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夜用饭时
福安把宓飞雪的课本笔墨在安排给他的座位上摆放好,周围还有其他小少爷们的书童在做和他相同的事情。
彼此之间眼神交错,怀有不同的心思。
被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神注视着,福安手脚越发麻利快速,将一切准备好后就走向宓飞雪。
途中被一个故意靠近的壮实书童撞到肩膀,看起来普通的福安实则是司夜府的预备役,日常体能训练从没落下,被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书童撞到就晃了晃身体,抬头和对方惊讶的目光对上。
后者发现他不好惹后,低哼一声和他隔开距离。
周围暗中观察的其他书童们心里也有了其他计较。
“小公子,课桌已备好,可以去坐了。”福安对宓飞雪说。
宓飞雪就走向他收拾的桌子前坐下。
福安在属于书童的角落站着,揉了揉肩头,心想撞人的那个绝对不是真的书童,说不准就是故意换个武人来找麻烦的。
小公子被少爷们找麻烦,他这个做书童的就被少爷们的书童找麻烦。
司长大人交代的果然没错,这是司夜府头次送人进府学,小公子就代表了司夜府的头面,那些和司夜府不对付的人肯定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上课铃钟敲响。
普遍年纪没超过十岁的孩子们在各自座位上坐下。
之前和闻青珀一起的两個小少爷急急忙忙推门跑进来,进来后左右观望找到宓飞雪后,又怨又惧的瞪了她几眼。
直到负责教学的夫子从里面走出来,先做了点名。
“闻青珀、柳长源缺席。”夫子冷面无私的记下。
“夫子,他们是被小妖怪打伤了,不是故意缺席。”
两小孩子的其一举起手喊道。
夫子道:“乔淮言语有辱斯文,罚站。”
戒尺指向讲台有侧方。
名叫乔淮的男孩惊怒,在夫子一声冷哼下,迫于对方威严,乖乖走向前方举书放在头顶罚站。站着那儿的他还直勾勾瞪着宓飞雪,将一切迁怒于她。
夫子说:“现在读书。”
下方小孩们按照他的吩咐翻开课本,从第一页开始往后读。
郎朗童声,清脆齐整。
一节读完,夫子满意道:“很好。”
“夫子,他没有读!”乔淮指着宓飞雪,再次告状,“我看见他根本没有张嘴。”
夫子皱眉,发现堂中孩子们开始窃窃私语,呵止他们安静后才说:“新同学有口疾,无法开口朗读却不影响他读书习字,你们往后不可再借此生事。”
“哈哈哈,小哑巴,原来是个小哑……唔?”正大声嘲笑的乔淮忽然说不出话,口水从他闭合不上的嘴巴不断流下来。小孩的表情当即慌了,手伸进嘴里不断摸索,“呜?呜呜呜呜!”
头上的书本掉落一地,乔淮嚣张的表情破碎成惊恐,片刻就被吓得满脸泪水向夫子求救。
夫子也被此怪异一幕愣住。
下面的孩子们慌乱一团,年纪小的早被吓哭,年纪大点纷纷远离,有的喊书童来保护自己。
一片混乱中,只有宓飞雪安安静静坐在课桌前,她的视线从乔淮身上转向旁边地上,被眼前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这几只生物外皮墨黑,形同鼬却无尾,圆扁脑袋,前肢更细长,只有成人指头高。
它们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在混乱中一只爬到一个课桌上的砚台边,前肢扒拉着砚台边缘,脑袋埋进砚台中的墨水里,墨水涟漪微晃缓慢的减少。
一只抓着掉落地面席上的毛笔,扁平黑脸上张开一张嘴,咬住笔头一点点往里塞。
还有一只趴在一本摊开的课本上,对着课本一个字舔上去,趁它抬头时,宓飞雪看见纸上的字少了一笔。
她伸手捏住这只黑色小东西。
刚舔了一撇的黑色小东西隐约感到黑云盖顶,迷惑的抬头就被抓个正着。
叽!!?
各干各的同类们齐齐朝这边望来,下一秒偷喝墨水的跳进砚台墨水池里,吃笔到一半的咕噜咕噜往外拔拔不出,往里咽又咽不进去,卡在喉咙里双眼爆瞪。
“安静!”这时夫子的呵斥将年幼的学生们控制住,他又吩咐书童们过来帮忙整理现场。
“呜呜,爹爹送我的笔断了。”
之前吓哭的蓝衣男孩拿着半截毛笔又差点哭出来。
他的书童赶紧安抚道:“小少爷莫急,奴才这就给您找剩下的,修一修就能好了。”
可任他趴到地上四处搜寻也没找到剩下的半截毛笔,学堂里就这么点大,其他地方也被别的书童收拾干净,那半截毛笔却不见踪影。
蓝衣男孩问他找到没有。
书童有苦难言。
蓝衣男孩就要发火,忽然看见旁边桌的宓飞雪。
那双无光的灰暗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手,蓝衣男孩吓得打个嗝,手上一松半截笔落到地上滚了两圈。
咕噜咕噜咕噜。
咬着一端笔头的黑色小东西飞快一个吞吃,将剩下半截毛笔吃干净,再往席子里一跳消失不见。
之后乔淮被家中书童背走,课堂在夫子的主持下恢复秩序,课学也没有意外再发生。
马车苑。
三道鬼祟的身影凑近那辆日头下愈发华美的宝马雕车。
“这就是传言中会吃人的车,看着一点都不恐怖,相反……”
“大人说是就是,快动手。”
三人来到夜来听雪车前,前头一副小厮打扮,却神色凶恶的男子从袖里掏出一把长匕。
另外两人也拿出各自的武器。
正当他们要动手时,车内传出一道听进他们耳中,如九天仙女歌声轻唱般充满诱惑力的女音。
“外面日晒,客人何不上车来歇一歇,与我一同品茶听雪声。”
三人神色痴迷,一个跟着一个走进车里。
远处转角,偷望着这一幕的人神色疑惑,又在原地等了半刻钟,始终不见有人从马车里出来,便想起此车吃人的谣传。
也许……并不是谣传。
青天白日,偷望者却打了个冷颤,脸色发青的快速离跑开此处。
下午五点是初学放学时间,府学外面又一片热闹。
福安提着包跟在宓飞雪身后走出府学,不用找一眼就看到夜来听雪车。
这辆车实在扎眼,周围还被人有意识的远离空出一片空地。
无人驱使的听雪马主动走到宓飞雪身前停下。
福安准备扶宓飞雪,被宓飞雪躲开,小孩自己撑车沿跳上去进了车厢内。
福安自觉坐上外面车夫位。
马车动起来。
车内。
单独面对宓飞雪的木偶人献媚笑。
宓飞雪往小几的下方望去。
木偶人笑容僵硬,它已经很努力藏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小几的下方铺着地毯,这地毯有不明显的三个凸起。
木偶人不敢存在侥幸心理,把小几挪开掀开地毯,露出下面三颗只剩下眼睛在外的脑袋。
“这是今日不请自来的三位恶客。”
三颗只剩半张脸的脑袋布满惊恐,可惜鼻子下面的嘴巴都陷入沼泽中,连呼救都无法做到。
木偶人说:“我怕污了小主人的眼睛才将他们藏起来。”
它惴惴不安的偷瞧宓飞雪,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这快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
幸运的是宓飞雪听到‘不请自来的恶客’后,小眉头隆起对木偶人点下头就移开视线。
木偶人大喜,连地毯也不盖了。
天色渐暗,它兴致勃勃的望着三双惊恐绝望的人眼,喜滋滋唱起恐怖童谣的曲调,“快入夜了,快入夜了~该开饭了,开饭了。”
第31章 惹不起惹不起
车到司夜府大门,福安轻敲车门说:“小公子,到府了。”
车门打开,福安毫无准备的瞧见里面,恰恰对上三颗半张脸的脑袋,半脸都是涕泪横流的惊恐扭曲表情。
“……”
宓飞雪从他身边经过,跳下马车直奔老宅。
“客人,你要进来坐坐吗?”还没关上的车门里,木偶人对福安咧嘴邀请。
福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也不敢回的朝宓飞雪追去,“小公子,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快到老宅的时候福安才追上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宓飞雪。
他们刚到老宅,宓八月就接到了宅灵的通知。
她从实验室出来走到前厅,见到正跑到这里的宓飞雪。
宓飞雪一见她,小脸泛红,将一直揣在手里的东西邀功似的递过去。
一只黑色拇指大小的小东西半死不活的被绑着,绑着它的是一根细长的发丝,在它本身墨黑的身体上肉眼难见。
宓八月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就将善恶书拿出来对着小东西。
【捣墨童】
[诡物]
[常在书房学堂等文墨之地出没,爱吞吃笔墨纸砚并恶作剧,没有攻击力]
[吞吃笔墨纸砚越多会令捣墨童产生质变,可被作成阴灵墨,低级捣墨童不值一提,上乘捣墨童却是珍品]
宓八月望着这小家伙,摸了摸宓飞雪的发顶,“既然是宝宝抓到的,就由宝宝来照顾好了。”
宓飞雪点头,把捣墨童收回袖袋里。
宓八月把安静站在后面的福安叫上来,问他宓飞雪今天在府学里的经历。
福安看了眼在大人面前又乖又腼腆的小公子,如实的把府学经过跟宓八月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宓八月没表示什么就让他下去了。
等福安离去,宓八月才对宓飞雪问:“是【咒怨】做的?”
宓飞雪点头,把挂在腰上的咒怨娃娃解下来给她看。
宓八月打开善恶书。
果然【诡器:咒怨】这一页有了新变化。
【诡器:咒怨】
[一星(异变)]
在原有的介绍下,之前‘消化的新生诡力’的介绍已不见,变成了‘它已消化新生诡力,拥有了【长发诡】的部分能力,可用头发进行简单攻击’。
宓八月合上书页,又检查咒怨娃娃本身,打开它笑着的嘴巴,看见里面的红色布做舌头打了个结。
福安话中那位乔淮小少爷突然口不能言的原因找到了。
宓八月将咒怨娃娃的舌头解开,边对宓飞雪说:“另外几个是被咒怨头发绊倒的?”
宓飞雪乖乖点头,神色有些不安,八月会不会不喜欢?
宓八月笑道:“宝宝做的不错。”
宓飞雪这才害羞的喜上眉梢。
宓八月感觉手心有些微痒,低头看到掌心的咒怨娃娃,也摸了摸它的小鬓,“你也是。”
就在两人用晚饭时,宅灵管家捧着几个礼盒进来,说:“说是乔家、柳家和杜家送来的赔礼,为家中小少爷今日在府学上招惹了小主人赔罪。”
宓八月问宓飞雪,“你要看吗?”
宓飞雪摇头。
宓八月对宅灵说:“你自行处理。”
宅灵应声走了。
就在数分钟前。
乔宅。
来来往往几个大夫进入乔小少爷的房内看诊,手在外面的乔宅下人都能听见里面传出小少爷凄惨的哭声,互视一眼都心有戚戚。
房内。
医师松开乔淮的嘴巴,一脸难色的对乔老爷说:“小少爷这状况唯有切舌一法试试了。”
一听要把小孙子的舌头切掉,在场的老夫人眼前发黑,被旁边婢女急忙扶住。
老妇人哭喊:“不成,不成。”
乔淮也惊恐的捂着胀痛的嘴巴摇头大哭。
乔老爷怒喝,“庸医,一群庸医,请下一位进来。”
旁边管家为难道:“老爷,这已经是最后一位了,城中附近能请来的医师都请来了。”
乔老爷怒道:“那些没请来的是怎么回事?不给我乔五的面子?”
管家更低声说:“听闻是闻家和柳家的小少爷都受了重伤,被这两家请走了。”
乔老爷心头一凛,“怎么都是今日受伤。”
管家挥手,让下人把不相干的人等先请出去,才对乔老爷说明了情况。
“听回报的书童说,今日小少爷和杜少爷、柳少爷被闻小少爷带着去找司夜府那位麻烦,一碰面还没碰到人一根汗毛,闻小少爷和柳小少爷就相继受伤,如今一个腿不能行,一個还昏迷不醒。”
乔老爷惊道:“那为何杜家那个小子没事?”
