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回、老顽太
老太妃原本对于李昭或许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只是她的确是从各方面都想不到李昭没有把握会随意乱来的可能,所以才答应让李昭一试。
有些风险值得冒,对于老太妃来说,如果治好了那不用说,皆大欢喜的结局。
也是因为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恐怕很难再继续撑下去了,如果不试一试,那就连可能的机会都不会有。
要是这样直接死了,那在南安郡王未曾回来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戚们就会上门来将王府拆散,到时候皇帝都未必肯管,也不好出手管,毕竟都是家事。
但若是她接受了皇帝安排的人,却不小心被治死了,对于孙儿反倒是个好事情,皇帝会因此心生歉疚,而把这份愧疚转移到南安郡王头上。
到时候那边出手帮南安郡王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些觊觎之人自然不能得逞。
然后奔丧的借口足以让皇帝大开恩典,让南安郡王回京。
其实南安太妃的心里已经有了结亲的对象,就等着孙儿回来敲定,当然不会是黛玉,不可能真为了她等两年。
而只要她留下遗言,让皇帝亲自下旨,让南安郡王先娶妻再服丧,三年时间怎么也足够他搞出个一儿半女来了。
至于到时候要怎么操作,那就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管不着那么多了。
做到这里,就已经够对得起夫家,下去也有颜面见她那没良心早早丢下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夫君和同样早早追随了其父步子的儿子了。
甚至敢说,他们一门两代忠烈,都是战死沙场,也够报销朝廷和皇室恩典了。
皇帝就算之后还要把南安郡王送回边塞去,留下子嗣后他肯定也会帮着照应一下,甚至另一个孙儿有皇帝庇护也不用担心。
老太妃相信这点皇帝还是能做到的,自己不过是给他一个名义出手而已。
至于李昭跟林如海,他们两个既然如此信心满满,那如果治疗失败了,他们为最后的结果承担代价也是应该的,老太妃自然不会为他们同情。
当在治疗过程中,突然听到了老太妃的心声、还是这样的想法时,李昭险些手一抖,差点直接将她人中穴戳穿。
还好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过了那种被一些因素干扰就完全失了方寸的时候,冷静得很快,轻舒了口气然后才继续。
只是心里面却暗自叹息,这老太太真是为了家里操碎了心啊,就算知道自己是会被利用的,却也没法生气。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他有自信,知道那种可能不会发生。
有着“牵引符”,他不担心穴位会找错,每根针都刺入了特定的穴位,然后释放灵符将里面的灵气透过那些针导入对应的穴位。
首先是温养穴位,之后慢慢地导入体内,在她的经脉中运转、疏通。
人老了,这体内的各项功能就会衰竭,其实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就是经脉阻塞,气血流通不畅,然后进而导致整体的身体机能下降。
身体这时候其实也会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会将整个生理状态都减慢下来。
而那种老而弥坚的,则往往是在这方面依然保持着一个不错的状态,并通过持续锻炼来维持这种平衡。
老太妃光靠自己显然不行,那就需要来自于外部的刺激。
但是单单针灸也做不到,这时候这些灵气起到的作用很大,其充沛的生机能够让老太妃体内所过之处也跟着重换生机。
也就是因为李昭现在还不懂修真,没法自己运用支使灵气,只能借助符箓,不然也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一个“枯木逢春”之类的法术招呼上,说不定老太妃就没啥事情了。
效果其实是一样的,调整身体状态,让她焕发“年轻态”,如此自可以延续一段时间。
不过,如果后续没有持续的灵气注入的话,那这也是一种饮鸩止渴的事情,因为本质上,这其实也是在透支身体机能。
本来就是衰老疲惫的身体,潜能已经没有多少了,身体陷入自我保护的状态,这些潜能不会被发掘出来,也就随着身体的消逝而埋葬。
李昭不可能凭空给她带来生机,其实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引导刺激她体内自生的生气。
而等到一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运转完成,几处穴位更是在灵针的带动下,慢慢成了一个自行运转的有机整体,恢复了内循环之后,这一次的“手术”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初步还是可以判定成功的,但因为李昭的医理知识毕竟浅薄,还需看后续的效果怎么样。
