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渡厄(2更求月票)
到达山头广场。
宓八月看清之前在上空看到的红缎景象,果然是满园喜庆,庄门上方牌匾立书‘渡厄书院’四个大字。
广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比比皆是,吵杂的环境让宓八月想到人才招聘市场。不过眼前情况,用名校报名日来形容更恰当些。
“两位,两位。”
一男一女忽然热情来到他们面前。
宓八月看他们穿着同款的衣裳,又各自手里拿着一叠纸。
名校报名日的即视感更强了。
女子说:“两位刚上山时我就注意到了,一看就和旁人不同。”
男子说:“既上山门肯定是报名入我书院的,两位是已有举荐名帖,还是闻名而来?”
提到名帖,宓八月想到吕湛给自己的那个帖子。
她从如意囊里拿出帖子,“你说这个?”
女子伸手准备接,宓八月已经收回手。
面对女子抬首投来的注视,宓八月微笑,“是这个吗?”
女子笑道:“师妹真是小心。”
宓八月:“小心总无错。”
何况她旁边还有个活例子:公义书也拿出了贴子却没交出去。
“哈哈,一看外观就知是了。”男子说:“我领你们进去。”
路途能看到还有其他少年被同样穿着蓝白衣服的男女领路,互相打了个照面也会礼貌微笑,整个氛围感觉很轻松温馨。
走了十几分钟到一处平地,这里坐落着一座座整齐排列的小楼,小楼两层上下看得出是住房,三层屋檐封顶。
集体宿舍的感觉也有了。
宓八月心想。
女子说:“幸好你们手中有举荐帖可以提前入门,否则按照每年入学日人满为患的情况,等排队报名到进来,好的屋子早就已经被选走了,只能被安排去最偏僻陈旧的地方。”
男子接着道:“这里就是我们这最好的几个住宿之一了。”他看着宓八月两人,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渡厄书院不讲究男女有别,可以同楼居住。两位要不要隔壁相邻的房牌?”
公义书无所谓的向宓八月望去一眼,宓八月摇头,“分开。”
男子:“哦。”
他去看公义书的动静,公义书却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那行,小莲,你安排这位师妹吧。”男子说。
被称小莲的女子点头,就对宓八月说:“师妹跟我来。”
“我叫朝莲,你叫什么名字?”离开公义书他们那片小楼,女子边走边和宓八月说话。
“宓八月。”宓八月说完,对朝莲问:“渡厄书院的入学日对所有来求学的人都来者不拒?”
“对啊,这在外不算秘密,只要打听过渡厄书院的求学者都该知道。”朝莲自己说着才反应过来,扭头仔细端详了宓八月好几眼,狐疑道:“师妹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宓八月说:“没有,我第一次听说。”
朝莲停住脚,“师妹的举荐人……不,你不用告诉我。”
她想到一个可能,试探问道:“莫非师妹是今年的凡俗子?”
宓八月点头。
朝莲:“……算算时候,点灵犀结束到现在应该不到四天?你四天就从点灵州到了这里?”
宓八月说:“听前辈说,这一次的点灵犀提前凋零,我们花了五日才到。”
朝莲笑容有短暂的失真,她没敢去打听这个‘前辈’是谁,却已经明白身边这位背后有人盯着,不是自己能擅自打主意的。
“原来如此,我们继续走吧。”朝莲笑着说。
后面一路两人没怎么说话,等到一处林园,里面都是低矮小屋。
朝莲说:“到了,师妹觉得这里如何?”
宓八月:“很好。”
朝莲笑道:“我看师妹就应该是个喜静的性子,此处是外门风景最好的弟子住所了。我也住在这里面,手里有几个房屋名额。”
她领着宓八月进去,走了几分钟就到一间小屋前,拿出门牌对着房门印了下才将房门推开。
宓八月说:“这和我坐灵船时所住的单间一样。”
一个凡俗子在灵船住单间!说明在入灵州点灵犀之前就已经被人预定了!朝莲又打消借用住房向宓八月索取报酬的打算,热情笑道:“那正好,我也不用向师妹多解释介绍这门牌该怎么用。”
她将门牌交给宓八月,“我还要接引其他新生,可惜不能和师妹多聊一会。还有这个,这是渡厄书院的地图和学规,师妹记得多看看,提前熟悉学院的新生规则。”
“谢谢师姐。”宓八月接过她递来的纸张,送朝莲出门。
朝莲踏出门外时又回头看宓八月一眼,笑道:“师妹真有心谢我,日后飞黄腾达还记师姐一份好就成。”
宓八月点头。
等朝莲离去,宓八月关上门回到屋内。
这小屋内部就是个标准间,床、桌、椅、衣柜,另外洗浴室。
如果拿现代名校标准来做对比,的确属于名校内部一流住宿了。
只是床没有被褥,桌子也没有任何用具,洗浴室更不消说了。
把室内一切检查一遍后,宓八月坐在椅子上看朝莲给的纸张。
纸就一张,一面写着蚂蚁大小的字体,密密麻麻的新生学规一眼看去就叫人脑袋发晕。另一面则画着地图,一样说很细密的图画,毕竟是一张a4大小的纸,却要把整个渡厄书院的外门建筑还原似的,连圈出来的住宿区都把每一座小楼都画出来,就难怪也这么细密了。
这不仅考验人的眼睛也考验人的耐心和记忆力。
恰好,眼力、耐心和记忆力都是宓八月所擅长的方面。
她拿出善恶书,将这张纸塞进去。
善恶书如她所愿的没有拒绝。
“字体放大。”宓八月说。
善恶书一页上完整出现纸上内容,继翻译器、百度百科、分析融合装置后,善恶书又被宓八月开发电子书使用。
——有这个捷径在,何必去挑战自己的眼力、耐心。
纸张的第一条就写着:请所有新生在正式开学上课前去往宿管处用门牌登记,申请自己的院服以及日常用品。
宓八月有没有急着马上去找渡厄书院的宿管处在哪里,而是继续往下看新生学规。
这些学规和现代的校规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多都是在告诉你要遵纪守法。
例如说上课时要保持安静,有教学先生路过查看时,不要东张西望。
又例如不要在学院里肆意乱涂乱画,也不要无故晚归。
看到第三十一条,上面又提及了宿管处这个对宓八月而言还挺有亲切感的名称,并和第一条学规有些联系。
‘宿管皆为女子,若是见到男子宿管,不要理会他也不要接受他的馈赠,只需写信向投诉井举报’
------题外话------
章节名好费脑,不,任何取名都觉得为难我∠(?”∠)_今天我还可以拥有宝子们的小票票吗~
第106章 不要插队
宓八月眉梢微微一挑。
越往后看,越发现前后很多学规都有类似的联系。
学规第十一条上提及:渡厄书院并不禁夜,你可以挑灯夜读。
到了学规七十三条提及:学院发放的灯油燃起皆为暖白,如若出现深褐色记得立即灭灯睡觉。
学规第二十条上说:洗墨池的奴仆很辛苦,各位新生学子应该懂得助人为乐,有奴仆向你请求帮助时,你就帮帮它吧。
学规七十九条说:如果你实在无能为力帮助他人,那么不要接近洗墨池。
……
诸如此类。
也不知道是写新生学规的编辑者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哪写到哪,还是故意如此。
如果不把这张学规单子仔细看完的话,肯定很容易犯了后面的错误。
最后一条:此新生学规乃渡厄书院专有,请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内容。
九十九条新生学规到此结束。
下方还有新生正式开学上课的时间,距离现在还剩下一天半。
宓八月回想今天广场上的热闹景象,来渡厄书院求学的新生不下于千人。而且这个报名日很可能不止今天这一天,还包括之前和正式开学日的后面一天半,所以入学的人只会比她预估的还多。
这么多新生汇聚在一起,可以想象任何办事处的拥挤。
“地图。”宓八月决定先去把学规第一条处理了。
之前纸上的地图在善恶书上出现,微弱的灵韵从书页飘浮而出,本该存于书页上的地图飘浮在书页上方,像极了宓八月上辈子的3d投影。
“又自主开发新能力了?”宓八月笑道,伸手找到自己所在的住宿区域,两指张开,下方画面纹丝不动。
她说:“能放大吗?”
灵光投影这才放大了属于她所在的住宿区。
在放大地图上,宓八月更方便观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也看到了学规上提及的‘宿管处’和‘投诉井’。
这些地图建筑上都标注了名字,包括她所住的这片区域名为‘簪花小苑’,住宿小屋也标了房号。
[八]
左右分别是[七]和[九]号小屋。
宓八月记下去宿管处和投诉井的路线后,缩小这方地图,又去看别的区域。
她之前默记下朝莲走过的路线,很快找到公义书居住的‘夜光小楼’。
在夜光小楼的住宿区也设有宿管处和投诉井。
之后宓八月又看了‘洗墨池’‘小竹林’‘致知院’这些地方的路线布置,记下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出门。
刚打开房门,旁边传来一声呼唤。
“诶,同学。”
乍然间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宓八月大有回归现代的感觉。
不过扭头去看唤声的主人前就已经恢复平静:在这个世界的同门学堂一起求学的学子之间,一样会称呼对方同学。
一个穿书生装的美艳女子站在隔壁[九]号小屋门前,素净的书生袍子配以她艳丽的长相,有种别样的美感魅力。
“同学。”美艳女子又对宓八月称呼道,走近她边问:“你也是新生吧?”
宓八月点头。
女子顿时笑地更真了,“我也是,你此时出门是要去做什么?”
宓八月说:“去宿管处申请新学院服。”
“真巧,我也是,我们一道吧。”女子说完就不顾宓八月答应与否,已经凑近在她身边。
宓八月不置可否,两人走在路上互通了姓名。
美艳女子称自己名叫‘燕艳’,赶了半年的路才到渡厄书院,由一名渡厄书院的外门师兄举荐入门。
宓八月也把自己的名字和自己凡俗子的出生告知。
燕艳显然对凡俗子一知半解,一样的说辞被朝莲听完能意会许多,燕艳只关注那个引领宓八月入门的前辈,问道:“那位前辈有没有告诉你一些忠告?”
宓八月:“什么忠告?”
燕艳说:“便是入学该注意些什么。”
宓八月摇头。
燕艳不怎么信,“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怎么样?消息互换就是双赢。”
是个有心机却相对偏正面向的人,没有助人之乐却也没害人之心。宓八月对燕艳有了一定了解,作思考状,就把朝莲的那句不明显的提醒说出来,“让我多看看学规,提前熟悉算吗?”
燕艳脸色变了变,嘟囔道:“怎么又是这个。”
“我也不瞒你,我的举荐师兄也是如此提醒我的,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收获更多。”燕艳抱怨道:“那学院密密麻麻的看得实在累人,那么多条看过一遍就忘了。”
说话间,宿管处就在前方不远了。
燕艳的话语突然停下,她惊诧望着前方宿管处的牌匾,再回头看着宓八月,“你不是今日刚刚入学?”
宓八月说:“我是。”
燕艳说:“那你怎么知道来宿管处的路,接引你进门的师兄师姐带你认过?”
宓八月反问:“你不确定我认不认识路又为何还要跟我走?”
燕艳尴尬笑了下,“事到如今我不说你也猜到了,我就想与你说说话,多知晓点东西。”
宓八月:“渡厄书院是求学修炼的地方,难道入门求学还有危险。”
燕艳张口就想说什么,又中途闭上,摇摇头不说话。
宓八月没追问。
宿管处到了,入门处已经排了一些人,有男有女。
这排队人数已经比宓八月估算得少许多。
她平静站在一人身后,前面是个男子,回头对着宓八月和燕艳张口就来,“接引我入住簪花小苑的师兄没骗我,这簪花小苑果然是美人最多的住处,不枉我花费的灵晶。”
宓八没应话,后面燕艳娇笑,“同学花了多少灵晶?”
男子笑:“这可是秘密,不如师妹到我近前,我与你细说?”
燕艳说:“你休要占我便宜。”
男子摇头喊冤,“师妹这就冤枉我了,我是担心日头大晒伤了师妹,专门让出位置让师妹先前。”
燕艳:“真的?”
男子说:“当然是真的。”
燕艳若有所思,抬步准备动时。
宓八月说:“插队不好。”
燕艳愣了下。
男子说:“这怎么能说是插队,明明是我让给师妹位置。”
宓八月没说话。
燕艳觉得男子这话没毛病,却也没有再动,略微狐疑对男子说:“既然是给我让位置,那你就先让如何?”
