有所恢复的清水教义军也顺利的进入了蒙阴境内,后者位于泰沂山脉腹地,蒙山的北面,山地丘陵占全县总面积的九成以上,可以说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地儿太穷了。虽然在后世是全国果品生产龙头县,可在眼下这个时候,那真是穷的只剩下山的烂地方。
全县在册的人口也不足七万人!
不过,沂蒙七十二崮,其中三十六崮在蒙阴。
不管是赵亮还是王伦,都一眼相中了这里。
崮是一个地理名词,指的是山峰顶部平展开阔如平原,峰巅周围峭壁如刀削,峭壁以下是逐渐平缓的山坡的地貌景观,在地貌学上属于地貌形态中的桌形山或方形山,因而也被称为“方山地貌”。
大名鼎鼎的孟良崮、抱犊崮就都是其中之一。
有着如此险要的地理地势,只要有足够多的粮草物资,叫义军在这里再坚挺上几年,那可真的有极大可能。
当然,义军中的逃兵现象依旧不成断绝。只是人数在越来越少。
而那么多的逃兵,清军也不可能一个都捉不到。
于是,义军在凤仙山得到了大批补给的消息就第一时间传到了杨景素耳中,然后就是周元理、舒赫德。
舒赫德得到消息后吓了一跳,顾不得孔家人的热情招待,就快马加鞭的直奔军中。
看到了那些装的满满的军粮袋后才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脸色瞬间阴沉之极,宛如挨了一棒。
“中堂,那徐贼先是鼓动王逆掉头东向,后又在凤仙山给之大批补给……”这事儿怎么品都觉得不对。那么多粮食要悄悄的运到凤仙山的山洞里,纵然九仙山是山区,人口稀少,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吧?
“下官怀疑,那皇汉是否早就暗中储备了大量物资于鲁中南,而后引王逆东进……”
这样的以来,王伦军生存在鲁中南山区里的最大一制约环节可就不复存在了。
舒赫德脸色难堪的很,因为杨景素这话说的极有道理。“朴园(杨景素表字)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之前舒赫德他从王维的口中掏出了王伦率军忽然东进的缘由,心中还嘲笑王伦把皇汉想的太神乎其神了。
重重围堵中皇汉怎么可能给他们以足够的补给?
可现在……,舒赫德真的很想哭啊。天知道这么一来他要在鲁中南耽搁多久。
虽然他也历经过不少战事,可山地作战实非他所长,更非他所愿。因为那不好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大清朝论及山地作战,首推大小金川。
可在这里,前有张广泗、讷亲两个倒霉蛋,后有阿尔泰、温福两个继任者,封疆总督都斩了一个撤了一个,外加上了俩军机大臣,这教训惨无人睹!
王伦他们要真得到了皇汉足够多的补给,那他们最大的短板就等于被补上了。
只靠着沂蒙山险恶的地理地势,他们都不知道要跟清军耗到几时呢!
他督战一方,看似位高权重,但要是不能尽快解决问题,早晚要被朝廷问罪。
皇帝几时不至于斩他的头颅,那舒赫德一帆风顺的仕途也会遭遇重挫!
“这皇汉贼僚隐藏、谋划皆如此之深之狠辣,实我大清之巨患!”
舒赫德痛心疾首说。
……
此刻蒙阴山区,一处平坦开阔的山顶上,一群群的义军将士正看着中央堆积如山丘一样的粮草物资欣喜若狂。
第九十五章 被殃及的池鱼
济南城里。
起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赵亮,真是恨不能用痛哭流涕来表达自己的惊喜。
太意外了,太惊喜了。
完全没有想到的喜事突然的来到自己眼前,这种骤然间遇到的惊喜,叫两个小厮高兴地冒泡。
天知道他俩在听说了清水教的那些败讯后内心里是怎样的紧张和担忧。
是唯恐赵亮折在了战场上!
到时候他俩还怎么跟家里的老爷太太老太公老太太交代啊?
现在看着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跟前,那种欣喜与心安的感觉,真太美妙了!
“嗯嗯,进去说话!”赵亮挥手止住了二人。
与起点的欣喜雀跃不同,赵亮现在心中则更多的是疑惑。怎么回事?济南城里里外外都是兵丁衙役,仿佛是在搜捕什么人!
“没错,那就是在搜捕人。”起点去为赵亮收整行装,就在旁边搭话。“官府这几日正在抓漕帮帮主梁行舟呢。”
却正是赵亮引起的那场关系运河的风波,别地儿的漕帮帮主是不是遭殃了不说,横竖齐鲁境内的九个漕帮帮主是全落难了。
从德州帮的帮主李五开始,到济南帮的梁行舟,传闻,九个帮主已经被抓进去八个了。
只有梁行舟,见机的快速,在官兵找到他之前逃之夭夭了。
但看官府摆出的这个架子,那梁行舟显然还在济南城内。
“罗教?”
这个词儿好熟悉啊。
赵亮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现实中的一秘密教门,而是某本小说里的女主。大罗妖女,嗯,存在感还是很强烈的。
“据传闻,九帮当中德州帮的李五最先被擒。朝廷在德州帮的老堂船(相当于旗舰)上,发现了他们供奉的罗祖神像。还审问出了为首的庵主就是德州帮的帮主李五。”
这下事儿就闹大了。
罗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德州帮在陆地上的庵堂被改成了水手公所,李五竟胆大包天的把牌位转移到了自家的老堂船上面,这是明知而故犯。
不提其他的原因,只这一条曝光出来,李五就要完蛋。
虽说在泉城的传闻当中,如李五这样做的漕帮帮主似乎还不止一个两个!
“梁行舟?”
赵亮的脑子瞬间记住了这个名字。
“可惜啊……”实力有限的他根本就无法从茫茫人海中找出这个人,要不然真给他一顶皇汉的帽子戴,必然会叫皇汉的形象在世人眼中变得更加具体。
“你们在市井中有听说过皇汉吗?”
“尚未听说。只隐隐听到反贼……”
“罢了,去把老家寄来的书信都拿来。”打王伦起义至今,这都一个多月了。不管是这阵子赵老爷子赵爹寄来的书信,还是赵丰、刘树生递来的书信,亦或是何志辉、彭功昌传来的消息,想必都积攒的有一些了。
而这处小院子就是各方皆知道的赵亮落脚地。
立刻下去准备,一封封书信早被他分门别类的放置好。
几个木匣子里的信加在一块也才十封左右,可赵亮愣是看到了华灯初上时。
而后提笔写到了半夜,才梳洗歇息。
第二天他也没出头露面,横竖没人知道这座小院的主人就是御赐牌匾的松鹤楼的少东家。
可济南城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因为梁行舟的踪迹被找到了,在城北挨着大明湖的齐鲁贡院里。而且因为准备不足,官府也没能抓到人,叫梁行舟逃了。
这消息传出来,赵亮都不得不对梁行舟竖起大拇指,可真会找地方躲。
但官府没能抓到人,那岂能善罢甘休?整个白日里,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一队队的清兵和衙役,梁行舟的绘图更是贴满了街头巷尾。
赵亮特意去瞅了几眼,还别说,绘图画的挺像一个人的。
他对这个梁行舟很感兴趣,后者真太符合‘皇汉工具人’的条件了。
贡院后街的朱家场。
太阳偏西时候,一两不起眼的马车停了下。
赵亮下了马车,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对赶着马车的起点道,“自己回去吧,今晚上我有事要做。你等在院子里就行。”
反正书信要回的他都已经回了。赵亮在济南府也没什么事儿做,趁这个功夫就也来凑个热闹!
