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夜战
“杀啊!”
“跟我冲啊,大家都冲啊!咱们人多,他们人少,咱们人多,他们人少……”
“将军大人有令,挡住贼逆,每人五两赏银。斩首一级,赏银十两。”
“弟兄们都照狠里杀啊,杀掉一个就是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啊。”
……
在各种口号的刺激下,马栏镇上千名清军与冲来的陈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秦兴伟不是白痴,知道对面夜里要发起攻击,早就把后续人马调到了前线。
先前也是一颗颗烟花不停的放上天空,陈军出击的队伍行踪根本无法隐蔽,然后清军就对着冲来的陈军发射火箭,打火枪,只不过视线远不如白日里透彻,那效果如何清军自己也没有谱。
这夜里的拼杀,说白了还是要靠士兵去白刃肉搏的。
不管是陈军的炮击,还是清军的火箭,都是锦上添花。
范满昌紧握着了手中的大刀,白天时候的那次进攻让他手下营头损失不小,这仇范满昌不报誓不为人。
邱志宽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看着他手下战士报仇心切的模样,一口答应了下。
死死盯着对面越来越接近的清军,范满昌虎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杀啊。”
在加入赵家的煤铁联合公司之前,范满昌就已经是个矿井里的老手了。
不止是他,他还有个兄弟也是矿工,如果时间在那个节点上再往前推两年,他爹都也是矿工。只是他爹的运气不好,矿上出了事,虽然逃过了一命,却被压坏了腿。不止不能再下矿了,连农活都不能指望了。
范满昌兄妹四个,他是老大,父亲坏了腿,他就只能把家撑起来。拿起父亲的家伙也下了矿。
因为他家需要钱,矿上给的那点银子,根本就弥补不了一个没了顶梁柱的家庭耗费。
然后没半年他兄弟也跟着下矿了。
如此的,俩兄弟的工钱好歹能保住一家人的吃喝,还能挤出一点钱来给他爹卖几服药。
他爹的那条坏腿每到阴天里就犯疼。
所以范家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苦日子直到赵家的煤铁联合公司开启之后才被改变。
从那一天起他就再没尝过挨饿的滋味。
而且因为他是老手,有经验,所以年纪虽然轻,工资却不低。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拿到第一个月的工钱后,把那重量明显超出往日许多的银子交到父亲手上时,父亲脸上老泪纵横的情景。
他一个月的月钱比往日他们兄弟俩加一块挣得都多。
很快他兄弟就跳槽了过去。
范家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那年过年的时候,他家第一次吃上了好面蒸馍,还包了好多好多的肉馅饺子。
他爹对他们兄弟说过,能找到赵家这样的东家是他们的福气,是范家的福气,以后一定要认真做事,报答东家的恩典。
对于父亲的话,范满昌一贯是听从的,而且好坏他自己也分得清楚。
一直兢兢业业做事,还努力跟着宣讲员学文认字。
第二年他就坐上了小组长了,不止能认好几百个字,连数也都会算了。他家老二的文化水平比他还高,也就比他完了半年,也当上了小组长。
范家哥俩在煤铁公司里越做越好,范家的小日子自然就也越过越好。尤其是他小弟,先是进了赵家的蒙学,然后又被选去了龙路口的技校。
赵家在范家人心中的地位就是老天爷。
结果突然的,赵家就要垮掉了,因为京城里有大人物要贪赵家的产业。
且不说这产业被京城的大人物拿到手后,他们这些做工的还能不能保住现在的高额工钱,只是从道义上讲,他范满昌就一百个不愿意。
凭啥啊!
这不公平。
所以赵家起兵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掺和了进去。
他兄弟则留在了矿上。
现在赵家已经成气候了,整个局势早没有了开始时那种今日起兵明天就被剿灭的惶恐,而他范满昌也坐上了一团之长。
只说官衔,都能比的他们汝州市的副市长了。
他范满昌从一个不值一钱的矿工走到今日的地步,这全是赵家的恩德,今天他就是死,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杀——”
“杀——”
两股汹涌的人潮针尖对麦芒一样,狠狠的撞了上。谁也不退缩,谁也不闪避。
主要是挺着刺刀的陈军,和拿着刀枪等冷兵器的清军,哪怕是黑灯瞎火里,双方也不难分辨。
更不要说彼此的帽子还有不同。
陈军带着的是头盔,在月光下泛着光亮,清军带的是暖帽,秋天了么,清军也不戴凉帽了。
圆形的暖帽是圆形,周围有一道檐边,跟陈军的头盔很容易分辨。
双方不需要为辨认彼此而多费心。
“杀啊……”
惨烈的厮杀中,刀刃入肉的噗嗤声不绝于耳。
清军在最初时候的激烈拼杀之后,在被银子鼓起的热血凉了下之后,纷纷开始往后套退。
秦兴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势头,立刻亲自带领镇标顶了上去。
“冲上去!冲上责!”
秦兴伟在后面很难以冷静的,因为他知道明亮的整体计划,所以他知道现在马栏镇必须顶上。见到人潮开始动摇,并且有从零零星星的溃退扩散为大片奔逃的迹象后,他都想都不想就亲自拎刀冲上了阵。
这才是一开始么。必须顶住,要不然对面怎么会把越来越多的兵安排上呢?
果然他这边一增兵,陈军那边也有援兵开上了。
双方冷兵器厮杀越演越烈。
渐渐增添进来的双方士兵也越来越多。
“真他么是疯子……”
穆克登布狠狠的骂了一句。
他是川蜀提督成德之子,从征金川,授蓝翎侍卫,之后就一直在直隶绿营里打转。
现在他是马栏镇的镇标游击。
跟随秦兴伟冲上来后,很快他就体会到了陈军给予的压力。
仿佛杀的都杀不绝。
刚砍倒了一个,就又有一个冲了来。
看着陈军前赴后继的冲到,穆克登布左右的清兵眼中已经满是惊惧,只不过再惊慌,他们现在也没得选了。
“锵锵”的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刺刀跟腰刀长矛撞在一起,钢铁入肉,人体冲撞的惨叫声随后就盖住了金铁之声。
第四百七十六章 骑兵
一个把总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双手还不甘心地把住插在胸膛里的刺刀,两眼直直看着眼前的陈军士兵。
他明明也砍过去了一刀,生猛的劈在这人的肩膀上,可惜被棉甲挡住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个杀死自己的陈军出血。
战争中勇气至关重要,但装备同样很重要。
陈军上上下下都穿戴着马甲式的棉甲,它并不能彻底的拒绝冷兵器,一枪刺来,照样能在上头开出一个眼来。
可是对比清军的号褂,它真的是太有用了。
细节真的能决定成败,如果说之前陈军上下对棉甲的体会还不很深,如今这场夜间的大规模肉搏,陈军上下对自身装备就有太多的体会了。
而且他们在黑夜之中便是跟同伴冲散了,也能迅速的跟附近战友汇合,彼此间形成配合,构成作战小组,训练上的优越之处顿时显露无遗。
这根本就不是清军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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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战都是有一个个人来组成的,一场大胜也同样是由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胜利组成的。
当陈军士兵不断取得小胜利的时候,清军自然就逐渐落於下风了。
然后真定镇又冲上来了。
邱志宽站在高高的土台上翘望着对面,他这里什么惨呼哀嚎都听不到,只能听到一片嗡嗡声。
然后一支支队伍投入黑暗,对面就仿佛是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吞吃着所有人。
邱志宽胸膛里一股激流在不停的冲荡着,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力没办法宣泄。
可他知道,这就是勇气的较量,这时候只需要稳住自己的心。
“继续!本将军就在这里,若是逆贼打了过来,本将就与诸位一同为皇上尽忠!”
明亮就更纹丝不动了。
绿营兵在他眼中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战局一点点做大,让对面投入更多的兵力在厮杀中,然后把这场缠斗拖延到天亮。到时候数千铁骑杀到,任凭陈军如何有士气有韧性,都是不堪一击。
所以看着清军又有要溃散的迹象了,他把眼神往下一瞟。
泰宁镇总兵心中再是不情愿,这时候也只能战了出来,还要顺带着表一把忠心。
“将军放心,标下本部五千健儿,定叫对面逆贼知晓我大清忠勇的厉害。”
但是大话谁都能说,可能不能做到就不是嘴皮子能使劲的了。
泰宁镇又添了进去。
对面的清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上万人,而陈军也加进去了一个满编近卫师。
范满昌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愿意后退的他,现在已经手足发软,四肢全没了力气。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矿工出身的范满昌一把子力气在他们师里都是大名鼎鼎的。
但是这杀人,这拼杀,却比挖矿还要累人。
每一次拼杀都需要集中全部的精气神,而精神的高度集中状态则属于应激状态,用后世的医学来解释就是,交感神经过度兴奋,血液中肾上腺素流量过大,呼吸短促,血压上升,氧耗量增加,肌肉紧缩。
所以人当然会累了。
“喊,都给我大声的喊。”范满昌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再杀下去,那就不是他杀清兵,而是清兵来杀他了。
但是现在他想退也很难,尤其是他害怕自己的后腿会引发连锁反应。
那样的话,范满昌是宁愿去死也不坚决不干的。
但他也不愿意死啊。
作战勇敢是一回事,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喊什么啊?”
身边的警卫也在大口喘着粗气。
“就喊清军败了,喊清军退了,喊清军想逃——”
这是范满昌的无奈之举,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喊竟然喊出了奇效。
虽然这奇效是建立在清军的斗志相对较低的前提下,是建立在陈军已经接连打的清军投入了三镇兵力的前提下,但这真的很是一奇迹!
先是范满昌周遭的士兵在呐喊,很快整个陈军都叫喊起来的。这浩大的喊声让清军为之动摇。
谁叫这是黑灯瞎火呢?
隔得远一点就看不到情况了,谁知道是不是别处的清军垮掉了呢?
以己度人么,清军自身普遍不愿意拼命肉搏,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全是仗着人多。而且黑夜中双方都没办法进行有序的调整,陈军的斗志和战术素养虽然让他们保持着一定的优势,但这些优势还没有全面的转化为胜面。
当陈军忽的大喊‘清军败了清军败了’的时候,清军自然就动摇了。
然后因为害怕,因为不愿意为其他人当替死鬼,就开始有人掉头逃跑了,这股隐隐的骚动立刻被陈军把握到,当下战士们就更加勇猛的去拼杀去冲击了。
恰巧陈军新一股增援部队赶到,虽然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但他们是一个握着的拳头,狠狠的向着清军砸去。
然后清军的溃势就越发厉害了。
当整个溃败态势形成的时候,即便明亮脸色铁青的下令亲兵亮起刀枪去督战,也无法遏制清军败逃的浪潮。
土台上,邱志宽猛松了一口气。
这一战在清军不停的加入兵力的时候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因为邱志宽从来没想过打一场规模这般巨大的白刃战。
他此前的目标只是眼前的几座营地,甚至都没打算一夜间将之彻底拿下。
虽然知道夜间的白刃拼杀很定要很斗一场的,但也只以为是两三千人的规模,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只是马兰镇。
所以这一战打的他很被动,但万幸的是,这一战他撑下来了。
而准备更充分的清军却没能撑住。
清军败得很惨,但陈军也没有肆无忌惮的追击,因为明亮放出了骑兵。
虽然清军的骑兵并不敢打马奔驰,甚至他们的速度还很慢慢。
大清河畔是齐鲁最为肥沃的土地,到处都是农田,田垄纵横,隐藏着不知道多少沟洼。白天打马飞奔也就罢了,晚上还想这么玩耍,那是不要命了!