所以等到过了会儿,将所有针一一拔出,又用符箓清理过,然后放回之后,他便对慢慢清醒过来的老太妃笑道:“老太妃,也算是幸不辱命。
“不过虽然治疗结束,但若是后续有什么不适,老太妃千万先找人告知我,我会马上过来再检查。因老太妃年老体衰,能刺激出这等生机也是不易,或许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在下还得另想办法。”
老太妃此时无疑是有些惊喜的,虽然先前的心事把自己的后事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可真的能活着的话,谁又会想要死呢。
她想去见见丈夫和儿子,但更想看看孙子,甚至抱上曾孙。
因南安郡王府主支一脉人丁单薄,若不是儿媳妇争气生了俩,可能得三代单传了。
就这第二个也是耗尽了儿媳的命,生完就去了。
老太妃得操持这么大个家,没有男主人的情况下,又得维持和外面的交际,非常辛苦,也没时间安享天伦之乐。
那荣国府的贾老太太,虽然儿子、孙子个个废柴,好歹也都陪在身边,而且还有儿媳、孙媳帮着操持家务,也不需要她去见外客。
说来,她心底对她颇为羡慕,所以才会不自禁地出言贬损她一下。
此时她对李昭,已经不再是将信将疑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多少为自己先前想法有些愧疚。
于是自然就想着弥补一二,“昭哥儿,这番倒是辛苦你了,我让厨房早些准备,给你补补身子。还是,先去洗一洗?”
也是眼见李昭额头已经流了不少汗,她却不知道这其实是热的。
主要是符箓用多了,心火旺,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变相走捷径的代价?
所以李昭立刻拱手道:“多谢老太妃美意,只是我家还有个婶子等着我回去。哦,也该让林大人他们进来了吧?”
老太妃却摆摆手笑道:“不必了吧,你出去将我孙儿和丫鬟们叫进来就可以了。”
虽然感觉现在身体大好,好像身体里又重新充满了力量,但老太妃人老心不老,突然想给他们个“惊喜”。
李昭心道果然,她对林黛玉其实兴趣不大,事情确定了也就不想再跟林如海多接触了。
于是他再次拱手一拜,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和那位大丫鬟说了一声,因从李昭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他好像很疲惫,她们也不敢多问,带着小少爷就先进去了。
而林如海正想要问李昭什么,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惊呼,接着隐隐有啜泣声,他愣了一下脸色也是微变,“李昭……”
李昭却无奈的笑道:“林大人,您别问我,再听下去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林如海愣了一下,然后过了会儿,就又听到里面一声惊呼,还伴随着一阵笑声,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然后看着李昭笑笑,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百八十二回、北静王
李昭想离开,林如海自然也不会久留。
至于府上的挽留和恭送,其实也不需要,丫鬟和府上的小少爷都去陪老太妃了,不过估计等下出去后管家看到会恭送一下,但这样倒也正好。
有时候那些虚礼其实也是挺麻烦的,消耗时间和精力,还没什么意义。
干脆就这样静悄悄的来,默默地离开好了。
只是他们还是没能立刻离开,因为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还在穿堂时,就听到外面一声宣告:“北静王到!”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李昭和林如海对视一眼,林如海立刻提醒道:“这北静王,朝中大臣们都说他深受皇帝信重。不过老夫以为,只是因他乖巧懂事罢了。但如此人物,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李昭了然地点点头,北静王和皇帝私交好,不是因为他能力好,只是可能刚好对了脾气。
再加上,估计他也揣摩着皇帝的性子,送了些什么东西,然后礼尚往来,皇帝也送给他,一来二去的看起来关系好像就不错了,至少朝中大臣们都觉得他是很受宠信的。
而林如海特意提醒,当然是因为想到了先前老太妃和丫鬟们的对话。
他们这边不等北静王过来,就先把老太妃的问题解决了,虽然这也是老太妃自己首肯的,但人家不会计较老太妃,却未必不会计较他们的所为。
若是一个心眼小一些的,怕就因此记恨上了。
南安郡王不在,北静王自然要对南安郡王府多照应些,尤其是近来老太妃身体不适,他更是时常在这里,有时候干脆留着过夜。
也就是内宅不便出入,在这对外的厅堂间,却是来去自如的。
王府上的下人们对他也是礼敬有加,几乎当做了半个主人。
李昭他们才走出穿堂,进入厅堂前的夹道时,就正好和北静王一行人撞上。
此时王府管家等人都簇拥在北静王左右,还有他自己带的随从,约莫六七人同时挤在狭隘夹道前,将李昭他们的前路堵了个严实。
本来就不可能避得开,也没必要躲避,这时候更不可能折返,所以林如海和李昭当面立刻见礼,“王爷!”