男子笑着礼让,走出来队伍,“师妹请。”
燕艳对他嫣然一笑,这才走到宓八月前面。
她对男子说:“多谢师兄。”
男子点头,然后走向队伍最尾,也是在宓八月之后又来了的几人后面。
看到这一幕的燕艳如一盆冰水从头而降,娇艳的笑容失去血色,嘴唇抖了几下。
“……他为何不站我刚刚到位置?”过了好一会,燕艳重新找回声音,却细小如蚊鸣。
第107章 夜游神(2更求月票)
因为排队换位置的意外,接下来等待的时间里燕艳都很沉默。
等到她们进入宿管处,里面是个笑容可亲的妇人,向燕艳伸出手。
站在燕艳身后的宓八月看见她肩膀处的肌肉明显有僵硬的动静,交接的很迅速,燕艳离开队伍后,到宓八月走到近前。
这才看到妇人顶着和蔼可亲的脸,两个宽袖里面却伸出四五只手,分别在柜台上做着不同的工作。
一只手伸到宓八月面前。
宓八月将自己八号小屋的门牌交给她。
妇人拿了门牌放在一边,见宓八月还没走,“下一个。”
宓八月才收回打量她双手的目光,“你还没将门牌还给我。”
妇人突然就冷下脸,刚刚还可亲的模样立变得凶恶,她阴沉说道:“我还没做完登记。”
宓八月说:“那你先登记完再还给我。”
妇人紧盯着她不语。
她的眼睛肉眼可见的缩小,米粒大小的瞳孔散发着怪异的恐怖。
宓八月端详着。
妇人突然朝她身后的人怒喊,“还不快点上来。”
宓八月身后也是个少女,被吼得犹豫不定。
妇人表情扭曲,拿起宓八月的门牌印在一张纸上,动作之大把桌面弄得砰砰作响,然后将门牌丢还给她。
宓八月接下门牌对妇人礼貌道谢,“麻烦了。”
妇人不理她,满面都是对她的嫌弃。
宓八月不在意的拿着门牌离开。
在她后面的少女面对这样一个脾气败坏的妇人,小声表示也想登记后就要回自己的门牌,被妇人直勾勾瞪着就有些犹豫。
“你为什么要惹怒她。”等在旁边的燕艳接近宓八月就说。
宓八月:“没有门牌,回去怎么进屋休息。”
燕艳:“……”
这话正好也被正在接受瞪视的少女听见,她鼓起勇气面对妇人带来的恐怖,坚持想要回自己的门牌。
嘭嘭!
妇女敲桌子的力气之大,令人怀疑它会不会把桌子敲垮。
拿到门牌的少女喜形于色,跑到宓八月两人身边。
“我们一起回去吧!”
燕艳看着她手里的门牌,想到自己的情况,向宓八月问道:“你觉得我再去向它要回门牌可以吗?”
宓八月说:“你可以试试。”
燕艳意动,“那我再去排队,你等等我?”
宓八月摇头。
燕艳:“就等等我嘛。”
宓八月神色不变的已经往返回的路走。
燕艳脸色变了变,原地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追上宓八月。
“往后我们都是同学,又恰巧是邻居,你怎么对我这么无情。”
宓八月没回答她这明知故问的问题,倒是旁边少女说:“那你们两人调换一下,让你等等她,你就乐意了?”
“我乐意啊。”燕艳说道。
少女一脸不信。
燕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说:“栗秋,你们呢?”
燕艳说了自己和宓八月的名字。
后面一路就是两人在聊天,燕艳用的还是之前对宓八月的套路,一边和栗秋套近乎一边套她的话,发现套不出来就说消息交换。
从栗秋的话语得知,她比两人更早来到渡厄书院,之所以今天才来领取院服,是前一天都在认路。
一说到认路这件事情上,栗秋和燕艳相当有共鸣,对那张描绘精细的地图画表现出深深的怨念。
回到簪花小苑,栗秋的小屋是十三号,听起来和她们八九号很近,却根本不在一个位置,相隔了一条道,正常走路的话估算要多走十分钟。
栗秋遗憾跟两人告别,“下次我再来找你们。”
她走后,燕艳寸步不离的跟着宓八月。
宓八月开门要进屋时,燕艳也紧跟进去,好像怕宓八月会赶自己出去,在宓八月开口之前先笑着说:“我就坐一会,等院服用品送来我就回去。”
宓八月:“一小时一枚灵晶。”
燕艳惊呆了,“抢劫都没你狠。”
宓八月看着她。
燕艳摆出可怜的表情,“八月,你就帮帮我嘛,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宓八月不为所动。
燕艳见示弱不成,手便抓着桌子不放,耍赖道:“反正我就不走,有本事你撵我啊。”
【巨力】
燕艳没有抵抗之力的被丢出去,回头就看到关上的屋门。
“八月,八月。”她拍门。见一会也没有动静,反倒是自己手都拍红了,“可恶。”
燕艳气恼盯着眼前的房门,“明明长着一副好说话的柔善模样,性子怎么这么强硬。”
屋内。
没有了多余人等,宓八月这会才有空静心查看善恶书中的变化。
在点灵犀时她就感觉到手心持续发热,热到后面差不多忽略不计了。
只是当时的她忙着给老家走私货,后面出了点灵犀也一直没机会,来到渡厄书院更得先熟悉一下新环境。
一直忙到现在才算有了空闲时间。
善恶书在她的意念下翻动,然后某一页上出现一个个名字。
[柳芳][陈大子][乔淮][陈梅儿][沈小云]……
有些是熟悉的也有些不熟悉。
信徒。
这些都是新生的信徒。
宓八月没细数到底新增了多少信徒。
她注意力被善恶书又翻动的一页吸引。
【司夜令】
[神器]
[代表神职身份的令牌]
[拥有十名信徒以上的您才算德位相配]
[您的信徒都渴望聆听神音,通晓神名]
[您的神名是……]
当初和善恶书一起得到的另外两件神器,夜游诡戏已经被她熟练运用,剩下这个司夜令一直不知道作用,也不知道该如何激活。
直至今日。
宓八月望着最后一段字符。
没有多想就说:“夜游。”
正好司夜府的弟子们被百姓称为夜游使,而她记忆里的神话中也有这么一位在人间负责惩恶扬善的阴间小神名为夜游神,就不用她再费心思去思索新神名了。
这个神名对北原城司夜府的弟子或百姓信徒们来说,也肯定比其他任何神名都更具备代入感和亲切感。
宓八月想到这,忽然有一种一切早已注定的既视感。
善恶书上,司夜令的介绍又有了变化。
【司夜令】
[神器]
[代表夜游神身份的令牌]
[神临]:您可以将意志降临在任何信徒身上。
[夜游神域]:神域之内您为主宰。
[……]
------题外话------
八(走私大户)月:信徒嘛,砸钱就好了。(实际上穷得一枚灵晶想掰十瓣用)
第108章 神域
宓八月将司夜令自善恶书里取出来,尝试使用善恶书上描述的神技,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她没有因此沮丧。
本来做尝试时宓八月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司夜令属于和善恶书一样可以作用于普通人的她?还是又是一件只能化身阴神时才能使用的神器?
根据神器描述,宓八月就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事实证明她猜想的没错,果然是化身神灵才能使用。
一手拿着司夜令,一手取出夜游诡戏。
在戴上之前,宓八月先深呼吸做了一下准备。
夜游诡戏上脸,她就马上使用[夜游神域],然而就那么短暂一瞬,依旧有无数诡怪画面言语冲击脑海。
果然。
渡厄书院不比凡俗大陆。
凡俗大陆方圆百里都碰不到几只诡怪,这被动感应接受诡怪诉求,以惩恶扬善为己任的阴神责任在凡俗大陆时影响不大,可一来灵州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宓八月早前就估算过这方面的情况,才一直没想过使用夜游诡戏,否则当时在点灵犀使用屋里乾坤这个神技走私货,远比用任意门盗个部分更方便。这回决定使用既是为了测试司夜令的作用,也正好借用新出现的神技尝试一下夜游诡戏在灵州的效果。
脑子被一瞬间涌入太多的画面信息冲击得头晕目眩,还伴随着惩恶扬善的责任感需要用足够的冷静思维去应对,这比压制或放纵更困难。
过了几秒,宓八月才睁开眼。
这一看就让她哭笑不得。
——自己站在一个差不多才一平方米的地方。
其他四周黑暗无边无际也没有落脚地。
这就是‘神域’?
有够寒酸的。
虽是这样想,但该做的测试一样不能少。
‘神域之中您为主宰’这一条介绍很值得实验。
这个主宰是主宰已有一切,还是连无中生有也可以主宰创造?
宓八月从小的东西开始,先意图创造一粒沙,沙子在她手里出现,不过神力的细微损耗波动让她明白,创造也是有代价的。
沙子在手里消失,宓八月又观察周围,一团阴火丢向前方黑暗虚空。
阴火被无声无息吞没。
探索未知是好的,不过前提是保全自身的安全。
宓八月预感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去踏足虚空,她展开善恶书,将诡器【巨力】取出来。
这件诡器自上回在灵船和公义书的雷火诡刀对碰几下,表面上已经布满焦炭裂痕,她上山时和公义书说诡器受损也不算撒谎。
毕竟是自己用得次数最多的诡器,宓八月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就把巨力修一修。
现在多出来的夜游神域让她有个猜想。
“出来。”阴神意志下,巨力的诡影自诡器上冒出来。
宓八月问这个模样并不算好看,还很老土的巨力诡,“在此处的感觉如何?”
巨力诡喉咙里发出低吼,它无法像心语那样说话表达,不过化身阴神的宓八月能明白它的意思。
这里果然对巨力有滋补的作用。
——诡师开辟的阴府连接阴曹,能让签订的本命诡投入其中,无论是平时还是受伤都可借用其中阴气恢复。
连诡师的阴府都能有这样的效果,没道理作为司掌诡怪的阴神开辟的神域没有这种能力。
从诡影巨力的身上,宓八月感觉到它的愉悦。
宓八月忽然说:“你打算什么时候信仰我?”
巨力:……
瞧着青面獠牙的短壮诡影,表情实在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宓八月露出白衣天使的微笑,“没关系。”
十年工期还早,真到那时候也可以继续雇佣。
只是有点好奇它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神技。
把诡器留在夜游神域,宓八月手扶着夜游诡戏从神域退出来的同时就将面具摘下。
这个过程的速度足够快,带给她的副作用在有过一次经验后,也比上回更快缓过来。
不过,这个渡厄书院简直就是个怪谈窝。
一个簪花小苑范围内的怪谈就能吵得化身阴神的她头昏脑涨。
其中就有她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位宿管处的妇人。
画面中它龇牙咧嘴,手握笔写字用力得把纸张划得破破烂烂,怒吼着:“可恶啊!可恶!该死的丫头,该死,该死!”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宓八月依旧觉得它嘴里该死可恶的丫头大概率在说自己。
宓八月打开善恶书先查看巨力一页,确定就算把巨力留在夜游神域也不影响通过善恶书收取并使用。
“书内空间和夜游神域的差别在哪呢。”
善恶书没有给出回答。
宓八月就站起来向外走去。
燕艳已经不在门外,不知道去向。
宓八月往地图里记下过的总务阁走去。
总务阁不比宿管处那样每个住宿区域都分配有一个,路途要出簪花小苑,也经过她之前来过的宿管处。
宿管处的大门开放着,宓八一眼看到里面负责接待新生的人已经不是那位妇人怪谈,而是一名两鬓斑白的老人家。
老人笑容慈祥,动作比之前的妇人更利落,为人登记后就会将门牌还给对方,并好心的交代:“办好了,你回去等着便好,会有人给你将东西送到,最晚也不会超过今晚。”
青年新生道谢。
老人家笑地更亲切,“太客气了,我看你面善,这个送给你,是个静心安神的好东西,还是我在内门的儿子给我的。可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还还需要这些,不如给年轻人。”
青年说:“这怎么使得,既然是老丈的儿子所给……”
“没什么使不得的,大不了我就说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儿子孝顺着呢,还会再给我,你且拿着别客气。”老人家炫耀着儿子,硬把荷包塞给青年。
青年才收下,欣喜感激道:“谢谢老丈。”
在他身后的人看得面露羡慕。
估计是发现宓八月的注视,柜台前的老人家扭头向这边看过来。
“嗯?那边的姑娘……”老人刚喊。
宓八月已经连个余光都没给它,走过了这边区域。
老人家:“……”
“她好无礼,老丈别气坏了身子。”后一位来登记的新生趁机博好感。
老人家回头,看着他就慈祥一笑,“后生说得对。”
------题外话------
今天又是被宝子们戳到心吧的一天!我们一起加油!
第109章 比狠(二更求收藏订阅)
按理说外门唯一的总务阁肯定比每个住宿小院的宿管处更拥挤人多才对。然而这几日是新生入门的报名日,新生不会想到来总务阁领任务,老生们则忙着引领新生的任务。
因此总务阁宽敞的大厅里也就身穿蓝白院服的老生三两只,宓八月到来时都不需要排队,就有空余出来的柜台以及招待弟子。
她一身私服的出现在尽是身着院服的老生中尤其显眼,厅内的老生弟子都向她投来打量目光。
宓八月仿佛感觉不到这些落在身上视线,对柜台一样身穿院服的青年礼貌喊了声,“师兄。”
青年视线将她全身看了个遍,后笑着问道:“师妹来此所为何事?”
宓八月:“我来领院服和日用品。”
青年顿了下,说:“你们在各自宿管处登记后,会有人给师妹派送。”
宓八月说:“我已经登记过了,只是在屋内等候了一阵不见送来,便想来问问自己不能领取吗。”
“呵——”旁边传来意味不明的低笑。
宓八月没去看,只是望着面前柜台的青年。
青年却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那眼神已经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活人。
“能倒是能,不过得费心力去找。”青年说。
未尽之语似乎在说:你不值得我去花费这个心力。
宓八月没有和他争论,“那麻烦给我三张纸和一支笔可否?”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青年没理由拒绝。他从案前抽出三张纸和一支笔给宓八月,“师妹要这个做什么?”