不过速度再慢那也是骑兵。
当一股火龙出现后,邱志宽痛快的下令收兵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意外之喜!
“师长,清军好像乱了。”
邱志宽看着一队队陈军返回来,心中这块大石头才真正的放下了来。
可是不等他下令清点人数,统计各团营的具体伤亡数据,外头就有传来了新的报告。
“乱啦?”
邱志宽有些不解。
“就跟炸营一样,一个个大呼小叫的。连一些没有掺入战斗的清军都乱套了。”
来报的侦查队长满脸的意外。
是啊,意外,大大的意外,但这意外却是分外的甜美。
“真是意外之喜!”
邱志宽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然后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了,看天上的月亮他也估摸不出时间来啊。还是怀表精准!
火把照耀下,邱志宽掏出怀表,两点四十分,这距离天亮少说还有三个钟头。
“也不知道三个小时里,对面整的顺整不顺……”
他当然希望对面继续乱上三个小时了,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敌人身上,那不是他的邱志宽的性格。“必须要添一把火!”
“传令下去,让中原守备一师和齐鲁守备一师,亮起火把,全军逼进清军——”
仗,他是不会真的去打的。
但邱志宽相信这么的去做,绝对能给清军火上再浇一瓢油。
明亮的确很冒火。
自从他不得不出动骑兵逼退陈军的趁胜追击之后,他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而随后清军败兵不止没有被迅速的收拢起来,反而是一逃而不可收拾了,连带的后方没有参战的绿营都乱了起来,他要还能笑得出才怪!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了陈军出兵的消息,明亮心中一口气憋的他只恨不能仰天大吼几嗓子,好发泄发泄内心的郁气。
然而明亮有拼死之心,清军没有啊。
大队的绿营对于此前的白刃肉搏充满了畏惧,那么多人冲上去,又回来了多少人呢?
当马兰镇等溃败的时候,所有清军的军心也都跟着动摇了。
是,明亮反应迅速,立刻把骑兵派了出去,逼退了陈军,但依旧抱头逃窜的乱兵却把整个清军都搅乱了。
夜色里,人受制于视线,本来就容易生出惶恐心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清军军心动摇了,尤其是团练,他们斗志本来就低下,看到人家一乱,自己心就更乱了。
偏偏上头却又下令他们去拦截败兵。
这想要拦阻败兵,那少不了就有些推推嚷嚷,甚至是刀枪相向,军心已经零散的清军和练勇随之大乱就也很正常了。
明亮心里头虽然很窝火,但也只能竭力让自己冷静,竭力不叫自己发狂发怒。
这个时候收拢部队才是第一的。
然而陈军又插来了一杠子……
哪怕陈军只是虚张声势,可他们的作为也正好打在了清军的痛处上。
当清军发现大片的火把如同两片火海一样向他们涌到时候,正在骚乱中的清军就更乱了。
反正一直到天亮,明亮都没能把自己手下的部队理顺。
所以说这夜战真不是谁都能打的。
组织力差一些的,不用敌人打,自己就乱的找不到头了。
天亮时分,当一支支陈军出现在明亮眼前的时候,后者脸色已经没有了夜里的难堪,而只剩下一片惨白了。
“主子,快走吧!”
身边的一名亲兵劝着明亮,这种情况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还是趁着机会先走为上!
至少要保住五千八旗新兵,还有满蒙马队啊。
明亮满是惨然的脸上挤出一丝笑,他知道身边人说的是对的。
这个时候还想要力挽狂澜,太难太难了。
可是现在撤退就能保住满蒙步骑吗?
当北面的徒骇河和马颊河是一步就能跨过去的水沟子吗?
而且就算他保住了满蒙步骑又如何?
他怎么去给乾隆交代呢?
他还有什么脸面去活着见乾隆呢?
不过明亮知道,自己就是死,也要先把满蒙步骑带回冀州了才能死。哪怕希望不大,他也要尝试一下。
而至于其他的绿营,那已经是顾不上了。
然后大清河以北土地上便展开了一副‘声势’极其浩大的画卷。
始终保持着建制的陈军如同狼群一样,一点点吞噬掉那些穿着号褂背着练字的溃兵。
哪怕后者狼奔豕突,分散的无比广阔,可陈军却配合默契,从营到队,自始至终都是穿插包围再消化的这一节奏。
而不是也打乱队形建制的去各自追逐。
邱志宽始终没有忘记了清军的骑兵。
如果陈军全部分散了,那清军的骑兵群杀来个回马枪咋办?
所以自始至终都要保持着建制,以营为单位,大队为准绳,穿插分割包围。就跟切蛋糕一样,在大清河距离禹城的这段距离上,把清军的绿营团练一块块的切下来,再喝令他们弃械投降。
整个过程中几乎都没有遇到清军的反抗。
禹城城中。
县城内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民,全都冷漠的看着清军。
明亮根本就不敢在这里多耽搁时间,城门大开收拢溃兵进城之余,另一边就是督促满蒙步骑赶紧过徒骇河。
但这无疑需要时间。
而邱志宽又怎么会让清军从容过河呢?
禹城县城他根本就不打,徒骇河固然在禹城城北,可也不是直接就在禹城的城门口。那中间隔着一里左右的路程,这里才是邱志宽猛烈进攻的地方。
虽然陈军根本就在那里站不住教,清军又不是木头人,城内的步骑杀出,陈军就是把河畔的清军打崩了,他们也进不来。
事实上清军只要稍微的有点组织力,彼此配合上默契一些,陈军就根本啃不动。
可是几十里的撤退已经叫清军彻底丧失了胆量,包括满蒙骑兵,以及那些寄托着乾隆深切希望的八旗新军。
当陈军摆出严整的列兵线向他们压来的时候,没有火炮,也没有了火箭,撤退中已经丢弃了全部总装备的清军,嗯,那些个被乾隆即以厚望的八旗新军们,也是非常非常的不堪一击。
错不是关外调入的满蒙骑兵还有点勇气,趁着陈军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立刻发起了反冲锋,让陈军乖乖的退了回去。
清军怕不是要被彻底的切断后路了!
明亮一刻钟都不愿意在禹城停留的,因为他怕陈军从上游渡过徒骇河后来包抄清军退路!
所以陈军退去后,他立刻下令部队继续渡河。
第四百七十八章 落幕
陈军两个团的兵力已经渡过了徒骇河。
清军的渡河固然更早,但相比较效率,后者就真是个弟弟了。
整齐有序的渡河,远比混乱渡河更快。但明亮也很无奈,谁叫他手下有步兵有骑兵呢?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只能把有限的船只、木筏等一分为二。
而至于城内的绿营兵,则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
然陈军对于跨越徒骇河这样的‘小河’却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
后勤方面用羊皮袋迅速扎好木筏,然后工兵们尽快的渡过徒骇河去,两岸之间拉起绳索,这样一来,便是一些不会划羊皮筏子的人,也都能扯着绳索一点点过河了。
而每个团团部都有一个工兵中队,每个师的师部下更有一个后勤营,这虽然是缩小版的营头,但每个后勤营下都有一个工兵大队,这可就不缩水了。
这些专职的工兵,一个个都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的好手。毕竟他们干的就是这事儿,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的划起羊皮筏子。
比起清军队伍里连专业的船工都找不齐全的现象,陈军显得那么专业。
然后两个团的陈军压倒河对岸的时候,那边的清军步骑一枪没放就全部崩溃了。
河对岸,明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最担忧的事儿发生了。
“主子,快走啊。”
一旁的亲兵拉扯着明亮。现在依旧能走,带着南岸的满蒙骑兵快走。
从禹城往东去,沿着徒骇河一直向东,等甩开了陈军后,再伺机渡河!
“走?哈哈,我还能往哪里去?我还哪有脸走啊。皇上托本将以重责,然先有馆陶之败,再有齐河之败,丧师辱国,罪莫大焉。我那都不走了,我就死在这里!”
明亮眼睛里的怒火如果可以具现的话,怕是能把城外的陈军全都烧死十遍还富裕。
而后明亮就真的死在禹城了。
邱志宽带领主力很轻松的就夺取了禹城,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不管是满蒙旗兵,还是汉兵,反正都是一样。
谁都没心反抗。
前者是趁着陈军还没有围城,就打开东门,蜂拥而逃。后者则乖乖的束手就擒!
陈军只有攻打原禹城县衙的时候才遇到了顽强抵抗。
明亮身边纠集了所有愿意为大青果效死的人,大概有二百人左右吧,然后他们抵抗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求仁得仁,全为他们的大青果效死了。
邱志宽也没有侮辱他们尸体的意思,反正就是把这些人挖个大坑,埋了了事。
现在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的追击溃逃的清军。这些可都是满蒙旗兵,都是大青果的忠良,要不他们逃跑干嘛?又不是没有八旗兵在禹城束手投降的?
所以这些逃跑的满蒙骑兵,那对大青果的忠诚度上便是不如死去的明亮等人,也是可以的了。
人家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愿意逃跑,而不是束手投降,这就已经忠良大大了。
……
“皇上,非是奴才不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德楞泰看着对面列阵而来的陈军,心中哀叹着。他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因为他现在逃都没地方逃了。
东面已经被武定府的人截住了。
陈军有飞鸽传书,齐河一胜,邱志宽还没有追到禹城呢,这飞鸽就先到了武定府了。
商河县长收到消息后,立刻组织全县的警力,又征召了一些愿意效劳的丁壮,渡过徒骇河赶到了河南岸的曲堤镇。
依靠栅栏土墙沟壕和陷马坑,死死地挡住了清军往东的路。
德楞泰现在除非立刻蹈水渡河,否则就只能拼命一战。
当然他也能投降,但很显然德楞泰不会投降的的。
“八旗的儿郎们,为皇上尽忠,为大清尽忠的时候到了。弟兄们,都跟我杀啊!”德楞泰抽出腰刀,勒马向前一劈:“杀啊!”