不然,只梁行舟东躲西藏的跟个耗子一样,就太无趣了!
这可是一场精彩的对决,怎么能一边倒呢?
朱家场就在大明湖的南岸,这里对应的是大明湖的西端,隔湖相望的就是铁公祠。
向西直线距离不足一里的地方就是小仓,而斜对着的湖北岸就是济南府的小武库,隶属于齐鲁藩库的大武库则在大明湖的最东头。
赵亮背着人钻进了空间里,整理起了晚上他要用的东西。
比如夜行衣,比如一桶桶的火油,比如一个个的定时器——装着药粉和燃香的小铁盒,还有过大明湖的小船和船槁。
他准备夜里乘船渡湖,去北岸的小武库走一趟。还要在贡院放一把火,以此来吸引济南官府的注意力,也加深一下大家对贡院的印象。
那梁行舟昨儿可才在贡院里被发现了踪迹的。
至于大明湖西头的小仓,他是真没兴趣。
粮食,他空间里多的是,不需要也不稀罕小仓里头的储粮。但武库他是真的很需要,不管是刀枪箭弩,还是枪炮药粉。这些都是有钱也难迅速搞定的!
沂蒙山里的王伦义军,粮食油盐什么的,赵亮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但大军坚持抵抗也需要大批的冷热兵器啊,总不能就靠着周家口的铁铺做活儿吧。而要大规模的外购兵器,他有没有能信赖的门路。
所以,抢一抢我大清,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当天夜里,大明湖南岸的贡院忽的燃起大火,在火光冲天之际,一身黑衣的赵亮已经大步的从大明湖北岸的小武库里冲出了。
行动极其的顺利,药效强劲的蒙汗药在此行中立下了一大功。
一包药蒙翻了小武库夜里守卫的赵亮,这次手上甚至都没沾染鲜血。
那些人在灶房里煮汤做夜宵,他顺手把药放进了锅里,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倒了所有人。
以至于小武库失窃的消息直到天亮了后,才传进了一夜没合眼的布政使国泰的耳中。
第九十六章 好汉梁行舟
“这是在报复么……”
听到小武库被整个搬空之后,国泰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贡院被烧可是大事,他忙碌了一整夜眼皮子都没合上一次,也就是看到了衙役从现场找到的诸多证据——大批的小铁盒后才松了口气。
那些小铁盒能充分证明贡院失火一事纯属匪人故意纵火,而非意外,这就能给国泰减轻很大的压力。
谁叫徐绩还在前线戴罪立功呢,济南城里现在他这个布政使最大。现在出了篓子,背锅的就也只能是他。
可屁股才落椅子上的国泰就立马又接到了小武库的噩耗……
他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皇汉!
因为那手段太皇汉了。
小武库虽远不如大武库,可里头好歹也有冷热兵器大几千件,还有上百桶的药粉和火绳等物,一夜之间被清空,还没有留下半点的蛛丝马迹,这绝对是皇汉么。
除了皇汉,这世间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种鬼神莫测的手段要是遍地都有人会使,天下还不乱套了啊?
何况从贡院现场发现的那些小铁盒跟临清粮仓发现的那些小铁盒是一模一样,后者的始作俑者可已经被确定是皇汉无疑了。
自然的,贡院失火一事就也是皇汉所为。而同一时间发生的小武库失窃事件,与之难不成还没有密切的联系么?
贡院失火难不成不是皇汉故意放出来吸引大家眼球和注意力的么?
以此来掩护他们在小武库的行动?
这个推论等式很成立呢。
国泰紧接着就想到了梁行舟!
甚至进一步觉得……
“大人,依卑职之见,那梁行舟……,怕真就是皇汉里的一员呢……”
济南知府的声音有些发飘。因为过去的几年里他可拿了梁行舟不少的银子,给梁行舟行了不少方便的。
国泰也闭上了眼睛。
是啊,梁行舟肯定是皇汉的一员。要不然皇汉为什么偏就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不就是在围魏救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叫梁行舟打城里顺利脱身么……
国泰脸上一晒,想转移注意力,哪那么容易?
对比神秘的皇汉组织而言,活生生的梁行舟更具有捉拿归案的可能!
而且他都已经‘逼’的皇汉这般行事了,可见他们距离梁行舟已经不远了。
而此时刚刚得到消息的梁行舟,也正一脸懵逼的望着跟前的小弟,看着对方两眼放光的样子,哑口无言。
“我这就皇汉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甭管梁行舟知不知道,他就已经是‘皇汉’了。只看这个小弟的表情,那就能知道他对此有多么的深信不疑。
甚至就连梁行舟他自己把前因后果的想了一遍后,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皇汉。
怕不是在梦里加入吧?笑!
济南贡院已经有人着手整理了,来年还要乡试呢,可耽搁不得。而小武库失窃的案子却跟没有发生一样。官府的主要力量依旧在对梁行舟紧追不舍!
而后者的大名呢?也是在这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就迅速的逾越了济南府一地,更跨越了漕帮这一界线,已然在短短时间里传遍了半个齐鲁的三教九流。
因为‘皇汉’这俩字已经传开了。
满清官府是很难长期保守秘密的,尤其是在全力缉拿追查‘反贼’的时候,你不可能不叫人知道那两个扎透了无数人心的‘字’。
于是,不知道多少漕帮弟子开始对梁行舟破口大骂,就是梁行舟这类的人才害得他们这段时间过的这么凄惨的;同样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同道对梁行舟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那还是清水教除外,第一个崭露头角的‘江湖好汉’呢!
值得佩服!
谁叫‘皇汉’这俩字太牛逼了呢!
一听入耳,第一个反应就是太高大上了。
被冤枉的梁行舟依旧跟耗子一样躲在济南城内的阴沟里,济南大街小巷的搞得太严实了,这么多天了他也没寻到出城的机会。
而赵亮这是也觉得束手无策。他连武库都给搬空了,国泰他们却还始终盯着梁行舟不放,他还能怎么办?
去杀了国泰么?
舍不得呢。
这可是仅次于和珅级别的巨贪,是能败坏一省吏治的牛人。
舍不得,也杀不得的。
这样一来,只是赵亮就感觉着十分的被动。仅仅空壳一个的皇汉,面对这种需要真正的实力来运作的事情时,完全束手无策啊。
“还是需要硬实力啊!”
虽然理智告诉赵亮完全不需要着急,给他个十年八年时间,凭着他手中的财力,完全可以一点点的把‘组织’力量发展壮大。
到那时候,兴风作浪,翻云覆雨,就都是等闲。
可此时此刻赵亮的内心里还是有了一丝急迫感!