“也许是写遗书?”旁边又传来好事者的话语。
宓八月则在打量手里的笔,并不是毛笔,反而更像现代的钢笔。
她就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常德海和左泗的笔记都是细小笔画字体,他们身在灵州果然用的不是凡俗大陆的毛笔。
这也恰好方便了宓八月,她用这种类似钢笔的文具可比用毛笔熟练多了。
垂眸洋洋洒洒就在纸上写完想要的内容,抬头对青年问:“师兄怎么称呼?”
从她刚起笔就在偷看的青年:“……”
我是傻了才会在你写我投诉信的时候告诉你名字。
见青年不说话,宓八月望了一眼这个柜台的编号,就写到纸上。
做完这些,宓八月将笔还给青年,向他道谢后就准备离开。
“等等,师妹且慢。”青年喊道。
宓八月微笑,“师兄请说。”
青年:“刚刚与你开玩笑,你的用品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为师妹拿来。”
宓八月:“那麻烦师兄了。”
青年说:“师妹稍等。”
话音落下,他就转身去内间。
没一会青年就取了个包裹,不过递给宓八月之前,他客气说:“师妹能否把那张纸还给我?”
宓八月就和他一手交投诉信,一手交新生配给。
拿到东西的宓八月把包裹收进如意囊里。
见到这一幕的青年,对宓八月说话愈发客气,“之前是我眼拙,师妹非常人。”
宓八月淡笑,和他客气告别,刚转身就看见迎面几个穿着院服的老生神色复杂的走进来,嘴里还在喊着话。
“这次新生来了个厉害的。”
“一刀把‘宿管妇’给砍了。”
两句话把总务阁里的老生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朝来人问道:“哪个住处的?一个新生,居然砍得动宿管妇?”
“夜色小楼的,听说宿管妇扣留他的门牌,他要了一回没要到抽刀就砍,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宿管妇就被他杀了。”
“那他如何了?”
“宿管妇是他杀的,他就得代替宿管妇把夜色小楼登记的事给办了。结果他不乐意,和执法弟子打了一场。”
不等厅内八卦的老生询问,讲述的人已经说:“执法弟子输了,其中一个被砍断了一双腿。”
“……”
厅内老生脸上只差写着几个大字:好tm凶残。
“他这么做可算触犯学规了。”
“没错,所以他要么现在就下山离开渡厄书院,要么就等着被执法长严惩。”
说话间,新进门的老生也注意到了宓八月,其中一人道:“这位师妹?”
宓八月对说话的人点头示好,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总务阁。
她走后,之前说话的人问:“谁领她来的?”
“没看见有人带领,似是自己来的。”原先就在总务阁的弟子说。
“来做什么?”
“来问院服和日用品能不能自行先取了,能想到这点算是机灵的。可惜美人薄命。”
“哦?怎么说?”
“来时她说已经在宿管处登记过,并在屋里等候了一阵没看见物资送去才亲自来问问。就宿管妇那性子会把门牌还给她?只能是遇到了伪宿管了。”
“哎,那可真是红颜薄命,可惜了那副娇颜。”
“说起这个。”讲述宓八月经历的老生向柜台任职的弟子望去,“林欺,你为何还要将物资给她?这不是浪费么,难不成是怜香惜玉,想她死前有个干净模样。”
“死前再干净,死后都不干净了,又为那身院服增一分战绩。”
在几人或叹或笑声中,林欺说:“怕是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笑声停下,几人向林欺望去,等他解答。
林欺扬起手里的纸,“你们以为她刚做什么?她在写投诉信,一张投诉簪花小苑的宿管妇故意扣留新生门牌、待人态度恶劣、言语恐吓新生、暴力损坏公物、擅离职守。一张投诉簪花小苑的老爷爷冒充宿管,私授新生物品。至于这一张……”
现场的老生弟子们鸦雀无声,视线随着他的话语转到他拿着的纸上,心中已经有所猜想。
果然,林欺叹气,“投诉我任职带有个人情绪,拿工钱不办事,对新生弟子怀有恶意。”
老生弟子们:“……”
林欺把手里的投诉纸撕了,“凭她写的这些,今晚绝不可能死。”
“嘶。”后进来说夜色小楼新生砍人事件的老生吸了一口气,“杀人于无形,不损一兵一卒,我怎么觉得这位师妹比夜色小楼那个还狠。”
------题外话------
等我睡醒了,晚上会再加一更!庆祝新卡牌和勋章诞生,更感谢大家!你们的热情也是对我最大支持,哪怕是打个卡,留个脚印~当然收藏订阅投月票就更是了,哈哈~~(≧▽≦)/~
第110章 夜游显灵(3更求月票)
宓八月找到投诉井。
地如其名,这就是个貌不惊人的石井,井边有一条被踩踏出来的路。
她走过去将投诉信丢入井中,微弱的呼啸声从井中吹拂而出,恍若孩童的轻泣。
宓八月看也没看,转身离去。
回簪花小苑的路上又经过宿管处,宓八月特地往柜台看了眼,里面的老爷爷不见了,又换了个年轻的少妇。
少妇扭头,对她露出一个似讨好又似哀怨的笑容。
宓八月礼貌回笑。
回到小屋,宓八月把总务阁那里得来的包裹从如意囊取出来。
里面除了一套院服之外,还有被褥、灯台等日用品。
先把被褥铺好,又把灯油台等用品放置在各个位置,做完这些的宓八月就熟练把任意门挂在洗浴室门上,打开回归北原城老宅。
连续几天没有回来,再临老宅的住所,宓八月一眼就感觉到老宅发生了变化。
她走出门,见外面墙体、梁柱都像被经过翻新,有了大户府邸的气派。
“夫人。”宅灵管家出现在她身边。
宓八月看了眼他春风得意的神采,心里就有了底。
走私灵犀花的活儿给宅灵带来很大好处。
“恭喜夫人开灵。”宅灵管家嘴甜道。
宓八月:“也恭喜你。”
宅灵管家矜持微笑,“一切仰仗夫人。”
宓八月向外走去。
宅灵管家跟在她身旁护送。
一直走出老宅,宓八月发现宅灵管家和自己一起跨出大门。
她停下脚步,“你能出门了?”
宅灵管家:“也就在司夜府内活动。”
用词很谦虚,不过嘴角的快乐没藏好。
“很好。”宓八月笑道。
宅灵的可操作范围越广对她同样帮助越大。
宓八月边走边问,“现在司夜府也在你可控范围之内?”
听出宓八月没有责怪他私吞部分灵犀花的意思,宅灵管家也就有了底气,回答道:“虽然都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但司夜府的建材和年岁没有老宅好,因此操作上没有老宅强力。”
宓八月向来把宅灵的话加半来听,他说不太强力,那就是强力,达不到老宅的非常强力。
司夜府不比老宅是宓八月的私人住所,府内一改往日的冷清,没走一会就碰到府内巡逻的弟子小队。
领队的少女算半个熟人,就是蛛祸时问宓八月蛛孩们还能不能救活的司夜府女弟子。
见到宓八月和宅灵管家后,算上女弟子一起一共四人都停下来,纷纷行礼唤道:“宓大人。”
宓八月对少女说:“沈妙。”
被喊了名字的沈妙激动道:“是,宓大人有什么吩咐?”
宓八月摇头,笑道:“没什么,我就四处走走。”
沈妙道:“我可以安排人手为宓大人效劳!”
宓八月失笑,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只是看到沈妙身上灵能波动,说明这个女孩也开灵了。
走私灵犀花给北原城带来的好处,或许比她预想的更大。
沈妙四人只好原地送别宓八月,等宓八月走远。
沈妙对另外三人欢喜道:“宓大人知道我的名字,明明我都没有对宓大人提起过。而且多日不见,宓大人看起来比往日更好看了,格外的温柔可亲,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妙姐,你就别炫耀了,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跟宓大人说上。”
“对啊,宓大人知道你的名字,可妙姐你也不趁机向宓大人介绍介绍我们,我都给你使眼色了。”
沈妙尴尬的撩了下头发,“那个,我太紧张,一下就给忘了。”
面对三个师弟怨念的眼神,沈妙举手表示,“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还有小懒,你下次别给我使眼色,我哪能在宓大人面前偷看别的地方,你就用脚轻轻撞我一下也行啊。”
被称为小懒的少年说:“你在宓大人面前不能偷看别的地方,我就能在宓大人面前不得体的用脚撞你了?”
沈妙:“……平时也不见你这么伶牙俐齿!”
这边宓八月见过沈妙一行人后就没在司夜府碰到其他人,一直走到府门才见到守门的门房。
“宓大人,您回来了。”门户热情招呼道。
宓八月记得自蛛祸后,司夜府的大门就由司夜府弟子换班,现在看来是又换回普通武人了。
她向两人点头,要出府门时又被问到和沈妙刚刚一样的问题,需不需要安排人手和座驾。
宓八月说:“不用,我随便走走。”
门房对视一眼,应是。
宅灵管家则站在府门处和宓八月告别。
宓八月本意是想看看经历过灵犀花后的北原城会有哪些变化,因此她在街道上走得不快,却发现街道上的人比往日少得多,连路旁的店铺也有很多关门不待客,更别提路边摆摊的就更少了。
这样萧条的街景让宓八月稍微有些意外,就停下步伐就近问了一个摊主,“今天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少?”
摊主是个老人,他认得宓八月,笑呵呵说:“宓大人莫不是拿小老儿开玩笑吧,旁人不知道今日人少的原因,宓大人必定知道。”
宓八月微笑,“老丈说说看?”
老人指着一个方向说:“今日是司夜府建设神庙的开光日,大家都去观礼祭拜,街上当然人少了。小老儿要不是年纪大了,不愿给人添麻烦的话也想跟去。”
说完,老人反问宓八月,“宓大人在此,莫不是已经礼成结束了?”
宓八月正要回答,耳边听到远方的喧哗声。
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不见人影先闻其声。
这回不用宓八月回答什么,老人已经自行脑补确定了答案。
他激动的站起来向声源望去,始终看不到人影就想问问宓八月,扭头发现刚刚还站在眼前的少女身影已经不见踪影。
老人只是稍微吃惊就接受良好:司夜府的大人们都有神仙手段。
宓八月用影匿隐去身影,站在一处屋檐阴影下观望。
等了近四五分钟,才终于看见排队前行的人。
以巨力诡背在背上的座驾,四面通风,纱锦挡尘,一袭白金服饰的左泗端坐上面。
隔壁一样被巨力诡抬着的轿座比之左泗的更精致,里面坐着精心打扮后的裴蓉蓉。
往后是府尹的马车和衙役。
司夜府的弟子们穿着统一黑衣,唯一配饰就是腰上的令牌配以红穗,神色肃穆的走在两旁。
锣鼓声皆来自后面的乐手,他们神色激奋,后面跟着的大量百姓们也是如此。
“神灵赐福了!夜游显灵了!”
人群不断有喊声传出来。
街道的人自觉的让开道,听见队伍里的百姓喧哗呐喊。
若只是孩童这样神情激动的大喊大叫也就罢了,可他们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成人。
------题外话------
加更送上~!
第111章 神主看重
“什么显灵,怎么显灵了?”路边一个百姓认出队伍中一个熟人,连忙喊道:“陈屠夫,老陈!”
陈屠夫听到声音,和陈大子护着陈大娘走出人群。
陈大子激动说:“夜游神显灵,我听见了,我听见神音了!”
“夜游神,就是司夜府所供奉神灵?”汉子问道。
陈大子说:“没错!”
汉子怀疑道:“你别是幻听了?”
陈大子当即冷下脸。
汉子连忙补救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怎么就你听到神音了,你看咱们农家百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
然而这补救听起来还不如不补救的好,连陈屠夫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陈大娘说:“谁说就大子听到神音了,神庙选址定下祭礼的时候,我也听到了。”
没给汉子反驳的机会,陈大娘说:“不止我们母子两,还有许多人都听见了。同去的百姓,司夜府的夜游使,左大人和圣童都听见了,然后由圣童亲口说出神名,左大人挥手为神庙立匾。”
汉子目瞪口呆。
他可以声称陈大子和陈大娘没资格聆听神音,却不敢说圣童裴蓉蓉和左大人听到的也是假的。而陈大娘怼完他,就在陈屠夫和陈大子的护送下离去,任汉子喊话询问也不再理会。
汉子又羡慕又后悔,“早知我也去了,不就是早起爬个山头吗。连杀猪的都能听见神音获得福泽,没道理我得不到。”
和他一样后悔的北原城民大有人在,都被沿途听说的神庙定址发生的祭礼神迹惊呆了。
阴影下的宓八月从百姓讨论的内容整理出个大概,眼看着左泗领头的队伍远去,她也直接走小道返回司夜府。
左泗带领这支长队在北原城高调走了个过场,回到司夜府离了众人视线就提着小弟子进屋,想仔细问她神音之事。
“嗯?”看见坐在桌前的宓八月,左泗放下裴蓉蓉,“我说今日司夜府为何如此蓬荜生辉,原来是殿下回来了。”
“神女姐姐。”一样是嘴甜,裴蓉蓉只喊个姐姐就比左泗的假甜要实诚得多。
宓八月对裴蓉蓉招手。
后者走到她近前。
宓八月从裴蓉蓉的身上看出类似通天之子的灵韵。
“通过灵犀花有所悟道?”