见到主将如此,徒骇河畔近千残存的满蒙骑兵,上下心中都涌现出一股悲壮之气。
一发呐喊着,护着德楞泰向陈军冲去。
其中或许有愿意投降的,但也被诸多不愿意投降的人裹胁着前进。
清军虽然只有千骑,一旦冲锋起来,却也依旧能给人一种极大的震动。
骑兵就是骑兵,没有壕沟栅栏的拦阻,满蒙骑兵跑着跑着,一些人心中还真的涌起了一股要冲进逆贼阵式的野望。
或者是,即使自己死,也不叫陈军好过的念想。
邱志宽立在陈军队列后不远的一个山坡上观站,看到满蒙骑兵的冲锋,心中纵然没有丝毫的害怕,却也心神恍惚。
他在期望,期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带领一支如此的队伍,这骑兵冲锋来了,威风着实远超过列队而行的步兵。
“举枪,瞄准。”
哗啦啦,陈军最前方数百支火枪已经瞄准了清军。
“开火。”
第一排,六个列兵方阵,六百杆火枪齐齐开火,刹时间,整个战场都被砰砰的火枪声湮没。
正在冲锋的满蒙骑兵一阵人仰马翻。
德楞泰冲在最靠前面的位置,不过被亲兵护着,陈军的第一轮射击后,他身边的亲兵已是死伤近半,但德楞泰却毫发无伤。
然后第二轮射击紧跟着来到,前方的亲兵再次被打倒,德楞泰这回也没有完全躲过陈军子弹,左手臂被咬了一口,血淋淋一片。
“大人……”一名亲兵要去拉德楞泰的马头,不让他再往前冲。
德楞泰握着马刀的右手轻轻一挥,就把亲兵伸来的手打回去了。“杀啊——”
依旧打马狂奔,依旧大声的喝呼。
然后第三轮排枪打过来了。
德楞泰雄健的身体顿了顿,接着重重栽下马背,他的爱马也悲鸣一声,跟着倒下去。
这位在原时空里,从一寻常马甲从军,四十年中屡经战阵,功封三等公,名与额勒登保相亚,为满清平白莲起义的两根擎天玉柱之一的重臣名将,太子太保,领侍卫内大臣,充方略馆总裁,总理行营事务,管理兵部事的德楞泰,就这么还没来得及绽放自己的光彩便死在了徒骇河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是一个小时,陈军的枪声停了下来,整个战场都宁静了下来,三四百名胆怯的满蒙骑兵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战场上未死的满蒙骑兵和战马发出的轻声悲鸣清晰可闻。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陈军排出了五列横队,近千名满蒙骑兵,全部倒在冲锋的道路上,而他们离陈军最近的距离还有二三十步之遥,在满蒙骑兵倒地之处,血水已经将低洼之处变成了血泊。
第四百七十九章 乾隆中风
曲堤镇的善后进行的很快。
除去投降的人外,德楞泰为首的数百具尸体轻松的就被当地百姓掩埋。
余下的降兵则被送入了战俘大营。
这一阵,陈军捉到了太多的俘虏了。
从齐河到禹城的路上,还有禹城之内投降的清军,总数轻轻松松超过两万五千人。
对这些俘虏,陈军自有一套处制的办法,所有俘虏先经过甑别,鼓励他们互相揭发,对平日无大恶的士兵,会从轻发落。
基本上在劳改营里上一年半载,就会被释放的。
其中一些表现好,品性良好的人还会被吸入陈军里,至少是进入劳改营工作。
有过作恶的,则根据他们作恶程度的不同,分别给予一定的惩处。
最普遍的惩罚措施就是送去挖矿,强制挖矿。
这都等同罪犯了。
跟普通的劳改营比,后者不仅劳动危险大,劳动程度强,刑期也长,连吃的睡的都差上一等。
而一些作恶作端的,比如在来的路上,有过烧杀掳掠行径的,则直接处死,以作警示。
满蒙骑兵中被事后清算的占了绝大多数,之后很少一部分人进了劳改营。
从审讯的结果看,实在曲堤镇外的德楞泰竟然还是一个少见的自律军人,其手下一路行过,不说秋毫无犯,却真的没有干过烧杀掳掠的恶事。
邱志宽听到后还觉得可惜,如果早知道,他也叫人对德楞泰厚葬了。
但现在就算了,都埋过了。
甄别两三万俘虏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时间慢慢清理,只不过齐鲁可是陈军的地盘,地方守备部队轻松的就接过了这一任务。
邱志宽所部根本就没在禹城多耽搁,就带领队伍再度赶回了临清。
而此刻明亮大军全灭的消息也传回了冀州,这对清军来不亚于一场十级大地震,因为清军不管高低全都清楚明亮所部的成色,那是十几万清军中最能打的一撮人。
“皇阿玛……”
永琰小心的叫着乾隆,噩耗传来,乾隆人整个都僵住了。
双手紧紧地攥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叫乾隆整个人死死地握着拳头,手指甲盖都扎进肉里了,只有疼痛才能缓解此刻他内心的痛苦。
“呃……”
过了足足半个钟,乾隆身子才晃了晃,他想要说话,可嘴里发出的却是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皇阿玛……”
永琰慌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亲爹的嘴巴怎么有些歪了?
不止他发现了,御帐里的其他几个重臣也都发现了。
但没人看叫出声来,他们只敢用眼神去看永琰,这个时候他这位皇十五子不上,其他人谁又敢上前?
永琰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一层明汗。
这个节骨眼上,老头子要是不好了,大清的天真就要塌了。
乾隆眼睛猛地睁大,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说话了,他明明想说的不是‘呃’,他想要传召众文武议事。
怎么说话不清楚了?
乾隆心里很害怕,他用尽全力,再去张嘴,又一次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声音。
乾隆怒了。
他想要把桌案上的所有摆设全都扫落了。
然而这不动还好,一动,乾隆原先的平衡就被打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一旁歪倒。
他的腿脚也不利索了。
永琰上前一把接住乾隆,“快传御医!”
冀州行在顿时紧张了起来,但还好永琰脑子没有全乱了,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老头子病倒中风的消息透露出去,那样的话非军心大乱不可。
消息被他事实的封锁在行在。
乾隆的病情也被御医交代了,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好好休息,好好调养,今后说话走路并非不可以,虽然会有些后遗症留下来,可比起那些彻底瘫的,这已经幸运的太多了。
然永琰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病情再不严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
而乾隆只要不能恢复如初,这消息就不可能不外传,一旦传开了,十几万大军非乱了套不可。
“朱师傅?”
帐房内,永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师,看着协办大学士礼部汉尚书朱珪,就跟一个孤零零的孩子渴求母亲的关爱一样。
“王爷,事到如今,只能退兵了。”
朱珪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让他去写道德文章,那绝对是手到擒来,但要说道军国大事,水平就只能说一般般了。
眼下的困居他根本就想不出改变局势的妙策,更不认为清军还有取胜的可能。
在他看来,趁着乾隆病情还不为军中将士所知,趁着明亮全军覆没的消息还不为将士们知晓的时候,先就下令全军后撤。
只要能保住这上十万的兵马,大清就还有起死回生的本钱。否则,大清的未来如何朱珪实在是看不那么远,但就直隶的情况下,很快京城都要易于贼手了。
这些人马是大清在直隶唯一的主力军,他们要是溃败了,京城还那什么来阻挡陈军?
哪怕大清还富有南国,富有关中关外,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到时候大清能够指望的就只有京城的十几万米虫,可他们要能打仗,大清国势又何至于败坏到这一地步呢?
“十五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臣弟以为朱师傅所言极是。”
庆郡王永璘在一旁说道。
这是永琰的同胞兄弟,历史上和珅遭诛杀后,嘉庆将和珅府第作为庆王府,并把半数财产赐给了他。
而且年龄也已经成年的永璘,自始至终都没有生出过半点要争龙夺位的念头,他对永琰半点威胁都没有。
相反,因为现如今大青果的局势飘摇,永琰还更加的看重他这个成年的同胞弟弟了。
因为不管是永璘当差,为他分忧解难,还是握着永璘当继承人,在局势万一恶化时候也好给大清留个后,这都是永琰看重自家这兄弟的理由。
不管是朱珪还是永璘,都是对永琰影响巨大的人,两人一致的意见让永琰下定了决心。
撤兵!
不过清军固然要退,但要如何退就是另一个节奏了。
“报大王,清军一部越五千人,出衡水,杀奔武城来了。”
清军方才一有动,消息就传了过来。
第四百八十章 骑兵旅
带兵直奔武城而来的正是津门总兵明安,嗯,这不是富察家的,这是个蒙古八旗。
武城是位于德州和临清之间的一个小城,这地方距离临清只有三四十里。
赵亮吸了口气,乾隆就这么硬吗?
明亮都完蛋了,他不仅不后缩,反而先出兵发起攻势来了。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莫非是冀州还没收到消息?”
底下的一群人也有些发懵。
陈元祐起身说道:“甭管那边是如何想的,敢出兵,就吃掉他们!”
“大王,末将请命,只要手下本部人马,必全歼来犯之敌。”
陈元祐和邱志宽一样,只看军职还是一个师长。只不过出兵的时候会被赵亮临时赋予了兵权!
那就一下子从一个师,变成了少则三两个师,多则七八个师的方面统帅了。
虽然他俩年纪还小。
但现在赵亮有意的培养自己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而且不管是他俩还是坐镇扬州的周东,那表现都是很不错的么。
“那就把这五千人吃掉。”
来多少吃多少就是了,他倒要看,乾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完全没有想过清军会主动后撤,没想过乾隆会突然中风的赵亮,完美的错过了一整天时间。
等他收到清军撤兵的消息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已经领兵抵到武城的陈元祐,收到军情后恍然大悟,他就说么,怎么到现在清军还没影子呢,原来衡水出来的清军只是虚晃一枪啊。
“追,快给我追!”
陈元祐急的直跳脚,但他部两条腿走路,如何能超得过四条腿走路的骑兵旅?
杨垒带领着赵亮手下的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三个骑兵团。根本就不去碰衡水——明安在虚晃一枪后又拉着队伍回到了衡水。
杨垒看都不看一眼,带着人马沿着胡芦河向东北就直上献县,从单桥渡过子牙河之后,冲进了河间。
此刻上十万清军正在大踏步的往被撤退。
提前一天的时间虽然叫他们抢占了先机,但又能跑出多远呢?
不少兵马还落在深州呢,以八旗兵为主的御营现在也才方赶到饶阳。
杨垒所部已经从献县渡河,现在横向往西边包抄,肯定能捞到不少大鱼。
但乾隆的御营就像一个硕大的夜明珠,牢牢的吸引着杨垒的目光。
根本就没考虑敌我兵力有多么的悬殊,杨垒带兵就直冲饶阳而去。
沿途路上当然会遇到清军了,而且还碰到了不少,可惜此刻的清军无论满汉全都失魂落魄的,将无斗志兵无战心,几支遇到的清军被他催动骑兵一冲,马还没冲到跟前呢,就哗啦啦的全跨了。
当然饶阳他是冲不动的。
不止是清军太多了,还因为这里是乾隆的御营。
这些八旗兵们再没有斗志,他们至少还不会丢了乾隆。
乍然一看,此时的杨垒就像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中的‘孤胆英雄’,四面八方都有大队的清军。
可惜,那只是一包轻飘飘的棉花,裹着的还是一把锋锐的钢锥。
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清军,无论满汉,此时此刻都无心作战。比如饶阳这里,有大队的骑兵护卫,可是要他们去打一把杨垒,却一个比一个拖延。
杨垒只要带着队伍往外一扯,清军自己就缩回去了。
永琰对战事并不什么天赋,但他也清楚,不把外头的那支陈军骑兵给解决了,自己的后撤进度绝对会被拖慢。
“惠龄。”
“请嘉亲王放心,奴才定把那撮逆贼赶的远远地。”
见识过手下人出息的骁骑营都统惠龄,不敢说什么全歼逆贼的大话,不过只是把杨垒部驱赶开他还是有把握的。
因为他手下的满蒙骑兵足足有七八千人,且过半是察哈尔和盛京吉林调入关内的骑兵,而对方却只多三千人。
驱除,他还是有把握的!