管家看了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小少爷一眼,说道:“听说杜家小少爷一直没动手,淮少爷本来也无事入了学堂,不过上课时骂了司夜府那孩子几句便这样了。”
乔老爷又惊又怒,回头瞪着乔淮,见小儿泪流满面的模样又心疼,随即对管家道:“去备一份重礼送去司夜府,就说是为小儿在府学上冒犯的赔礼,往后有机会再登门道歉。”
“唔唔唔。”听说还要给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送礼物,乔小少爷就不乐意了。
乔老爷骂道:“闭嘴,还是你真想切了舌头变哑巴?”
乔小少爷被吓得不敢说话。
相似的情形还发生在柳家和杜家。
礼物送出去没多久,送礼的人还没回来,乔淮的舌头突然不医自愈了。
打结了半日早就肿得老大的舌头哪怕解开后也暂时无法说话,乔淮把舌头伸出来给医师看,医师看完直呼神奇,开了个清凉消肿的方子,声称按照方子的药涂抹几日就能好。
乔老夫人捂着胸口缓过来,乔老爷神色变换。
这时外出的管家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有别家的暗探看见有人持刀去了那辆谣传会吃人的怪车。”
“……结果人莫名其妙上了车再没有出来。”
乔老爷头皮发麻。
“呜呜呜,怪物,他是怪物。”
好不容易能说话了乔小少爷刚哭诉,迎面一个阴影罩下来。
乔老爷按住他的肩膀,道:“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句针对那孩子的污言秽语,就去祠堂跪着。”
乔小少爷被吓傻了。
乔老爷:“明日上了府学就去给司夜府那孩子道歉,之后都不准招惹他,闻青珀带你去做什么,你躲不开就尽量别动手。”
在乔老爷严厉逼视下,乔小少爷胆怯的点头应下。
一夜之间,北原城权贵中的风气渐变。
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乔老爷一样选择隔岸观火,两边都不得罪。
隔天,宓八月从沈栗嘴里得知,昨晚有人告状到府衙,称家人在夜来听雪车里被谋害,并有人证。
宓八月先把宓飞雪抱上夜来听雪车,平静说:“他们想检查车子可以去府学自取。”
沈栗从温温柔柔的嗓音里感受到强烈未知的危险。
第32章 机缘巧合
“取,为何不去取。”
本该还在牢房里的闻礼慷,此时却坐在府衙后院。
他对面坐着的是府尹老爷。
闻礼慷恨恨道:“不去就是助长司夜府的威风。”
府尹皱眉,并不是很赞同他的做法,“上次灵缉总督府来的特使,你也看到了他们确有非常人的手段。”
闻礼慷却满面愤然,“我也没想到身边之人竟然会是司夜府的内奸,先骗了我的信任,再配合灵稽总府派来的特使演戏。”
府尹半信半疑,问道:“那不受控制的口出心思又是怎么回事?”
闻礼慷不答,反将一军说:“莫非大人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信了这太平盛世有妖魔鬼怪的无稽之谈?”
府尹不语。
闻礼慷道:“世间是有诸多神奇,但是神奇之所以为神奇是因那都是世间难见的奇迹,怎么可能随处可见还被人掌控。那什么控人心语,定是那群装神弄鬼的人使的什么药物和戏法。”
“那天你的反应却不是这样。”府尹说。
闻礼慷说:“只是一时受惊罢了。”
那日同样被惊到的府尹闻言认同。
闻礼慷又说:“倘若我真怕了,又怎么会在这里与你谈起抓拿罪车一事。”
话题又被拉回最初的目的上,府尹被说动了几分,在闻礼慷的注视下,松口道:“我且派两人与你的人一起去拿车,不过再出事端,我就不再出面了。”
这不是闻礼慷最满意的回答,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万事不可过三,一次司夜府打了府衙的脸,这次再被打,往后北原城府衙怕是压不住司夜府了。”
府尹笑着说起官腔,“哪有什么压不压得住,府衙和司夜府都是为官家做事,本就是一体共生。”
“啊,时候不早了,今日我答应家中小女陪她用饭玩耍,先走了。”府尹丢下句一听就敷衍的辞语,起身离去。
闻礼慷神色气愤,连起身相送的表面姿态也不做,冷眼看着他走远。
“老爷,这府尹不诚。”旁边心腹走来低语。
闻礼慷脸上怒气散尽,冷声道:“老狐狸想要好处又不想担风险。上次的事还是让他产生了怀疑,又不愿意去相信一直看不起的事物罢了。”
心腹担忧道:“那车是真有古怪,那人也是真灵师,我们的人会不会不好得手。”
“那日她跟灵师走了,我也只能消了心思,只好拿司夜府剩下的人为我儿陪葬。可谁让她又回来了。”闻礼慷冷笑说:“这说明她没有去灵州的资格,才会半途被赶回来,可真是大快人心啊。灵师,可不是随便会点诡异手段的人都能叫灵师。”
开云海运走南闯北,作为开云海运商行的东家,闻礼慷好运接触到非常人的见识,对灵师和世间诡怪也是一知半解。
他故意误导府尹,让对方坚信世间没有妖魔鬼怪的理论,为的就是披上官家这层皮。
“怪车入夜才吃上车人,安排人手在远处射杀。”
“再使重金在道上买司夜府几人的赏杀令,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闻礼慷满眼阴鸷的说道。
府学车苑。
刷刷刷刷。
十个弓箭手齐聚外围。
领头人紧盯着十米外华美扎眼的马车。
抬手。
弓箭手们纷纷拉弓满月。
前方雪白的神骏似有所感的朝这边看过来。
领头对上那双清澈的马眼,如临大敌的后退两步。
那马儿却好似只是无意识的好奇看一眼就转回脑袋。
领头心感大辱,挥下手低呵,“射!”
羽箭飞射。
众人等着看白马悲鸣染血的模样。
下一秒,马的确悲鸣迭起,染血倒地持续哀叫。
领头和弓箭手们却齐齐色变,甚至有人惊叫出声。
只见前方马车苑中哪里还有白马雕车的影子,倒地的全是其他马匹,剩下的马匹也受到惊吓,将车苑围栏撞断,引起一片混乱。
“不、不见了,在眼前不见了!!!”
弓箭手中几人差点吓破胆。
……
交错复杂的暗巷。
包着头巾的女子抱紧怀中的孩子快速穿梭在其中,终于到出口时,头巾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流露一抹轻松。
她将头巾稍微拉下些,故作平常的走出巷口。
白光晃眼,她初时以为是阳光,眯了眯眼再睁开就被眼前华美宝车迷了眼。
“迷途的客人,不如上车来,让我送你一程。”车内传出清润尔雅的公子音。
头巾女人被迷得晃神,在车窗处又传出一声邀请下,稀里糊涂的走了上去。
……
府尹府邸。
“蓉儿呢!找到没有!?”
府尹对搜寻后回来的下人喝问。
下人们神色戚戚,低头不敢言语。
“大人,哑娘也不见了,有人说小姐最后是跟哑娘在一起的。”府中管家赶来说道。
府尹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不见了就找,我不是要知道蓉儿最后跟谁在一起,而是现在在哪里!”
管家有苦难言,只能派人去府外找。
离发现小姐不见到现在已经有一会了,若是小姐真是被带出去,这时候再追怕是很难追回。
这个念头才在脑子转过,就有个门房急匆匆跑进来通报道:“大人,大人,小姐找到了,在车里,那辆怪车里。”
府尹来不及细想门房话中的怪车,亲自跑去大门接人,直到看见日光下华美极了的白马雕车。
车门开着,周围却没人敢上去。
府尹心头一寒也停下脚步,直到从车里听到宝贝女儿的娇娇声。
他大步向前,周围人让开道。
站到马车前往里面一看,就见三岁大的女儿正扒拉在一个小童的身上。
那小童一抬头,一张木偶的脸把府尹惊得汗毛直竖。
偏偏那傻女儿喜滋滋的伸手去扒拉木偶的嘴。
木偶张嘴,“客人,你的目的地到了,你该下车了。”
“偶偶,偶偶。”女孩双手扒拉它,“回家,回家。”
木偶直勾勾盯着女孩,一颗眼珠子落下去。
女孩捡起眼珠子就要往嘴巴塞。
“!!!”
这一刻府尹怕宝贝女儿吃坏东西的惊吓盖过了对诡异事物的惊恐。
“蓉儿快放下!”
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动作呆愣愣回头,随即咧嘴,“爹爹。”
府尹将她抱住,拍掉她手里的眼珠子。
眼珠子落地时还活着一样的转动。
府尹鸡皮疙瘩冒一身。
这时一个身影逃命似的窜出马车,落地后还想跑,被管家认出喊道:“是哑娘,把她抓起来!”
下人们把头巾女人包围,成功将人拿下。
趁着大门前混乱之际,听雪转身就拉着车不见了踪影。
府尹并非没有发现,只是没敢出声阻止,更松了口气,抱紧怀中女儿,吩咐府中兵卫将哑娘抓去牢房重审。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府尹就接到审堂传来的消息。
“哑娘被送去审堂时似乎已经被吓破胆,问她什么都很快招认。这是哑娘写下的罪状。”
府尹接过衙人送上的认罪状。
哑娘是個哑巴,没读过书,她认罪状说是写的不如说是画的,还画得很幼稚童趣。
这份幼稚童趣往日看着还会会心一笑,由此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看着只有愤恨。
一个曾经差点饿死,被他夫人救下的哑巴女人,自己还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她照顾,她就这般恩将仇报!
府尹紧盯着认罪状上几个熟悉图案——银锭代表钱财,还有开云海运商行的商标。
“闻礼慷!”
第33章 她活不久
正在府衙后院品茶的闻礼慷,被忽然闯门而入的衙役架住,全然不顾闻礼慷惊怒交加的询问,将人丢进牢房。
还是最差的那一种。
闻礼慷先是不可思议,紧接着震怒喊道,“我要见府尹。”
“吵什么吵!”
咚的一声,铁链碰撞的声响。
闻礼慷望去,他侧前方竟然不是牢房,而是刑房。
此时刑房的邢架上绑着一个血污染了面,看不清模样的女人。
刚呵斥的用刑人正用铁烙在炭炉里翻动。
闻礼慷色变。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只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会暴露,还暴露得这么快!
这一日北原城的中心区很热闹,结队的衙役去府学抓人。
百姓们看热闹,也不知道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有恶人针对府学学子们,幸好府学防范的好,学子们都没有受伤,只是伤了各家的马车,以及受惊的马造成了公物受损。
这消息传出没多久,下午府衙就贴出公告,将指使恶人行凶的几户人家贴出,原来是今早告状怪车吃人那几户。
“什么怪车吃人我可不信,那日我路过府学,亲眼看见小孩从车里出来。反倒是恶人行凶才是真的,那么多马尸从府学车苑里抬出来,造孽呦。”
“哈哈,就算真有怪车,那不是该司夜府管的吗,那几户人怎么跑去府衙告状?定是有什么龌龊,幸好府尹大人明察秋毫。”
“活该,以为有些钱财就可以为所欲为。”
府尹这次行动可谓雷厉风行。
只怪闻礼慷意图绑架他女儿的行为真的戳到他最大的软肋。
哪怕没办法直接推翻开云海运这个扎根已久的庞然大物,但处理几个旁系的小家族还是可以的。
司夜府这边。
继乔家、杜家、柳家送礼之后,府衙也派人送了一份礼过来。
府衙送来的这份礼物很有意思,是今日抓到几户人家的案卷。
府尹此举相当于将这几乎人家的案子送给司夜府,司夜府不仅可以由此增加业绩,还可以有更多操作空间。
借办案的由头去搜家也好,去牢里报复对方也罢,甚至是向几家勒索,且看司夜府的主事人怎么想。
比这些更关键的是这份礼物表现出府尹主动示好的态度。
沈栗来到老宅时得知宓八月在忙,就在前厅等着。
这一等没等太久,实际上是宓八月被宅灵通知后,恰好实验没什么灵感就顺势出来看看沈栗有什么事。
一见宓八月,沈栗从凳子上站起来。
互相打了个照面,沈栗没有一句废话就把来意说明。
宓八月听完,讶异道:“感谢我救他女儿?”
沈栗:“传话的人是这样说的。”他端详宓八月的表情,“宓姑娘好似不知?”
宓八月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来时沈栗以为这里面是宓八月的神通广大,见宓八月如此,他心里拿不准了。
不是宓姑娘的话,还能是谁?