李昭虽然只是偷瞄了一眼,但已经对此人印象深刻。
他本就有过目不忘之能,何况北静王又是如此突出,在李昭见过的人当中,论样貌精致,犹在宝玉、琏二爷之上。
此人之俊美不凡,让人恍然间会明白什么是所谓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谷道热肠,还有后世那句“我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不是人”。
当然,以李昭这前世过安检都会亮红灯警报的钢铁之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反应,只是心里却很理解宝玉为啥和此人玩得好。
毕竟大脸宝他就是那种只喜欢长得好看的,才不在乎你是男是女的。
更难能可贵的,其实还是他身上那种贵气,就是那种说不上怎么形容,但是看了就觉得此人身份不凡、出身尊贵的。
用句俗话,就是那种看到会让你想要捡垃圾都要养着他的气质。
北静王也是对他们温和一笑,说道:“林大人,本王听闻你的名声,素来佩服,只是先前缘铿一面。今日相见,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哪里,王爷过奖了。”林如海不咸不淡的和他扯了几句,见北静王视线都没看过李昭,倒也没有主动给他介绍。
李昭倒没觉得自己被无视有什么,只不过对这北静王,多少还是有些警惕的想法。
这才走一个南安郡王,又来一个北静王。
没记错的话,北静王貌似也跟林黛玉能扯上点儿关系。
虽然是所谓的红学推断出来的,但如果说先前的林黛玉其实不太可能入北静王这些人的法眼,那现在有林如海的存在,林黛玉还真怕是不会少求亲之人。
不过随即想到自己这样子,怎么有点儿像是护食的狗一样?
这林黛玉可还不是碗里的肉呢,不过也正因此才更紧张嘛。
要真成了自己碗里的肉,说不定反倒不会像现在这么着紧了。
就比如说紫鹃、邢岫烟这种……
所以,呵,男人。
不过李昭不在意了,北静王却也不可能一直当他不存在,尤其是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所以过了会儿,还是把视线流转到他身上,问道:“这位是……”
林如海笑道:“这位是南镇抚司小旗官李昭,因先前搭救本官有功,得陛下看重,此次特来为老太妃看诊。”
“哦?”北静王笑着赞了一句:“果然是英雄少年,不过老太妃那边……”
林如海看着李昭,李昭上前拱手道:“回禀王爷,老太妃身体好转,应在休息了。”
“这么说,你已治好了太妃?”
李昭道:“不敢言好,只是初步稳定下来,往后还需注意观察,若有异变,在下自当前来再为老太妃诊治。”
北静王听得微微蹙眉,哎,这蹙眉都这么好看。
虽然自己这副躯体长得也不差,暂时矮了点,以后也会慢慢长高,但看着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北静王,李昭还是暗暗惋惜自己怎么没有这么一副好躯壳。
要是能选择的话,下一世我要穿成水溶……
“原来如此……”北静王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妃这病症,连请了那么多太医都无能为力,没想到倒是被你解决了——不过你们这是……”
林如海当即说道:“王爷,本官衙门里还有要事,李昭他亦有命在身,既然事情完成了,自然不当久留,便要各自回衙。”
北静王笑道:“怎可不留下来招待一下,管家是怎么办事的?”