杨垒这次没有硬碰硬,虽然他很想硬碰硬一次,但他更加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
只要就这么的盘桓在乾隆御营走在,只需要尽可能的迟缓清军的撤退速度,等到后方的大部队跟上的时候,他就立下大功了。
……
胡芦河是陈军西路军需要渡过的第一条河。
而过了胡芦河,它的北面不远还有一条滹沱河,两河于衡水和献县交界处汇合,那就是杨垒渡过的子牙河了。
后者也是赵亮的东路军要途径的线路。
虽然邱志宽部还没有返回到临清,赵亮手中的兵马也足够他分成两队,一东一西,尽可能的吃掉更多的清军。
这其中东路军的行经线路非常明晰,就是沿着胡芦河往东北方向的献县去;而西路军要做的就是直面前方的清军。
先突破胡芦河,再突破滹沱河,然后就能看到深县了。
胡芦河的守御力量就是明安部。
随着冀州清军的全体后撤,殿后的任务就只能交给津门镇了。
不管这些清军的士气如何。
只要他们挡在胡芦河,那就能起到作用的。
永琰是没什么军事经验,但清军中枢还是有明眼人的,知道必须布置一部分兵力留守,不然上十万清军这么一撤,那还不直接放鸭子了啊?
丁睿丁敬看着胡芦河对岸眼睛里全是复杂。
津门镇,对面的是津门镇啊。
丁睿在投降之前正是津门镇的副将。
只不过随着丁睿的投降,随着先前的津门之战,津门镇的人马早就被换了一波了。
丁家父子投降赵军后得到了很妥善的安置。赵家这里根本没有直接公开他们父子的信息,这也是丁家父子投降的条件之一。
他们家还在关中呢,这时候爆出他俩投降的事儿来,那岂不是让老家的人送死?
丁睿有些心灰意冷,本想着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是了。反正赵家也不缺他们父子一口吃的。
可丁敬不愿意如此。
他还年轻,他还想趁着眼下大变革的机会拼一把。
而父亲终究是拗不过儿子的,丁睿更不放心儿子,所以现在的丁睿化名赵睿,丁敬也变成了赵敬,这可不是拍赵亮的马屁,而是丁睿的母姓就姓赵。
当然,他虽这么一说,但信不信就是大家的事了。
赵睿现在已经是中原守备第五师的副师长。
也亏得他下水的早,再晚几日,赵睿连这个副师长都摸不到。
赵敬则是一个营长。
只能说他们没个好闺女好妹子,看看长顺,多幸运,现在都已经是八旗军团的司令了。
虽然那个八旗军团中只有两个师的建制。
可长顺有屁的功劳啊。
连军团的副司令兼第一师师长徐家亮都整日里叫着要跳槽,别说去别地也当师长了,那就是当个团长营长他都认。
八旗兵着实不堪教化的很,尤其是那些没有了生存危机之后的八旗兵,烂泥糊不上墙。
第四百八十一章 更衣
丁睿在河对岸明明没有看到清军的,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很难瞒得过清军,但心中也抱着一定的期望——万一清军真没赶到呢。
他们守备第五师可不就赚大了?
抱着如此一个心理,抵到河岸的陈军立刻就开始了渡河准备。
当一个个羊皮筏子被送入河中,工兵们划着筏子,要横渡四五十米宽的胡芦河,带着缆绳直扑对岸的时候,骤然一通炮弹打过来,那还真有点吓人。
三门火炮突然开火,隆隆炮声就在河面上响起,传出了很远很远。
两岸的双方将士们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炮口腾起的浓烟也让对面的陈军清楚的看到了它们所在。
三个小黑点从天而降,然后落入胡芦河南岸陈军的人群之中。
霎时,血肉横飞!
“好!”看到三发炮弹全都落在了陈军队列里,为首的清军军官是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好。
虽然他知道这三发炮弹即使全都命中,也打死不了对岸几个人。因为这三门火炮全都是千斤以下的小炮。
明安所部要守备的是整个胡芦河,那自然就是有重点布防和不重点布防之分了。
第五师这里就是一个弱点。
对面的清军兵少炮少,除了为首的军官一心要当大清忠臣,这地方简直无一可取之处。
三发炮弹打不死几个人,但在那为首的清军都司看来,这却是先声夺人。
他已经使人去报之明安了,后者手中还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马队,只要他能在这边稍作抵抗,援军就会逼到。
都司这时候是不会去想,陈军会不会也分成多路,在这胡芦河上分头过河的。
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随着清军火炮位置的暴漏,陈军这边的火炮迅速就对准位置打了过去。
虽然根本没有打准,但那声势可远不是清军这边孤零零的三门小炮可比的。
“遮掩的到很逼真。”
丁睿此前可一点都没看出苗头来,三门火炮布置的还有点功夫。
不过清军也就三门火炮了,这点火力根本不济事。
陈军这边除了火炮还有燧发枪,还有火箭,一股脑的招呼过去,看对面还顶得住顶不住?
第五师付出了大概五十人左右的伤亡,就成功的拿下了对岸。
这伤亡主要是渡河时候被清军的枪炮杀伤的,而一旦等到陈军过了河,哪怕第一批过河的陈军只有两个大队二百人。
但他们用手榴弹招呼清军,还是很轻松的就冲上了河堤,之后河堤背后的一营清军就全崩了。
而随着一个点被突破,整个胡芦河防线的津门镇清军就也全崩了。
这不是明安不尽心尽力,实在是力有不及啊。
他只能先一步带着镇标和骑兵向北逃窜了。
陈军在胡芦河,还有接下的滹沱河上,根本就没怎么受阻。
因为乾隆都完蛋了——本着对底层保密的原则,现在清军士兵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乾隆究竟如何了。但他们不知道事情,但他们却可以猜测啊。
从一开始的病倒到随后的病逝,在清军士兵口中,乾隆早就死了几千次几万回了。
不要小看一个在位五十余年的皇帝对于天下臣民的影响力,那绝对是超乎想象的强大的。
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乾隆一‘死’清军军心真就崩掉了。
赵亮率军向北,整个过程就是势如破竹。
毫不费力的拿下了胡芦河和滹沱河,俘虏了一些清军,转眼深州就在眼前了。
深州城内的知州是赵亮的一老熟人,苏和泰,他是苏和泰。
此前已经迈出关键一步的苏和泰苏大人,在赵亮起兵之后又接连被贬,原因很简单,没能早点发现赵亮的狼子野心么。
这就像现在的福长安,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别看他还挂着一内务府大臣的衔儿。
听到城外出现大批陈军的时候,苏和泰整个人站都站不住了,跌坐在椅子上,眼神都是透着绝望。
嘴里还喃喃着:“来了,终于来了。”
所以面对陈军的威逼,深州城头的衙役和丁壮非常从心的举起了白旗。
城外的陈军甚至连攻城的架势都还没有摆出呢。
但这也不能怪谁。十几万大军都败了,你还能指望他们去挡住陈军吗?
而这一次皇帝的御驾亲征都败了,那意味着什么,大家更是清楚的很,大青果都要不中用了,他们谁还要去给大清尽忠啊?
谁想死谁自己抹脖子去,千万别牵连其他人。
城内的官员也没有阻止衙役和丁壮们的自发性投降!
州衙里,苏和泰听到了外头的人说陈军已经正式进城了,并直奔州衙而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仕途到了终点,而且生命也是到了终点了。
这在他不得不留在深州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不是?
苏和泰并不是要‘死守’深州的,他是很惜命的人,然而永琰带着人马经过深州的时候,听到苏和泰这个名字时候,特地做了吩咐,苏和泰又怎么能不尊从呢?
哪怕他知道那就是叫他去死!
但此时此刻,苏和泰已经是没有了其他选择,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那就是死!
嘉亲王是什么人?
时局发展到现在,全天下人都看的明白了,这是储君。
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他只是个奴才!
所以,还是乖乖的去死吧,也免得殃及京师的家人。
而至于顽抗,在十几万清军败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了顽抗的资本,城内的衙役青壮们,甚至是那些大户人家,全都已经是早就做好了迎接陈军入城的准备,这个时候可没有人会陪着他去顽抗。
就连这州衙里,也只剩下他身边两个家生子还在,连师爷婢女都溜之大吉了。
所以他只能死。
自己自杀那就是殉国,好歹京城的家族不会被殃及。
而至于这个安稳还能保持多久,至于大青果还能在京城呆多久,苏和泰全都不去想了。
再一次叹了口气后,苏和泰喝下了最后一口茶,然后吩咐门口的家生子道:“更衣!”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京城,大清还能保得住吗?
陈军都进入深州了,永琰却才带着他老子进入蠡县。
蠡县是饶阳偏西北的一个小县城,从这里再向北就是保定了。
陈军从临清追到深州,而清军御营却才从饶阳赶到蠡县,双方的行进速度几乎差了一倍。
这全是杨垒的功劳。
几次猛烈的冲击,虽然叫骑兵旅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也把清军给整怕了。
惠龄手下七八千骑兵,本以为能把杨垒远远的赶走,而他一开始也的确把杨垒赶得很远。但在清军过潴龙河的时候,因为河上有桥么,还不止一座,清军惯性的选择了走桥,而没去搭建浮桥。
五万人马的御营,分散在多个地方过河,清军的马队自然就扩大了遮掩面。
然后杨垒就莽了进来。
不顾伤亡的直冲开了当面的马队,然后顶着清军的枪炮,莽进了护军营的阵列中,虽然只是刷了一圈就溜之大吉,给清军实际造成的损失也不是很大。
因为不管是他们面对的马队,还是稍后的护军营,都只是各自的一部分。
如果是完整的护军营,那可是一万大几千的兵呢。
但是伤害不大,危险意义极大。
吃了亏的清军只能加大外围的布防。
却不想杨垒带人直接绕到了饶阳正北方,蠡县东南方位的肃宁县,渡过了潴龙河,迎头给了过河之后放松了警惕的清军一棒。
接着又原路范围,给了河对岸的清军再来了一次突击。
围绕着一条并不怎么宽的潴龙河,杨垒以近五百人减员做代价,却成功的延缓了清军的速度。
永琰现在最大的庆幸就该是潴龙河以南还有大量的绿营和民团来‘阻挡’陈军的追击步伐。
好几万人呢,就是几万头猪,要捉起来要俘虏,那也要废好一阵子功夫吧?
根本就没去管赵亮的东路军!
后者本来是走献县去饶阳的,但半道上被赵亮更改了目的地——他们不去管清军了,而只需要沿着子牙河大步向前就是,津门,那里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总之,等到赵亮带兵终于赶到保定的时候,永琰虽然已经逃入了保定,但清军真的好不狼狈。
他们能跑回保定,真就是以绿营民团全军覆没为代价,用俘虏这一妙计,大大呆滞了陈军的追击步伐,这才算得逞。
大批的绿营器械投降,不投降又能如何?
打,打不过;跑又跑不过,这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本来就是百姓的民团呢,更是把褂子一脱,刀枪一扔,全变成了老百姓了。
因为绿营俘虏多的有点出乎预料,以至于有的队伍,明明知道眼前的大群丁壮是民团,可看他们已经脱了号褂,还丢了兵器,就直接视而不见,真当他们是老百姓了。
如此的,这些跪着投降的清军绿营士兵反而成为了永琰他们最坚固的一道防线,掩护了御营八旗兵的大逃亡。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永琰回头看着清军,整个人欲哭无泪,“十几万大军,十几万大军啊……”
这可是京师的主力,就这么轻松轻易的一败涂地!
永琰真的很难接受。
“朱师傅,你说,你说,大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明明不至于如此的啊。
普天之下的老百姓远没有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地步,怎么局势就一下子败了呢?