左泗才给小弟子使眼色,裴蓉蓉已经实诚的对宓八月点头承认了,看都没看他这个师傅一眼。
左泗无语,便笑着开口,“多亏殿下大方,蓉儿才能获此机缘。”
“对了。”他假意想起什么似的又对宓八月提起,“殿下可知我今天做了什么?”
宓八月说:“我刚回来在外听说你去给神庙定址祭礼。”
左泗:“正是。”
他侃侃而谈,“之前我就有为神主建设神庙的打算,并与府尹商议好了。没想到神女殿下与我心有灵通,降下三场灵犀花雨的福泽,自那之后来司夜府门前祈福叩拜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便和府尹商议将建设神庙的时间提前,也让百姓们有个真正祈福祭拜我主的地方,毕竟司夜府还是个办公的地。”
宓八月点头,继续听他说。
左泗道:“选址早先已定下来,今天正式去开礼。千众百姓自行随行,从清晨爬山走到午时才到地方,也就在祭礼正式开始时,殿下可知发生了什么?”
他笑眯眯望着宓八月。
一脸春风得意。
宓八月猜到了,却问:“发生了什么?”
左泗说:“殿下既然在外听说了给神庙定址祭礼,怎么就没听说祭礼上发生了什么神迹。我主在那一刻降下神音,直入信众脑海,众多百姓直接当场跪下身心信服,蓉儿与我说我主神名夜游。”
宓八月很快就明白左泗在得意什么。
估计他认为这是‘神主’在配合他的演出。
“有殿下贡献的灵犀花,再加上这回神主降下神音,这场祭礼空前的成功。”左泗说。
宓八月平静喝茶。
——再加一条,认为她的所为都给他做了嫁衣。
一旁裴蓉蓉都看不下去师傅得意的嘴脸,伸手扯了下左泗的袖角,提醒他收敛一些。
左泗装装模作样的对宓八月一抱手,“这还得感谢殿下的无私。”他望着宓八月周身灵韵,问起一个相当在意的问题,“殿下可是成就通天之子了?”
“嗯。”宓八月道。
“恰好,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宓八月对他问道:“通天之子在离开点灵犀后,灵海是否还会留下点灵犀的好处?”
她也不怕左泗从问话里发觉什么,他们目前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左泗察觉点什么也不会傻到坑害她,也坑害不了。
左泗目光闪烁,“我不是通天之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个。”
裴蓉蓉说:“姐姐,蓉蓉的灵海里还有悟道时的留影,那留影还带有灵气,一直为蓉蓉提升。”
“……”左泗默不作声的瞧向总在拆师傅台的小弟子。
宓八月摸了下裴蓉蓉的脑袋。
裴蓉蓉不自觉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左泗只好说:“我虽不是通天之子也不知通天之子离开点灵犀是否带有其他好处,但是听闻每个通天之子在离开点灵犀后的一段时间都会修为突飞猛进,这大概就是蓉儿所说的原因。”
有了这个信息在,宓八月心里就有计划了。
“小神女既为通天之子,那之后肯定收获了点灵犀枝桠吧。”左泗突然又语气温柔悱恻。
一般他这样讲话都有所图谋。宓八月平静向他望去,果然就听见左泗下一句话说:“点灵犀枝桠乃最好的通灵灵材之一,我正在为神主庙宇供奉神像的材料为难,小神女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明明白白打着点灵犀的主意。
面对左泗殷切的注视,宓八月没有犹豫,说道:“也好。”
左泗眯眼笑道:“殿下大气。”
他又要侃侃神像该如何雕塑,宓八月打断他,“这个你不用操心。”
左泗说:“为神主办事,岂能不上心。”
张口闭口神主,生怕她不知道他这次得了神主的‘关注’一样。
宓八月问:“这次司夜府开灵的人数有多少?”
左泗:“大半数都已开灵,剩下小半灵觉激活,有足够灵气也有机会开灵。小神女若是想司夜府满府灵童,可以给我们开个小门,让我们去灵州待一阵。”
宓八月没应他后面又谋福利的话,问:“通窍人数呢?”
左泗哼笑,“那可就多了,整个北原城,只要那两日没在屋子里睡过头的庸人,如今几乎人人都可以看见诡怪。”
宓八月点头。
这时左泗似想到什么,故作遗憾道:“不过可惜的是,独独小神子没有开灵。”
他说着,就见宓八月立即投来的视线,心想果然小神子就是对方的心头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灵犀花似乎排斥小神子,一朵没落在她身上。”
这是宓八月没有想到的情况,她以为作为救世主的宓飞雪天赋体质特殊,天赋必然是时代的标杆之一,会在这场她走私来灵犀花中获得最大好处。
对了,体质特殊。
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宓八月想到宓飞雪半人半诡的体质,而点灵犀里使用诡怪灵力打斗时都会被抵消,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联系在。
当时出点灵犀被万众面前曝光天赋属性和唱名时,她就知没把宓飞雪一起带去灵州的打算是对的。
阴阳同体在灵州少见却还有,宓飞雪的体质却绝非寻常。
恰好,这会也差不多是宓飞雪放学的时间了。
宓八月想知道的问题都已经知道,没有继续和左泗闲聊的打算,站起来就往老宅走去。
左泗心情很好的跟着站起来送她出门,等宓八月走远,左泗长出一口气,只觉前些天在宓八月那经受的郁闷都发泄了大半。
他转身就教育小弟子,似笑非笑道:“蓉儿,为师的话是对你不管用了?”
裴蓉蓉乖巧的摇头,“师父,蓉蓉听话。”
“哼。”左泗端详着她。
裴蓉蓉强调道:“蓉蓉真的听话。”
左泗笑容消失,冷声道:“你的听话就是胳膊往外拐,尽把话往外说,合着旁人一起对付为师?”
他不笑了,裴蓉蓉反而更安心,直觉危险解除就说:“神女姐姐不是旁人。”
左泗:“……”
裴蓉蓉解释道:“每回见到神女姐姐,蓉蓉就觉得很亲切,很想接近她。”
左泗这才听出点异常,“莫非她给你下了迷魂术一样的法术?可她施法,没道理为师没有察觉。”
裴蓉蓉摇头,“不是法术。”
“你为何这么肯定?”左泗问。
裴蓉蓉肯定道:“和今天神音降临蓉蓉的脑海一样,蓉蓉能肯定那就神主的启示,对神女姐姐的亲切感也是。”
说完,她还不忘讨好一下师父,“蓉蓉不是故意不理师父,只是在神女姐姐面前控制不住。”
左泗正色。
他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可能给了他当头一棍。
——今日并不是所有在神庙建设地点的人都听见了神音。
他自身就是没有听见其中一员,被小弟子提醒才装模作样的写下神名牌匾。
——也许神主并不是配合他的演出才降下神音,就算是,记他功劳也肯定远没他所想的那么大。毕竟,连人都不会看重一个不是真正忠于自己的下属,何况是一位神灵(哪怕是伪装成神灵的人)。
相比之下,他的小弟子对夜游神的信仰就虔诚多了,而神神秘秘的宓八月和宓飞雪各自拥有神奇的能力,也肯定是夜游神的虔诚信徒。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小弟子对宓八月有所谓不受控制的亲切感:因为她们才算真正的自己人!
想通这些的左泗脸色就不好了。
裴蓉蓉望着她师父脸色短时间变化多端,习以为常的默不作声,等会儿师傅就会重新振作了。要是不振作,蓉蓉再去给师傅加油鼓劲。
第112章 黄色眼睛(2更求月票)
因为提前知道宓飞雪不被灵犀花接受,所以有心理准备。
在饭厅看到和往常一样的宓飞雪时,宓八月神色如常的招手让她过来。
连续多日不见,宓飞雪比平时更主动。
换成以前宓八月让她坐自己腿上,小孩还会害羞的摇头,只是依偎在她身旁。这回却快步走过来就坐下了,看宓八月的眼神里全是认真,认真得好像要把她的脸都记住。
宓八月失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分开几年了。”
宓飞雪闻着她身上浓重灵犀花的味道,又想到八月送来的花都不想喜欢自己,神情变得落寞。
宓八月看见了,没有提及。
两人亲昵的相处了一会,等到晚食送到,宓飞雪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吃饭。
吃完饭后,宓八月直接陪宓飞雪回她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宓飞雪就把一叠法术图献宝一样的交给宓八月。
望着这法术图上隐匿的灵气,宓八月引动其中一张,狐火呼啸燃起朝她丢去的方向撞去。
目标之处的地面张开大口,把狐火吞进去又恢复正常平坦。
与其说着是一叠法术图,不如说这是一叠法术符纸。
她低头看看到露出笑容的宓飞雪。
“宝宝乖。”在宓飞雪的发顶摸了下,她将法术符放在桌上,心里在想让宓飞雪也能使用法术符的办法。
之前她觉得宓飞雪开灵是迟早的事,用灵力引动符纸才能控制其中法术,单纯靠撕开符纸来破坏符内法术的法术灵力循环,造成法术失控也能达到伤人效果,却更大可能性伤到自己。
宓飞雪不知道她为什么沉默,轻轻扯了下宓八月的袖口。
八月有什么难事?宝宝可以帮忙!
宓八月朝她微笑,忽然看见因为放学回来还没到洗浴睡觉时候,所以还挂在她腰上的咒怨娃娃。
一个念头浮现,她将一张法术符递给宓飞雪,说道:“宝宝试试,想打哪里就往哪丢,让咒怨帮你引动。”
诡能同为世间灵能的一种,说不定诡能也能引动法术符。
宓飞雪乖乖点头,就把符纸抛向往之前宓八月丢过的地方,咒怨配合发丝射出触碰符纸。
狐火在法术符上燃起时,发丝及时撤回。
实验成功。
也了了宓八月一桩心事。
她把一张法术符折成千纸鹤,放进宓飞雪随身的小荷包里。
显然宓飞雪很喜欢这只千纸鹤,直勾勾盯着荷包,很想把它从里面拿出来仔细观察的样子。
宓八月好笑,又折了个爱心放进她手里。
惊喜一波接一波,小孩脸上洋溢着笑容,连平时看着阴郁的眉眼都透着快乐,显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气息。
宓八月就趁着还有空闲时间,把剩下的法术符纸折成小船、兔子、小剑、花朵、飞机……宓飞雪应接不暇,最后看宓八月的眼睛里充满光彩。
“不难的,我教你。”宓八月笑道。
随后便手把手教宓飞雪折了一遍。
她本意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法术符纸留给飞雪,否则按照小孩的性格,指不定又想都献宝给她。
然而最后见宓飞雪用珍惜的目光看着这些法术符折纸,小心翼翼的把它们一个个在书桌上摆放位置。宓八月就知道计划只成功了一半:宝宝收是收下了,不过看这珍惜的态度,估计轻易不会拿来使用。
亲子互动的欢欣时间总是快得特别快,就到宓飞雪该去上夜游班的时候。
虽然不舍得和宓八月分开,宓飞雪还是乖乖去上学。
她走后,书架上传出宅灵管家的声音,“小主人上学很认真,现在是夜游班的第一名。”
宓八月说:“嗯,注意饮食营养跟上。”
随后她从如意囊里拿出点灵犀枝干,折下一根分枝,就戴上夜游诡戏,以阴神之身用宅灵送来的刻刀雕刻‘神像’。
天色越来越黑,室内自动燃起烛火。
快到夜游班放学的时间,宓八月手里的‘神像’也完成了。
宓飞雪矜持得体的走进来,可她不知道在之前她跑步声已经隔着房门被宓八月听见——这无疑是某个宅灵的骚操作,要不然以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不想让你听见任何声响的话,连诡器耳语也别想听到一丝一毫。
宓八月把手中刚完成的作品给宓飞雪看。
这就是个用点灵犀雕刻制作的复制版司夜令。
神像是为了让信徒心里有个大概的神灵形象认知,司夜令就是神职身份的证明,再没有其他比这个更适合作为神像的内核。
至于神像到底该做成什么模样,这就是左泗他们该费心思索的问题。
见宓飞雪对山寨版司夜令反复端详的模样,宓八月笑说:“山上要建神庙,神庙里会供奉神像,这个会放进神像里面。”
宓飞雪抬头,非常认真看着她。
宓八月竟然很轻易就意会了她无声注视想表达的意思,在用玩笑哄小孩和说实话之间考虑了一下就选择了后者,对宓飞雪说:“那个神其实就是我伪装的。”
宓飞雪摇头。
八月不是装的,八月就是神灵。
她动动嘴唇很想这样说出来,却不得不抿上,只能用眼神认真表达自己的心情。
宓八月温柔的摸了下她的发顶,“这是我们的秘密,这个交给宝宝,到时候就由宝宝放进神像里怎么样?”
宓飞雪点头。
眼看已经夜深,宓八月还要返回渡厄书院。
毕竟是第一天入门,渡厄书院不比灵船,她得更小心行事。
和宓飞雪告别后,宓八月推开她的房门走进去,转眼间回到簪花小苑的单间小屋。
屋里的烛台亮着暖黄的烛火,宓八月记得自己离开时并没有点蜡烛,她开口问:“宅?”