“那这礼……”
宓八月问他,“礼是好礼,司长不敢收吗。”
沈栗一愣,随即道:“我明白宓姑娘的意思了。”却还是没说接还是不接。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外面传来宓飞雪放学回来的动静,沈栗适时告辞离开。
这次宓八月没问福安他们在府学里的经历,在用过完饭,宓飞雪回自己的房里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宓八月则走到老宅的院里把【夜来听雪】从善恶书里取出。
所有被善恶书收录的诡怪,就算被放出去,只要宓八月想,随时能从善恶书里将对方取来。
【夜来听雪】现身她的面前。
宓八月抚了下探头过来撒娇的白马鬓毛。
车门自动打开,里面的木偶人仕女打扮端坐着,“主人,有什么是小来能为你服务的?”
宓八月对它的献媚不为所动,“今天发生了什么。”
木偶拍马屁,“主人神机妙算,果然有人带了一队弓箭手来谋害我,不过都被我躲过去了。”
宓八月说:“之后做了什么。”
木偶纯良的笑道:“我听主人的话在无人的地方游荡,没想到碰到一对迷途的人,好心将她们送回了住所。”
宓八月看了它一眼,“看来她们没触发你的致死规则。”
被直接戳穿真相的木偶人笑容僵住。
“说说经过。”宓八月背靠着听雪马。
木偶人在面子和挨打两者之间选择了放弃面子,破罐子破摔的说出那两位客人在车中的经历。
一個哑巴,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熊孩子。
巧之又巧的避开了【夜来听雪】的致死规则,还因为醒来的孩子被询问要去哪里时,本能的说出回家的答案,之后任木偶人怎么吓唬她,她不但不哭还抱着木偶人咯咯笑,最后还意图把木偶人也抱回家去。
听完木偶人的讲述,宓八月就把真相分析出个七八。
那个女孩是府尹的女儿,哑巴女人绑架了她,走的是无人的黑巷,没想到恰好碰到在外游荡的【夜来听雪】。
【夜来听雪】将她们送回府尹家门,变相的救了府尹的女儿,也就有了府尹送来答谢礼。
说完经历的木偶人还在为飞走的鸭子不爽。
“我交代过,今天不要贪吃。”
木偶人哪还顾得上吃没吃上鸭子,赶紧自证清白说:“小来今天没吃。”
宓八月微笑。
木偶人额头木缝里冒汗,“……就算我不吃,那丫头也活不了多久。”
宓八月站直,“为什么?”
木偶人说:“她浑身诡气,明显被盯上好久了。”
宓八月若有所思。
木偶也乖乖不说话,怕宓八月翻旧账。
结果宓八月警告它一句不得有下次,将它收进善恶书关禁闭。
到晚上。
宓八月去看宓飞雪的课业,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离开后的宓八月没有回自己房间,走到廊上把【夜游诡戏】戴上。
灰雾萦绕,黑夜不显。
【影匿】
身影融入夜晚的阴影里。
如鱼得水感受让宓八月有种身体的重量消失,一个念头就可以穿梭目光所及之处的感觉。
她做了个跨步的姿势,下一秒她的身影出现在她刚刚目光所见,心中所想的院门阴影后。
灰雾后的嘴角微微上翘。
果然一切的理论分析都比不上现实验证,而丰富的理论分析也是现实验证的前期基础。
在老宅里经过了多次【影匿】穿梭后,宓八月对这个法术就有了一定的熟练和了解。
她连续几步跨出去就和平时走路一样的跨度,可每一步都在别的地方出现。
【影匿】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靠阴影隐藏气息身影的法术,到了阴神之身的宓八月这里则成了既能隐藏又能在阴影中随意穿梭的神技。
第34章 恶诡
还没到禁宵时间的北原城夜晚街道依旧热闹,茶楼酒馆里时不时能传来沸腾的人声,路上多见结伴畅谈的男子。
灰雾萦身的宓八月从路人身边经过,每个人都仿佛看不见她的存在。
最近的一次,宓八月和一人几乎擦肩而过,那人手舞足蹈的手碰到宓八月的衣角,他后知后觉的扭头,目光却忽略掉了刚他身边经过的宓八月。
快到府尹府邸时,街角的一处喧闹引起宓八月的注意。
她从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和几个人起了冲突。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有的起哄,有的不敢上前的劝说。
一开始双方冲突还不是太激烈,其中一人大喊,“呦,夜游使大人喝酒不给钱还有理了?不是说夜游使会法术吗?给大家表现个点石成金啊,哈哈哈哈!”
四周看热闹的人也被带起笑。
满脸通红的余虎神色扭曲,突然抬起面前的桌子朝喊话的人丢去。
混乱中,矛盾升级。
双方厮打。
宓八月没有去管,淡淡收回目光往前一跨步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经在府尹府门。
[来呀,快过来呀]
[跟我走,跟我走]
她听到阴森的耳语。
视线里一团画面溶开。
和当初突然看到索无常那条锁链上少年哭着喊疼一样。
只是这次画面是一个蛇身女头的诡物,游荡在一個童女身边。
[此诡为恶]
判定一出。
责任既生。
宓八月神色平静。
她今天晚上来这就是为了做实践。
这几天她把手里头拥有的素材理论都研究透了,继续埋头研究也没进步,而是就打起了亲自去搞素材的心思。既可以实际运用新学的几个阴系法术,又可以继续熟悉【夜游诡戏】带来阴神之身的能力。
原计划里是去司夜府案卷记录里预测有诡怪的地方看看,可木偶人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计划。既然有个明确的目标,又何必舍近求远。
【影匿】
就算之前从没来过府尹府邸,宓八月根据感应恶诡的方位,几步的功夫就来到刚刚看到恶诡引诱女童的画面所在地。
三岁大的女童连路都走不太稳,跌跌撞撞的根据蛇身恶诡诱指的方向靠近。
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处莲池。
“蓉儿?蓉儿你在哪?”
后面人声传来,灯笼照亮附近。
府尹走在最前面。
此处没有掩物,府尹很快就看到女儿的身影。
他大声喊着“蓉儿”一边朝这边跑来。
蛇身女头的恶诡见势不好,表情狰狞朝面露懵懂的女童甩尾,蛇尾卷住女童的腰强行拖她去池里。
女童跌到地上,疼得哭出眼泪,听到府尹的喊叫后本能喊,“爹爹,爹爹。”
软糯的哭声在凉夜中刺痛府尹大人的心,当他跑近看见女儿仿佛被无形之物拖动快速接近池塘时,双目惊骇,“蓉儿——!”
“救人,快救人!”
可还是隔了距离,来不及。
后面跟来看清情形的下人更有当场吓得尖叫。
唯有府尹不顾一切还在追赶。
一只手突然出现他的视线中。
随着这只手出现,府尹才发现有个人就站在池塘前方。
明明池塘边缘没有任何掩物,这人就好像早就站在这里从未动过,他之前却毫无察觉。
她周身萦绕一条缎带似的灰雾,灰雾不浓也不多,偏偏府尹无论是如何都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也看不出她的身形,稍微一错眼去看女儿就不记得这人的特征,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规则威能在消除不该存在他脑海的记忆。
神,不可直视。
……
宓八月伸手抓住缠着女童腰上的恶诡。
后者惊恐万分,求生本能拼命挣扎。
可惜这只恶诡才刚成长到能触碰人身,连直接杀人都做不到,根本不是现在宓八月的对手。
同样发现自己挣不开的恶诡嘶声求饶,“我只是在跟她玩耍。”
宓八月在它七寸一捏。
咔嚓。
蛇身恶诡凄厉尖叫。
宓八月笑说:“我也在跟你玩耍。”
本来捂着耳朵的女童松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宓八月。
注意到她注视的宓八月,若有所思的晃了下手里的恶诡。
“看得见吗?”
女童软糯的说:“蛇蛇,要吃,蓉蓉。”
宓八月来了兴趣,“你知道?”
自称蓉蓉的女童点头,指着蛇身女头的恶诡说:“她说,蓉蓉差点被偶偶吃了,她不能等了,所以今晚要把蓉蓉吃掉。”
女童眼睛越来越灵动,语调也越来越清晰流畅,“今天偶偶在,她就不见了。它怕偶偶!”
“蓉儿,蓉儿,你在说什么胡话。”赶过来的府尹将女童护进怀里,目光在宓八月和女儿之间来回,“这位……”
宓八月对蓉蓉笑道:“你很聪明。”
蓉蓉想靠近她,被府尹用力拉回来。
他抬头正要跟眼前的人说话,视线里哪里还有什么人。
对了,什么人?
知府发现自己怎么想都想不起一个形象来。
他惊疑不定间听见怀里女儿的声音。
“她走了。”
“谁,谁走了,蓉儿你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么危险到地方!”
裴蓉蓉转身对知府说:“不是蓉蓉要来,是蛇女一直缠着我。”
府尹第一时间发现女儿的不同,他仔细端详女儿脸上的表情,哪里还有平时的懵懂呆傻,灵动的眼神和认真的表情,一看就很机灵。
“蓉儿,你不……”
裴蓉蓉把府尹及时止住的话主动说出来,“不傻了,也不会随便生病了,那些都蛇女害的。”
两次听到‘蛇女’,府尹无法再忽略,干涩说道:“蛇女是什么?”
裴蓉蓉把蛇身女头的恶诡模样对府尹形容了一遍。
府尹光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这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
再一想才三岁大的女儿日日见到这恐怖污秽之物,万一这一切是真的?他怎么忍心质疑受苦了的女儿。
第35章 比斗【二更】
继【女头蛇】之后,宓八月又连续几天夜晚行动,有司夜府的案卷资料做引导,又有【夜游诡戏】一定范围内的自动识别善恶诡怪,不是每次都有收获,抓到的诡物也未必都是恶诡。
例如一只被善恶书嫌弃的【水诡】,连个正经诡名都没有,直接被统称为【水诡】的小家伙,弱小到藏在水里吐泡泡,别说害人了,一不小心被阳光晒死,被水中鱼类吃掉都有可能。
宓八月抱着收集素材的心思把它收走,带回到老宅后让宅灵倒了一缸水放在当初种精灵种的旁边,再把这只水诡丢进去,吩咐它定时吐水泡泡给精灵种浇水。
被抓作了免费劳动力的【水诡】感恩戴德,对于目前智商缺乏的它而言,不懂得太多道理,只凭本能感受到新环境对自己的好处,比原来待的地方安全舒服多了。
【水诡】表现心情的反应就是吐水泡泡,而且它发现在这里的白天冒出头吐泡泡也不会被晒死。
一个个圆滚滚的泡泡在阳光下表面流淌着梦幻的光辉,宓八月见了,等到下午宓飞雪放学回来,将小孩带到这里给她介绍家中的新成员。
夕阳下的泡泡比白天少了些梦幻却更绚丽。
宓飞雪好奇的伸出手指易戳一个破一个。
【水诡】乐此不疲的继续表现自己。
宓飞雪已经放下手。
宓八月笑道:“要不要给它取個名字?”
宓飞雪不会拒绝她的问题,歪头想了会就指着不断飘起落下的水泡泡。
宓八月说:“好,就叫泡泡。”
这种无缝衔接的默契感让宓飞雪高兴的抿出笑容,连看有了新名字的【泡泡】也比一开始多了点温度。
【泡泡】还不知道自己从个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水诡】分类底层,一举走上了人生巅峰。
今天晚上,宓八月没有再出门行动。
她在实验室里,用善恶书做总结。
如姜狩和索无常所说,苍澜大陆是凡俗大陆,灵气缺乏造成了灵师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也注定了这片地域的资源缺乏。
这里所谓的资源,不单纯指的是物资一类,还包括了诡怪、知识、信仰。
目前她所见的诡怪,除去诡器封印的一星诡物外,真实存在现世本地的诡物弱小得连直接伤人都做不到。当然,不排除是她没走出北原城,没见到更厉害的诡物。
相比之下,目前她遭遇的【夜来听雪】是本地诡怪里最强,可这个最强放到灵州去,一星灵师都对付不了。
再就是【夜游诡戏】惩恶扬善的神责有范围触发性,这个范围不大,至少从司夜府到府尹府邸之间隔了几条街的距离。
并且用阴神之身去惩恶扬善,处理了恶诡后也没有对她产生多余的变化,也就是说这份神责是在做白工。
一条条总结列举下来,结束后宓八月得出结论。
几天来的实践最大收获是【夜游诡戏】有了新发现,【影匿】【阴火】两个法术熟练度练上去了。
“看来要丰富素材还是得在灵州。”宓八月呢喃。
她收回善恶书,打开实验室的门,往前一跨人出现在狭小的洗浴室里,再推开洗浴室的门,外面就是灵船属于她的单间。
室内和她走时没有任何变化,手指抹过桌面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难怪人人想成灵师,哪个普通人不想有这些超凡手段,见识超凡世界。
宓八月打开连续多日没有开过的房门走出去,挂在上方的铃声轻响了下。
前方一个侍从朝这边望来,见到宓八月时眼神里有些探究。
等宓八月走近,他主动说:“客人好些时候没有出门了。”
宓八月只是点头,没做任何解释。
侍从接着说:“这两晚的甲板很热闹,客人隔壁房的朋友也去了。”
宓八月目光一动,又对他点下头,往灵船甲板的方向走去。
灵船的甲板宽敞,此时汇聚了一群少年少女们,吵闹着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宓八月走近才听清他们各自喊着两个名字,为这两个名字的人助威。
“八月!”