这一刻永琰只恨不能把福长安给碎尸万段了!
“王爷,赵逆已经分兵去取津门,一旦津门沦落,贼军就只能直逼京城……”
朱珪也是一头懵!
在冀州的时候,好歹还有十万大军呢,只要能稳步后撤,在直隶,朝廷就还有的打!
可现在这么就一下子都垮掉那么多呢?
而且陈军已经去打津门了,后者兵力早就空虚,一旦被袭,如何顶得住?
到时候他们再顺着水路去打京城,就京城的那些八旗大爷们,他们能抵挡个屁!
乾隆在决定亲征的那一刻,就已经把京城的可战之兵可抽空掉空了。
虽然名义上京城内还有十万八旗兵,甚至算上预备兵和成年的旗丁,保不准二十万也都能抽调的出来。
可惜啊,如今的八旗真已经不是当年的八旗了。
人数再多也是废物!
一听枪炮响,就会一哄而散的废物。
到时候京师不保,永琰待在保定又有什么用?
“回师京城?本王也想回师京城啊。但现在我怎么回啊?”
不顾一切的强行撤退,四五万御营怕是不到京城就会全跨了,那他回到京城了又有什么用?
而且,“朱师傅以为京城,大清还能保得住吗?”
“可是京师不保,天下……”朱珪反射性的就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就闭口了。
旁边的永璘都掉起了泪珠子。
大清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明明先前还是国泰民安,海清河晏的,没几年就败坏成了眼下的模样,永璘这一刻甚至想到了一个不该想的画面。
比如北宋末赵家父子的昏德公、重昏侯……
那是汉人皇帝惯玩的把戏,魏文帝于汉,刘协的山阳郡公;晋武帝于蜀吴,刘禅的安乐公,孙皓的归命侯;隋文帝灭陈,陈叔宝的长城公;宋太祖灭南唐,李煜的违命侯等。
就连忽必烈在灭南宋之后都玩了这么一手。
当初满清入关时候也一样,厚待了朱氏女,甚至现在的京城内还有延恩侯一脉,但这根本就不能掩盖清廷对朱明宗室的大杀特杀。
尤其是对崇祯帝的子嗣,更是斩尽杀绝。
这一点最明显的就莫过于永王朱慈炤。
朱慈炤的六个儿子,都被斩首,他年幼的孙子朱钰宝死于狱中。
一妻一妾,三个女儿,也都在清兵抓捕时自尽,全家十三口尽数遇害,无一幸免。
崇祯帝的血脉,甚至是此前泰昌、万历、隆庆、嘉靖等帝的全部血脉,全部断绝!
而至于京城的那个所谓的延恩侯,呵呵,祖上还洪承畴的监军?放屁,这纯粹是无稽之谈,荒唐可笑,朱明曾几何时会用宗室藩王去监军?
所以满清对朱明下如此狠手,而赵家如果抓到了满清宗室之后,又会手下留情吗?
永璘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太晦气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啊。
第四百八十三章 拉兄弟一把!
京城里这段日子上演了一处荒诞十足的幽默剧。
从乾隆御驾亲征开始,比之当初已经冷清了许多的四九城里,就响起了八旗子弟的欢呼雀跃。
仿佛七老八十的乾隆就是那无上神兵,其锋芒一出,就能杀得陈军片甲不留。
可是当明亮全军覆没的消息送到京城,当清军大步后撤的消息送到京城,所有的欢呼声全都寂静无音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京城还没有慌乱。
知道乾隆病倒的消息送到,京城方才有混乱的迹象。
但随着陈军的东路军轻取津门的消息传来,四九城就有平静了。
当然,这时候的平静只是为了更好的爆炸。
不到半日,四九城内外便都炸开了锅。
无论满汉,所有的达官显贵王公贵族一个个都慌了神。
这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朝不保夕了呢?
皇帝病倒了,让所有人都跟没了主心骨一样。哪怕还有永琰在那站着,但双方份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且永琰带领的八旗兵还在保定,他们对面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陈军在盯着,就是想往京城撤退也来不及了吧?
而津门的陈军呢?
他们正顺着水路大踏步的向四九城开来,城内是还有很多八旗兵,很多八旗丁壮,但他们哪里能打仗啊。
留在京城的庆桂,已经在朝阳门和东直门竖起了大旗。
保定的大军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京城就只能靠自己靠八旗了。
所以不管余下的八旗兵还能不能打仗,反正是先拉出来再多。
京师是天下重地,那终究是不可能一仗不打,就拱手想让的。
虽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心中彷徨,很多达官显贵更是已经做好了逃的准备。
只是庆桂是个狠角色,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人逃的,否则军心非大乱了不可。
所以他叫人把住了内九外七,所有的城门,谁都不能擅自出城,胆敢如此的,杀无赦!
一上午砍掉了几十颗脑袋,血淋淋的屠刀吓住了所有人。
但这吓不住沿着水路而来的陈军啊。
陈元祐现在都有些晕晕的。
这次出战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能一举拿下燕京城,但现在京城就在他的刀下,只要打垮了前方那些不堪战的八旗兵后,他就能一举拿下燕京城这个在中国版图上具有着非一般地位的城市。
陈元祐有种开创历史的感觉,这种感觉叫他两腿都轻飘飘的,如处初云端之中。
紧赶慢赶带着两千旗兵赶到的徐家亮,忙亲自向陈元祐请战,请求第一个出战。
“老陈,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啊。咱们可是一块从训练基地走出来的,放在读书人那里,咱们就是同窗同科,你能忍心不拉兄弟一把吗?”
他带着五千人从开封紧急奔来,好容易走到聊城,坐上了船,五千人也跑丢了一半。
而等他好不容易赶到津门时候,又有一批人上呕下吐的打不了仗,最后就只剩下了两千人。
徐家亮都哭了,他容易么。
陈元祐则有些作难了,他是很可怜徐家亮不假,明明很出彩的一个人,就因为出身八旗,然后就一脚踏进了旗人师那个烂泥堆里,到现在还没爬出来,感觉比那些个八旗活死人都可怜呢。后者虽然起点低,但一个个都能奋战沙场之上,用自己的拼搏来搏未来,徐家亮呢?想建功立业都难,身为同学他的确有义务拉他一把。
“老徐,你可想清楚了?这第一战,意义重大,十分关键。绝对不能掉链子的!而且你才两千人马!”
“就因为是两千人,香河的清军才会出兵不是?”
徐家亮则根本就不理会陈元祐前头的话,他当然明白香河一战的意义了。这要是打败了,让八旗兵们打出了自信心来,上头砍他脑壳都不亏的。
但他同样也有信心。
他领出来的八旗军团第一师,本来就是被他调教时间最长的一支人马——对比第二师言。
此前又接连经历了长途行军和远距离乘船的双重考验,算是两次选拔吧。
五千人被筛出去了三千人,那剩下的两千人,他要是再一点信心都没有,徐家亮索性就跟长顺一样躺着别动弹了。
香河县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是绝对的平原地带。
五千八旗兵守在香河县城,后者距离流经于此的运河大概有五六里距离。
所以就算不是徐家亮这两千人马出动,城里的八旗兵也注定是要杀出来的。
这时候已经没有地方士绅再来给清军通风报信了,这要万一被抓住把柄了,日后就是祸事。
是清军派出的探马看到了远远开来的两千旗兵!
队伍先头高高挑着第八军团的旗号,让但凡有点见闻的人,都立马知道了来认识谁。
这是赵亮的大舅哥,大名鼎鼎的旗奸长顺带领的人马,里头清一色的八旗降兵。
还第八军团,说出去不嫌丢人。
陈军别看有不少整编师守备师,可是军团一级的建制,从实质意义上出发,除了近卫军团外,就要只有这个叫人笑话的第八军团了。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都还没影子呢,第八先就出来了,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你确定是他们?”
奎林有些惊喜的道。
他是福康安的堂兄,十几年前就把官做到了顶点了——正白旗满洲副都统,镶白旗护军统领,健锐营总统大臣。
不过在赵亮起兵造反的前夕,奎林坏了事,不但被革掉了爵位,还从伊犁将军任上被调去了尚虞备用处效力,可以说官儿被一抹到底了。
此后两年他也没什么大作为,知道眼下这节骨眼上,庆林在京城挑拣人手,没几个能叫他满意,最后矮子里头挑高个,选中了奎林,领兵五千来打这第一阵。
也没指望着他能打出什么胜仗。
只能说是通州之前的一个前站。
毕竟这奎林也是在大小金川之役中上过战场是主儿。
“主子,奴才看的真真切切,就是长顺那混账东西的手下,而且只有两千人。”
“好。传令下去,全军出战!”奎林大喜过望。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先贤诚不欺我!
“不许开枪!没有号令,不许开枪!”
“枪口向上,不许放下来……”
“等我的命令……”
运河水畔,两支军队正相向而行。他们都没有什么重火力,所以直接靠近了怼射就是。
被徐家亮调教了一段日子的第八军团士兵好歹还能走兵线,速度放慢一些,他们走的还是挺整齐的。不像对面,每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整顿队伍,而且还要承受猎兵的骚袭,同样的时间里,第八军团愣是走出了对面的八旗兵几乎三倍的距离。
双方间距已经缩短到百五十步距离了。
徐家亮手里攥着腰刀,刀口向上高高举着——开枪的命令要他来下,只要军刀放下,口哨响起来,第一列500条火枪立即就会打响!
同时仅有的几组臼炮也会开火,他们瞄准的就是对面的军官和旗帜所在。
徐家亮心中半点恐惧都没有。
对这一刻他早已经不知道期望了多久,可惜,这大军都要打进京城了,才轮到他来秀一秀。
“砰砰砰……”
双方间距拉近到百步左右的时候,对面开枪了。
徐家亮依旧没什么反应。
这隔着一百四五十米呢,滑膛火枪能打的中才是中大奖呢。
果然陈军这边只有寥寥几个运气不好的被弹丸打中。
徐家亮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他的一举一动直接关系到全部士兵的心神。
此时此刻,在枪声之中,气定神闲的他,让所有士兵都感觉着安心。
队伍继续向前!
“师长,要五十步了!”
徐家亮身旁一个警卫员说着,这是一个目测距离上十分有天赋的人,看到清兵大队已经进入了有效射程,忙开口提醒道。
“再放近一点!”
徐家亮咬着牙道。
五十步就是七十米朝上,这个距离上开火,有一定的杀伤,但效果有限。
徐家亮觉得至少要进到三十步,四五十米的距离是再开火才对。
而如果他手中的士兵都是精锐,而不是八旗兵这些憨货,他都想直接怼到三十米。
徐家亮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面默默祈祷,让满天神佛保佑他这一回能建立奇功——他眼下的地位堪忧啊。第八军团就是一个坑,是一个坑的赵大王都难受的烂坑。
真的,赵亮一开始真的对八旗兵即以厚望的。但谁知道这些八旗大爷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他真是瞎眼了。
徐家亮现在做梦都想跳槽。
“三十步了!”
清军零散的枪声之中,警卫员再次提醒。
“好,就现在!”
徐家亮一声大吼,军刀遂即就向前狠狠一劈。
“放平枪口!对准前方,开火!”
早就心中焦急的第八军士兵纷纷放平火枪,扣动扳机。
与清军开火之后就再难打出整齐的齐射不同,第八军这里一排齐射之后,前退后进,第二排齐射紧跟着而来。
对面清军立马就是人仰马翻,乱作了一团!