这次回去似乎可以把学校建起来了。本来他是准备在和珅最大之后才着手建学校的,但现在要提前两年来搞也不是不行,只要学校低调一点,搞得规模小一点,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先推出一个幌子,梁姥爷的私塾。
梁姥爷的私塾这两年里虽然扩大了又扩大,老师从一个变三个,学生从开始的二十来人变成了现在的五十多人,但看在赵亮的眼里,那还是上不得台面。
这回他赵家大公子,有幸大难不死,那当散财以积福。
老人言:慎言可免灾,散财能积福。苏秦因会说而死,石崇因财多而亡。人皆欲会说话,苏秦乃因会说而杀身;人皆欲多积财,石崇乃因多积财而丧命。这道理是十分简单易经懂的,只是能做到的很少。
但现在他赵大爷就来做了,那也不显得很突兀。
造福乡梓么。
首先要扩大梁姥爷的私塾。从五六十人扩大到一百人以上,班级要从三个变五个,并且规定每班的前十名免交学费,也就是束脩。
前五名还会发放奖学金。虽然不多,只一人五小吊(五百文)。可月试是每月一次,一个月就是五百钱,这对一般人家言已经很多了。第一名更是奖金翻倍,且连日用的笔墨纸砚都给你包了。
这条件一经打出去,谁敢说老赵家不是在助学育人?
有这样的名头笼罩,赵亮的学校只要不太离经叛道,人数也不是太多,就足可以进行下去。
第九十七章 赵亮飘了……
济南城南,火神庙街。
稍作打扮的起点走进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茶馆中,没去座儿上,而是看着柜台上打着算盘的掌柜走了去。
“客官您要点什么……”
掌柜的笑脸相迎。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起点声音压得很低,但吐字清晰。
掌柜的不假思索的来了一句:“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然后他双眼瞬间睁大了。
茶馆里还有两个小二,见这人一进门就直奔掌柜的去,便留上了心。再看掌柜的神色,心中顿时发急。
其中一个转身就往掌柜的奔来,手心翻转朝后,袖子里的一根铁刺瞬间就滑了出来。掌柜的忙挥手把人拦住,看着起点,“这是贵客!”
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起点里面说话。
掌柜的姓王,是王伦的远房兄弟,店里的小二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侄子。后院忙活着烧水的妇人是他婆娘。
这是王伦手中隐藏的最深刻的一据点,也是王伦他最信任的一个据点。把这个据点告知赵亮,这就是王伦给予皇汉的回报之一。
至于‘地振高冈,一派溪水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这句暗号的来历,那当然是出自赵亮的口了。这本是赵亮告知王伦的接头暗语之一,他也想不到王伦会转头把这句话用在济南府。
起点此来只为了一件事,问一问清水教人是否有梁行舟的消息。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自从清水教起事,王松就开始老实做人。
等清水教局势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到他耳朵中后,王松虽然不能判断其真假,却也变得更加龟缩起来了。
“这是济民钱庄的银票,掌柜的收好了。王教主在沂蒙山内短期里顾不上您这儿,这些银子,您就先拿着用。”
总额一千两的银票,除五张百两银票外,余下的都是五两、十两的小票。
从茶馆里出来,起点立刻就回去通报了。
赵亮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至此他算是彻底没法了。
“无缘啊!”
然后就彻底抛开了梁行舟,也不打算继续‘打家劫舍’,为梁行舟提供掩护了,而是写了一道帖子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济南府通判安和壁的府上。
后者是英廉诸多门生之一。
听闻过赵亮与英廉、和珅的关系,更知道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新式织布机,就出自赵亮的手。
见到赵亮登门拜访,别说他还带来了一份厚礼,便是什么也不带,只凭着赵亮这个名字,安和壁也会见一见他。
然后对于赵亮的请求是一口答应了下。
松鹤楼要在济南城里开分号了,赵亮送上了两成干股,安和壁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去岁秋末本官来泉城履新,途中路经临清,虽未能亲到松鹤楼一饱口福,却也听说了贵号生意那是一个兴隆。如今这松鹤楼的分号开到了济南府来,我可是有口福了!”
安和壁说的绝对是场面话,可赵亮也要笑脸迎奉着。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哪怕明年这时候和珅发迹了,赵亮搂抱大腿搂的再结实,可他终究是个商人,天生的在这些做官的人跟前就要低一头!
哪怕和珅牛逼大发了,他赵亮也不可能立马张狂啊……
历经了清水教一事后,又抱上了和珅的大腿后,赵亮发现自己再对安和壁这种‘小官’低头,那心里头竟然生出反感了。
这可是绝对的第一次。
当初就是面对淮宁知县张穆的时候,他也能毫无心理压力的伏低做小。
现在竟然敢对通判不爽了?
赵亮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不对,不知不觉中,他竟然飘了。
跟清水教混了一段日子,看着清水教接连砍了一些当官的人头,他就也能藐视当官的吗?
这可不行!
他需要尽快的往淮南走一趟,离开齐鲁这个环境,多跟百姓商人接触接触,好沉淀沉淀!
……
“帮主快走!姓刘的把您卖了——”
都城隍庙街的一处小巷子口,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疯狂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梁行舟闻讯警醒来,想也不想就拎起包袱,拿上斗笠,往后门奔去。
箭矢划破长空,精准的穿透了那小年轻的背心。
后者噗通倒地,致死两眼都在望着巷子里的那一扇门,可惜他到死也没能看见那扇门被打开。
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老江湖,梁行舟做事决然绝情的很。发现势头不对就立刻当即走人,把老婆孩子都全抛下了。
而他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丢下,现在再丢下一个小弟又有什么不能的呢?虽然这个小弟对他很忠心很忠心。
巷子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青年倒地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挺精明的。竟然看出了自己在讨他的话,假装应付着,猛地跑路,搞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要不然怎么可能叫他逃到这里?
但万幸的是他已经从这小子口中掏出了一句最重要的话来,梁行舟果然是皇汉!
老刘祈祷着这能叫他立功赎罪,不然啊,他窝藏逆犯的大罪,那也是要抄家灭门的。
他死了也就死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什么福没享受过啊,死了也不亏。可他的儿子还小啊,他的孙子更小,他们死了就太不值得了。
老刘当初敢隐匿梁行舟,那也是自诩自己是江湖义气好汉。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发现自己真算不上好汉。
这年头要当好汉讲义气,代价太大!他付不起。
除了后门梁行舟就已经戴上了斗笠。脚步看似不急,实则却很迅速的往外走。
但是,整个都城隍庙街都已经被清兵和衙役们包围了。他再怎么走,也只能躲得开一时,躲不了一世。
身后传来了一阵飒飒的脚步声。
梁行舟回头一看,只见十来条人影手持刀棒的奔来,他连忙凑到一处店铺里去。本就阴沉的面容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该死,该死!”
第九十八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都城隍庙街就在都城隍庙的前头,而所谓的都城隍庙也就是省城的城隍庙,按照敕封那是公爵一级的——威灵公。
这地方挨着的就是济南城守守备署和左营参将署,再往西是历城县的官衙。历城县就跟陈州府城里的淮宁县一样,都是附郭县,而且比后者更苦逼。
后者只是三生不幸,知县才附郭的,历城知县却是三生作恶,才得以附郭省城。
想想一个七品芝麻官整日里面对着知府、按察使、布政使和巡抚等大员,那是何等苦逼?