外围的姜狩眼尖看见她,几步来到她身边,惊喜道:“你出来了。”
宓八月笑道:“嗯。”
他身后跟着两女一男,都在端详着她。少年的眼神只是正常的好奇,两个少女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你新交的朋友?”宓八月说。
姜狩说:“没错,他们都来自易国,我给你介绍一下。牧焱,孙瑶乐,宓六雨。”
姜狩按顺序将三人向宓八月介绍后,笑道:“宓六雨和你不仅是同姓,连名字都像。”他又向三人说:“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八月。”
虽然表面上姜狩对四人都热情开朗,但是从他的称呼宓六雨全名,却称宓八月为八月时,心细一点的人都能发现他对两者的亲疏差别。
三人里,宓六雨的年纪最大,今年已经十七岁,接近十八岁了。
按照灵师圈的说法,十八岁之后再想开灵的成功率低之又低。
牧焱和孙瑶乐今年都十六岁。
孙瑶乐突然对宓八月问:“你今年你多大了?”
宓八月并不清楚原身的年龄,初来乍到时得知原身有个四五岁的孩子,以为这具身体至少也该二十岁以上,结果一照镜子分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再试着给自己摸骨,也是十几岁没长成熟的骨龄。
“十几岁。”宓八月说。
孙瑶乐追根究底:“十几?”
宓八月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姜狩发现不对,“管是十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孙瑶乐发现他的偏颇,不高兴道:“我们大家都说了,她为什么不说。”
姜狩还想帮忙解释,宓八月问道:“前面在做什么?”
“对了。”姜狩提起精神,“八月你要不要上去试试,云墨大陆那群家伙太嚣张了……”
听完姜狩一番讲述,宓八月明白过来这两天预备灵童们在甲板上的活动由来——云墨大陆选上来的少年们和苍澜大陆的少年们发生了冲突,继而衍生出比斗。
“你也输了?”宓八月问。
被直白问到这个问题的姜狩脸上一燥,低声辩解,“云墨那边有个家伙也自开了灵觉,听说比我还早。”
说到后面,少年神情落寞。
他一直以来自己是个天才,到了灵州之后会大发异彩,结果还未到灵州就被同出凡俗大陆的学子击败。
孙瑶乐道:“还不是因为他有一把法器。”
姜狩摇头,“我也有诡器,没打过就是没打过。”
“法器?”宓八月生出兴趣。
她还没见过法器,法器是用灵气材料打造出来,专门给灵师协助施法用的武器。
姜狩道:“没错,是一把剑。云墨来的那家伙是个阳派,天赋好还没到灵州就已经被阳派的流光阙定下了,还赐了他一件法器。”
这时前方一阵欢呼暂时打断两人的交流,几人扭头望去。
两块大陆的少年人们站位分明,欢呼的是云墨大陆那边的人,反观苍澜大陆这边众人的脸色阴云密布。
姜狩捏紧拳头,看见宓八月白皙的侧脸,索大人说过的话浮上脑海,又一次道:“八月,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另外三人齐齐望来。
宓八月摇头,“不了。”
她对这种少年间争强好胜的游戏没兴趣。
姜狩:“好吧。”
“把灵晶交出来,输了还想赖账,原来苍澜大陆的人就这德行,哈哈哈哈。”
云墨大陆人群中传出嘲笑,苍澜大陆少年们又怒又羞,有人喊输了人赶紧把赌注交上去。
姜狩也沉脸,“输了就输了,输不起就别上。”
宓八月平淡的眼神闪过微光,“这打斗有赌注?”
姜狩说:“对,上去的人必须拿出赌注。”
宓八月问:“任何赌注都可以?”
“当然不行,”接话的是孙瑶乐,“必须赌注对等。”
宓八月点头,往前走去。
姜狩诧异道:“你去哪?”
宓八月:“上场。”
第36章 胜!
前一位刚战败的苍澜大陆少年羞愤交加,将唯一的一枚灵晶上交,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交战圈。
云墨大陆的少年们还在欢呼笑闹,刚赢了的谢浪志得意满将灵晶抛高又接住,傲慢问道:“还有谁来?”
“还有谁来!”云墨大陆的众少年跟着齐声喊。
夜色灯火,款款走出来的少女肤白貌美,垂眸清娆,睁眼纯澈,最符合每个少年人初识人间情爱味时,梦中常常描绘却描不完美的幻想模样。
“你?”谢浪失神片刻,随即说:“苍澜大陆没人了吗,竟然让个女孩子上来。”
苍澜少年们也在疑惑宓八月的身份,在场认识她的人极少。
“我想起来了,她是被左大人拦住给了信物的那个女子,上船后就一直没看见她,我都以为她跟左大人走了。”倒是云墨人群中一人指着宓八月,道出她的身份。
“没错,就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
“那天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今天可算看清了。”
宓八月对谢浪说:“可以开始了吗?”
谢浪摆手说:“换个人来。”
宓八月:“我的赌注是一个一星法术图。”
谢浪摆手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瞪眼看着宓八月,突然粗重的呼吸暴露他内心的震荡。
周围的吵闹声也不见了。
一些不懂一星法术图价值的凡俗子们,看了他人的反应就闭上嘴。
原先只在角落看戏的灵师这次也侧目而来。
谢浪回神说:“你说有一星法术图就有了?万一是骗人。”
宓八月说:“有此处灵师作证,我赖不了账。你又能拿出什么相配的赌注?”
谢浪张嘴,他回想自己所有也不够跟一星法术图价值相比,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一丝怀疑:这少女是不是故意借此让我无法迎战,这样就可以不战而胜,为苍澜大陆争回面子。
“十枚灵晶做底注,如果法术图经灵师辨别价值超过十枚灵晶便再补价。”
一個处在变声期的沙哑男声响起。
宓八月望去,便对上一双桀骜凤目。
抱剑坐在地上的少年马尾高束,浑身散发着不驯的气质。
他一说话,周围的云墨少年们都安静下来,分明以他为首的架势。
“可以。”宓八月说。
谢浪回头看向抱剑少年,不再说换人,为难道:“屠雅宁,我没那么多灵晶。”
屠雅宁说:“不够我补。”
周围的云墨少年们相继说:“对,不够我们大家一起补。”
足见这位屠雅宁在云墨大陆少年团里的威望。
谢浪大喜,“补什么补,我又不会输。”
屠雅宁:“别大意。”
谢浪表示知道了,转身面对宓八月问:“你可用武器?”
宓八月摇头。
谢浪说:“那我也不用了,我让你先出手。”
屠雅宁皱了下眉。
宓八月说:“我不用武器,却会用诡器,你还是做些准备比较好。”
谢浪挑眉,想了想并未托大,抽出自己的双手弯刀。
“准备好了吗?”宓八月问道。
谢浪邪气一笑,“可别太小看我啊。”
话落,他摆出出击的架势。
宓八月伸出手,善恶书出现。
所有人被她这一手吸引注意力。
善恶书无风自动。
谢浪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住,他感觉到危险。
据他所知,没开灵的预备灵童无法真正契定诡器,使用诡器的方式就是将诡器融入自身,借以使用诡器部分的能力,这种能力使用的方式都是靠自己的身体。
因此这种看得见的攻击,他也可以用武力去应对。
谢浪紧盯着宓八月手里的书。
这就是她的诡器吗,不知道能力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攻击型。
“谢浪。”
屠雅宁突然站起来。
“躲开!”
“什……”
谢浪迷惑。
有风吹过他的脸颊。
迷了他的眼。
谢浪看见前面的少女轻飘飘的朝着自己方向挥出一拳。
又小又嫩又白的小拳头,还隔着好几步远呢。
嘭——!!!
谢浪身体倒飞出去,人群及时分开。
从甲板边缘滑落的谢浪“噗”的一口血喷出,倒地不省人事。
四周寂静无声。
屠雅宁紧盯着宓八月,以及她身后近两米的壮汉诡影。
“灵童对付普通人,你不诚,此局不公,”
宓八月说:“我没开灵。”
屠雅宁不信。
宓八月看向场外看戏的灵师。
灵师接收到她的视线,意味深长的笑道,“她的确还没开灵,不是灵童之身。”
屠雅宁皱眉。
灵师笑眯眯的说:“这世间千般灵异,万般神奇,灵童只是一切开始罢了,普通人对付灵童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别少见多怪。”
屠雅宁一言不发的走到昏迷不醒的谢浪身边,喂给他一颗药丸后,将他腰上的袋子丢向宓八月。
宓八月接住,融入善恶书的那只手突然微微发热,她眼里闪过讶异。
善恶书可以吸纳储存灵晶的灵力。
要不要试试?
宓八月没有犹豫,隔着布袋子,里面的灵晶灵力渗入善恶书之中。
一枚,两枚,三枚……
善恶书里的法术图【影匿】亮了。
“我和你比。”沙哑的声线传来。
宓八月抬头。
对面屠雅宁持剑而立。
宓八月说:“你的赌注。”
屠雅宁:“我手里的剑。”
周围惊呼。
宓八月说:“好,我这边还是一星法术图够吗。”
屠雅宁冷声道:“不,我要你使用的这个诡器。”
“可以。”宓八月将剩下的灵晶袋子收进袖袋。
在她再次抬眸时,屠雅宁动了。
一剑刺出。
【巨力】虚影出拳。
砰!
没有开灵的少年们只能看到屠雅宁的剑刺到半空,被一股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住,碰撞之处四散的风阴冷透凉。
屠雅宁又几剑刺出,都被【巨力】出拳格挡。
宓八月站在原地手握善恶书,一动没动。
屠雅宁后退一步,“如果这一招你也能接住……”
宓八月目光微光闪烁,认真去看。
身后姜狩的声音响起,“八月小心晃眼,他要用法术!”
云墨大陆队伍里的人喊道:“你作弊,怎么可以告密。”
姜狩不示弱回喊,“刚刚屠雅宁也提醒谢浪。”
气雾凝结,流水缠剑。
法术图现。
“流光一式,水耀!”
水剑逼近,一瞬映照烛火,汇聚光耀让人眼前发白。
宓八月才明白姜狩说的‘小心晃眼’是什么意思。
第37 章 挂月凝水【二更】
【大力出奇迹】
之前一直只出拳的短壮诡影手里出现一座小山,浑身肌肉隆起,嘶吼一声将小山抛出迎向剑光。
嘭——!!!
正欢呼的云墨众人声音嘎然而止。
看不见小山的少年们也在这一刻感受到那庞然诡气,绚丽的剑光被挡在宓八月身前,依旧不伤她分毫。
从始至终宓八月都没动过,连对屠雅宁充满信心的云墨众人,此刻都不由产生一种‘眼前少女不可战胜’的无力感。
“你输了。”
沙哑的声音自身后而来。
原来屠雅宁趁着水耀的致盲效果,趁机逼近宓八月身后。
这才是他真正的后手。
一招不成还有杀招!
云墨队伍再次准备欢呼。
宓八月的身影忽然不见。
【影匿】
下一秒她站在屠雅宁被船上悬挂灯光斜照地面的影子上方。
纤薄的手术刀划过他的手腕,后者握剑的手瞬间无力。
康当。
长剑落地。
胜负已分!