如果说第八军的人只是一群三流士兵,那对面的八旗大兵就只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个个手都能哆嗦成鸡爪子,根本就复装不了子弹。或者说他们复装一次弹药的时间都足够对面的八旗兵打出两三轮的了。
陈军这边是100*4的五个大横队,只不过是四次排枪齐射,对面的五千八旗就一窝蜂的哄散开来了,没有被打中的八旗兵纷纷丢了武器掉头就跑。
当然,清军中也有英勇的,一位二等侍卫此前一直走在队伍前面,身边十好几个人都被排枪打翻地上了,至少死了一半,他这个二等侍卫也没能幸免,右胳膊上挨了一弹,血染征衣,但此刻却用另一只手举着腰刀,大声呼喝着死战。
“杀啊!”
嘹亮的喊杀声响彻水畔,可惜却不是八旗兵在呐喊的,而是他们对面的陈军。
一条条火枪上装上刺刀。
喊杀声响亮起来,数量远比对面要少的陈军挺着一把把刺刀大步冲锋!
看到这架势,战场上那些没被四排齐射打跑的那些八旗兵们也都撒丫子就跑,冷热兵器丢了一地。只剩下那二等侍卫在战场上一死报君恩了!
而这个二等侍卫的死,也没能起到半点的感召作用,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伤兵们纷纷乞命求饶,也没有改变远处观战的奎林那拍马而去的英姿。
“八旗,果然不堪!”
战场上到处都是“放下武器!投降免死!”的喊声。
不嗜杀是陈军的传统,无论在对付绿营还是到了八旗,都是一样的。
毕竟俘虏是可以“赚钱”的,不管是进劳改营,还是下到矿场去,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而抓到俘虏的人,也有着一定的奖励。
所以这些陈军的士兵只是咋呼,并不真拿刺刀捅人——何况第八军还是旗兵,相煎何太急啊。
大批的八旗都乖乖的投了降,这些个大爷们,跑都跑不快,而第八军的人则好歹还每日出操,跑步上面比清军可强多了。
大批的八旗兵先是拗着劲儿的猛跑,跑步多久就大口的喘粗气,跑都跑不动了,后头的陈军听着刺刀冲了来,一个个就都手软脚软当了俘虏,愣是没几个人敢反抗的。
……
京城里已经彻底戒严了,一个个八旗兵立在城头上,被太阳晒得懒懒的。
这初冬的天气里,太阳晒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但是现在的四九城内外,却有着一种凛冬已至的味道。
大栅栏,四九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上面,见不到几个行人了,店铺也都纷纷关张。
要不是庆林下了死命令,不让人跑路,大批的商民官僚早就纷纷逃窜了。
一辆稍显陈旧的马车,压过寂静的李广桥南街,转到了一处看着门头挺气派的府邸的隔壁。
他他拉·苏凌阿来看自己女婿来了。
他是和琳的岳丈啊。
本来官职已经大有起色,短短几年从一个六品小官升到了工部侍郎,而且他年龄还那么大了,这都是和珅的栽培啊。
然后他也随着和珅的死黯然退出了政治舞台。
和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把家挪到了和府边上了,但这样也好,彼此有个照样。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先贤诚不欺我!”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大清忠臣我和琳
听到苏凌阿上门的消息,和琳是很意外的。
自从赵亮起兵后,这位老泰山跟他和希斋可都恨不能断绝关系,今儿这是怎么了?
“希斋休要打趣,老夫今日上门,代表的可不止老夫一人。”
苏凌阿悠悠的说着,但和琳脸色不变,自当没听出苏凌阿话语中另藏的隐意。
看着依旧在顾左右而言他的和琳,苏凌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作为已经把这女婿给惹恼了,可今天他依旧厚着脸皮登门了。
实在是因为京城的前景大不妙啊。
偏偏庆桂又是个刚愎的,根本就不听人劝。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各大王府的人他都敢拦敢杀,连皇宫大内他都看的死死的。
这些日子,多少人诅咒他庆桂的祖宗十八代。
但大家除了无能的咒骂外,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改变。
只能看着赵逆的兵马不断靠近京城。
所以一些人就想起了自救。
而眼前的和家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全天下谁不知道和家跟赵大王的关系啊。陈军如果进了京城,别的人都不说,和府却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非但如此,他们多还会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如果能巴结上和府,那岂不是能在接下的大变局中求得一分安全吗?
和琳对此心知肚明,今天的苏凌阿甚至都不是进来找上门的第一人。
不过不管针对谁,他和琳都是大清朝的忠臣,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苏凌阿有些蹒跚的走出了和府,坐回马车的刹那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小兔崽子到底道行浅一些。”
苏凌阿满脸都是笑。
别看和琳自始至终都是义正言辞,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上了?
四九城里那么多人都慌得不行了,这和琳还大清忠臣的,没鬼才怪!
这时候越是‘赤胆忠心’就越假。
而苏凌阿虽然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话,但他觉得自己只要知道和琳与那边有存在着联系那就好了。
就不信和琳能见死不救!
自家闺女这两年里对他和希斋可始终如一。
他敢袖手旁观,就不怕后院不宁吗?
……
“轰轰轰……”
通州城头上炮声阵阵。
“使劲儿打,使劲的打!把这些儿该死的叛逆全都打死了,全都打死!”
正所谓叛徒比敌人更可恨,现在清军眼中的第八军团就是如此。
城头上督战的一名火器营的副统领大声的叫喊着。
然后就看此前大摇大摆的向通州城下逼近的旗人叛徒们立刻就往回跑了。
庆桂身边的火器营都统永琨见着对面的陈军退去了,心中也大松一口气。退了就好,如果这些八旗子弟一加入了陈军就变得勇猛无畏起来了,大清才真的完了呢。
永琨是和亲王弘昼的第四子,当过荆州将军和宁夏将军,以及绥远城将军。
但他显然是个混子。
满清的这些驻防将军可不等于真正的军人。
但不管怎么样,永琨站在庆桂的身侧还是应该的。
之前说了么,矮子里头挑高个。
“传令,停止炮轰,擂鼓,前锋营步队出击!”庆桂一挥手便下令进攻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不少战阵的人,庆桂清楚对面陈军的撤退并非真的败了。但是冲一冲也好歹涨一涨八旗的士气啊。
反正又冲不远,只要追个三两里,那就会撤退了。
徐家亮拍了拍边上马家兄弟的肩膀,“清军要追出来了,那咱们就反打一波。你们兄弟各带一个营,来一回白刃突杀。这仗要是打好了,功劳足够你们兄弟跳出这烂泥窝!”
马东亮和马中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第八军的,但这里真跟烂泥潭一样,一旦陷进来,想再出去都难。
不过徐家亮知道这哥俩是一支都想跳出第八军的。
是啊,但凡有点追求的,谁不想跳出这第八军啊。
“师长,这清兵……很不少啊。”
“怕啥?都是些孬兵。你们带着人把他们冲回去就行了。”
徐家亮对清军是彻彻底底的蔑视,他今天之所以敢孤军深入到通州城下,就是要挑逗一下对面的清军,就是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再刷一回战功。
对面叫嗥着冲过来的清军大概有三四千人,兵力乍然一看比他们这两千人多多了,但有几个顶用的呢?
徐家亮对之嗤之以鼻。
“弟兄们,上刺刀!冲啊!!!”
马东亮咆哮着,带着几个有勇气的,挺着刺刀就向清军冲去。
退出清军射程后的第八军士兵,士气并没有任何的下挫,相反他们的士气还更加高涨了。
因为在这出戏之前,徐家亮就已经向他们说过,这是在钓鱼。而只要鱼儿一旦吃钩,想想之前的香河一战,清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啊。
他们就会再次赢得一辉煌胜利!
“大、大人,逆贼冲锋啦!”
正领着戈什哈在高呼冲锋的前锋营一名统领听到戈什哈的报告,往前望去,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了,这些逆贼打仗也太没章法了吧!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知道大清通州城内还有十万大军的吗?
怎么能直接冲锋呢?难道不怕被黏上了,然后后头的大军出动,把他们吃掉?
可惜这统领真的有些想多了。
还粘住对手呢?
他手下的这些八旗兵看到对面一个个挺着刺刀冲来的陈军,一个个就已经腿软了。
京师的八旗兵早就没有胆子肉搏了。
“不许退!给我顶住!”
几个军官还在努力约束部下,想避免崩溃,可问题是要怎么顶住?
永琨勃然大怒,对面只是才摆出一反冲锋的架子来啊,他们就已经垮了。
“传令下去,传令下去,后退者斩立决!斩立决!”
庆桂则一句话不说,直接叫自己儿子下去砍人。
既然不能振奋一下士气,那就震慑一下军心吧。
不如此,他也不知道这接下去的战事该怎么打!
而此刻通州城南二十来里的位置上,一支船队在两岸步兵的护持下,正一步步的向通州赶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滔天大功
生死关头的八旗到底有没有血性呢?
那还真有。
历史上,清末的历次内外战争中八旗子弟们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对上太平天国还是捻军革命军,又或者是对上各色的外国侵略军,八旗子弟都打出过血性战。
比如说一鸦时的镇江之战,太平天国时候的金陵之战,1912年的福州之战、长安之战,那烈度真想当不低。虽然原因各异!
但这种人在偌大的八旗子弟中真太过凤毛麟角了。
尤其是八旗上下都知道,赵亮并没有想着把他们夷族。
虽然此前京城流行过一阵子谣言,说什么赵亮一旦坐了天下,就会把八旗斩尽杀绝。
所以号召旗人们支棱起来,组织起来,拿起刀枪来保卫他们的大青果。
结果这谣言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没人是聋子。
不管是当年一度闹腾的沸沸扬扬的八旗活死人,还是此前的长顺和旗人师,大家早就耳熟能详了,人家赵大王没那个心。
所以朝廷就又换了个法,以铁杆庄稼来号召旗人保卫大清。
这还是有点效果的。
因为每一个旗人都清楚,一旦赵大王坐了天下,他们的铁杆庄稼肯定不会再有。
所以京城的八旗兵还有上十万,但愿意为他们的大清朝拼一把的人,绝对有的,只是不多。
这些有血性的八旗子弟被一分为二,步兵把握在庆桂的手中,骑兵把持在庆霖的手中。
庆霖是庆桂的六弟,俩人都是尹继善的儿子。
而尹继善则是雍正乾隆两朝名臣。
远远的,大队陈军已经缓缓抵到了通州城外,一艘艘漕船靠岸,大量的火炮被推了出来,同时下船的还有大批士气高亢的陈军将士。
赵亮这个造反集团现在正处在一个昂扬向上的高亢期,就跟那句话说的一样,其兴也勃焉。
虽然没人知道日后赵家天下会不会“其亡也忽焉”,但现在大家伙却都在聚精会神的干着造反大业,没有一人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都是一心一意要跟着赵大王推翻满清好当开国功臣。
从下到上,所有人都是士气爆棚!