咚咚。
洗浴间的房门轻响了两声,作为对宓八月的回应。
果然是它做的。
虽然没有直接把任意门的子灵融入小屋的房门,但是近距离的接触中依旧入侵了这间小屋,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操控。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烛火的光晕从窗子透出去,外人看见也会认为屋内有人。
咚咚。
又是两声敲门声传来,如隔了一面墙却清晰的钻入耳。
宓八月向屋外望去。
咚咚。
咚咚。
节奏分明的敲门声,两下接两下响起。
这一刻,四周的其他声音好像都消失了,明明之前风吹草叶和虫鸣声若有若无。
砰砰砰!
突然,耐心的敲门变成暴躁的拍门。
一道身影从她的窗户经过,黑色的阴影印在窗纸上。
它步伐很慢又迟缓,每走一步,有什么重物被拖在地的声音混合。
砰砰砰——
即将经过的身影突然停下。
它朝窗户这边扭过头。
侧脸变成正脸的影子印在窗纸。
如此静默着。
它在看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
越来越暴躁急促的拍门声已经近乎于砸门,近得好像就是自己的这间,搅得人心烦意乱无法冷静。
宓八月倒没有受到多少情绪上的情绪,不过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节奏被带偏,这敲门声有股特殊的力量。
她侧头看了眼烛台,温暖的烛火安静燃烧。
等她再再次望向窗户时,赫然对上一只眼睛。
它在偷看。
黑影弓着腰。
不知何时把窗纸戳开了一个洞,黑暗中的一只黄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第113章 师兄和鼬鼠
那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浑浊的黄色瞳孔四周密布着红血丝。
它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你。
宓八月站起向窗户走过来。
那眼睛跟随她移动。
宓八月将窗户向外推开。
黑影的脸直接被窗户撞个正着,在暖白的窗纸上留下暗黄色污秽。
有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宓八月冷静望向外面的生物。
这是一个脚下踩着高跷,满身棕黑色皮肤,长满脓疮的丑陋人形怪物。
它没有嘴巴,平面的脸上两个细小洞口呼吸间都是刺鼻浊气,浑浊的黄色眼睛愤怒瞪着宓八月。
宓八月问道:“有什么事吗?”
怪物:……
宓八月往它脸上本该长嘴的地方看了眼就移开视线,看见怪物手里拖着个硕大的布袋。
布袋很脏,和怪物身上一样的刺鼻臭味弥漫,不过还有另一种令宓八月熟悉的味道掩盖在臭味之下,被她捕捉到。
鲜血的味道。
还很新鲜。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发现,暗红的液体从布袋的缝隙渗出来,很快染红窗外草地。
里面不止一个人,而且都已经死了。
暴力砸门的声音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宓八月看见左手边7号小屋门前站着个青年。
青年身穿蓝白院服,面白无须,长相普通到过眼即忘。不过他院服袖子由于过于长,把双手都遮掩在下面。
宓八月视线下移,看到他袍角下的靴子,和朝莲他们穿的蓝靴不同,他的靴子是黑的,黑得发红。
此时青年也在看她,那眼神里充斥着仇恨。
宓八月心平气和的对他说道:“你吵到我学习了,这么久没人开门很明显主人不在,你可以下次再来。”
青年阴测测的说:“你怎么知道主人不在,也许他心虚不敢开门。”
对方胡搅蛮缠,宓八月也不和他争论,“无故吵闹影响他人,我可以向投诉井投诉你。”
青年本来就僵硬的脸闻言更像死人一样发青,死人才有尸斑在他脸上浮现。
宓八月视而不见,接着对面前的恶臭怪物说:“我屋前的草地,还有被你私自弄坏弄脏的窗户,麻烦替我清理干净并修好。”
怪物愤怒得鼻腔喘出两条硫磺味的气流,噗呲噗呲声中它身上的脓疮炸开,液体溅在地上,草地肉眼可见的枯萎。
因为宓八月站在窗内,半身高窗台墙面正好挡住这波恶心又恐怖的意外。
怪物往前一步,只有三根手指的爪子扶住宓八月的窗台,似乎想要翻窗而入。
宓八月向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冷静的端详着它。
在她的注视下,怪物最终没有进来。
——怪谈由规则伤人,却也受规则所束。
当初的夜来装模作样的各种恐吓,也不过是为了刺激猎物触犯杀规。在犯规之前,它明明有实力吃掉对方,也不能动手。
“明早我起来发现没有收拾干净,也会将今晚发生的情况向投诉井举报。”宓八月语调平和。
怪物毛发稀疏的头顶涨涨缩缩,无法说话的它连怒骂都做不到,大概是发现宓八月是个硬茬子,转身把硕大的布袋往肩膀一背就踩着高跷跑了。
宓八月又走到窗边去看隔壁七号小屋,本来是想观察一下穿院服‘师兄’还在不在,意外看见一名青年从远处走近。
宓八月对这个青年的脸有印象,正是白天她去总务阁时再次经过宿管处,被那老人宿管赠物的那位。
看这情况,对方凑巧就是七号小屋的新生屋主。
郝愠隔了一段距离就已经看到自己屋前来客,还有隔壁小屋敞开的窗户。
站在窗内的少女眉目如画,眸有秋水般清澈。她身后屋内暖光也为她镀了一层绵绵柔光,悄无声息的静夜下,这幅解语花的模样最戳文人墨客的心怀。
郝愠刚在好友那里喝了酒,眼看夜色渐深了才徒步走回来。
这路上连个照亮的灯笼都没有,他迷迷瞪瞪凭借着记忆还是走错了两回,好不容易碰见个路人,向对方问路才得知回簪花小苑的正确路线,找回了自己的住所。
此时他酒劲越发上来,看见触动心怀的美人,傻笑着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更不好意思以这幅酒醉模样去与对方打招呼了。
“郝愠。”
阴森的声线如夜凉的水浇了郝愠一个头皮冰凉。
他方才注意到自己门前站着个男子。
迷离的视线里看不清男子长相,却看得见对方大概的服饰。
郝愠赶紧礼貌行礼,“师兄。”
‘师兄’宽大的袖子摆动,密密麻麻的铁刺圆球一角露出袖外。
它慢慢接近郝愠,阴森彻骨的冷笑,“今日你可收了我爹给的宝贝?”
郝愠愣了愣,“你爹?”
“哦!”他晃了下脑袋,用手扶着,“我想起来了,那位宿管处的老爷子吗?”
“没错。”笑声越来越近,‘师兄’宽袖里藏着东西落地,脑袋大的铁球,边缘不下于千根刀刺,上面血迹斑斑,夹藏着血肉和细小布料。
郝愠头晕目眩,不经意又看到隔壁屋窗内站着的美貌少女。
——她在看着我。
这个念头浮现混沌的脑海,郝愠便从怀里掏出白天收获的香囊。就是个静心安神的东西,为此被美人当成贪图小便宜的货色多伤面子。
他把香囊还给‘师兄’,‘师兄’却不接。
“收了就是收了,贪得无厌的小人不该活在这世上!”
‘师兄’森然冷笑,布满尸斑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真面目,眼里都是兴奋嗜血的光彩。它抡起千针圆球砸向郝愠脑袋,大笑已经在嘴角出现,只等脑袋开花最灿烂一刻就放声欢呼。
哪知道郝愠愤怒的一步向前,香囊被他塞进‘师兄’衣服里。
“你这是冤枉,明明是老爷子非要给我,我推却一次不好再推才收下,怎么就被按下个小人罪名!”
一鼓作气说完,郝愠依旧满面愤慨。
浑然不知他后脑勺的针球只差一寸就能叫他脑袋开花,被‘师兄’用手苦苦抓着。
胃里翻滚得厉害,郝愠不愿意在他人眼前出丑,就跌跌撞撞从‘师兄’旁边走过,用门牌打开自己屋子就一头撞进去,连屋门都没关。
‘师兄’表情扭曲,抡起针球正要砸向地面发泄时,忽然想起宓八月。
它身体没动,脑袋以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直接扭向宓八月的所在。
宓八月依旧站在窗内,以研究的目光平和而专注的望着它。
‘师兄’并不懂这种眼神代表什么,但能感受到深深藐视和莫名恐怖。
“……”
历来都是它给人带来恐怖!
‘师兄’对宓八月抡起针球。
宓八月目光动了下,若有所思。
“智商和人相当,情绪暴躁,却有一定的共情能力。”
善恶书实时记录。
‘师兄’手里抡着针球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这时一盏灯光在远处摇摇晃晃的过来,随着越来越近方才看清这灯光来自一只直立鼬鼠的帽子。这圆帽贴着它两耳中间,上方顶着个小小油灯。
它光着上身,下面倒是如人般穿着灯笼裤和短靴,双手拉着一个拖板车,晃晃悠悠的就来了。
‘师兄’看见它的到来,忽的脸色大变,收起针球锤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第114章 小心被抓(2更求月票)
鼬鼠拖着小板车从这一排的小屋第一间开始,抓起一个包裹往窗户砸去。
嘭!
小屋的纸窗被砸烂。
里面传出一声惊呼,又像是被什么捂住,消失得很快。
后面一间就是7号小屋,也就是郝愠的那间。
鼬鼠抓起包裹熟练要砸窗的动作在看到大敞的屋门后停顿,紧接着它转移目标,包裹轻松砸进门内。
再下一个就到宓八月这里,鼬鼠和宓八月碰了个面。
果真长得像她印象里的鼬鼠,却又有细微不同。
——新生学规第二十六条:夜见灯火拉车,只是尔等有礼,无需慌张。
少有的没有上下联系,也没有告诫的一条学规。
宓八月对停在窗外的拉车鼬鼠微笑。
鼬鼠盯着她,就取了个包裹朝她丢去。
从速度就能看出来并不如之前第一间砸窗那么用力。
宓八月接住后,看到熟悉的料子就知道是白天在总务阁领过的新生用品。
她喊住拉车准备走到鼬鼠,“等等。”
鼬鼠回头看她,说明听得懂人语。
宓八月打开手中包裹,将里面配给的物资分开两份,灯油和茶具单独包裹送出窗外。
鼬鼠走到她窗前。
宓八月微笑道:“夜凉天黑,灯油和茶具给你。”
鼬鼠接过了包裹,却朝宓八月做了个标准的感谢礼,动作流畅自然比一般人都可爱优雅。
宓八月看着它把收到的小包裹绑在脖子上,然后拖车去下一间小屋前。
嘭的一声巨响,不用探头去看已知燕艳小屋的窗子也遭殃了。
不知不觉中,虫鸣、草木间细碎的声音又能听见了。
宓八月察觉到室内的光线好像发生了什么改变,她转身看向灯台。
燃着灯油的一点灯线莫名变成红褐色的火光,将四周也蒙上一层粘稠褐纱。
屋内的空气渐渐阴凉。
宓八月把窗户关上,直径走到桌前将灯台吹灭。
黑暗中,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站在桌边。
无法辨别五官长相,衣着打扮,只有大概的黑暗轮廓,虚幻得一错眼就会错失对方的身影。
陷入黑暗中的屋内连软底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明明已是灵童的宓八月按理说普通黑暗对她无用,可现如今她就和陷入突然关灯的普通人一样,眼前一抹黑。
然而这个程度的睁眼瞎对宓八月的影响不大,她记得床和桌子的距离和方向,很快就走到床边。
她将外裳脱下放在被子上方,凭借感知掀开被子卧床而眠。
人一旦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更敏感,尤其是对光影变化的感知。
宓八月感觉到有什么在她眼前近距离晃动着,阴冷的空气伴随晃动吹拂她脸上的汗毛。
时间缓缓过去,当空气回温,光影变化消失。
宓八月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她身下的床榻有细小木刺穿过床单在她手掌轻刺了两下做提醒,这是她和宅灵的默契。
又过了一会,真正风平浪静,宅灵子灵也不再提醒,宓八月才掀开眼皮。
之前连灵童也无法抵抗的黑暗情况已经不见,屋内看不出任何一点异样。
她从床榻上下地,打开善恶书取出小鼎放在地上。
取了一根头发丢出去,阴火点燃。
薄弱的烟雾从小鼎飘出来,半空中构成一个画面。
——昏暗中床上和衣而卧的少女,她脸庞正上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一张没有眼睛的脸就正对着她。那张脸除了没有眼睛之外,其他地方和少女长得如出一辙。
烟雾很快燃尽,宓八月将小鼎收起来,也就明白了刚刚床榻上宅子灵的提醒是为什么。
这只怪谈还会搞套路,环境氛围的安宁让你以为一切结束,实际上它正在蛰伏着。只等你放松警惕,身心最无防备的时候,给你必杀的一击。
想象一下,你在闭眼假装睡觉来抵御外界未知的危险,看不见的危险在你眼前晃动搅得你心神不宁。终于,当你以为危险离你远去,放松睁开眼的一瞬看到的却是一张就近在眼前的自己无眼的脸。
“难怪渡厄书院这样招生却不怕养不起。”
宓八月想:这才入学第一夜就处处是坑,每一个坑都不浅,不是简单绊一跤,摔断手脚的程度,而是真正的千人坑,万人葬。
今晚之后,今日入学的新生还能剩下多少?