县衙隔着一道街就是城守参将署和知府衙门。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衙门,不是为别的,只是叫你知道这条都城隍庙街周边都是什么地方,这里本就是济南内城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梁行舟敢往这地方躲,本也确实起到了灯下黑的作用,可一旦事发了,他想从这地儿逃出去,可就难得太多了。
济南城守营与巡抚抚标的人马虽然大半被调去战场了,可只凭剩下的人马,还有城内大小衙门的差役白役,那夹在一块也有上三千人。
捉拿反贼又不是被拉去上战场拼杀,这些人的士气旺盛着呢。
那些清兵先不提,就说那些差役和白役,前者提刀后者拿棒,这几日在济南城内可不是一般的豪横。
梁行舟躲过了第一波躲过了第二波,可他总不可能躲得过第三波、第四波……
都城隍庙街是挺繁华的一条街道,但面积也终究有限。
梁行舟躲进了一家饭馆里剧烈的喘着气息,左手掐着小二的脖子,右手紧握一把雪亮的短刃。
“……”小二一个字也不敢说,只两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梁行舟。
他从来没见过梁行舟,外头张贴的绘图也与梁行舟本人顶多三分像,并且梁行舟现在又有乔装打扮,可现在他无比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传说中的皇汉反贼梁行舟!
小二的泪眼不值钱的往下流。
这位爷制住了自己有屁用啊,不说自己一个跑堂的进了包间这么久不出来,掌柜的会不会火气冲天的使人来叫,就说外头的官兵衙役,那可是一家店接着一家店的挨个搜捕,马上就轮到他们这儿了,这位爷真觉得自己能瞒的下去么?
梁行舟耳朵里也已经能听到外头的喧哗声了,他很清楚自己马上即将暴露,时间已经进入了不可扭转的倒计时……
更知道区区一个小二的性命,在外头那些官家大爷眼中,屁的份量也没!
“自己的死时,已到了……”
虽然梁行舟本人极度抗拒死亡,他还不到四十岁,他不想死。他死了,谁还能给他们梁家报仇雪恨呢?
因为头上戴着了一顶皇汉反贼的帽子,这就背上了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一死,他的家人,男女老少谁也都别想活!
可梁行舟又很清楚自己不能不死。
如果被官府活捉了,他们为了掏出自己所知道的‘皇汉’秘密,怕是会变着法的拿酷刑来炮制自己呢。
到时候就算他说自己不是皇汉,官府能信吗?怕只会以为他嘴硬。然后更变本加厉的拷打他!
想到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用烧炙、截耳、割筋等酷刑来惩罚底下的帮众,梁行舟就不寒而栗。
那滋味他可不愿意挨,哪怕是死了,也死的干净利索,不去受罪。
“唉……”梁行舟叹了口气,掐着小二脖子的左手不由得放缓了三分力气。自己都是死定了,何必再牵连他人呢?
“梁爷……”小二开口道,声音中充满了祈求。
“罢了……”梁行舟想到了那到死还忠心耿耿的小弟儿,心里头不由得一软。眼前小二与他那个小弟儿年岁仿佛,他今天已经害死了一个,何必再去害第二个呢?
可就在梁行舟要松开手的刹那,门突然响了。
从安和壁府上回‘家’的赵亮才走到都城隍庙,就听到身前身后都响起了喧哗声,再一寻摸,发现原来官府把整条街道前后左右都给封了。
他立刻就想到了梁行舟。
而事实上官府封街也的确是为了梁行舟。
本来他都已经把这个人踢出计划外了的,可机会自己撞到他头上来了,那岂能不努力一把?
当即就下了车,在大街上转悠了起来。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赵亮的鼻子可是很灵的,他从身边低头擦过的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并不强烈的血腥味,那当即就挂上心了。
然后发现那个有心人,一路上是躲着差役官兵走,那原来的两份怀疑就变成了十成十的了。
穿着一身便服的赵亮上楼走到包间前的时候,赵亮已经是徐仕雄了,手中还多出了一个包裹,而外头搜捕的官兵衙役也已经很近很近了。
“皇汉特使,特来拜访!”
声音不小不大,能叫一门之隔的梁行舟听得清清楚楚,当然那被掐着脖子的小二也听得很清楚,眼睛里立刻露出一抹诧异。
“怎么?这位梁爷还不是皇汉反贼么?”
梁行舟并没注意到小二的诧异,他现在整个人都对皇汉两字十分的过敏,精神全被门外吸引去了,早不在意手里的小二了。
拨开门栓。
赵亮推门走了进来,那年轻的面容立刻把梁行舟吓了一跳。
“这就是皇汉特使?真的假的啊?”
“梁帮主可真是叫在下好找啊!”
赵亮开口第一句话后,立刻伸手止住了梁行舟的客套。“闲话就不多说了,此处非久留之地。你马上下到大堂,等稍后我闹起动静,你就大喊杀人了,把这东西扔在桌子下,趁机开溜!”那是一个点了燃香的小型药包。
“如果有幸逃脱,那就去这个地址留信,来日还能再见。”
而要是没办法逃脱,那该怎么做,也不需要他多说。
梁行舟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他老婆孩子说丢就丢了,忠心小弟儿说扔就扔,何况是赵亮这个刚初见的人呢?
闻言是掉头就往门外走。
“这位爷……”
小二哥要哭了。
对自己有心软的梁爷走了,现在这位真皇汉好汉来了,他还会对自己心软吗?
自己这是是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别哭,不疼的!”
赵亮言语未落就咔嚓一下扭断了小二的脖子。
他再不想滥杀无辜,这人也是万不能放活的出去的。
丢开尸体,赵亮大步往窗口去。三五步间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副强弓和一壶利箭……
第九十九章 真·气运之子
“嗖嗖嗖……”
箭矢连珠般射出去,每一箭都能将一人钉在大街上。
那本来就因为封街和兵丁差役的沿街搜捕而精神紧张的路人,这时候是再也控制不住紧张情绪下的自我,一个个全都发出了尖声的惊叫,同时间他们也像无头的苍蝇一样,胡乱的奔跑。
楼下也发生了混乱。
梁行舟的嗓音很洪亮的传进了赵亮的耳朵中,然后喧哗的人声和着座椅碰撞翻到的嘈杂,非常完美的酿造出了一股人流。
那立刻就引得清兵衙役上前拦截,然后赵亮就调转目标,嗖嗖两箭过去……
“来,咱们再听一个响!”
当然已有人发现了赵亮,窗扇遮掩下,下头街面上的人纵然看不起赵亮的面容,可也能看到他手中的弓箭。
赵亮收身躲回了墙壁后,然后甩手扔出了几个特大号鞭炮。
“咚咚咚……”声响仿佛闷雷一般,街道上黑烟升腾,可实际上的杀伤力却几乎微乎其微。
这么做只是为了叫街面上变得更加混乱,还给梁行舟走人创造条件。
事实上梁行舟这时候已经溜到‘圈’外了,他对那个看面相就知道年纪不大的皇汉特使真佩服的五体投地。
舍己为人,人先己后,杀身成仁、舍身取义……
脑子里是反反复复的出现这几个词儿。
因为那个皇汉特使是明显在拿自己做诱饵,好给他逃亡争取机会。
以至于此刻的梁行舟把后者‘从哪儿来的弓箭’这一明显无比的有问题的地儿都忽略了。
内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感激。
甚至都发誓要在日后为‘好汉’报仇雪恨,一定为皇汉组织多努力效力。
第一批清兵和衙役涌入了饭馆中,赵亮走到门口,向下一看,就见一群清兵围着一个当官的,全都对着二楼虎视眈眈。
可他们一时间的都不敢闯上楼来。
外头的那阵子箭矢可是让他们知晓了厉害,箭无虚发,又力道十足,这可不是一般人。
秦建业的大脑甚至还有些懵逼。
他认识梁行舟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行舟还有这么一手厉害的箭法。
那是一个很员外形的人,看着可不像啊。
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深藏不露!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眸子,一双充满了杀气的眸子。可这双眸子不像是梁行舟的啊?