尤其是在陈军中属于垫脚货色的第八军竟然以少胜多,两次击败对面清军,这就更给陈元祐带领的手下注入了巨大的信心。
一个个都跟打鸡血了一样盼着一场大战,一场大胜,好打破京城。
如此的,他们可就立下滔天大功了。
部队的士气鼎沸,这就太有利于陈军了。
因为在火器普及的现在,不管是打排枪还是玩白刃战,士气都是至关重要的。
此刻的陈军根本没人觉得自己兵少是劣势——兵少好,兵越少大家分得功劳就越多。
或许从陈元祐往下,那每一个人都叹息的是怎么赵大王不在啊。
赵亮现在若在这支队伍里,那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完美之战,任何一点的遗憾也没有了。
陈元祐看着对面的清军两眼都在发光,本来是邱志宽抢了头功的,一举吃掉了明亮所部,讲真的,那也的确是这次大战中最关键的一合。
自己现在纯属是捡漏。
只不过捡漏捡到的功劳已经彻底碾压过邱志宽了,这也是没法。
自己运气太好了!
陈元祐看着对面的阵仗,跟徐家亮汇报的情况相一致。
清军一部分兵力布置在城内,火炮也集中布置在城头,一部分则在城外。
虽然从阵仗上看摆的挺整齐的,可这些人的成色如何,第八军已经试出来了不是吗?
“开炮,开炮!”
陈元祐下着命令。早打早结束,保不准今天晚上他就能开进京城呢。
轰隆的炮声响彻通州。
虽然最先开炮的是城头上的清军,但大批的陈军炮兵无惧城头飞来的炮弹,看到前方的炮兵阵地修筑完妥后,就推着炮车只管向前冲来。
一个个盛满了黄土的柳条筐已经堆在了炮位前头,它们已经有防护了不是?而且就是没有防护,他们也敢跟城头的清兵来一场炮战。
看看对面的八旗炮甲打的那叫什么炮!?
一颗颗炮弹飞过来,除了砸伤砸死了几个人外,陈军火炮的毛它们都没摸到。
准头不行,射速还慢的要死,就这种成色,在陈军根本就做不成炮兵。
盾车,猎兵,臼炮队,还有投弹兵。
前者做掩护,反正清军的炮兵准头太差,猎兵则专门猎杀对面胆敢射击的清军火枪兵,后两者就是负责把开花弹和手榴弹丢到八旗兵的头上去。
真以为修了几条沟壕,也挖了战壕就能阻击陈军了?这是笑话。
赵亮针对战壕这一问题几次想方设法,终于从书堆里拔出了盾车这个古老的玩意儿。
当初明清大战的时候,盾车可是清军赖以逼近明军阵列,阻挡明军小炮和鸟枪的无上利器。
用手里的奴隶去推车,后头掩伏着弓箭手和肉搏兵,等一点点逼近明军大阵了,清军的弓箭手很轻松的就能用弓箭击垮了对面的火枪兵,而后披甲的肉搏部队一拥而上,轻轻松松的就能把明军给办理了。
谁叫打根子上就烂透的明军,火器大多都是样子货呢?
明军自己的火枪兵都不敢照着标准填装火药。
而枪管与枪弹之间又存在着不小的缝隙,这火器的威力说十不存一是夸张了点,但要说削弱了一半绝对没有错。
现在赵亮就把盾车拿了出来,用来抵挡清军的火枪和火炮。
虽然免不了要付出伤亡,但这比直挺挺的靠近清军战壕,挨清军火枪的打,可好多了。
通州城外,大量的火枪兵被庆桂堆积在战壕中,没办法,为了加强火力,他们只能如此。
八旗兵的训练太差了,不少人又是第一次上战场,一枪打完了,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放响第二枪。所以只能往战壕里使劲的堆人,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把战壕加宽了。
城外阵地里,八旗兵噼里啪啦的放响火枪,但效果寥寥无几。
枪弹根本就打不穿盾车的挡板。
因为后者不止是大腿粗的圆木,其外侧还披着一层棉甲,别说火枪了,就是小的劈山炮,都不见得能打的透。
“全体都有,手榴弹准备!”
三十多米的距离上,一辆辆盾车停了下来。
“投弹!”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清有忠良
“这群废物!”
城头上庆桂在破口大骂。
只是一通火炮就让城外的八旗兵混乱了来,然后这一通手雷扔过来,一线的八旗就彻底炸锅!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永琨感慨着,这些被丢在城外的人,本身不就是一群诱饵么。
是他们先丢的他们,那还凭什么指望这些人去拼死卖力呢。
庆桂舔了舔嘴唇,眼睛里爆闪出森冷的杀机。
他兄弟庆霖就在外头,手下五千骑兵,这是集结了京城所有可用马匹才拉出的一支马队。内里更有一两千是愿意为大清流血的忠勇之士。
虽然没几个人能“善骑射”,可他们都能骑马,都能舞刀,都能为大清去死,这就足够了。
而至于他们的身份,那就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了。有来自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等部的马甲兵,有来自各府邸的奴才包衣,有的还是步兵,甚至是一些连预备兵都没能选上的普通八旗,甚至是一些头发都花白的老人。
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为大清去死,就足矣!
只要逆贼驱兵追赶外头的那些败兵,他们的队列自然就会分散开来,到时候城外的五千铁骑席卷而来,以前列那些甘为国效死尽忠的忠良们为先导,城内的忠勇之士亦开出去对阵,何愁不能大胜贼寇?
庆霖是个非常有此时八旗特色的武官,明明打做蓝翎侍卫开始,一直干的就是武职,但却一副文人的做派——酷嗜文墨,画兰有文徵明风,这就是现如今大清的特色啊。
哪怕是阿桂、福康安等旗人中的第一流军事人才,也个个都饱读诗书,精通文墨,除非是海兰察、德楞泰之流,草根发家发迹之辈,才是传统认知中的武人面孔。
但整个八旗武官数以万计,而阿桂、福康安却才几个啊?
更多是些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货色,一如庆霖。
只不过与很多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货色不同的是,庆霖是个大青果忠臣。
今天这一战他就没想过再活着回去!
当看到城角上突然摇起一面黄旗,远远的列阵在通州城后的庆霖所部出动了。
陈元祐猛地张大嘴,他看到了什么?
通州城门大开,竟然有一支八旗兵从城中开出来了,而且顶着头上落下的炮弹,这支八旗列队还有模有样的。
“这可怪了!”
难道城内的官儿还想着把追击的陈军逼退,救回向城南逃窜的八旗?这不是玩笑吗?
而且此前他们城下战壕里的兵,可是先开枪,把前头溃逃的八旗兵给打翻了不少的。
“陈师长,对面的八旗兵阵势摆的不差啊。”邢成德也惊奇了。都这个时候了,这群八旗兵竟然还能稳得住,看那阵列,一个个站的都挺稳的,这勇气可以啊。
就是列队的水平有点差。
但只凭勇气,他们就足以傲视同辈了。
“这些人是清廷的精锐吧?”
“管他是不是精锐,吃掉就是。”
徐家亮接口说道。
但他却清楚这口肥肉没有他们第八军的份儿。
倒不是说他手下的人不如对面,而是让第八军与之菜鸡互啄,太浪费时间了。
“邢师长……”陈元祐看了一眼邢成德。
这是东路军的副总指挥,也是军中另一个近卫师的师长。
其部原本是留在陈州的守备力量,在被整编为近卫师前,唯一能打的出手的战绩,就是在赵亮领兵在黄淮一线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击溃了从皖北逼近陈州的清寿春镇。
本来邢成德上头还有个赵宝。
但是这赵宝实在不是当军人的料,在枢密院成立后就被扔去了总装。
邢成德这个当年被清水教裹挟入伙的人,反而捡了个大便宜,尤其是在陈州守备部队被整编为近卫师之后。那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哪怕他这个近卫第五师是众所公认的近卫师序列中的小弟弟。
“您放心,我们第五师,保管吃掉他!”
邢成德知道这是陈元祐在投桃报李,这一路上自己全部听从他的命令,现在到了京城门口了,陈元祐就也抬了他一手。
虽然这样一来第一个开进京城的师,肯定不是他们了。
邢成德没什么不高兴的,这就很叫他心满意足了。
这就跟邱志宽比陈元祐一样,论功劳,再多一个邱志宽也比不上陈元祐,但实际上呢?谁都知道陈元祐是捡了个天大便宜。
别说吃掉明亮军,促成了乾隆病倒,清军全县溃退的邱志宽了,论真正的功劳,东路军连西路军都不如。
虽然这种比较不能扯上台面,但邢成德相信,大王心中一定有数。
能在打通州这一战上露个脸,吃掉一支清军的精锐,邢成德心满意足也。
不过战场上的局势真的千变万化,就在近卫第五师刚刚排开阵列,吹着哨子向对面逼近时候,大批的马军从通州城南几个村落背后猛地杀出。
完全不顾一切的向着追击八旗溃兵的陈军冲来。
连挡着他们前路的八旗兵都被这支清军直接砍杀来。
陈元祐一下子就明白了清军的打算,“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战前没有彻底侦查通州是其一,太过轻视八旗就是其二。
“可要顶住了啊。”
带兵追击八旗溃兵的王有恒这时候也发现了危险,那轰隆而来的清军马队一旦冲下来了,他部就麻烦大了。
可是想要收拢部队如何容易?
这通州城下的追击又不同于邱志宽在大清河徒骇河之间的追击,是一个短程作业的活儿。
追的慢一点,大批的溃兵就逃到通州城另一侧去了,或是再大胆一些,直接往通州城下逃跑。
所以王有恒这个师,现在可是七零八碎的。
不过万幸的是,这种阵仗他们也演练过。
绰号‘满天星’的就是。
“砰砰砰……”
三颗红色信号弹发上天空。
而在此之前,一个个大队长、营长已经吹响了脖子下的口哨,“集结,集结,就地集结!”
面对敌人的骑兵,他们就是再猛,也必须集结应对。
不需要团聚成一个个空心方阵,只需要大家聚在一块,刺刀向外,内里的士兵放枪投弹就好。
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
在眼下的局势下,注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而“满天星”就是能让这代价降到最低的一种做法。
第四百八十八章 八旗儿郎,保我大清!
庆霖手中握着一把雪亮马刀,大声的呵呼着:“只要是爷们的,都跟着本大人冲啊,杀,杀光了乱贼……”
“八旗儿郎,保我大清!”
“八旗儿郎,保我大清!”
一声呼,万声应。
不愧是酷嗜文墨的庆霖,想出来的口号就是很能提升八旗马队的士气。
这些在关键时刻勇敢的站出来的八旗子弟,他们心中本来就有一种‘保家卫国’的念想,现在也十分愿意将自己放在保卫大清江山的重任上。
“杀——”
马声嘶鸣,人声呐喊。
很快的,双方间的距离就拉近到了百步左右。
大群的八旗溃兵屁滚尿流的往左右两边躲避,而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则毫无意外的全被奔驰而来的马蹄踩于马下。
此举很是残酷,但这却又是必然。
对比庆桂庆霖所筹谋的大局,些许不堪战的八旗败类的性命又算甚?
“砰砰砰……”
枪声开始响起。
跟大炮的声音比来,这枪声的脆亮就仿佛油锅炒豆子,黄豆在锅中爆开了花。
只是唯独可惜的是,这枪声根本没个齐整!
乱七八糟的射击也能打掉不少的清军骑兵,可是却不能让清军感到震撼。尤其是前面冲锋的这批人,那都是愿意把命豁出去的。
虽然这其中肯定会有临阵退缩的,甚至这类人还不会少了,千古艰难惟一死么。一时间的热血上头,总能叫人做出大违于自己平日行径的行为,但是当这股热血冷下了后呢?