“赢了……”
苍澜队伍的众人后知后觉。
“赢了,是我们赢了!”
“太厉害了,我根本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过来又过去的。”
“难怪灵师大人要给她信物,她和姜狩一样都是被灵师大人亲自带上来的。”
“不是说她没开灵吗,怎么比屠雅宁还厉害。”
宓八月捡起地上的法器长剑,垂头站立的屠雅宁好像还没回神。
她说:“剑鞘。”
屠雅宁有了反应,初见时满目桀骜的少年,此刻眼神是强烈不服输的灼烈。
宓八月神色平静,宛若秋水的眼睛看起来清澈又温柔。
屠雅宁满身气势如火碰水被浇得一头闷烟。
他抿唇将剑鞘交给宓八月。
宓八月接住时,屠雅宁说:“最后你使的就是你要拿来做赌注的法术?”
宓八月:“嗯。”
屠雅宁半晌憋出话,“是个好身法。”
宓八月说:“你的剑法也是。”
屠雅宁神色稍微好看了些,突然自报门路,“云墨大陆,挂月谷屠雅宁。此趟去灵州,会拜入流光阙门下。”
说完他就看着宓八月。
宓八月没让他失望,用相同的模式回复道:“苍澜大陆,永梦乡宓八月。此趟去灵州,还没决定去向。”
屠雅宁:“有缘再见,我会将‘挂月’重新赢回来。”
他说‘挂月’时目光直勾勾盯着宓八月手里的战利品。
宓八月微笑道:“也许不用多久就会回到你手里。”
屠雅宁将她这句话当做对自己实力的认可,少女谦虚的微笑态度让他心中偏见淡去,对宓八月一点头,挺着笔直背脊走回云墨队伍人群中。
宓八月这边也拿着挂月剑返回,受到苍澜大陆少年少女们的热烈欢迎。
她经过人群,微笑应对每个打招呼的人,片刻就到了姜狩四人这里。
姜狩适时的发挥作用,打发掉凑近的其他人,对宓八月竖起大拇指,又指着她手中的挂月剑说,“恭喜!”
的确值得恭喜,这份喜却不止是赢了挂月剑,还有善恶书的新发现。
宓八月嘴角上翘,眼梢流露笑意。
姜狩有一瞬入迷,回神后赶紧收敛,发现宓八月没察觉既松口气又略感失落。
“我先回去了。”宓八月说。
什么酸甜苦辣的心情都被丢到一边,姜狩惊讶道:“你不是才出来。”
宓八月:“有了新灵感。”
‘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姜狩说不出挽留的话,一下也没了继续待在外面兴趣,说:“一起吧,时候也不早了。”
他和宓八月的单间相邻可以一起走,另外牧焱、孙瑶乐、宓六雨三人却和他们不同路。
孙瑶乐道:“也没多晚,大家正热闹呢,之前云墨大陆的人那么嚣张,这回我们终于掰回一局,就这么走了多没意思。”
姜狩笑道:“为了跟他们争一口气错过了灵感才没意思。”
孙瑶乐:“是她来灵感又不是你,你跟着走做什么。”
“八月这么灵,趁她有灵感的时候待在她隔壁,说不定能蹭点灵感。”姜狩开玩笑。
孙瑶乐暗自恼怒,朝宓八月看去的一眼里泄露了一丝妒忌。
而宓八月只给她留下个转身的侧影,姜狩急忙追上去,挥手和牧焱他们道别。
孙瑶乐咬牙,扭头对宓六雨说:“你怎么不去认亲,莫非自家人都认不出来?”
牧焱讶异侧目。
宓六雨嗤笑,“什么自家人,要是来一个同姓的我都要认亲,我还不得忙死。”
孙瑶乐紧盯着她,“你别装了,宓八月就是你们家的那个吧?”
宓六雨笑得更讽刺,“我家妹妹我都认不出来,你倒替我认出来了。”
她说:“伱要坚信,不如亲自去问。不过别说我没有奉劝你,这位宓姑娘能打败云墨大陆的天才,又是灵师大人都看重的人物,你去问人时小心别惹恼对方,将我们都给连累。”
孙瑶乐神色变幻不定。
宓六雨扭头就走,转身后脸上的讽刺刻薄散尽,流露着几分担忧疑惑。
……
宓八月回到单间房内就由洗浴室再转回老宅实验室。
善恶书里属于【影匿】法术图的一页微光流动,说明灵力还有余留,她可以继续借用这份灵力使用法术。
宓八月继续往后翻,【阴火】的法术图也点亮了,【开府】只亮了十分之一,【锻骨】和【残缺的迷魂术】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有预感,【开府】需要的灵晶远不止前两者能比,而【锻骨】就算用灵晶点亮了,没有搭配的材料暂时也不可用,【残缺的迷魂术】在有铃铛本身的存在下,也没必要花费灵晶去点亮使用。
总结下来,把剩余六枚灵晶投入进去不值得。
发现善恶书能吸收灵晶灵力,从而让没有灵力的她提前使用法术是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这個意外之喜,她不会赢过屠雅宁赢得那么轻松。
一想到赢了屠雅宁这件事,宓八月又笑了,赢了云墨大陆小天才这份虚荣,远比不上新收获的法器令她感兴趣。
把挂月剑对着善恶书送去。
剑还在外。
善恶书没有让她失望。
【凝水】
[最基础的水系凝聚法术]
第38章 狗男来袭
由灵材制造的器物,并成功附以法术的才叫法器。
左泗给宓八月的那个铃铛是个不入流的残次品,屠雅宁的挂月剑却是一柄实打实的低阶法器。
从挂月剑上收获了【凝水】这个基础法术后,宓八月继续研究着这柄法器,由锋利、韧性等方面一一测试得到数据记录。
一切结束时已经是深夜,宓八月没有回去灵舟,就在老宅里睡下了。
早上宓飞雪在餐厅看见宓八月,小脸上露出明显高兴的神采。
宓八月轻轻捏了下她长了点肉的脸颊,心想果然地方不一样,吃食丰富营养起来,小孩气色养起来也比以前快。
用过早饭后,把宓飞雪送上夜来听雪车,目送马车往府学的方向去,小家伙还从开着的车窗探头出来往这边看。
宓八月又笑了下,返回时注意到的角落往这边张望,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刘氏兄弟。
在发现她投来的目光,刘氏兄弟面露希色,不过宓八月很快就转回视线往前走,好像那一眼并没有任何意义。
“宓姑娘。”
宓八月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呼唤。
她转身,看到追上来的刘氏双胞胎兄弟。
刘进宝又喊了声,“宓姑娘。”
宓八月说:“什么事。”
刘进宝神色为难。
宓八月却没有给他犹豫时间,“如果事情还没有考虑好就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之后再来找我。”
刘进宝一愣,旁边的刘招财突然弯下腰对宓八月拜道:“求姑娘救救余虎!”
宓八月道:“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刘招财抬起头,一脸悲壮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宓八月说:“你求我救人,却不打算付出任何代价。我和余虎非亲非故,又为什么要去费心力救他。”
刘进宝急道:“这对姑娘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宓八月说:“手是我的,要不要举起这只手,也由我自己决定。”
刘进宝脸上激愤之色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诡器取走,我现在就自己去了!”
刘招财连忙拉了他一把,后者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说了什么胡话,慌乱的朝宓八月望去。
被指责的宓八月并没有生气,从小到大她遭到的道德绑架太多了,早就练就了一幅钢铁心脏,还自创了一套应对手段——那就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你非要跟我讲人情味,不好意思,我只讲等价交换。
宓八月心平气和的对刘进宝说:“不是我把你的诡器取走,你现在已经被火化躺在司夜府的罐子里。”
司夜府历代夜游使死后都会被火化装入罐子,放置在司夜府专门的隔间。
刘进宝如遭重击,面色惨白。
刘招财也神色羞愧,垂头说:“宓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并非那个意思。”
宓八月微笑说:“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小人行径。”
没看两兄弟抬不起头的模样,宓八月转身离开。
把时间浪费在与人争论,不如多看两本书,做做实验得实在。
日落西山。
府学门外。
夜来听雪永远是马车里最靓的那个崽。
宓飞雪独自上了马车,福安正要坐在车夫位上。
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福安疑惑望去,见是一位面带微笑的俊俏男子。
只是他莫名觉得这人的笑容看着不太舒服。
“这位公子?”
“我对这辆车一见心喜。”左泗笑道。
原来是被华丽马车外表吸引而来的人。福安见怪不怪的说道:“公子一定是外来人吧,这辆车是我家小少爷的座驾,不出卖的。”
北原城本地人,尤其是中心城附近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夜来听雪车的不凡,连接近都不敢轻易接近,哪里会表示喜欢想买。
“小少爷?”左泗眯眼,随即笑道:“那我就去跟你家小少爷谈吧。”
他踏步上车,福安伸手去拦,却被一股看不见的阴风吹倒,一抬头便看夜来听雪已经跑了出去。
“不好了。”这时福安才惊觉事情不对,连忙爬起来往司夜府跑。
车厢里。
左泗不请自来,一眼将里面情形看尽,就如主人家一样选在宓飞雪对面坐下,笑道:“倒是舒服,比我那只瘦马好多了。”
木偶人直勾勾盯着他,眼珠子乱转一通,却不开口。
左泗却主动说道:“去個无人的地方。”
木偶人咧嘴,裂口到耳,尖牙凸显。
“客人,我还没将这位小少爷送到。”
这幅吓人的模样没给左泗带来任何不适,他微微一笑,脚下阴影里红眼狗头钻出飘到他身前。
木偶人眼珠鼓动。
左泗笑道:“无论你的规则是什么,既然是马车就要听从乘车人的吩咐。”
木偶人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把宓八月和这位灵师做了个比较,最后还是觉得宓八月更恐怖点。
一咬牙,坚持对左泗说:“客人说的是,可小少爷也是乘车人呢。”
呼——
黑烟红眼的狗头吐出一口阴寒之气。
本命诡怪反应主人的心情。
哪怕现在左泗一脸笑容。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狗男子!木偶人在心里怒骂,表面上同样是笑面相迎。
左泗盯着木偶人看了两秒,狗头飘到了它的脑袋上方,血盆大口张开。
木偶人眼珠子猛地转向宓飞雪,大佬啊!你再不发威,以后谁接送你上学!
“呵。”左泗低笑,“罢了,难得碰见这般合心意的座驾。”
狗头大口从木偶人上方移开,几滴唾沫滴在木偶人脸上。
“这个小客人死了,他的吩咐自然就不作数了。”左泗笑语。
话音刚落,狗头冲向宓飞雪。
小孩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对如此恐怖的狗头也没有畏色。
这幅表现让左泗侧目,盯着她若有所思道:“这幅神态倒是跟目标有些符合了,不过无所谓,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都没差。”
他自言自语完,朝宓飞雪笑道,“小家伙,也算你倒霉,有人指认伱是我找的目标,可我要找的是个小女孩,说明那人有意骗了我。不过谁让你又正好有我看上的东西,你就安心去死吧,至于那个陷害你的仇家,我会让他明白欺骗我的下场,也算给你报仇了如何。”
无身狗头张开嘴一口咬向宓八月的小脑袋。
第39章 点子不错【二更】
人首分离的血腥画面没有发生。
“咦。”左泗眼里闪过奇异。
宓飞雪用手撑着狗头尖牙,小脸绷得紧紧的,无光的黑眸和黑狗对视。
对视间,反倒是残暴的狗头眼神畏缩了下。
“有点意思。”左泗起身凑近,用看奇怪物种的眼神打量着宓飞雪,“凡俗大陆也不是遍地垃圾,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一来就抓到了有趣的东西。”
“魇火。”他道。
狗头烟状的身体燃起火,通过宓飞雪和它接触的手臂蔓延向她的身体。
宓飞雪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总算有了别样情绪,她慌张的低头去看,见到自己的衣服在黑烟火焰下无损才松一口气。
左泗却不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衣服,不过也看出来小孩在魇火下无损的模样。
他目光奇异,呢喃道:“竟然不被诡物所伤?那人为呢。”
说完,左泗闪电出手掐向宓飞雪的脖子。
鲜血喷洒。
“啊!”