秦建业瞬间有点愣住。
门缝的后面,赵亮两眼直视秦建业,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可没有愣住。而是,抬手就是一箭。秦建业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箭射中了脑门,当场毙命!
历城知县周向发人还在饭馆的外面。
刚才的箭矢和几颗大爆竹可吓坏他了。真太危险了,那死的清兵中的一个距离他就两三步远。
现在他人躲进了边上的店铺里,小心肝还在噗通噗通的猛跳着!
“什么?”
外头又跑来了一个人,一脸慌张的对着他说些什么,周向发精神不集中,没听清楚。喝问一句却也没叫人‘探知’真想。因为这人所说的消息实在有点让人惊骇。
“城守营的秦都司死啦,被梁行舟那贼子一箭射死啦……”
现在那饭馆一楼的数十名清兵衙役全都躲起来了,躲在楼上那位爷看不见的地方。连给秦建业收尸都不敢,因为秦建业的身边又倒下了俩个。那没人愿意去做第三个!
周向发的脸都青了。秦建业这么一死,似乎现在场的人里头,就他这个知县老爷最有牌面了。谁叫那撮兵里头连个接位的六品千总都没有呢,只有一个小小七品的把总。
历城知县虽然也是七品官位,但比之一样是七品的武官把总,可有牌面多了。
“还快去禀告严参戎(参将)。”周向发破口大骂。
他才不愿意重蹈覆辙呢,还是丢给后头的严思成更正确。
先是被射杀了多人,后又有爆炸声,想必后头的严思成(济南留守参将)和知府大人很快就会赶到的。
他们俩才是这次缉拿行动的文武主官。
严思成比济南知府更早一步抵到,身边时刻都有盾牌遮掩,却是在来的路上已经接到了警告。
“这梁行舟真藏的有那么深?”看到了街面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他眼神猛地一缩。
但思及梁行舟于他脑海里的模样,严思成还是很难相信那是真的。
他跟梁行舟可不是见过一面两面了。那人圆滚滚的,胖乎乎的,拉关系、做买卖确是把好手,但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硬功夫?
看他的手,看他的胳膊,看他那身肉,那都不像啊。
他彻查济南漕帮多日,审讯了不少其帮中的要人,也没听人说过梁行舟练过弓箭啊。
这一切真就跟皇汉的神秘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严大人讷,你可来了。贼人就躲在临街二楼的那个房间,但梁行舟那厮射的一手好箭……”
周向发看见严思成后,如久旱逢甘霖,立刻上前。只想着赶快把事情交代清楚,把第一线的事儿全推给严思成去。
严思成能坐上参将的位置,自然不是傻鸟。立刻就明白了周向发的心思,可他不仅不气怒,反而高兴的很。
文人就是文人。才死了几个人就吓破了胆。
他严思成才不怕呢。
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赵亮的藏身之地,这可是大功劳,哪里是什么危险。
“传我命令,都给我上,给我冲。活捉贼子的,赏银一百两!”
军队里混出来的严思成很清楚该怎么鼓舞士气,那就是拿银子砸。而根本不需要身先士卒!
轻蔑的撇了一眼周向发,严思成红光满面。
洪亮的叫喊声连二楼的赵亮都听得见,要不是那严思成着实小心谨慎,他早一箭射过去了。
不过……
赵亮嘴角挂满了笑容,他果然是气运之子。
清军要发起‘总攻’了,可时间偏偏赶在了……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恨不能震动济南全城。
周向发吓的抱头蹲在了地上,严思成也被这霹雳一样的巨响震的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
饭馆已经整个都被震塌了,还波及到了两边的近邻。
里头的清兵衙役不知道死了多少,又还有几人能活,可街面上的清兵衙役和行人,是全都抱头鼠窜。从空中落下的碎屑砖瓦如雨点样儿打落。
淡黑色的烟柱直冲起了三两丈高。
第一百章 人呢?
已经悄悄地溜到都城隍庙的梁行舟浑身猛地一抖,这声响叫他想起了那个包裹,那个皇汉交给他叫他带去一楼的包裹。
“皇汉的汉子竟都这么烈性?”
梁行舟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对皇汉的感激和对满清的愤怒,而是心灵上的震动。
他虽然只在短短的时间里跟那人照了一面,可他没从那人的脸上看到一丝的死志!有的只是冷静从容和对他的一丝关切!
且后者自我介绍时说的也是皇汉特使,而既然是特使了,那身份总该不一般吧?
梁行舟觉得自己还没强大到值得皇汉这般对待的份儿上。
难道是中间出了差错?
毕竟这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谁会那般从容不迫的面对死亡呢?传说中的死士么?
这种死都不怕的人有多么的可怕,作为齐鲁江湖道上的一方豪杰,梁行舟清楚的很。
反正他漕帮底下是没这样的人物,别看齐鲁漕运九帮在江湖绿林中大名鼎鼎,但没就是没!
严思成回过神来后就是火冒三丈。到手的功劳飞走了?这死人哪有活人香呢?
“快,快给我去找。就是一根手指头都要给我找全了!”
潜意识里严思成以为这爆炸是‘梁行舟’自尽搞出的,但他身边的亲兵也不全是废柴,悄悄的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
爆炸是在一楼爆的!
这一点只要留神一下就能醒悟过来,哪怕当时没留意,看爆炸后留下的痕迹也能猜出一二。
要是在二楼,那楼顶的砖瓦早被彻底掀飞了。
严思成明白过来后,整个人立即精神大振。梁行舟人可是在二楼的,这一楼爆炸,只能是他早做下的后手,虽然爆炸威力厉害,却不见得梁行舟就一定会死。
“来人,来人。都跟我上——”一定要把梁行舟给翻出来。
周向发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身边的捕头问他道:“大人,您看这……”把手往边上一指,却正是那饭馆的掌柜的和几个小二。
梁行舟不去别地儿躲藏,偏来到这家饭馆,谁敢保证他们彼此间一点联系都没呢?
而且就是没联系,棍棒酷刑之下,那还不是叫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到时候案子做好做定了,那也是份功劳不是么?
面临生死考验时胆怯如鼠的周向发,这个时候可大脑伶俐的很。“速速将他们拿下,不准走漏了一人!”
之后不等这位周大老爷舒舒服服的找地儿坐下喝一杯茶,济南知府、齐鲁布政使国泰、按察使孙廷槐等大员就悉数到场。
如此又哪里还有周向发座儿的地儿?
等周向发向这几位大佬介绍完情况,国泰、孙廷槐两人脸色就都有些不好看了。尤其是孙廷槐,他可是主理一省刑狱的最高官。今天抓捕梁行舟一事上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要还拿不到活人,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毕竟济南帮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梁行舟暗中都不知道为皇汉做了多少事,他一个失察之过本就是免不了的了。现在又……
躲在空间里安安稳稳的赵亮瞄了一眼正暴跳如雷的严思成,心中算计着还要几分钟,他闪进空间的同时可顺手丢下的第二个包裹的——整整一桶药粉。
“也快了啊……”
“轰——”
一声比刚才的爆炸声更家猛烈许多的爆炸。
国泰吓的一抖手,一盏茶全洒在了官袍上,边上的周向发已经反射性的抱头蹲地了。
“严参戎死的真惨!”