旁边管家也有几分委屈,毕竟他也是才知道的,要不然肯定也会挽留啊。
李昭便说道:“请王爷见谅,此事在下也与太妃说起,如今太妃也需要静养,却也不宜再次打扰。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北静王看了他两眼,然后脸色渐渐舒缓下来,就道:“既如此,那本王恭送二位……”
等到出了北静王的视线,也出了那南安郡王府,李昭暗暗松了口气,不然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盯着。
却听林如海道:“李昭,且上马车来,载你一程。”
从这里往大理寺衙门,中间正好是通过南镇抚司的,可说是顺路了。
李昭自然不会拒绝,等上了马车,却又听林如海说道:“那北静王,你以为如何?”
李昭想了想,才吐出三个字来:“笑面虎!”
嗯,且不说他的威胁什么的,这也是李昭心里的真实感受。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这话,可把老夫也骂进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回、请客
李昭愣了一下,立刻挠头道:“小子不是这个意思……”
林如海摆摆手,说道:“不谈他了,李昭,此次你救治了老太妃,陛下定有重赏,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妨先告诉本官,本官还能去帮你争取一番。”
李昭想了想道:“还是不便自己提出来吧,而且一时在下想不到现在有什么需要……”
赐婚什么地,现在肯定还不够格,何况时机也不对。
至于其他金银财宝什么的,他也没那么大的需求,真想要可以自己去搞,还顺便多跟薛家接触不香么。
唯一实用的就是官位了,不过这个肯定不可能自己求,皇帝也未必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就给。
林如海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言,只是过了会儿,又提点到:“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医治老太妃,不过你先前说的那些,怕不只是因为有备无患吧?”
李昭默然片刻,苦笑道:“在下那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林大人。不过在下也并非有意为之,本就是初次尝试,且老太妃这身体,也不适宜下力过猛,应当徐徐图之。”
林如海沉声道:“我自然晓得,你也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不过,你当真以为,你的心思就没人想得到?”
这个人,当然就是林如海以外的人。
而他们可未必会像林如海这样,相信和理解李昭了。
李昭再次沉默了下,却是想到了先前的北静王。
这时林如海又摇摇头道:“罢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故作不知,可莫要再临时更改,若再反复,反倒更惹怀疑。”
李昭点点头,知道是这个道理。
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自己还是得问一问,“林大人,林姑娘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林如海笑了笑道:“先前你不是和她见过面么,你这大夫,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个,何须来问我?”
李昭不好意思道:“我哪是什么大夫,只是自己闷头学了点东西,也有胆量去做那些太医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林如海摇摇头,说道:“说来,还得多谢你那呼吸吐纳之法,我们父女这性命、身体,倒是全赖于你的功劳,才会好转。”
李昭连连摆手,说道:“林大人和林姑娘都是吉人自有天相,小子不过是顺天而行罢了。”
“哈哈哈,好一个顺天而行。”李如海哈哈大笑,他就喜欢李昭这点,实诚。
“林大人,可有想过林姑娘未来择婿……”李昭点到即止,不多说。
免得被看破,虽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
“玉儿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吧。其实,老夫倒是想她能多接触些外头,若能自己挑一个称心意的最好了,只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如今她接触最多的,反倒是那宝玉……”
林如海说着,苦笑摇摇头,突然诧异的回头看了李昭一眼。
李昭面色不变,心里面却微微打鼓。
还好,林如海过了会儿就收回了目光,说道:“李昭,你若是无事,其实可以多来府上坐坐。”
李昭暗松口气,然后却是笑道:“林大人若是不怕被外面人说你与玄衣使者来往,那小子倒是不介意多来走动。”
林如海突然笑道:“老夫若是在意这个,当初就不会将你叫去大理寺衙门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如今再来避嫌,又有何用?”