当他们看到那么多的死人,看到那么多的淋淋鲜血之后呢?
但不管怎么样,庆霖他们再临阵退缩,那整体的意志力上也远比八旗兵要高的。
火枪兵打不出整齐的齐射,这将大大削弱火枪对骑兵的威慑。但最大的麻烦还在于他们接下来的射击,依旧打不出齐射。
一些陈军甚至都因此手忙脚乱来,重新装弹的速度远不如往日。没有了大批的战友在身侧,他们内心里就会缺乏安全感。
一些士兵索性就放弃了装弹,而拿出了腰间的手榴弹。
陈军中有专门的投弹兵,他们投掷的都是重量在一斤半左右的重弹,其爆炸位置都刻画有破片凹槽,装药量更能达到半斤。所以杀伤力还是可以的!
而普通士兵佩戴的手榴弹就是轻弹了,重量在一斤左右,内中装药三两。爆破位置有没有刻画着破片凹槽,就只能看运气了。
因为早期的手榴弹都是不刻画凹槽的,那些手榴弹还没有用完,不可能浪费了去。就新老混合着发下去了。
陈军士兵们也不以为意。
只管往身上装就是!
谁叫他们用手榴弹的时候很少,很多人从走出新兵营的那一刻起,两颗手榴弹就背上了,然后一直背到现在,还没有发过利市呢。
说起来啊,这手榴弹最发威的时候,还是赵亮刚刚起兵的时候,那时候的手榴弹甚至还是火绳点燃型的。
现在不管是轻弹重弹,还是有刻画凹槽没刻画凹槽的,都一律变成拉拽式导火索了,但它的实际作用反而降低了。
“杀——”
庆霖高呼着,他身上的亲兵已经掉下马好几个了,但庆霖毫无畏惧。
老祖宗进中原的时候也曾经冒着枪林弹雨呼杀不止吧。
当初老祖宗们豁出命去为后人挣下了这花花江山和铁杆庄稼,后人怎么能丢呢?
而且他家可是大清朝的权贵之家,这一战大清如果败了,京城肯定要丢,到时候自家的老娘、媳妇和子孙还能有活路吗?
别看赵逆不滥杀,别看长顺那个逆贼在那里招摇过市,但实际看看,又有几个真正的八旗权贵在赵亮手下活下来的?
这底层人跟上层人之间的利益从来就不同,哪怕大家都是旗人。
所以他不能不拼!
不然,谁敢保证赵亮不会把底层乃至是中间的八旗都放过,而只来杀上层的旗人?
何况每一个满人权贵都清楚大清入关时候,在中原造成了怎样的血腥杀戮,赵亮他坐稳江山后真能放过八旗一马吗?
庆霖是不相信的。
到时候哪怕是意思意思,姓赵的也会挑拣出一大批八旗权贵来祭旗的。
所以,他庆霖就是死,也要来拼一把。
为了大清,更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人。
庆霖喘着粗气,蒙着头往前。身边的亲兵一个个被火枪击倒,可他却毫无畏惧。
“预备……投!”
当前的一个陈军集群里,一个营长脸色也有些僵直的看着奔涌而来的清军马队,大声下令。
最外围的陈军士兵一个个挺着刺刀,哪怕他们腿肚子都在打颤。
一颗颗手榴弹爆开,哪怕它们的杀伤力比较有限,但也让冲锋而来的清军马队倒下了不少。
只不过却没有见他们有任何后退的迹象,所有人仍然像疯了一样潮涌而上。
庆霖倒下来了。
胯下战马被漫天飞舞的铁砂击中的,腿还被炸断了一条,当下就攒到地上了。庆霖自然也跟着飞出去了老远,再也没起来。
就是他的尸体都被随后冲来的清军马蹄踩成了肉泥。
小鬼子的骑兵之父秋山好古在日本陆军大学回答学生什么是骑兵的时候,当场运拳打碎教室的玻璃,然后举起流血的拳头,告诉学生,这就是骑兵。
然而速度、力量和伤亡,绝不止是热兵器成熟时期的骑兵才有的特质,在冷兵器时期,冲锋起来的骑兵群同样意味着速度、力量和伤亡。
哪怕最终的战果是他们大大得胜了,但在他们彻底撞碎敌人之前,在敌人的弓弩和长枪长矛前先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却也是骑兵必不可少的程序。
庆霖的死就是如此。
所以他并没有见到汹涌而来的清军马队非但没有迅速的湮没那最初的几个陈军集群,反而是十分有灵性的从一个个陈军集群之间飞快的穿过。
这绝对不是庆霖想要看到的。
他希望看到的是清军马队水银泻地一样席卷所有陈军。
所以哪怕是死的时候,庆霖都是高兴的。
因为庆桂的战略构思达成了,大股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火枪兵跟前,剩下的不就是一场屠戮么?
不管是在任何一人的脑海中,骑兵对于零散不成队列的步军,那都是具有绝对的优势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城门开了
城头上,庆桂狠狠一拳打在了青砖上,鲜血都流了下来,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这点血算什么?
城外八旗忠良们留下的血,变得不值得了,这才是最叫他心疼。
多少人看着大股的骑兵群杀到,脸上都流露出了无比的振奋。
他们认为接下来该是一场势不可挡的杀戮,一场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砍杀。
可事实却给了他们冷冷的一桶冰水。
站在庆桂旁边的永琨,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因为他们看到,看到大批的清军骑兵,仿佛流水一样顺着陈军裂开的一道道缝隙流过去。而不是如怒卷的洪流,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阻碍全都卷入滚滚的浪涛中……
清军真的做了很精细的准备的。
大批的战马被堵住了耳朵,成了聋子,这样就省的它们战场上受惊了。然而清军没有给他们的坐骑配上眼罩。
眼罩并非是蒙眼,战马可不能变成瞎子,而是遮挡左右一定范围的视线,最常见的是遮挡后方和侧方。
所以,雪亮的刺刀叫战马望而却步。
尤其是在旁边明显有大量缝隙存在的时候。
战马才不会去往刺刀上撞,刺刀内还有陈军士兵不停的投掷手榴弹。
它们理所当然的顺着一个个陈军集群之间缝隙穿插而入。
然后,然后城头上的庆桂就怒的爆锤青砖了。
“完了,这一战完了!”
或许冲锋中的骑兵群还意识不到问题,然而城头上的庆桂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陈军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集群,所有的人都已经凑成了这样的集群。
清军冲不开先头的几个集群,那随后的大量集群就更别指望了。
相反,这些个陈军聚集起的集群还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铁刷,当骑兵群冲出那些细缝裂缝之后,鲜血淋淋遍体鳞伤的他们也就完了。
城头上没人回信他们还有战第二回合的勇气的。
“砰砰砰……”
伴随着手榴弹的炸响,火枪声也在响起,而且是越想越多,浓郁的硝烟很快就遮蔽了战场。
今天是一个无风的日子,硝烟散的特别慢。
“向前——”
通州城正面(城东),邢成德大声的叫喊着,他现在不需要去操王有恒的心,他只需要把前面的八旗步兵吃掉就成。
当然,如果对面有八旗马队冲过来,他也不介意一起吃掉。
这可是能叫他躺一辈子的功劳,邢成德绝不会放弃的。
何况对面的清军才多少人啊?加上城下战壕里本来就有的人八旗兵,能有三千人吗?怕只有近卫第五师的一半人。
“吃掉他们,彻底的吃掉他们!”
整个近卫第五师排出了多个整齐的横列方阵,大踏步的向着清军迎去。
而在步兵出击的同时,激烈的炮战也同时间开始。
还有火箭也是。
“嗖嗖嗖……”
一发发火箭向着通州城打去,而通州城那里自然也一发发的向城外打来。两边打的极其热闹,就是彼此的命中效率十分的堪忧。
但不管是从通州城开出来的那支清军八旗,还是近卫第五师,彼此都受到了火箭的伤害。
只不过随着另一个战场上步骑较量分出个胜负,清军的处境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
本来这支八旗步兵的作用就是呼应他们的骑兵队伍的。
但这是建立在他们已经在城南砍瓜切菜的大杀特杀陈军的基础上的。
那个时候他们南侧是不存在陈军的,合二为一的步骑兵只需要面对东侧的威胁。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不止在南侧还有着巨大的威胁存在,而且被他们呼应来的骑兵,也不是刚刚大胜一场士气正盛的八旗铁骑了,而是一群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将。
都已经要吃到嘴的肥肉不仅没有吃成,自己反而被肥肉磕飞了俩大牙,这给八旗骑兵的打击是致命的。就如城头上庆桂的猜测一样,历经了一次“铁刷子”的八旗骑兵,已经没有勇气再战上第二场了。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冲到城门下,顶着不时飞来的火箭和炮弹,叫着要进城了。
但庆桂又怎么可能去开门。
一旦开门,那些个骑兵非蜂拥而入不可。那种涌入速度实际上是不快的。尤其是还有陈军火箭和炮弹骚扰的情况下。
而且还会重重动摇城下火枪兵们的信心。
那时候对面的陈军肯定会趁机发起进攻吧?
没人觉得城外的火枪兵能顶得住两面陈军的夹击。或是说狼狈的从城南攒到城东的八旗骑兵还能反打一波。
哪怕城头上有清军的火炮助阵。
事实上要不是城南的陈军已经飞快的列出了一个个空心方阵,锁住了清军骑兵逃窜的方向,他们早就往回跑了。
但陈军的火炮也在越来越多不是?
必要时刻他们还能不惜代价的出动猎兵和臼炮队……
庆桂素来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可这个时候他也有些无措了。
只因为干系重大,事关通州战局的胜负,事关京城的得失。
然而这通州城虽然是庆桂的权利最大,但却也不是没人敢跟他叫板的,永琨就是一个。
当他从麻木中回过神来后,看着庆桂一脸的犹疑不定,当即自己就跑下了城楼,吆喝着城门洞子里的八旗兵开城门。
城下的这些人拼光了,就凭着城内的八旗,那还能打吗?
庆桂先是勃然大怒,随后就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不开城门,依靠着城下步骑和城头的炮火,八旗好歹还能跟陈军打上一合,哪怕城下的人会死伤殆尽呢。
可是这城门一开,那局面马上就能失控啊。
庆桂已经逼上眼睛不去看了。
事实上,随着城门开启,城门口徘徊着的骑兵顿时大喜过望,一个个打马直冲进来。
城门洞子里的八旗兵抱头逃窜,一个个唯恐被马蹄给踩死了。
而战壕里的八旗火枪兵士气也肉眼可见的动摇了起来。
邢成德眼睛也闪闪发亮来,眼下这局面叫他越发有建立更大功劳的希望了。
“猎兵,猎兵,上前,全都上前。给我打城头上的炮手,听到没有,打炮手!”
邢成德嘶声裂肺的含着。
城头清军的火炮需要一心多用,既要压制陈军的火炮,又要打击近卫第五师,还要分神对付从城南靠近来的王有恒师。
口哨声更加急促的吹响,近卫第五师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就连阵势后方的陈元祐都站不住了,通州城门一开,不止邢成德看到了希望,他也看到了就快解决了通州事的希望。
“各部猎兵上前,全都上前,打城头的炮手,快去!”
然后火箭队也改变目标,把目标放在城下的八旗步骑身上。
只有炮队的目标还在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