严思成的尸体被人从废墟里拔出来了,在场所有当官的看了后都忍不住流了两滴泪。真的太惨太惨了!
然后周向发就一脸苦逼的被发配到了第一线。
虽然他不用亲自进到废墟里去,同时他也不敢进去,谁知道哪儿还会不会有第三次爆炸呢?
但周向发依旧胆颤心惊,官袍之下,俩腿都在发抖。
一具具尸体沿街排放。
从严思成打头,然后是秦建业,依次往下,足足四五十之多。同时还有大批的伤员被运出去,一个个惨叫连连的。
这一次,赵亮很轻松写意的就给满清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伤。
就是有些牵连无辜了。
从空间里看到被衙役给拿下的饭馆老板和小二,赵亮知道这些人恐怕很难得好了。可惜,他现在真的很束手无策。
“唉……”叹息一声,赵亮心里有点小不好受。这可不是鳄鱼的眼泪,他赵亮的良心还没彻底冷透呢。这种事儿不经历个三回五回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要他说,那些上位者为什么总是视底层小民为草芥?那就是见的死人太多了,或是亲手经办的死人太多了,自然的就慢慢当成数字了。
赵亮的冷漠现在显然还没修炼到家。
国泰、孙廷槐简直要疯了。没能拿到活口,还丢了一个参将一个都司,死伤上百人,更重要的是他们翻遍了废墟,却连梁行舟的尸体都没找得到。
这简直是挑战他们的底线。
“找!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人来!”
国泰看着周向发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人的。
秦建业、严思成都死了,经手事儿的几个官儿里只有周向发一个(某把总被忽略了),能信誓旦旦的说梁行舟就在饭馆里的官儿,也只剩下了周向发一个人。
可现在梁行舟人呢?
别说人了,尸体都找不到。
国泰的一腔怒火只能对着周向发发泄了。
这事儿是很难保密的,到了这天晚上时,满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某个小院里,起点和飞卢正就着猪头肉喝着小酒。俩人的样子别提多自在了。可同时他们心中也有着深深地不解。
“你说那么多人围着呢,大爷他是怎么脱身的?”
飞卢翻来覆去的想着,脑细胞都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但一点头绪都没。
就他所知道,那处饭庄可不是皇汉经营的据点,没有密道供赵亮悄然脱身的。何况官府现在都恨不得挖地三尺的查找,就连饭馆左右的店铺都遭了殃及,地面被翻了又翻,什么也没发现啊?
“咱们家大爷那神乎其神的手段还少么?”起点说。
第一百零一章 一封信和一枚戒指
同样不解的还有梁行舟。
他也探听到了这一消息,整个人一样的懵逼。
人被官府那么多的兵丁衙役包围着,怎么可能凭空不见了呢?
难道那处酒馆是皇汉在济南府的一处据点?
可就他知道,饭馆的掌柜和小二已经全部官府拿下了啊。这怎么品都叫人觉得味儿不对!
他在听到第一声爆炸的时候,就暗自改变了主意,不在都城隍庙存身了。毕竟这里危险性是很大的,而且他还认为皇汉的人‘宁死不屈’,那么皇汉给他的那个地址就肯定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现在的他已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舒舒服服的安置下了。
那里头准备的不止有人一应的生活必需品,还有各色油膏、米粉、胡须、黏胶等化妆品,以及各种行头和不同的身凭。
梁行舟改头换面后当即去了附近一茶馆,很轻松的就拿到了自己所要知道的全部消息。之后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去了住处。
“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
赵亮在空间里整整躲了三天三夜,确定周遭真就没人盯着了,这才跳脱出来。
“你家的二百两!”
还有,“你家的二百两!”
这几日被炸塌的饭馆左右两家店面都受了不小的影响,赵亮一家丢了二百两银子。不管怎么着,这些银子丢出去后他心里好受点了。
他这是把殃及无辜的犯罪感全回报在这两家的头上了。
然后快步赶到都城隍庙,闪身又钻进了空间里。
天亮后,都城隍庙前人来人往,赵亮换好一身常服,再一个闪身溜了出来,继而混入人流中,安安全全的回到了小院。
起点、对赵亮的出现全无半分意外。
这位大爷能从那般危险的境地顺利脱身,现在回来了,那还不是理所当然?
他们在这几天里已经很利溜儿的去寻找酒楼地址了,很是为赵亮找到了几个不错的候选,同时还联系到了两个名厨。
因为鲁西北闹出的那场乱子,王伦起义波及到了整个东昌府,那里可是鲁西北最精华的地方。然后义军东去,又将混乱传入了鲁中南,这真的对地方经济有很大的影响。
济南作为齐鲁的首府,近来多出了不少的手艺人。
只要愿意花钱,找几个名厨还是很简单的。
起点他们就也联系了两个,都是小有名气的厨子。价钱也并不太高,因为这俩人在‘名厨’这个阶层中只属于中下层的阶位。
俩人跟着赵亮走过不少地方,见多了赵亮开分号的步骤,这‘助理’做的挺好的。
赵亮直接就把这事儿叫给他俩去打理了。
早晚起点都要放出去独当一面的,不管是明里暗里,再次之前历练都是少不了的。而现在那就历练。
至于赵亮本人,则悄悄的去了另一处小院。
可是……,没人啊!
房间里那套化妆用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还有一捏身凭路引也没留下一张。
除了一封信和一枚戒指!
信当然是梁行舟留下的,信里头对皇汉是一百个感谢,还隐隐表达了效忠之意。可是他与皇汉预定的地点却不是济南城内,而是在东平州的安山镇。
戒指就是接头信物!
这安山镇就是水浒里宋江率军攻打东平府,曾大军驻扎过的安山镇。书中说安山镇距东平府四十余里,那与现实自然是有不符的,可也多少有几分相似。
这安山镇就在大安山下,因而故名。于元、明、清三朝为运河中枢总汇之地,忽必烈至元二十年(1283年),兵部尚书李奥鲁赤总统领民夫83万人,开挖安山以南,经袁口、开河至济宁的运河。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礼部尚书张孔孙、兵部尚书李处巽、漕运刺使马之贞,统民工251万人,开挖了安山以北,经阳谷、聊城至临清的运河。两河竣工后遂沟通了京杭大运河航运,安山镇遂成为运河航船货物转运中枢,商旅云集,店铺遍布,白天千帆竞发,帆樯林立,夜晚桅灯高挂,渔火漫天。至今依旧是鲁西南最大的水旱码头和商业重镇。
梁行舟是漕帮出身,在安山镇有秘密据点经营也不稀奇。
赵亮意想不到的是梁行舟的警惕性竟是如此之高。不仅没有在小院里落脚,留下的接头地点也不在济南城中。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显出了梁行舟的‘才能’!