左泗惨叫。
他伸出去的左臂从肘处断裂落在地上。
自信满满的男人此刻也失去了风度,褪去所有伪装,目光狰狞锁定宓飞的袖袋。
刚刚有诡力波动从那里面散发。
怪他没有防备才着了道。
“很好,小家伙,我决定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左泗森然冷笑。
又一道诡力波动传来直接传递到他身上。
这回左泗有所准备,灵力护体之下,依旧被腹部裂开的伤口痛的神色扭曲。
腹部的衣服很快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左泗双眼发红,他上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跟同为灵师的家伙争斗,现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凡俗大陆的四岁小孩!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吧,可惜对付正式灵师还嫩了点。”
他往前一步,再次出手时,又、又一次被阻。
黑色发丝从宓飞雪袖内射出,死死缠住左泗的手。
一次两次三次!
左泗本来就没多少的耐心彻底耗尽。
一团魇火从他手里燃起,发丝轻易被烧毁。
“别垂死挣扎了,你知道提线偶人吗,我决定了,就把你做成玩具!”
夜来木偶人:“……”
你怕是想象力不够,看到我才有这个点子。
它小心往宓飞雪望去。
小孩咬住嘴唇,眼神里恼怒翻滚。
只有诡怪才能最深切感受到的浓浓压力如满天阴霾渐渐笼罩而来。
在宓飞雪手里的狗头浑身颤抖。
忽的,宓飞雪阴云汇聚差点就要狂风暴雨的脸色像被一束阳光斩开,刹那间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左泗警觉,顺着她视线焦点方向侧头望去。
入目一只燃着森寒阴火的手,下一秒脖子被人掐住。
神性的嗓音柔柔入耳。
“你提的点子不错。”
“唔!”
左泗双眼惊瞪,脖子剧痛让他一瞬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却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意识在恐慌中消失。
宓八月松开手。
浑身覆盖了一层阴冷寒霜的男人倒在地上。
主人意识昏迷,留下的狗头面对佩戴夜游诡戏的宓八月瑟瑟发抖。
宓八月转头看向它。
狗头猛地向前一冲就想钻进左泗的阴府里。
宓八月淡淡看着并没有阻止。
等车厢里就剩下自己人,宓八月将夜游诡戏摘下来,露出本来面目,对宓飞雪招了下手。
宓飞雪马上来到她身前。
“宝宝吓到了吗?”宓八月摸摸她的发顶。
宓飞雪摇头,随即露出委屈自责的神情,将袖袋里的【咒怨】拿出来。
八月给飞雪的娃娃坏了。
躺在她小手里的咒怨娃娃又回到宓八月初见时的凄惨模样。
不仅腹部裂开一个近乎腰斩的裂痕,左边小手也断掉了。
宓八月一看就明白车厢里断掉的左泗一只手是怎么回事。
她把咒怨娃娃接过来,对宓飞雪说:“会修好的。”
宓飞雪抿唇,眼眶都微微发红。
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木偶人见此一幕浑身发冷,这委屈得要哭了的小孩是谁!
“宝宝也一起来帮忙,有宝宝在的话,咒怨一定能好得更快。”宓八月微笑哄道。
宓飞雪提起精神,认真点头。
“回去吧,今天走个捷径。”宓八月拿出宓八月脖子挂着的任意门吊牌,先将冰封的左泗丢进去,再拉着宓飞雪一起消失在车厢。
角落的木偶人刚松一口气,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熟悉伟力将它卷入某个书内空间,再被放出已经在老宅院子里。
木偶人:“……”
等下,它也勇敢护主,临危不屈了,为什么它要心虚躲起来!
……
宓八月又一次把咒怨娃娃缝补好,为了奖励它危难时刻勇于保护宓飞雪的行为,还将一枚灵晶塞进它的肚子里让它消化。
把缝补好的咒怨娃娃送回宓飞雪手中,宓八月说:“今天宝宝很勇敢。”
没想到会得到夸奖的宓飞雪昂头望她,不好意思的摇头。
宓八月说:“不过。”
宓飞雪马上紧张起来。
宓八月笑了下,并不是责备的语气,“下回再遇到危险要记得走捷径,刚刚走过一次了,宝宝学会了吗?”她伸手拨了拨宓飞雪脖子上挂着的任意门。
这次她能及时发现宓飞雪身边的危险,多亏她正好在做实验,善恶书上【咒怨】出现异状被她察觉,然后通过任意门直接到达小孩的所在地。
宓飞雪乖乖点头,心里却想着再遇到危险一定要自己解决,不能把危险带给八月。
“很好,我还有事情要办,宝宝一個人可以吗?”宓八月问道。
宓飞雪再次点头,还特地后退了两步,意思让宓八月去忙,她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平时那么粘自己的孩子岂会真的不想陪伴,只是太懂事了。
宓八月又摸了摸她的发顶,说:“忙完就来检查宝宝的课业。”
小孩脸上不禁泄露她的欢喜。
从屋里离开来到实验室。
看着被冰封住的左泗。
宓八月脸上再不见任何面对宓飞雪时的温柔。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和左泗再见,还是以这种方式。
——此趟从点灵州来凡俗大陆的灵船,左泗本是作为云墨大陆的灵缉府接任者而来,不在云墨大陆好好呆着,却跑苍澜大陆来不知有什么目的。
当初索无常随口一句自言自语被宓八月想起,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左泗的目的会牵扯到自己。
把夜游诡戏戴上,宓八月来到左泗身边伸手进他的阴府。
第40章 以物易物
一通摸索后,被宓八月抓出来只有之前逃进阴府里的狗头。
被强行逮出来的黑烟狗头在宓八月的手里满面恐惧。
阴神判定此诡为恶。
宓八月并没有马上将它就地处决,同样的也没有抗拒那股促使她尽快除恶的责任感。
“你主人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狗头没有反应。
宓八月手里燃起阴火,狗头烟雾状的身体迅速结起阴霜。
她平静说:“不用装傻,你既然知道害怕就说明有一定的灵智。就算没有,阴神的话语从来不是以语言本身传递给诡怪,而是以意志形式,不存在诡怪听不懂的情况。”
前些日子的实践实验不是白做的,也许阴神之身还有很多奥妙没有被挖掘出来,但是她目前掌握的信息远不是初用【夜游诡戏】时能比。
从逐渐蔓延的阴火中感受到杀意,狗头狰狞的脸上露出求饶的神态。
它身上的阴火消停,宓八月松开手。
狗头飞到左泗的身前,面向他腰上香囊。
宓八月伸手,外层的阴火寒霜在她手下自动溶开,把那个香囊摘下。
香囊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外表平平无奇,宓八月之前没想过这里会装着左泗的重要之物。
在打开香囊的系绳时遭到了一道灵力反击,这灵力化作一团黑色的火射向宓八月,不过被宓八月挥手就打散。
宓八月没急着打开香囊,转眸看向被困木质实验床上的左泗。
冰封着的左泗此时睁开眼睛,眼里尽是惊恐。
“不装了?”宓八月说:“看来这真是你的全部家当。”
她说完不看左泗色变模样,拉开香囊。
没想到打开一看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宓八月挑了下眉梢,没有慢慢去摸索,直接把口子对着地面倾倒。
一堆东西从香囊里落在地上,最后实在抖不出来东西了,宓八月把香囊暂时丢在一边,喊话宅灵将地上远超过十几个香囊都装不完的物品收拾好。
地面裂开个口子把东西都吞进去,再出现在桌面上,种类一一排列好。
灵晶小堆,少说上百枚。
光是这点就比前一个躺在这里的常德海家当多多了。
宓八月只把灵晶收起来,暂时没管其他物品,出门前看了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狗头,对宅灵吩咐说:“把它的牙敲了。”
宅灵应是。
走出实验室,宓八月摘下【夜游诡戏】就要去下個地方,宅灵忽然报道:“沈栗来了。”
宓八月没有停下脚步,“交给你处理。”
她的人消失另一扇门后。
沈栗来到宅灵,身后还跟着福安。
他们神色不安的进入老宅,看到停在院子里的夜来听雪车就愣了愣。
宅灵管家从里面屋里走出来,对两人问:“有什么事。”
沈栗又看了眼夜来听雪,不确定说:“我听福安说,小公子在回来路上遇到麻烦。”
宅灵管家说:“小主人已经回来了。”
他没提起路遇危险的事,沈栗也不再提,转头说起另一件事,“我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找宓姑娘。”
“夫人在忙,不方便见客。”宅灵说,“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我之后会转告。”
沈栗为难道:“此事与余虎有关,余虎称有重要情报告知宓姑娘,一定要当面和宓姑娘细谈。”
“我会转告。”宅灵说。
沈栗明白今天是真见不成宓八月了,带着福安一起离去。
出了老宅,福安对沈栗着急解释道:“那人绝对有恶意,我看着他进了马车就急忙赶回来了,也就是跟司长您交代的功夫,怎么小公子先回来了。”
沈栗说:“我没有怀疑你撒谎,这只能说明宓姑娘更神通广大。此事不要再提了,明日你再去陪小公子上学,小公子不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福安嘀咕道:“小公子从来都不说话。”被沈栗警告一眼,连忙认错。
……
宓八月回到灵船,出门敲响隔壁房门。
没一会姜狩开门惊讶问道:“八月?”
宓八月没废话,“我想借用一下你在北原城府衙用的那件诡器。”
姜狩端详她的脸色,“发生什么事了?”问完他就尴尬了,“那件诡器现在不在我手里。”
宓八月想起什么,“你输给屠雅宁的诡器就是那个?”
姜狩无奈点头。
“我知道了。”宓八月对他说:“打扰了。”
姜狩关门跟上去,再次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宓八月摇头。
她招来灵船侍者,让他带自己去屠雅宁的住处。
没一会儿,到了屠雅宁的门外。
这边住着的都是云墨大陆少年们,晚上还有年轻男女们在走动,看见宓八月后纷纷侧目。
打开门的屠雅宁看见宓八月微微讶异,低声问:“什么事。”
宓八月说明来意,也不再说借,而是想买下姜狩的那件诡器。
“不卖!”从房里冒出个声音。
然后谢浪就冒出头,在屠雅宁身后阴阳怪气的朝姜狩说:“打架让女孩子找场子就算了,连自己的东西还要女孩子帮你买啊?”
姜狩脸上闪过恼怒,下一秒怒气尽消,学着谢浪阴阳怪气说:“八月愿意给我找场子,给我买东西。你羡慕吗?伱只能被打趴下的份。”
谢浪惯来嘴炮无敌手,这次却被姜狩的无耻给打败了。
他目瞪口呆,不知道姜狩哪来的勇气在当事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屠雅宁也愣了下,往宓八月望去,却发现在场最淡定的人就是她,衬得他们少年三人愈发毛躁。
屠雅宁当即摆正脸色,站定云墨这边的立场,对宓八月说:“这是我的战利品,我不打算出卖。”
宓八月平静道:“那就以物易物。”
屠雅宁惊讶,“我记得你的战利品只有两样。”
一为灵晶,二为他的挂月剑。
宓八月的回答验证他的猜测,“我用挂月剑换。”
这回连谢浪也惊讶看过来,说不出意气用事的话。
姜狩想说点什么又闭上嘴。
屠雅宁惊讶问:“你确定?”
宓八月:“剑就在我房间里,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取。”
“好。”屠雅宁没有废话,他转身回房间。没一会拿了小鼎模样的诡器交给宓八月,并说:“夜深了,挂月我明日再去拿。”
“可以。”宓八月说。
她转身就走。
后方谢浪对屠雅宁嚷嚷,“你就这样把东西给她了?她明天反悔怎么办。”
屠雅宁:“她不会。”
第41章 幻象
从屠雅宁那离开,宓八月又去了索无常那里,在索无常探究的目光下,用五枚灵晶赎回了当初押在他这里的诡器【心语】。
跟了宓八月一路的姜狩已经明白她肯定出了什么事。
等宓八月回到房间,他没有跟进去,只在宓八月关门时笑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一定不要客气。”
宓八月多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并多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事。”
姜狩的笑容显然放松了许多。
老宅。
宓八月取回所需的东西回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厨娘版本的宅灵按着黑狗头在砧板上,旁边还放着个水盆,一手拿着个剁肉刀,正找下手的位置。
感受到来自宓八月的注视,厨娘版宅灵抬脸望向宓八月,提着狗头对她做了个礼。
宓八月回应点头。
在厨娘版蒲扇似手里的狗头扭曲挣扎。
啪。
厨娘版宅灵用刀背在它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老实点!