宓八月估算了一下,很快得出答案:死的肯定比活着的多。
外面又传来细微动静,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的窗子。
一只浑浊的黄色眼睛又在小破洞里往里偷瞄,和望来的宓八月对视上后,它就飞快挪开了眼睛。然后,这只丑陋的怪谈憋屈的开始擦拭窗纸,修补小洞的工作。
宓八月收回视线,先去洗浴室简单洗漱,回到卧室后闭眼睡觉。
……
“让你回去是为你好。”
“别说师兄不照顾你,今天你若不回去,赶明师兄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对了,路上若碰见有人问你为何在外游荡晚归,你便说是在外学习。”
燕艳提着灯笼往自己住所走,夜深人静的路上环境让她心神不宁,就故意去回想举荐师兄说的话来转移注意力。
她依偎在师兄怀里,娇声询问为什么不回去就见不到自己了,撒娇打诨了一阵依旧没挖出真正的答案。
“与其问我,不如多看看学规。”师兄说完就将她赶出去。
燕艳无法,只好提着灯笼回来了。
把和师兄相处的对话细节都细想了一遍后,燕艳一边恼怒师兄说话留一半的可恶,一边确定师兄所言应该不虚,并非得了便宜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将自己赶走,而是今晚她真的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
快到簪花小院的中途,她还真遭遇了一个路人询问她为何晚归。
燕艳按照师兄交代的说是在外学习。
路人:“你们簪花校园的真爱在外学习。”
燕艳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她也阴阳的娇笑说:“是呀,不想某些人只会在外游荡。”
路人没有被她阴阳到,还问她:“你看到在外游荡的人在哪?”
燕艳倒是想直接指他,又克制住这种得罪人的举动,随便指了个方向就不与对方浪费时间。
幸好她别的地方路线没记熟,从师兄那回簪花小苑的路是特地记过的,从看到簪花小苑的入门到自己的小屋。
当她看见自己的小屋同时,也看到了隔壁屋前正在锄地的丑陋怪物。
“……”一声惊叫堵在喉头,燕艳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进退两难。
当踩着高跷的怪物把地皮挖走放进脏污的布袋里,又取出新的长草的地皮铺回去,并弯腰低头似乎在观察这新草地和老草地是否融洽,燕艳更觉得眼前一幕怪诞不已。
突然,怪物扭头,浑浊的黄色眼睛朝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燕艳早先一步蹲下藏在一处花木后面,透过草木缝隙看着怪物的恶心的脸,布满血丝的黄眼,一切都在挑战她的神经,不一会白净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
咸腥的汗水流到睫毛再滴到眼睛里,刺激得眼瞳酸痛,燕艳也不敢动弹。
直到高跷怪物拖着布袋离去,她原地又等了几分钟才站起来,拖着麻木的腿小心翼翼返回自己小屋。
当看到被砸烂的窗户时,燕艳已有最坏的打算。
她手里没有门牌打不开屋门,正好可以借破掉的窗户爬进去。
进屋前,燕艳谨慎的先观察了室内情况,确定没有异常才入内。
包裹就在屋内窗边不远,燕艳猜到这是什么,打开后果然在里面的物资中找到自己的门牌。
这让燕艳稍微安心,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望向破损的窗户,以及外面的深夜。
莫名让此时的她感到一阵心悸。
明明之前走回来时尚且不觉得,现在却没有勇气再踏出去一步,独自去面度外面深夜的环境。
——让你回去是为你好。
师兄的话语再次浮现脑海。
——与其问我,不如多看看学规。
对了,学规!
燕艳从怀里拿出那张纸。
将包裹里的床单拿出来挡住窗户的破洞,连灯都不敢点,就凭肉眼在黑暗中看着学规细密如蚁群的字体。
当她看到学规第十二条:渡厄书院虽不禁夜,却不要随意深夜在外游荡,小心被教习夫子抓住。
“……”
燕艳心脏紧缩。
她越看越心惊。
学规五十一条:热爱学习的学子总是能受到教习夫子的宽容。
第115章 生还小队
清晨。
宓八月醒来收拾自己一番,换上昨日收到的院服。
这院服应该根据各个码数批量制作,宓八月身上这件穿着稍微宽松,不过衣长方面还算合适。
出了门,只见外面晨光正,清风鸟鸣,草木似经过一夜的滋润,花艳叶茂充满生机。
宓八月看见不远处的朝莲,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随即就朝这边走过来。
朝莲见面就赞道:“这外门的普通院服穿在师妹的身上都别有风采。”
宓八月说:“师姐路过?”
朝莲说:“不是,我来看看你。”
宓八月神色平静。
朝莲心里更有底,低声说:“师妹昨晚看到了吧。”
宓八月平静道:“如果师姐说的是那些怪谈,我的确看见了。”
朝莲点头,“我就说师妹非常人。”
她一早前来观察,发现这里并没有被肆虐过的痕迹,心中就疑惑得很,不确定屋内新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没让她纠结多久,宓八月就出来了,也就有了现成的答案。
朝莲朝宓八月露出笑容,爽朗笑道:“经此一夜,师妹才算真正入门了。师妹也别怪我昨日没有与你细说,师姐也有自己的难处,师妹如此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宓八月说:“师姐昨天已经给我提醒。”
朝莲笑得更痛快,很满意宓八月的乖觉。
虽然按照规矩,由她经手的新生一旦在开学前死亡,新生的遗物就会成为她的战利品。但是像宓八月这种背后有人的,她可不敢轻易坑害,否则有命收获战利品也没命享用,还是交好更划算一些。
这时隔壁屋子传出动静,朝莲转头望去,看见一脸憔悴,满眼血丝的燕艳。
朝莲这才明白初见宓八月时,心底浮现的那点不对劲的缘由——燕艳这样的才像是刚经过新生第一夜的,而宓八月太平静太整洁了。
一夜没睡又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的燕艳,疲惫的朝两人走来,“八月,这位?”她不知道朝莲是新领了院服的新生还是老生。
“我叫朝莲。”朝莲告知。
燕艳便喊道:“朝莲师姐。”
从灵韵波动来感受,朝莲的修为比她高,无论是新生还是老生,叫师姐都没错。
“我叫燕艳。”燕艳说。
朝莲笑道:“看来昨晚燕师妹没有睡好,不过没睡好总比永远睡过去好不是吗?”
这话又让燕艳想起昨晚的经历,她心有余悸道:“师姐说得对。”
朝莲说:“走,我领两位师妹去膳食堂。”
“咳,小生能否一道?”这声来自七号小屋的郝愠。
朝莲诧异看着他。
之前她早就看到七号小屋大敞开着的屋门,还以为这这间屋子的新生必是遭殃了。
只见站在门前的青年也换了院服,神情气色都不错。
又一道开门声,六号小屋内匆忙走出来一个少年。
朝莲:???
居然一个都没死。
不是说昨晚有怪谈出现吗。
“八月,燕艳。”一个气喘的唤声。
栗秋向这边跑来,到了近前说:“还好赶上了,我昨日忘记和你们说我认得去膳食堂的路,今早可以带你们去。”
她说完,看到多出来三人,又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几句话的功夫,每个人都互通了姓名,那个少年名叫齐胜,是比宓八月他们更晚到的新生,一来看到新生学规第一条就去宿管处申领新生物资。
队伍里就属栗秋和少年的话最多,朝莲偶尔插两句嘴,宓八月和郝愠都是被问到话才回的。其中,本该同样多话的燕艳一直沉默不语。
齐胜说起昨晚自己的经历,“我本来睡地好好的,突然听到敲门声,那敲门声太恐怖了,像是要把门砸烂一样。”
朝莲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意味不明的看着齐胜,“你没去开门?”就算没开门,到最后伪宿管也能自行进去,为何这低阶灵童的少年还能活着?
齐胜飞快摇头,“又不是敲我的门,我开门做什么。那暴躁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我不想被无故牵扯到。”
“后来我窗子就被砸了,简直是无妄之灾。”他说。
朝莲一言难尽。
同样一言难尽的还有郝愠,他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歉,“这,齐小兄弟大概受我牵累了。”
齐胜道:“怎么回事?”
郝愠无奈道:“这事还得从昨天白日说起,与我而言也是无妄之灾。我白天被宿管的老丈好心送来个静心安神的香囊,晚间回来就看到自称老丈儿子的师兄与我争执,非说我拿了他送给父亲的东西,我一番解释无果,那师兄非但不听还要与我动手的模样,我一怒之下就将香囊硬还给他。”
朝莲一脸错愕。
齐胜说:“这师兄简直不分青红皂白,好生小气。不过你也是,为何要收老丈送的东西。”
郝愠不高兴道:“这话师兄也说过,我也解释过不是我贪心,只是退却过一次,再推就未免无礼了。”
栗秋插嘴,“我怎么觉得砸齐胜窗户的不是来讨要东西的师兄,而是另有他人?我的窗户也被砸了,今早起来一看,发现窗边是装着院服的包裹。”
齐胜:“砸窗的的确是新生包裹,只是你怎么今早才看见?”
栗秋理所当然道:“我睡着了,今早醒来才发现窗户被砸破了。”
“原来你并非受我牵连。”郝愠对齐胜刚刚那句抱怨心有芥蒂,发现齐胜的窗子破损和自己无关后,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齐胜说:“敲门声吵到我总不是假的。”
相邻的两人便这么两看两相厌。
听完他们一番话的朝莲实在不知做什么评价,她询问宓八月,“我看你的窗户完好无损?”
宓八月说:“昨晚我睡得晚,正好开着窗户,夜见灯火拉车,就和送货郎碰了个面和它交接。”
郝愠神色有些尴尬。
他对昨晚回来后的记忆大部分都很模糊,最深刻就是窗内灯火映照的少女身影。
很显然,他和师兄的争执必定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定对方说的睡得晚是客气话,其实是和齐胜一样被师兄的敲门声吵醒。
有之前齐胜斤斤计较的对比,郝愠对宓八月如此轻描淡写保全他脸面的言行更有好感。
背了一晚上学规的燕艳,几乎是心惊胆战的将几人对话听完,感受听似平常对话里的杀机重重。
‘夜见灯火拉车’这句在学规里出现过的话语让她看向宓八月,又回忆昨日对方简单一句话救了自己一回,对宓八月的看法截然不同。
“昨晚……”她说。
异常沙哑的声音让几人都朝她望来。
燕艳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接着说:“我看见有只怪物在你门前。”
栗秋马上问:“什么怪物?为什么在八月门前。”
燕艳说:“踩着高跷,长相很丑,满身脓疮。”
栗秋露出嫌弃的表情,“果然好丑。”
朝莲却笑,“别这样说,学院的卫生一直多亏了这些‘丑角儿’的辛苦劳作,才能日日维持着干净。”
燕艳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我看到它时,它似在修补草地。”
朝莲意味不明的笑容顿住,“修补草地?”
燕艳点头。
齐胜抱怨道:“那为什么不把我的窗户也修一修。”
朝莲看他一眼,“还是自己动手,别期待它来帮忙比较好。”
齐胜还没问为什么,栗秋说:“师姐说得对,自己动手也比那么丑的怪物来帮忙得好。”
学院膳食堂到了。
第116章 处处是坑(2更月底求月票~)
这膳食堂的布置也和宓八月上辈子的学校食堂很像,都是分有不同窗口点菜,其余地方都是桌椅。
在座九成都是身穿院服的弟子,剩下一成有个别身穿便服的新生,还几个一看就形象怪异的非人怪谈。
几个怪谈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超出栗秋他们的想象,几人直勾勾看向那个方向,表情错愕。
朝莲提醒道:“别一直盯着别人用饭,这种行为很无礼。”
栗秋低声说:“原来怪物也要吃饭的吗?”
燕艳看向她,“你昨日一早就来了,又说知道膳食堂的位置,却不知道这些?”
栗秋说:“我之前一直在认路,却没有进来过。”
“那你倒是好运。”朝莲说。
栗秋笑着抖机灵,“明明他才是郝愠啊。”指着郝愠的方向。
郝愠因为自己的名字从小不知道被人调侃过多少回,面对这种情形早就熟练笑语回应,“没错,我就是好运。”
他们走进食堂,朝莲熟练走到一个窗口前将自己的门牌送上,对里面的弟子说:“六份素食。”
里面的老生弟子显然认得朝莲,接过她门牌的期间,视线将宓八月他们扫视了个遍,重点在穿着院服的宓八月和郝愠两人身上停留,对朝莲说:“不知道该恭喜朝师姐?还是该同情师姐?”
“别贫嘴。”朝莲说。
弟子将门牌还给朝莲,然后六份素食送出窗口。
六人一人持一碟找了个座位坐下。
朝莲指点添饭拿碗的地方。
郝愠主动去,顺便喊上齐胜。
“师姐好小气。”离开座位走了一段的齐胜说。
郝愠闻言愈发看不上他,也不应他的话。
两人拿了碟碗盛上米饭返回路上,经过一处桌椅。
恰巧听到这一桌皆穿院服的弟子们交流的话题。
“我接引的新生全没了。”
“那你不是满盘皆收?”