赵亮想了想倒更高兴了,因为这种人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干将。
赵亮在济南城又盘恒了几日才正式告别了安和壁,乘坐运船往淮南去。没时间逗留了,再不走运河就要封河了。
留下了起点在济南城办事,然后在安山镇又留下了飞。
赵亮几乎是踩着封河的点的来到了清江浦。虽然已经是入冬时节,运河眼看就要封河,可这地方依旧非一般的繁华。
赵亮走南闯北这几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燕京城就不说了,临清、开封、济南,赊店、周家口、朱仙镇、张秋,这都是商业极繁华的地方。
可是拿他们跟清江浦一比……
赵亮心里竟然觉得清江浦要更胜不少。这地儿看着简直比临清都要强出一档来。
“南船北马,九省通衢”,显赫交通要冲地位赋予了清江浦过于极致的繁华。这里光是人口就顶的了五个周家口,比之江宁城还要多,仅在石码头领有营业执照、专为往来行旅服务的脚夫就有约15000人。重要性上,明明连个县城都不算的清江浦(码头,虽然有江南河道总督驻节)却赫然与扬州、苏州、杭州并称。
赵亮抵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下船后沿着码头转悠了没多时,夜幕就笼罩了来。然后他就看到清江浦的夜景——夜火连淮水,灯影半临水。那可真不是虚假的。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搞事儿的心,赵亮只想着赶快找三五个一等一的淮扬菜大厨,送去京城去。完成之前打出的幌子的同时,趁机再给和珅送上一个,加深一下彼此间的情谊。
当然了,他自己也会留下一个。
作为一个前世屡屡为减肥发愁的二百斤大胖子,赵亮很为今世这不长胖的身体竖大拇指。
哥又不是没钱?什么山珍海味的搞不来?
他不止要把全国各地的菜系名吃通通汇聚于松鹤楼一处,自家的灶房里也必须全都有。
这是一个资深吃货的人生信条!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什么意思啊?
淮扬菜是中国传统的四大菜系之一,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其发源于扬州、淮安一带,但清江浦也是淮扬菜的重要起源之一,还曾经一度是淮扬菜中的名角。
谁叫这里的地理优势独越,官商富贾云集,同时又是河道总督的驻地。
那任何一个经济繁荣的流金之地,餐饮业必然也是高度发达的。
只是现在不是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赵亮对清江浦真的很不了解。
网络时代,你纵使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你想要寻找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尽可以网上冲浪,上面啥信息都有。
可是在18世纪的中后期,你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处陌生之地,那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赵亮想要找名厨,可他连清江浦最有名的酒楼在什么地儿他都不知道。
什么清溪馆、淮宾楼、宴乐楼的,他来的时候在船上倒是打听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但具体的地址在哪儿,都有什么背景,是谁家在经营的,他全然不知。
不过赵亮相信,自己在这地方寻找几个名厨还是不成问题的,“清淮八十里,临流半酒家”,来之前只以为是虚赞,来到了这地儿后你才会晓得这话半分不假。
“走!去中原会馆。”赵亮拦了辆马车。
遇到事儿了那就往会馆投去,后者即便济不上大事,也多少提供一些帮助。
这是中国传统社会里的一个缩影。
而赵亮要办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几个厨子么。虽然这么说乍然一看是对厨师有些不尊敬,但这不是新世纪,手艺人的社会地位真心不高。
名厨这种东西,清江浦、淮安城内多的是。
谁叫河道总督与漕运总督都有钱呢?谁叫清江浦、扬州、镇江这几个地方狠吃大运河的福利,一个个都吃的盆满钵满呢?
漕运总督的油水就不需要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那每一艘北上的漕船,在乾隆朝这时候都能夹带一百多石的私货而无需在沿途各关口缴纳一分钱的关税,漕运的红利有多么大,你就能自己品味出来了。(一艘漕船大致能载运四百石漕粮)
而河道总督呢?在乾隆朝那也是出了名的肥差。每年都能从燕京拿到大几百万两的银子,而这些银子三分之一被河道衙门的官儿上下贪墨,三分之一又被他们吃吃喝喝,最后剩下的三分之一能用在正事上都是难得。
这俩肥缺大员一个驻清江浦,一个驻淮安城,今天你推出了三十六道长鱼席,明儿我就能搞出闻名全国的燕菜烧烤席。怪巧瑰奇,冠绝一时!
低档的银制餐具的银台面,中档的名窑精瓷的瓷台面,最高档的是玉台面,碗碟皆玛瑙水晶玳瑁琥珀白玉为之,犀角杯象牙箸,悉以金镶。一席之费,超过中人之产。
大老爷们都不差钱,想怎么造就怎么造。
更休提不远处的扬州还有一群素来以奢侈靡费而闻名全国的盐商大爷……
这江淮一带的厨师门,就在如此丰厚的资金支持下,各种山珍海味名贵食材源源不绝的涌到,加上达官贵人们的“竞争”,今日你压过我一头,来日我必还回来,几百年时光过去,淮扬菜可不就小母牛倒立——牛逼冲天?
当然了,满清一朝,燕京城的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还是更喜欢蕴含着礼仪文化的鲁菜。
但到了兔子时代,“南北皆宜,咸甜适中,烧焖见长,合乎营养”的淮扬菜立刻就从国宴中C位出道。
松鹤楼赵家的牌子如今还是有点份量的。
虽然松鹤楼并没有开到清江浦,可这儿作为大运河的水陆交通枢纽,消息是极其便利的。
得了当今圣上御笔亲题匾额的松鹤楼,还有它的经营者赵家,早在八月里的时候风头就已经传到了这儿。
别处可能会不知道,中原会馆反正是知道的。
只不过孤身一人前来的赵亮明显的没有得到会馆的信任。说的也是,这年头谁家的大少爷出门在外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啊?
可这点怀疑随着赵亮轻飘飘的甩出了一锭十足真金之后,那会馆的司事、伙计看赵亮的神态就有变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能轻飘飘的扔出这锭金子的人那显然是不差钱的。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位赵大爷甭管是不是真的,首先他不会向会馆借钱了。
这样的话就等于叫会馆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甭管后者是什么目的。
等听了赵亮的话后,会馆方面就更是高兴了。不过是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又不是非要王小余那种绝对绝的顶尖名厨,就这位赵大爷开出的条件,那简直太容易了。
要知道,名厨除非自己当老板,不然啊,真心赚不了太大钱。
哪怕是清溪馆、淮宾楼、宴乐楼的顶尖大厨,每年的工钱也是极少,御膳房的大厨每个月银子才四两,谁还敢开的更多呢?大厨们的收入主要是看赏钱,东家的奖励,一种变样的工资吧,但和在一块能超过五百两吗?
肯定有超过五百两的,但也寥寥无几吧。
而赵亮开出的价格却是保底三百两收益!
这样的高价来聘请几个小有名气的厨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不是赵亮寻的是淮扬菜厨子,恐怕连会馆的大厨都要来凑热闹了。
事情办的很顺利。
“我就说么,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找到头上来?”哪怕自己是这本书的主角呢。赵亮如此的想。
在金钱光环下,这件事中原会馆办的很顺溜,没有出现半点意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大致敲定了人选,然后又用了五天的时间给目标人物善后,事情就彻底办妥了。
一口气挖来了六个。
六个手艺不俗的淮扬菜厨子就到了赵亮的口袋里了。虽然这数儿超出了赵亮之前的预计,可他赵大爷不差钱。
自己试吃了一番六人的手艺,自我感觉很满意。就没半点迟疑的再给了会馆一百两银子,算是付清佣金,彻底结束了此事。
六个厨子,这数儿可比他之前想的要多。那就把他之前的想法改一改,两个送去燕京的松鹤楼不变,但送回龙路口老家的人由一个变两个,最后俩一个去和珅府上,一个去英廉府上。后者是捎带的!