狗头猩红的眼睛更红,飘出黑烟的泪水。
不远处住着另一个被取名【泡泡】的小水诡,趴在水缸边缘露出半透明圆滚小脑袋,眼睛飘到头顶偷望这一幕,身体边抖边吐小泡泡。
再次戴上夜游诡戏的宓八月进入实验室,左泗依旧躺在木床上,不过脸上的寒霜化了大半。
“这位大人,我无意得罪,也可以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左泗见到看不清面目的宓八月进来,主动说:“我的目标并不是那孩子,只是被人误导了。”
宓八月将【心语】拿出来,“你的目标是谁?”
“一个凡俗大陆的小女孩。”左泗脱口而出后,脸色微微变化。
他向捧心少女诡影看去一眼,猜到自己由心而出的话语和这诡影有关系,可身为阶下囚的境地容不得他反抗。
宓八月问:“你要对这個小女孩做什么。”
猜到【心语】大概作用的左泗依旧神色诚恳,说:“并不是我要对这个小女孩做什么,而是有人要对这个小女孩做什么,我只是接了个任务。”
宓八月:“任务内容。”
左泗憋了半秒才说,“杀了她。”
说完他暗中打探宓八月的神色,可惜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更别提探究对方的情绪。
无法从神色去探寻,连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破绽。
“你不知道目标的模样?”宓八月问。
左泗说:“不知道。不过下单人提供了线索,线索内容称目标在凡俗大陆苍澜北原城,一户姓闻的大族中,生得黑而瘦小,是个在大户人家里很好辨认的小孩。”
结果他找到闻家却怎么都见不到这所谓很好辨认的小孩儿,处理掉一两个有那么一点像的孩子发现不是目标就不耐烦了,抓了个人询问线索里提到的闻家大少爷,得知这位大少爷已经死了,对家中秘密最了解的大老爷还在府衙大牢里。
左泗就去了一趟府衙大牢找到闻老爷,被闻老爷告知夜来听雪的古怪,还有宓飞雪这个小孩儿。
在闻老爷讲述里,宓飞雪瘦小阴郁,一身诡气又不会说话,非常符合左泗要找的目标,也就有了左泗在府学门外找上宓飞雪的事故。
左泗将心中所想向宓八月一一讲述,还开玩笑说:“这凡俗大陆的凡人无知愚昧,不懂敬畏灵师,竟然如此愚弄我。他故意隐瞒小公子的性别,让我误以为那是个女孩儿,才成了我和大人的这场误会。”
“你看到飞雪的第一眼就该知道弄错了。”宓八月说。
左泗道:“是,怪我生了贪念,这就和大人赔罪。”
【心语】的诡影郁闷地盯着他,为目前为止左泗还没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不高兴。
怎么会呢。
这个一看就是个黑心肝的家伙,心里怎么会毫无怨怼,心思这么诚恳。
宓八月忽低笑了一声,“你说的都是心里话,只是未必把所有心里话说出来。思想并非不能人为控制,怪谈有规则漏洞可钻,诡器的诡能又何尝没有。”
左泗眼皮狠跳了下,说:“我真心请求大人的原谅,大人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宓八月说:“提线偶人怎么制作。”
左泗脸皮抽动,脱口道:“该死,她还是想杀我!”
话落,左泗心知自己暴露,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摆出诚恳脸色对宓八月说:“我愿意认大人为主!”
宓八月没有回应他的投诚,拿出姜狩的那个小鼎放在桌上。
“宅,取他身体一物。”
木床冒出一把刀,将左泗头发斩断下沉,送到宓八月面前桌上。
阴火将这鬓发燃烧丢进小鼎内。
被阴神支配的小鼎反应比姜狩那次快得多,也清晰得多,飘出的烟雾化作左泗的模样。
里面浮现的画面从左泗进入一个名为哭魂楼建筑内开始,从画面中看得出来这个哭魂楼是个贩卖任务的中转站,一个个悬挂在半空的木牌代表着一个个任务,左泗无意中找到一个去往凡俗大陆杀一个小女孩的任务。
烟雾将木牌的内容放大,里面记录了目标人物的特征,和左泗之前说的八九不离十,说明左泗的确没有撒谎。
只不过左泗还是隐瞒了几点细节——这个任务的报酬极高,远超一个凡俗大陆小女孩的价值。
这让不少在左泗之前看到这个任务的人心生怀疑。
另外就是这个任务要去凡俗大陆,而从灵州去往凡俗大陆的灵船都有班次,单为一人服务的话花费太大,万一坐公船去没在返回时间完成任务就是白走一趟,坐私船去又不值当,这才造就了这个任务长时间没有被接下。
再有一点便是左泗接下这个任务后,任务木牌向他展现了一个隐秘线索——目标幻象。
这个幻象五官模糊,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一身暗红的衣裳被风吹得紧贴身体,暴露出的身形瘦弱不堪。
第42章 诡言判官
幻象存在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两秒,后面任务木牌提示这幻象是目标长大后的模样,现在目标不过几岁孩童,具体是几岁没有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其形象和这幻象相差不大,接任务的人可以结合这个线索去找。
灰雾后宓八月眸色冰冷,这个木牌的任务目标就是宓飞雪。
幻象里纤瘦单薄的身形和她见到善恶书故事里的未来救世主一模一样,只是她看到故事里的救世主从没穿过那种暗红像染满鲜血的衣服。
嗯?
一个想法在宓八月脑海划过:那身衣裳好像真是血染的。
她一心二用,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小鼎里左泗的飘影还在继续回放他的作为。
接任务之后的他先去应征了前往凡俗大陆驻守灵师一职,然后坐上这一年去凡俗大陆的灵船。
灵船是顺着航线定点航行的,中途画面模糊断了一截,再恢复已经是左泗到达云墨大陆,在云墨大陆停留了一段时间做了些准备后,就又坐上返航灵船,在经过苍澜大陆这边时下了船。
宓八月在快进的画面里还看到了自己的模糊身影,之后就左泗下船后所发生的的事。
由诡马快速赶路直奔北原城,途中经历的事略过,到达北原城找到闻家杀害两个小孩后,找到府衙大牢里的闻礼慷……
只是在夜来听雪车上遭遇宓飞雪和宓八月两人的经过再次断层了,并没有被烟雾重现出来。
左泗见此,神色几变,看宓八月的眼神更顾忌惊异。
迷雾海上断层的一幕是在遭遇那个王级怪谈时,为什么遭遇这两人的经过也会断层?难不成这一大一小能和那個怪谈相比?
左泗被心中猜测吓到,摇头否决。
不可能!
他虽不是眼前这人对手,但不至于像迷雾海上面对王级怪谈般不可抵抗。
“大人?”左泗见小鼎烟雾已收回,可那看不清相貌的人似在沉思不语的模样令他不安。现在他作为砧板上的肉,若不努力自救怕是真要煎了。
“大人要是对这个任务感兴趣,我有更多情报相告。”
宓八月抬首,在【夜游诡戏】的化神效果下的神性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愈发给人高深莫测之感。
“说说看。”
左泗提起精神说:“任务虽是哭魂楼出来的,但是从任务内容可以看出,这发布任务的人必是书修,也就书修里面的窥天者最擅长窥视未来。”
见宓八月不语,左泗接着往下说:“能让一个能预示未来近十年的书修发任务提前诛杀的小女孩,还是一个出自凡俗大陆的小女孩,说明这女孩肯定有特殊之处。”
宓八月语气多了分兴味,“的确。”
左泗表忠心,“大人在这凡俗大陆肯定有要事,不方便处理这些额外杂事,我愿意替大人效劳,为大人将这小女孩抓来一查究竟。”
宓八月好像没听到他的再次投诚,微笑道:“这就是你一开始的想法吧,找到那个小女孩,不会立马杀了她完成任务,而是把她抓起来研究,若是有用就收为己用,若是没用就杀了换任务奖励。”
被戳穿心思的左泗依旧能笑着拍马屁,“大人英明!我的确是这样想,不过现在一切好处都归大人所有。”
这是一个真小人,且能对自己狠的小人。
宓八月打量着他。
左泗立即捕捉到一丝生还的希望。
他再三投诚,“大人,杀了我不如多个灵师为你办事方便,况且我是走正统渠道到云墨大陆任命的驻守灵师,在凡俗大陆办起事来更方便。”
“你说动我了。”宓八月说。
左泗露出笑容正要拜谢,听见神性的嗓音说道:“只要你交出不会背叛的忠诚。”
左泗僵了下,试探道:“这里是凡俗大陆,召唤不了诡言判官。”
室内气温骤降,皆因宓八月手里燃烧的阴火。
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阴火烧到左泗本就被冰封的身上。
如果不是左泗立即运起灵力抵抗,在阴火上身的那一刻他就死了。
左泗为这杀伐决断的手段胆寒,也明白到对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并不是要讨价还价的试探。
“我有一法可以让大人控我生死!”
生死之际,左泗呼喊。
宓八月淡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要不是为了取信你,我也不会将此法拿出来,就算控不了我生死,也肯定对我有限制!”
左泗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已经飞快将心中所想说出。
他猛地往捧心少女诡影望去,【心语】正得意又害怕的偷笑,可算抓到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辫子了~
左泗脸上打翻了色盘般精彩,又惊又怒又恐。
之前的正常交谈让他逐渐松懈,再加上生死存亡之际造成心神失守,竟着了这诡器的道。
“法术拿来。”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左泗,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他惊愕望去。
宓八月:“嗯?”
左泗回神道:“就在那本黄皮书上。”
宓八月捡起他意指的黄色封面书。
书皮封面用细腻的细线条勾画了一幅多人春宫图。
宓八月淡定翻开书页,连续几页都是画风细腻堪称精品的春图,旁白讲解也相当精辟。
“外表只是伪装,待我给大人细讲。”左泗赔笑。
“不用。”宓八月说。
左泗再次提起心脏,“法术图藏得并不深,不需要花费大人多少时间。”
宓八月已经拿出善恶书,把这本黄色书让它吃掉,解图总结的问题直接交给了对方。
一挥手,【巨力】一拳落下把左泗打晕在床。
接下来就是整理桌子上物品。
一份文书,文字和苍澜大陆一样,从字面辨认这就云墨大陆驻守灵师的任命书,旁边的令牌就是驻守灵师的身份令证。
劣质的迷魂铃铛两个。
在小鼎烟雾影像里出现过的哭魂楼任务木牌。
部分灵材资源,还有两本小册,她先翻阅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就再次喂给了善恶书。
努力消化着知识的善恶书还不得闲,被宓八月问道:“诡言判官是什么?”
善恶书:怪谈。
宓八月没报多少期待的问:“作用?”