“都是些天赋不好的普通灵子,能有什么好东西,也就赚了些学分。”
“我这边活了一个,不过似是吓傻了,连屋门都不敢出。”
“这种胆量迟早也是化为口粮的结果。”
郝愠和齐胜都不知不觉停下步伐,仔细听着这几人的谈话。
“嗯?”其中一名老生发现他们。
只一眼就看出两人都是新生,哪怕郝愠穿着院服,可周身灵韵薄弱,分明是个普通低阶灵童。
老生看着两人手里端着六份米饭,就自认为猜中了他们在此的真相,“两位师弟这是来前就认主了啊。”
隔壁坐着的老生说:“认主也比成口粮强。”
郝愠神思不属的问道:“各位师兄提及的新生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在座老生们或笑或不语,他们的神情落入郝愠眼里变得无比扭曲。
两人回到宓八月这桌,脸色都肉眼可见的难看。
栗秋问:“你们怎么了?”
齐胜藏不住话,“我们刚刚路过几位师兄的桌子,听见他们说许多新生都没了。”
“什么叫没了?”栗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随即她发现在座其他人都没说话,再看齐胜和郝愠的脸色,一抹明悟浮过脑海。
栗秋的脸也白了,“死了?”
齐胜点头。
栗秋站起来。
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所有食堂里的人或怪都朝她看过来。
受到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栗秋已经到喉咙的话语害怕的咽回去。
她僵硬又缓慢的把椅子扶正,再慢慢的坐回去,低着头不敢看四周。
过了一阵,那些视线挪开,膳食堂恢复细微的交谈声。
栗秋对身边坐着的朝莲说:“师姐,齐胜说的是真的吗?”
朝莲微笑,“真的。”
栗秋嘴唇哆嗦,“怎么就没了。”
朝莲说:“你刚刚不坐下,而是大喊大叫也该没了。”
栗秋吓得瞪大眼睛。
齐胜说:“师姐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提醒?”
朝莲又笑了。
她对齐胜说:“你是我的儿吗?”
齐胜气红脸。
朝莲用筷子敲了敲素菜碟,“我这么小气,又怎么会无故请你们吃饭。这顿,你要是吃,日后就得还我。不吃,就滚出这桌。”
齐胜刚红的脸又变青,知道是自己刚说的话被朝莲知道了。
他脸皮还没修炼到家,面对这样的境地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浪费我的学分。”朝莲望着齐胜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凶光,冷冷瞥了下嘴角。
看见她这个表情的栗秋等人,这会儿才明白看起来热情好说话的师姐,实则脾气并没有多好。
郝愠问:“师姐说的学分……”
朝莲说:“等你们正式入学自然就明白了,这是往后在渡厄书院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
后面吃饭,几人吃得心事重重。
其中以郝愠最神思不属,饭只吃到一半就想放筷走人。
正当他想对朝莲告别,却见这位师姐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
郝愠一个激灵便又埋头继续吃饭了。
“小莲。”走来的男弟子先喊了朝莲,又对宓八月说:“师妹,又见面了。”
宓八月认出他是昨天接引自己和公义书的其中一员,应道:“师兄。”
朝莲则招呼对方,“坐。”
“不坐了,我看你快吃完了,便来找你说点事。”师兄说。
朝莲把碗里剩下的饭快速吃干净,放下空碗对宓八月他们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跟着师兄走向隔着这里有一段距离的桌子。
“你想跟我说什么?”
“今日我得知了一些消息,十学分。”
“专门叫我来一趟就为了赚我的学分,严凡,可真有你的。”
“等等,这消息非同一般。好吧,不要学分,那你先告诉我,那和那位师妹关系如何?”
“你说宓八月?目前还算不错,怎么?这消息和她有关?”
“你没有给她挖坑?”
“明明是你说给我消息,怎么问我这么多。”
“行了,没挖坑就对了。今年点灵犀通天之子的消息传出来了……”
“等等,怎么突然说到通天之子。”
一阵静默。
朝莲不可思议的低语,“她?”
严凡:“空前绝后。”
“……”朝莲没忍住朝宓八月所在的桌子望去,喃喃:“昨日她说她是凡俗子,被一位前辈接引入门。那和她一起的那个?”
严凡苦恼叹气,“雷火域公义世家,雷刀之子公义书。”顿了下,“也是通天之子。”
朝莲:“……我们这是什么运道。”她庆幸自己没对宓八月挖坑,又想到严凡接待的公义书,对他报以同情的问:“你没坑害他吧?”
严凡说:“我当时是有想法,结果不用我挖坑,他就已经主动触规,现在被送入生生楼。”
朝莲莫名,“触规没死,却送入生生阁?”
严凡:“外门执法队长亲自动手,他扛过去了。”
“……”朝莲半响才说:“这等战力,已然可以在外门横行霸道。”
“点灵犀对他的唱名是什么你知道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
“一方霸主。”
“……”
“对了,我悄悄与你说,你千万别在外乱说惹来杀身之祸。”严凡凑近朝莲,小声低语,“一方霸主的他乃这届通天之子末位。”
朝莲:“那首位是谁?”
严凡看着她。
朝莲:“???”
朝莲:“!!!”
不可能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出现,她再次忍不住朝宓八月方向看去。
发现那一桌已经没人在,郝愠和燕艳不知去向,宓八月则和栗秋向她这边走来。
------题外话------
开书活动的实体礼物已经全部发出了哦,中奖的宝子近期注意快递~
第117章 吾友钱多多
等宓八月到近前,朝莲站起来就笑道:“师妹,怎么了?”
宓八月柔声道:“我想向师兄打听一些事。”
严凡也热情好助人的模样,对宓八月说:“师妹想打听什么尽管问。”
宓八月说:“昨日我听到一些关于夜光小楼新生砍人的事,当时就觉得很像我那位朋友的作风。今日碰见师兄就想求证一下,是他吗?”
严凡一脸无奈的点头,随即说:“不过师妹不用担心,他性命无忧,正在生生楼里治疗。”
宓八月依旧不太放心的忧虑道:“等他康复,是否还会受到惩罚?”
“惩罚都已经惩过了,除非他再犯规。”严凡说。
宓八月这放心的笑了,“谢谢师兄。”
“不客气。”严凡说。
宓八月便与两人告别。
朝莲问:“你去哪里?”
宓八月:“四处走走,熟悉学院建筑,毕竟明日就要正式开学了。”
朝莲说:“我领你走一回吧。”
宓八月摇头,“会耽搁师姐赚学分。”
不知道为什么,朝莲有一种对方已经看穿自己一切意图的错觉,可她自认做得隐蔽,并没有哪里出过差错。
这么一犹豫,朝莲就不好再提,以免显得刻意,只好看着宓八月她们离去。
“有些事过犹不及,千万别小看通天之子。”严凡说。
朝莲:“我哪敢小看她,在不知她是通天之子时就已经放弃好处,连手里头最好的住所都安排给她了。说来,你手里头的死了几成?”
“嘿嘿。”严凡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除了公义家的,全没了。”
朝莲羡慕道:“说也奇怪,我这边只没了八个。簪花小苑的,一个没死。”
严凡突然道:“也许并不奇怪,我这边没得这么快,是因为公义书把宿管妇砍了,便来了个伪宿管,后来执法小队也被公义书砍了,斗法过的环境更吸引怪物,夜晚公义书和执法队长游斗闹得夜色小楼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朝莲问:“这和簪花小苑的安宁有什么关系。”
严凡:“十分学。”
朝莲:“……最多两学分,要么我自己去打听。”
严凡:“成交。听说有一位女子新生昨日在总务阁写投诉信,把簪花小苑的宿管妇和伪宿管都投诉了。”
这回不用问,朝莲恶意知道这个写投诉信的女子新生是谁。
“没了为宿管,接受他馈赠的新生并不会遭到他的夜袭,不过他的‘儿子’还会抓住机会,虽达不到伪宿管的必死规则……”朝莲随即想到郝愠。
另一边,出了膳食堂的宓八月就在渡厄书院外院逛着,一段路上已经将在膳食堂听到的相关信息分析总结了一遍。
没错,她清晨出门前就使用了诡器【耳语】,本就打算今日好好收集一番情报。
在膳食堂那些老生们的交谈声,以及朝莲和严凡后来的交谈,都被她听入耳中。
宓八月最在意的情报不是新生死了多少,也不是公义书的安危。她只是要通过这些来确定其他,例如为宿管妇和伪宿管、‘师兄’‘丑角儿’等等怪谈并非簪花小苑独有,每个住宿区域都有这样的怪谈。
另外渡厄书院对新生的生死不在意,也同样不在意外院这些怪谈的生死。
以公义书为例,他砍杀了宿管妇又砍伤了执法弟子,最后和执法队长打斗后被送入生生阁,听严凡的意思,等公义书从生生阁康复回来,之前的罪责也就一笔勾销。
很好。
宓八月的收集癖和研究欲开始蠢蠢欲动。
昨天忍着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在陌生环境,不确定渡厄书院对怪谈的掌控才克制着。
现在既然知道这些怪谈在渡厄书院属于不在意的消耗品,她就可以大施拳脚了。
第一步就是熟悉环境,通俗来说就是踩点。
“八月。”跟着她的栗秋惊讶道:“你把地图都记住了?”
宓八月学宅灵的话术说:“大半。”
“大半也很厉害了,你昨天才来,今天就能这么熟悉。”栗秋说。
宓八月微笑。
栗秋随即又和她聊起了心事。
“来书院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里这么危险。”
宓八月:“前一晚也什么都没发生?”
栗秋不好意思道:“前一晚我也睡过去来。”说完她生怕宓八月不信,解释道:“我从小到大就这样,睡觉特别死。等到白日去认路,倒是看到一些人神色不对,但是那个时候我也没多想,直到今天才明白说什么原因。”
栗秋说:“很多人都知道怪谈以规则伤人,可他们的规则实在太刁钻了。我原想着书院怎么说都是教学育人的地方……真是没一个地方好混的。旁的门派入门的要求太高了,唯有书院不要求天赋。”
宓八月:“没有哪个地方真的不要求天赋。”
栗秋愣了愣,“你说得对。不过书修要求的修炼天赋还是比其他道系低,最重要的是报名就可以入门,这对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太重要了。”
眼前就是生生阁了。
宓八月停下脚步对栗秋说:“我要去看望个朋友。”
栗秋便笑着跟她告别,“那明天见,那小心点。”
……
生生阁里入门看见的都是正常弟子,大概是医病救人的地方,渡厄书院还没丧心病狂到将这里面也弄成个怪谈窝。
作为本届新生中的大名人,宓八月随便寻个人问了公义书,就被指了个方向。
一个病房里,几张病床,公义书就在其中一床上。
宓八月走进去。
公义书见到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给我喂一颗疗伤的丹药。”
宓八月端详他床上一动不动的手脚,原来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灵晶。”宓八月趁火打劫。
公义书气笑了,他半真半假的对宓八月说:“你是真穷疯了,还是故意在埋汰我。”
“穷疯了。”宓八月淡道。
公义书说:“把你的点灵犀枝卖了能一夜暴富。”
一直在偷听他们对话的其他受伤弟子们惊了。
“点灵犀枝?”
“这意思是在说她是通天之子!”
一双双包含贪婪、羡慕、惊讶的目光落在身上。
宓八月没什么感觉,反正通天之子这个身份就算公义书不说,书院的弟子很快都会知道——毕竟朝莲他们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盛名有时也未必是坏事,尤其是在灵州。
宓八月说:“明早就是正式开学日,正常你能在明早恢复吗?”
公义书从容微笑。
宓八月说:“看来是恢复不了。”‘’
这是第二次被宓八月一眼看穿,公义书也懒得装了,直言问:“你要多少灵晶?”
多少?
宓八月眯了一下眼睛。
真是个非常好的用词。
第118章 学生,捣墨吗(2更月底求月票)
原本按照聚寿丹的制造价格,一枚灵晶都是大赚。
从公义书的身上,宓八月看到当初初见姜狩的影子。
只不过姜狩是个假贵子,眼前这位显然是个真的。
宓八月本来就打算给个聚寿丹,现在却有了别的主意。
“这看你怎么选。”宓八月微笑道:“聚寿丹,稍微恢复伤势,五枚灵晶。天寿珠,一百枚灵晶。”
公义书就算身家底蕴丰厚,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
“聚灵丹一颗也就十枚灵晶,你这聚寿丹和天寿珠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过,效果能有聚灵丹的一半和十倍?”
宓八月说:“你可以买或者不买。”
公义书:“我也可以找其他人买。”
宓八月:“聚灵丹对灵童而言是能救命的东西,在书院里一切又只能用学分,你想用外面价去和人换聚灵丹不易。”
“你才来书院一天就知道了这些多?”公义书说这话时,看宓八月的眼神是赞赏的。他笑道:“我买了,你说的聚寿丹和天寿珠都拿来。”
宓八月就直接从如意囊里取出聚寿丹喂给公义书。
公义书感受了下,评价道:“达不到聚灵丹的一半效果。”
宓八月不置可否。
公义书又说:“那个什么天寿珠也直接给我试试。”
天寿珠一拿出来,公义书目光就闪了下,却什么话没说,直接张开嘴。
宓八月将天寿珠丢进他嘴里。
“效果比聚灵丹好一点点,但是一百灵晶还是贵了。”
宓八月打量着他的气息外在,但从外表来看,真的看不出公义书的伤势有多重。
此时他语速正常,神情也没有忍受伤痛的痛苦。只怕他不能动弹和伤势无关,而说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在这里。
“再来两颗。”这时公义书又说。
宓八月问道:“哪种?”