李昭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老爷,南镇抚司到了。”
不知不觉,李昭却得下车了。
李昭向林如海致意,然后便起身钻了出去。
等到下了马车,回忆了一下方才林如海的态度,也实在是难以琢磨。
摇摇头不再多想,李昭回到镇府司衙门里,还趁着时间帮顾遥做了些琐碎小事。
顾遥倒也没有多问什么,知道他是被大理寺的林大人借调去,张千户、吴百户他们都没什么意见,他又何须去费那个神呢。
而且早先就已经知道了,他是上头关照过的,所以一直以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李昭也没有恃宠而骄,除了时不时外出,也没别的缺点,办事效率还很高。
毕竟跟绣衣卫中其他同僚比起来,就算同时做内勤的,那些人的脑子肯定也是没有李昭这个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又有着独特能力的穿越者灵活好用的。
“啊对了,李昭,先前的那薛文龙,你可还记得?他今日还来寻过你,晓得你出去了,就让他们留下口信来,让你这几日若有时间,去锦香院一叙。”
说到这儿,顾遥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李昭笑道:“属下晓得了,说来总旗若是有时间,属下还想请总旗去往锦香院耍耍。属下有些积蓄,手上现还算得上富裕——蒙总旗这些时间的照料,若不回报心里过意不去。”
因为那位杨公子的诚意奉献,就算不算“黛安芬”上拿到的分利,李昭手头上也有足够的钱,应付锦香院的开支肯定是没啥问题的。
虽然云儿被带走了,不过此事并未波及到锦香院本身,不是因为官府好心不对他们下手,只是因它背后也有人罢了。
不过那薛蟠倒也是心大,居然还敢跑那儿去,也不怕人幕后老板记恨他给他设个套。
虽然应也不至于,至少目前云儿的案子还没扩大化,也不知道皇帝打算怎么利用这个案子来对工部那些人下手。
顾遥闻言眼前一亮,跟着却又皱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咱这身份太扎眼,况且也没那个时间离开。”
他跟李昭不同,虽然作为总旗,不需要去做具体的事项,平常看着也是清闲,没事时候就在院里泡泡茶喝。
但对上对下,他作为中间的联络点,都是不能轻离了岗位的。
对外联络也有李昭等人去,所以他反倒不如李昭这样可以行动自由。
李昭道:“那便这样,我明儿让李婶买些好的回来,咱们两家一起聚一聚。他们若是想来也可以一起……”
“哈哈,就依你吧。走吧,时辰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等回到家里,李婶和角儿已经在等着了。
李婶做好了饭菜,如今有了角儿帮忙,她轻松了许多,平日里就是做个饭,和邻里聊聊,伺候李昭的事情都交给了小角儿来。
角儿如今也差不多适应了新环境,虽然才几日的功夫,但因为李婶和李昭都是很和善的,让她慢慢从那种生疏中脱离出来,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
李昭一进门,她就上前帮他脱下外衣,又给他舔了碗筷盛好饭送到面前,还准备了茶水。
李昭一边吃,一边就把请客的事情跟李婶说了,李婶自然满口答应。
吃完她们去收拾,李昭自己先回房又练了会儿功,然后就见角儿叩门进来道:“爷,水烧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第一百八十四回、薛家老宅
第二天李昭便让李婶和角儿一起出去买了好些东西回来,吃的喝的尽有。
然后她跟顾遥那浑家一起捣鼓了一顿一顿丰盛的家宴,顾遥又特意安排调整了一下时间,就带着两个忠实小弟来和李昭一起聚会。
这一席自然是宾主尽欢,也没什么意外打扰,故而几人都小酌了几杯,醉醺醺的散宴后才各自回去休息。
等到后半夜时,李昭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并没有用功力将酒逼出来,如此岂不是少了乐趣。
不过他如今的体质醉酒的影响本来就散的快,而且按照习惯此时也差不多要醒来了。
这次却是因为发现外边有异动,所以才会被惊扰到。
尤其是在听到声音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他心中一动,立刻将那替身傀儡掏出来放到了榻上盖好被单,然后悄默声来到窗口边上。
“便是这一间?”
“不错,你可要进去看看他?”
“还是不了,若是惊动了附近的人咱们也讨不了好。”
“呵,师妹对这小子如此关注,今日被圣上叫去问话的时候,怎么却还要故意贬低他?”
师妹……圣上?