“你们啊,回去后都收拾利索了,就拿着信还有这牌子,上京的上京,去陈州的去陈州。”
赵亮他才不会等着他们呢。六个厨师年龄最小的也三十多了,保不准孙子都有了。一个个拖家带口的,他跟他们凑在一起干嘛?
而且他这两天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这会馆里有一个伙计似乎尤其的关注自己。
“难道主角因素,真的就走到哪儿事随到哪儿?”
赵亮心里嘀咕着。这是他最近两天里才感觉到的。之前赵亮对这个伙计的印象是热情。他自以为是自己给的赏钱多才叫人热乎来呢。
但最近时候就感觉着不对味儿了。
这伙计已经几次‘不经意’的来问他口风,打探他的下一步去向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
马车停在一个很偏僻的胡同里,已经感觉着不对的赵亮,从马车上慢悠悠的走下来,冲着周遭围来的五六人慢悠悠的说。
他真的只是想赶快回家啊。
第一百零三章 人不可貌相!
“赵大爷,老汉我教您一个乖,下辈子再做有钱人的时候,可千万别落单了!富少大爷的谱儿能摆出来还是要摆出来的。”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马车的车夫,一个在赵亮眼中很憨厚老实的人。之前赵亮几次外出乘坐的都是他的车。
“我这眼光……,这还憨厚老实个屁啊?”现在,赵亮真是觉得自己眼瞎。
这车夫一脸轻松的站在边上,手里还摸出了烟杆来,可见早是内中老手了。
“人不可貌相啊。”
‘老汉’姓张,并不太老,可也上了四十岁,辫子已有花白,赵亮看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老实本分”这四个字。
憨厚老实的面像真太具有欺骗性了。
看,就算现在老张眼睛里正冒着贪婪的光的时候,他的脸还依旧看起来很憨厚。
“人不可貌相,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赵亮又一次在心里暗暗感慨着,同时也有些好笑自己的烂眼光。
这是啥眼光,咋看人的啊?
他要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今天这还不要玩完啊?
“您看您要是身边多几个随从仆人的话,俺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得手了呢?你手底下一个人都没,衣食住行全会馆里安排,出手又是那么的大方,那可不就落俺们手里了?”老汉继续说。
有下人在,那一切都是下人准备好的。而不需要会馆样样儿都给操持了,而且包饺子的难度也呈几何倍的提升。
而现在呢?赵亮什么时候走人,都由会馆里的那个伙计盯着稍呢。这会馆一雇车马,老汉就出来了。然后轻轻松松的把赵亮这个富家大少爷拉进了沟里了。
而除了说话的老汉外,在场另外的几个人,都正面相狰狞的看着赵亮,如视待宰猪羊。这几个人只看面相就全是凶巴巴的恶人,手头都不知道已经沾了几条人命呢。
“看你们这明火执仗的样儿,就是拿到了银子,怕也不会放我走了吧?”赵亮心里已经认定他们是死人了。
同时内心里头也的确觉得今天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今后一定要注意吸取。
他可以不在乎这样的破烂事,无视其中的威胁,但他不能一次次的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不是?
他可是安全第一的天命之子,犯不得一丝险的。
“那可不能放你走了。俺们这是钱财也要,你的小命也要。赵大爷,您可是有钱人家,有钱就有权,俺们这些臭沟子里钻的老鼠,那是受不住您家的报复的。”
老汉很有兴致的跟赵亮说着话。这跟‘反派话多’是一个道理,谁不想踩着一个自己平日里只能仰视的‘高人’装逼呢?
“老张,别他娘的废话了。大家先把人拿下!”一个恶人叫说着。
他心里头觉得有古怪。这赵亮从挑开车帘露面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太平静了,平静的都不合常理了。
往日落到他们嘴里的肥羊,哪个不是惊骇欲绝,腿吓的都站不直,哭泣哀求的?
可赵亮呢?
所以,先把人拿下了再说其他的。
这话得到了其他几人的应和,当先就有俩人扑了上去,然后噗通的倒在地上。
短短的时间里,赵亮手里先多出两根铁刺,刺穿了两人心脏,然后又瞬间从他手上消失。
其他几人还有老张在内,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只看赵亮手抬了下,然后那俩人就“噗通”倒地了。
老张人有些懵逼。
其他几个人则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这是踢上铁板了?!
眼前的这位大爷那里是一头大肥羊啊,分明就是一只装成了羊的狼!
适才放话的那个脸色一变,掉头就想跑,可赵亮怎么能允许呢?“哪逃你?”
大步赶上,手中铁刺一闪就猛扎了下去。
“呸呸……”
陡然炸开的石灰叫钉住了俩个再杀了一人的赵亮反射性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虽然他立刻就凭感觉的扔出去了两把斧头,但白烟当中只响起了一声惨叫。显然还有一个人是逃走了的!
可真是命大!
老张左腿被一根铁刺穿透,钉在了地上,而之前开口要拿下赵亮的那人也被铁刺穿透肩膀钉在了墙上。
石灰粉散去后,赵亮拽着一人的腿,将一个右胳膊齐根被斩断的家伙拖到了老张面前。凄厉的惨叫声里,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说吧。把你们的来龙去脉都给我交代了,我让你们好过一点!”
蹲在三个俘虏的跟前,赵亮手里拿着匕首,就跟玩儿似的在仨人身上戳了几刀,立刻就听到了三人杀猪一样的叫喊。
仨人交代的都很利索。别看他们谋财害命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起了,但当死亡真的来到了他们自己头上的时候,这些恶人们却一个比一个稀松。
很快赵亮就问明白了一切。
这他么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啊!
有买消息的,有买消息的,有盯梢的,有动手的,还有送(尸)客(体)的……
当下就禁不住感叹:“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故人言诚不欺我!”
别看赵亮他自家也是开店的。
可是想那个会馆伙计,还有眼前的老张和恶人们,谁个不该死?
叹息中结束了三人罪恶的人生,赵亮挥手将几具尸体和车马通通收进了空间,自己又进去简单的换了一身行头,转身离开了胡同。
他无意把此事闹上官府,揭开黑幕,伸张正义,他可是个弱弱的病鸡啊。但他绝对要杀了那个卖他的会馆伙计,还有逃走的王七!
幽深的胡同里重新恢复了平静,除了大片大片新鲜的血迹外,任谁也看不到一丝儿可引人瞩目的东西了。
王七,现场仅剩的条漏网之鱼。在逃脱生天之后他并没有去告官,他犯下的事儿他自己清楚,可不敢去送死。而是立刻逃回家中,然后一刻也不迟疑的迅速撬开墙角的转头,将底下钱罐里的银子全都取出来,打了个小包袱,人就往扬州去了。
作为街头上的青痞,王七背后当然有组织了。可是他这事儿根本就见不得光,官府要查的话,很大可能会查处猫腻来。帮派老大不可能给他揭下这口大锅的。
而且王七根本就不敢去历经官府的‘考验’!
所以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位大爷并非清江浦人,那他就总有离去的时候。事情如果没有曝光,王琪他稍后还能继续回清江浦去,而要是曝光见官了,他就直接改名换姓逃亡他乡了。
很清楚自己造下了多少恶的王七可不愿意丢了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