公义书:“天寿珠。”
宓八月二话不说拿出来给他,服务到位的丢进暂时全身瘫痪的病患口中。
周围看着这一幕的老生弟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看公义书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土财主家的败家子儿,一人扬声说道:“我卖你聚灵丹,只要五十枚灵晶。”
“你当我冤大头?”公义书从病床上坐起来,不仅没接受喊话弟子的交易,并笑地危险的横了对方一眼。
后者憋屈,碍于公义书周身灵韵浓厚,修为显然比自己高的样子不敢和他对上,便把矛头指向宓八月,说道:“她给的东西就比聚灵丹好一点点却要你一百灵晶,这就不是将你冤大头了?”
公义书嗤笑,“她有资格和我谈交易,你没资格,懂了吗。”
老生弟子一脸被羞辱的表情,他隔壁床上的弟子说:“人家分明是在打情骂俏,你非要去凑一脚。”
这人依旧不说话,只是暗暗记下这份仇怨,想着哪天能有机会报了。
两句话的时间,公义书已经能从床上下地。
他没急着走,先坐在病床上缓一缓,眯眼盯着宓八月问道:“你怎么还是刚开灵的样子。”
宓八月说:“莫非我不是前几天才开的灵?”
公义书却不吃她这一套,“赶紧参悟灵犀余韵,别忘了你是空前绝后第一人,拿近的说,银千伤一个月突破灵师,你打算花几天?”
这是想找旗鼓相当的对手打架疯魔了,居然开口就要她几天晋级灵师。
虽说公义书这夸张到说辞的确说中了真相——如果她不管不顾去吸收灵海里的灵犀云海,按照灵童阶段只要量够,心智扛得住灵毒就能晋级突破的情况,她的确做得到几天就晋升正式灵师。
“银千伤一个月突破灵师也不是从零开始,只怕和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要么入点灵犀时已经是高阶灵童,要么就是和灵师只差一步,故意压制着修为就为十年一次的灵犀盛会。”
“你既然知道我压制着修为,突破灵师只是迟早的事,就更该努力。”公义书为对手操碎心。
毕竟是让她小富了一把的顾客,宓八月微笑道:“好。”
公义书狐疑,总觉得她诚恳的表象下实际上是敷衍。
他略微思索后说道:“渡厄书院和旁的门派一样都设有各种比试,排名在前的弟子会有嘉奖。”
公义书说这话时就一直看着宓八月,清晰注意到宓八月的眼神中多了些神采。
“什么嘉奖。”宓八月问。
公义书没好气说道:“反正必是每个弟子都想要的。”
此时他已然明白拿捏宓八月的关键,似笑非笑的再次问:“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晋升?就算新生中一堆垃圾,但外门老生里还是有一些常年留守的家伙,仅凭你现在的修为压他们都费劲,更别提与我对战。”
宓八月思索道:“明天正式入学了再看。”
虽然依旧没个确切答案,但是公义书从她口吻听出风淡云轻的自信,也就有了底。
他从床上站起来,和宓八月说:“走了。”
宓八月没跟,说:“你先走,我在这里再看看。”
公义书无所谓,只是伸手,“那个天寿珠再给我两颗,我现在灵觉被封没办法打开如意囊,明日再将灵晶给你。”
宓八月拿出一颗天寿珠给他,“就一颗。”
公义书哼笑,“有灵晶不赚?”
宓八月微笑,“下次。”
这是打定主意他以后还会找她购买。
公义书没应话,拿了天寿珠就走。
他老早就受够了这多人共享的病患房,喊话要换单人间却被告知要用学分,偏偏他一点学分都没有,连门牌在正式开学前都不能记录学分,不算渡厄书院的学子证明,真是单纯的门钥匙来使用。
宓八月也没在这间病房多待,在生生阁四处游走,与人问起生生阁的一些事。
“医师?生生阁没有医师,只有药童和丹师。”
“炼丹的药材自然有出产的地方,弟子任务中就有照看药田的任务,不过照看的都是些低级药田,高级药田可不是我们能见到,也非我们能照看的。”
“师妹问这么多莫非是想走丹师的路子?呵呵,师妹的志向远大。”
一番交流下来,宓八月觉得该问到的都问到了,问不到的显然对方也不会再多说。
倒不是她运气多好,随便找个老生问话就有收获。实则这个交流的人乃她观察一路,精挑细选出来最有可能与新生闲聊的一个。
从生生阁离去,宓八月又去了洗墨池,不过没有彻底走进去,只是站在外边观测里面的情况。
洗墨池就是地如其名的池子,只在池子外围一段距离立了个石碑,石碑上写着洗墨两个字。
池水墨黑,时不时就有气泡从中出现,仔细一看发现那不是气泡,而是宓八月熟悉的一种诡物,捣墨童。
在洗墨池的四周围绕着许多老生,他们手里或是拿着纸篓,或是各种笔,又或是砚台等等文房之物,伸入洗墨池里好像在捞什么,钓什么。
噗——
一只捣墨童朝某位弟子吐了口墨水。
这弟子没及时避开被喷个正着,身上院服就黑了一块。
“可恶!”弟子骂道:“这些废物,若不是在洗墨池里,我岂能被它们欺辱,挥挥手就能将它们杀尽。”
旁边弟子说:“别废话了,有这功夫不如早点钓到它们。”
宓八月从【耳语】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真的是在钓捣墨童。
“钓不到捣墨童就换不了墨水,没有墨水就无法完成课业,和没有完成课业的可怕比起来,钓捣墨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若你学分足以买墨,就当我没说。”
“在这里的大家都是苦命人,又何必言语互伤呢。”
这些老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经历,一边钓捣墨童一边还有心情闲聊互损。就算有人注意到站在入洗墨池范围外的宓八月,也没有过于在意这个新面孔。
宓八月则听着他们话语的同时,看到了洗墨池除了捣墨童和学院弟子外的生物。
[学生,要进来捣墨吗?]
穿着墨袍的纸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来到她前方,一个地方之隔,它双手举着一张写着字的纸。
这个对话方式让宓八月想起飞雪,对苍白的纸人怪谈微笑道:“今天不方便,下次一定来。”
纸人裂开嘴,里面是两排被裁剪成三角形的鲨鱼齿。
它变戏法一样,手里的纸又换了一张。
上面是一个笑脸,仿佛在黏腻的说:好呀,随时等你哦。
第120章 突破!(2更求月票)
夜里闹人的敲门声又一次传入宓八月的耳朵里,她正在洗浴室里洗手,望着水盆里的清水忽然变成粘稠红色,幸好她已经将手拿出来,而红褐色的液体晃动着,构成一张怪异扭曲的脸朝她微笑,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宓八月没有管水盆,向外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黏腻的浆状物朝她笼罩而来。
[凝水]
早有准备的宓八月施展善恶书的法术。
水流隔绝粘浆。
宓八月也看清这粘浆和洗浴室水盆变色的水相似又更黏腻,说恶心点像肉泥,说好听点就看做是糖浆吧。
‘糖浆’刚把凝水吸收,从中发出‘呵呵呵’的怪异笑声。
宓八月下一个法术紧接着而出。
[阴火]
阴火打在‘糖浆’身上迅速就它身体冻结一块。
然而‘糖浆’的身体远不止这个大小,它黏腻的肢体朝宓八月脖子卷去,来自下午听到过的胖男子声音从这‘糖浆’之物身上传出来。
“呵呵呵呵呵,拿了我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你明知道我是谁却没有去投诉井,你是对的,你做得很对。”
肢体从掠向宓八月的脖子。
“为此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我的兄弟姐妹可不像我这么仁慈。”
[阴火]
黏腻肢体再次被宓八月的法术挡住。
‘糖浆’的笑声停顿了下,它紧接着又用身体其他部分攻击宓八月。
然而一次又一次被宓八月的法术挡下。
一人一怪你来我往,在洗浴室和外室之间缠斗了数分钟。
‘糖浆’堵在门口不让宓八月离去,却又长久奈何不了她,逐渐越来越暴躁,也相当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有灵力,你明明只个刚刚开灵的低阶灵童,用一两次法术就该灵力枯竭!”
可宓八月都用多少回法术了?
怪物没有计算并不清楚,但从它身体的冻结来看就不下于十次,而且这十处冻结都是刚刚造成,还有另外的冻结已经因为它的恢复力恢复,只剩下冻伤。
宓八月反问它,“你致死规则的时限和范围限制是多少?”
怪物愤怒低吼,当然不可能把这赖以生存的信息告诉她,而宓八月的平静更像是对它的讽刺。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做到不断使用法术,可你依旧有个致命弱点,你的法术威力太小了,你奈何不了我。”
噗——‘糖浆’的身体突然溶解。
宓八月察觉到身后的腥风。
洗浴室的水盆里射出肉肢。
前方溶解的‘糖浆’化为‘糖膜’从头到脚不给宓八月任何退路,朝她罩过来。
前后左右夹击时,宓八月毫不犹豫[影匿]脱离。
“……”
完全没想到宓八月还有法术的怪物疯狂扭身,已经失去理智。
糖膜将宓八月整个屋子包裹。
从外面看,宓八月的小屋在冒着不详褐光。
又是一夜没敢睡觉的燕艳,就在隔壁小屋开着窗户缝,心惊胆战的望着宓八月的屋子。
早在敲门声响起时,燕艳就悄悄推开窗子,透过细小缝隙观察外面情况。
如若不是从郝愠口中得知过宓八月昨晚干过这种事,她也未必敢这样做。
她先看到六号小屋小屋有褐色光晕出现,然后没多久就有个她昨晚见过的踩高跷高武拖着麻布袋进去了。
紧接着又有个胖子来敲宓八月的房门,她便想起齐胜和郝愠提过的‘师兄’。
只是这名胖子没敲两下,人便化作了浆水直接从门缝钻了进去。
燕艳脸色发白,心跳几乎跳到嗓子眼,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她不敢声张的紧盯宓八月的小屋,里面时不时有细微的动静传出来,却听不清具体是在做什么。
这期间进过六号小屋的‘丑角儿’也出来了,燕艳不知是否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它拖着的麻布袋比之前进屋前更丰满了一些。
‘丑角儿’慢吞吞的踩高跷走着,先在七号小屋的窗前徘徊,七号小屋的窗子‘嗒‘的一声被燕艳听见,她就明白郝愠刚刚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开着窗户缝在偷看,此时则被‘丑角儿’吓得关上了窗子。
‘丑角儿’没有在关掉窗户外徘徊太久,就向宓八月的小屋走来。
燕艳害怕它接下来就会来到这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关窗,却发现‘丑角儿’在宓八月的门外停下了。
它似在等候着什么,鼻子兴奋的喘着能肉眼可见的气流,身上脓疮鼓鼓胀胀。
燕艳目光落在它拖着的麻布袋上,心中有个非常不好的猜想:也许它在等待宓八月的尸体!?
这个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几分钟换做是平时很快就过去了,在今晚却每一秒都异常缓慢。
燕艳在精神高度紧张下,竟然逐渐从‘丑角儿’的肢体动作理解它的情绪变化。
它也等得很焦躁。
它在焦躁什么?
直到宓八月的小屋被褐色笼罩。
喘息跳脚的‘丑角儿’突然停下了,它甚至高兴的手舞足蹈。
燕艳的心却在这一刻急速下落。
之前六号小屋也是有褐色微光出现,才有了‘丑角儿’进去。现在宓八月小屋的褐色光晕对比六号小屋的,犹如圆月对萤光的差别。
屋内。
宓八月望着彻底癫狂的怪谈,红褐的浆膜蠕动着飞快向她包裹。
空气里飘浮着甜腻晕人的味道。
她就好像是一颗夹心糖里的夹心,很快就要被‘糖浆’封锁在里面。
法术图在她手中出现,阴火燃起。
“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我说过了这点威力无法阻止我,乖乖成为我的糖分吧~”
大部分怪谈似乎总是热衷于享受猎物的痛苦绝望。
言行之中不断挑拨猎物的神经。
“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我要你窒息的看着自己融化。”
地面的浆膜最先接触到宓八月的脚。
宓八月将手里的阴火丢下去将之冻结。
“呵呵。”她依旧平静的神色激怒了这只怪物,“我说了没用!你怎么就不听。”
刚结了一层薄霜的浆膜鼓动一下就突破了这层束缚,迅速包裹着住宓八月双脚。
院服配套的靴子融化,浆膜碰到她脚。
一种力量在试图将她的皮肉像蜡油一样腐蚀。
[凝水]
一层水流将隔绝两者。
“挣扎吧,除非你现在突破,否则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本来是作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弄。
宓八月就真的给它表演了什么叫现场突破。
灌灵。
灵海里的灵犀云海在宓八月意志下,降下一条灵力河流和灵核相连。
屋内宓八月手里再次出现阴火。
灵童一段。
阴火壮大。
二段。
继续壮大。
三段。
接着壮大。
浆膜突然停住。
室内什么声音都没有。
四段。
中阶灵童。
森森寒气自熊熊阴火扩散。
------题外话------
哇哦!九月开始!!!!这个月也要继续努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