没想到善恶书给出了答案:在诡言判官面前,诡言一出亦成真,毁约者将遭判官判决。
第43章 神约
宓八月回想左泗说到【诡言判官】时的神态语气,很快就得出结论。这应该是个灵师普遍皆知的怪谈,相当于一个没有私人意识的公证‘人’,用于灵师之间的誓言见证,一旦一方违反就会触发这个怪谈的致死规则。
会成为灵师公证‘人’存在的谈怪,必须还要有个前提,就是这个怪谈足够强大。
而且没办法在凡俗大陆召唤么。
宓八月想到怪谈形成的规则。
那么无法在凡俗大陆召唤【诡言判官】的原因,不外乎是凡俗大陆灵力不足,以及百姓们对这個怪谈的存在信仰不足。
提到信仰这一点,她现在阴神的成长需要的同样是信仰。
宓八月翻开善恶书上有关【夜游诡戏】一页的详解。
[戴上面具的你将化身唯一能在阳间行走的阴神,获得阴神的神力,司掌诡怪,惩恶扬善为己任……]
司掌诡怪,司掌诡怪,也就是不仅可以使用诡物的异能,也包括怪谈的规则才对。
宓八月心思百转,手中善恶书书页自动,翻到另外页面上。
原来是刚刚给它的新书被它消化好了。
宓八月先看到是一个名为【迷魂术】的法术,这个法术单纯使用起来只能做到当时迷惑目标,一旦停下法术,目标没多久就会自动醒来。
不过下面有一个改良版,也不知道是左泗自创还是从哪里得来,以迷魂术为基,结合点灵犀在人灵觉上种下一枚迷魂种,日以继夜的灌溉,让这颗迷魂种扎根在人的灵觉之中再也无法根除,从而做到将人彻底控制的效果。
这比将人练成智商缺乏的傀儡有用的多,又不像诡器【画皮】那么难得,只要消耗一些时间就可以练成一批绝对死忠的手下。
比起改良版迷魂术的效用,后面的几个法术就不够看了。
宓八月看到其中一个【魇火】的法术,是【阴火】的升级版,需要配合魇诡使用。
魇火比阴火多了个引人入魇的效果,作用于灵魂精神层面,给人带来精神折磨。
“可以试试把这两个法术结合起来。”
她话音刚落,魇火和阴火两页自动融合。
宓八月眼里闪过诧异,紧盯书页的融合进度。
之前阴火法术图上的灵力余留在融合过程中逐渐隐去,等到灵光彻底消失,融合的法术图也逐渐慢下来。
“需要灵晶?不,应该是需要灵力。”
见此,宓八月分析着,将新得的灵晶一枚枚投入善恶书。
吃了灵晶的善恶书果然再次干劲十足。
十枚灵晶下去,融合完成。
【狐火】
[极阴而生的魇狐之火,形为火却极寒可冻肉身,并在灵海留下火毒,伤人心魂。]
宓八月对这个融合出来的新法术很满意,结合了阴火和魇火的双层优点,却不知道使用起来消耗的灵力和威力怎么样。
她再次投入灵晶到术法图里,一枚灵晶下去就把法术图点亮了。
由此来看灵力消耗和阴火差不多。
看了眼在木床上昏迷不醒半冰封的左泗,宓八月想了想,决定用另一个试验品。
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外院。
厨娘版宅灵还在给魇狗松牙。
旁边地上已经堆放了十来颗。
见宓八月到来,厨娘版宅灵立马站起,并符合人物形象的给她咧了个不那么好看却敦厚老实的笑容。
如果忽略她一手魇狗,一手剁骨刀的话。
“还没剔完?”宓八月问。
厨娘版宅灵说:“四颗犬牙慢一点,奴婢想剔得完美点,之后细细打磨下还能做成几把新刀使一使。”
不知道是不同的形象会影响宅灵的性格,还是宅灵本身就是个戏精,化身厨娘的它明显比管家版本的它话多。
宓八月说:“先放下它。”
魇狗闻言满目亮起绝处逢生的红芒。
直到它看见宓八月手里燃起的碧色狐火。
有过使用阴火经验的宓八月有意控制阴神之力的消耗,指尖只燃起一豆点的碧绿狐火,这颜色相当漂亮,像质地极好的祖母绿翡翠。
宓八月欣赏着,打算将狐火丢向魇狗时。
意念刚出。
哗————
豆点碧火暴涨,一头一米大的碧色狐头从中而出,脖子以下部分皆是碧色烟雾所化,诡魅妖娆飘荡黑夜中。
它细长的眉眼俏媚狡黠,闭合的嘴巴天然上翘竟在狐脸上也能叫人感觉到娇憨。
下一秒朝魇狗掠去,血盆大嘴一张,什么娇憨俏媚尽被凶悍残暴覆盖。
魇狗呆滞原地,身上黑烟寸寸结霜。
狐火大口眼看就要将它吞噬,宓八月一挥手,狐火突然消失。
她是要做实验,不是一次性把试验品毁掉。
单看这狐火的威势,这一下要是真烧到魇狗身上,八成直接将这只诡物烧成灰。
而且,狐火好像对这只狗头魇诡有克制效果,之前她用阴火时,这只魇狗还知道求饶反抗,不至于这样僵直不动。
咚!
正思索的宓八月看见结霜的魇狗砸在地上。
狗头狂飙烟泪,一下又一下磕地面。
“……”
好一只吓破胆的怂狗样。
宓八月走近。
“神判你有罪。”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死。”
豆点狐火跳跃在她指尖。
魇狗吓得一抖,身上刷刷刷的掉霜片。
“或将功赎罪。”
魇狗毫不犹豫嗷嗷两声。
“很好。”宓八月撤去手里的狐火,摊开善恶书一空白页,“从现在起你归属于我,我的意志就是你的行事规则,触犯即死。”
神言既出,意念构成规则。
善恶书发出吸力。
只要魇狗产生一丝抗拒将代表它不接受这份将功赎罪的神约,那么被判定为恶的它,宓八月只能将它处理掉。
魇狗垂下脑袋被吸入善恶书里。
成了!
宓八月望着掌心里善恶书显现出魇狗的信息页。
这回一次性成功验证了她两个实验。
一,遭遇判定为恶的诡怪可以用暴力收服。
二,哪怕是已经被灵师签订的诡物也不影响阴神对其收服。
并且,宓八月能感觉到阴神对诡物产生的规则之力,在灵师和诡物的签订的联系之上。
如果灵师和阴神的意志向左时,这只诡物会先遵从阴神的规则。
——与其去谋取左泗的忠诚,不如从他的本命诡物下手,直接掌握他赖以生存的力量根源。
这还是宓八月从【诡言判官】上得到的灵感。【诡言判官】可以锁定在它面前发下誓言的任何人,作为司掌诡怪的阴神又为什么不能和诡物定约?
她没有反抗阴神除恶的责任,只是给了恶诡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契约就是给有期徒刑的恶诡戴上的锁链。
登记在善恶书里的魇狗一旦违约……
一丝灰雾钻入魇狗这一页,化作一个小小的狐火法术图。
书页里上的魇狗背景画活着一般的颤抖了几下。
一旦它违约,这一丝神力构成的狐火会自动将它焚死。
宓八月看着本来就稀少的阴神之力分出去的这一丝,明白大批量暴力和诡物定契是不可能了,最正统驱使诡怪的办法还发展信仰。
“作为第一个试验品,不要让我失望。”宓八月对书页里的魇狗说完就将它放出来。
魇狗伏低做小。
这时厨娘版宅灵问:“牙还剔吗?”
宓八月:“剔。”
魇狗不可置信瞪圆双目。
第44章 换命
夜渐深。
宓八月去宓飞雪房里去看望她,看见小孩坐在书桌前还没睡觉。
走近到桌前,宓飞雪放下手里的笔,把已经写好叠得整齐的课业上交。
宓八月在她身边坐下,接过课业检查,说是检查,实际上宓八月对这个世界的初学文章并不了解,主要是陪宓飞雪说说一天在府学上的日常。
宓飞雪的字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能看出来的认真,没有一点多余的墨污。
这对一个几岁孩子而言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宓八月轻笑问:“夫子有没有夸你字写得好,课业做得干净?”
宓飞雪眼睛弯了弯,在宓八月面前矜持又小骄傲的点头,显然宓八月问到点子上了。
夸奖的摸了下小孩的发顶,宓八月将课业放下,余光看见露出一角的摊开小册子。
上面露出小段话。
[……接好它的手,缝好它的腹,塞给它宝石的心,娃娃睡娃娃睡,梦里快快长快快长]
宓八月一看就明白这是为【咒怨】写的,既有今天的日常,也有对【咒怨】的祝愿。
‘宝石的心’这个形容让宓八月忍俊不禁,孩子视角里很多东西都会变得更美好。
虽然从真实价值来说,灵晶比凡俗大陆的宝石要珍贵得多。
她没有把日记本拉出来看完整的内容,从小册子被压在一叠散乱的纸下就知道这是宓飞雪故意藏的,说明小孩也有自己的小隐私,没必要去强行挖掘。
宓八月装作没注意到,视线很自然从日记本掠过再回到宓飞雪脸上。
她招手,让宓飞雪坐在自己腿上。
宓飞雪很乖的坐上去,却没有将自己身体重量靠过去,小小的背脊挺得很直。
宓八月一手搂着她,问道:“宝宝想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有坏人伤害你吗?”
宓飞雪没有犹豫的点下头。
宓八月没有瞒着她,“因为坏人接了个任务,发任务的人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要杀了你。”
说话时,宓八月也在端详她的神色,由此来判定话说到哪个份上。
宓飞雪微红着脸,却没有害怕。
她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白纸上写:以后还会有人接任务来杀宝宝吗?
直击关键的敏锐,远超同龄孩子的冷静,宓八月本该惊讶的,可她没有。
怀里的孩子扭头看向她,无神的黑眸里有微光。
宓八月就明白,是她潜意识里就认定怀里的孩子是不同的,和她前世极相似的模样,也让她不可避免的在教育相处上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宓飞雪又在纸上写:宝宝会给八月带来危险吗?
写完这句话的小孩才真正的惴惴不安起来。
“会。”宓八月看着她的双眼点头。
宓飞雪的小脸先白再红,既惶恐又阴鸷。
宓八月很惊讶能在几岁孩子的脸上看到这种阴鸷,阴沉的气势从小小的身体里散发,随时择人而噬。
“不过。”宓八月话语一转,捏住阴沉小孩的脸颊,笑道:“任何危险都难不倒我们。”
宓飞雪就像是被捏住了命运后颈的小猫,惊愣瞪大眼睛的模样哪还有半分煞气。
小孩又羞又郁闷,回神后看宓八月的眼神都满是委屈,明明不喜欢这個样子却甘于被她捉弄,完全不知反抗。
更像一只四肢软趴趴垂落,任你欺负的小猫了。
宓八月笑出声,“宝宝真可爱。”
宓飞雪脸庞通红。
……
白天宓飞雪照常乘坐夜来听雪去府学,得到消息的沈栗再次赶来老宅。
这回宓八月见了他,沈栗知道她时间宝贵,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来意,“余虎现在在府衙大牢,我有办法保他出来,可他不愿意,声称想见宓姑娘一面。”
沈栗说:“余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定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想与宓姑娘说。”
宓八月说:“我知道了,我和你走一趟。”
沈栗感激道:“多谢姑娘!”
两人说动身就动身,不一会就到了府衙。
府尹收到通报,命人放行,还亲自来了一趟。
双方一见面,和初见时的争锋相对不同,府尹先对宓八月打招呼表现了善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宓八月也对他点头,三人同行的画面和谐,好像以前的龌龊没发生过。
路上府尹说:“余虎知法犯法,街头杀人,按照律法应该处死刑。后来经调查,他错手杀的人并不是真的城内百姓,而是个赏金杀手,功过相抵本可以放回去,他自己却不肯走。”
到了关押余虎的牢房门口,宓八月看见里面余虎的惨状。
几日不见,余虎至少消瘦了十来斤,原来高大威武的身躯维度小了一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宓八月却一眼看破余虎躺姿的小细节。
余虎手脚筋都被切了,和当初闻青毓的情况一致。
这间牢房锁都没锁,推开门就能进去。
听到动静的余虎转头,一双眼睛里面布满血丝,在看到宓八月的一刻,了无生机的眼神曝出强烈的光芒。
他仅凭腰力从床上滚到地上,双膝跪地面朝宓八月,“大人,我有重要情报。”
宓八月没有表示。
余虎依旧大声说:“昨日凌晨有个疑似灵师的神秘男子来到牢里,和对面的闻礼慷谋算要害小公子。”
府尹和沈栗闻言双双色变。
“又是闻礼慷!”沈栗冷声道。
余虎连忙问:“小公子无事吧?”
沈栗刚准备将昨天发生的事说出。
“我已经知道了。”宓八月说。
沈栗愣了下,“宓姑娘知道?”
宓八月淡道:“人已经被抓到,该说的都说了。”
沈栗动了动嘴唇,隐晦看向余虎一眼。
只见跪地的余虎已经脸色惨白。
宓八月对他说:“如果你想用这个情报从我这换取什么,已经错过了时候。”
余虎绷直的腰板弯曲下去。
宓八月说:“你知道我看重飞雪,所以想用这个情报从我这里换取足够的利益。你的谋算是对的,只是太贪心。但凡你不要打着和我面谈争取更多利益的主意,而是得到消息后立即喊人去司夜府传递消息,还能叫我记你一份功。”
“宓姑娘……”
宓八月侧眸。
沈栗求情的话语就说不出口了。
宓八月转身就走。
“大人!”
“求大人救我,我用这条命与大人换——!”
余虎嘶声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