李昭心里一动,意识到来的人可能是谁了。
这下他更不好动作,毕竟陌生人还好,熟人面前可不好暴露自己,只能屏息凝神,继续听下去。
不过接下来两人却就离开了,声音也飘散在空中:“他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若是平凡些总好过卷入是非中。”
“哈哈,都已经在这绣衣卫中了,怎……”
后面的话李昭便听不清楚了,毕竟两人对话还是很注意声量的,一离开就不怎么听得到了。
李昭又再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动静之后,他故意做出打呵欠出来开窗户的举止,望了一圈果然已经不在了,也没将窗子再关上,毕竟紧闭久了室内也有些闷热。
回到榻边,将替身傀儡一收,然后心想道,方才那想必是贞宁,还有她的某位师兄了。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再一次遇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她。
说来李昭对贞宁印象一直不差,甚至可以说是除了邢岫烟、紫鹃外,关系一度最亲近的异性了。
便是先前知道她可能向皇帝“告了密”,但也能理解她是职责所在,并未因此责怪到她。
只不过回到京城以后,两人便很难再有所接触了。
“哎,先前跟他们暗卫还结下了一些梁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解开。”
摇摇头,想着往后总有再打交道的机会,自己那“破晓”的身份,以后也用得着的。
现在就暂且不管,也勉强不得,顺其自然吧?
接下来,就又过了清闲的几日。
南安郡王府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林如海也没有再来找他,那所谓皇帝的“重赏”也不见踪影,似乎都把他遗忘了一样。
反倒是薛蟠这边,李昭没想到自己没急着去接他的茬儿,他自己反倒是再次找上门来了。
“文龙兄,这么急切所为何事?”李昭走出镇府司,把他先拉到了一边。
薛蟠笑道:“李老弟,你我朋友相交,难道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李昭摆摆手道:“那自然不是,不过我不似文龙兄这般家世显荣,日常清闲,总有要事缠身,不能轻易脱身而去。”
薛蟠只好无奈道明来意:“你这人就是好生没趣,先前让你与我到家里去,你偏说在荣国府中不便宜,推脱了。如今我一家从梨香院中搬出来了,回了薛家老宅,再来请你,你可没得推脱了吧?”
李昭愣了一下,“你们一家搬离了梨香院?”
薛蟠嘿嘿笑道:“都是我那妹妹做的主,我和母亲被她劝服了,就答应下来了。不过回来之后倒确实比在梨香院好顽多了,这边离得锦香院各处也近,嘿嘿……”
李昭立刻翻了个白眼,薛蟠他们家老宅跟那锦香院同处于“八大胡同”之地,区别在于薛家老宅在八大胡同里头,而锦香院跟其他青楼妓院一样在八大胡同外延之地上,只是搭上个边才混在一起说。
不过倒也有不少在八大胡同里的人家,将那些青楼里的姑娘带回家梳拢为妾的。
“怎么,你这回又有何理由?”薛蟠说着斜睨着他,似乎他一个说不好就要动手来直接拖人走了。
“哈哈,既然文龙兄诚挚相邀,在下自然不会再不识抬举。不过我这一身……”
“哎,你可别换,本大爷就是要你这身回去显摆显摆的。”
李昭莫名地看着他,本来不穿这个是照顾他的面子,但既然他反倒不介意,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便点点头又让他在这里等会儿,回头进去说了一声,然后就跟着他往薛家所处行去。
老实说,他还真没想到,薛家一家人是说搬就搬,也不知道宝钗想要做什么。
还有薛姨妈,莫非她们也舍弃宝玉了?
诶,我为什么要说“也”。
“文龙兄可知道,令妹为何会决定离开荣府?贾家的人,待你们也并不刻薄吧?”
薛蟠摇摇头道:“与荣府中人没甚关系,只是我那妹子觉得在那儿太过不便,因我这一出,也免不了有人说咱家闲话,倒还不如搬出来,也免得再有个什么事情真的拖累到他们,反生嫌隙。”
李昭心想,这怕不是直接把宝钗说的话背下来的吧。
“那宝玉呢?”
“宝玉?”薛蟠挠挠头道:“与他有什相干?”
李昭也挠挠头,好吧,薛蟠不知道这个也不稀奇。
毕竟王夫人和薛姨妈现在做的还没有那么明显,就算是薛宝钗,也没有一门心思都放在贾宝玉身上,她估计还想着选秀入宫呢。
八大胡同离南镇抚司位置不算近,但马车赶路,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到了地方。
等下得车来,李昭看着眼前这座老宅,与苏州的林家老宅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在京城这等地方,类似的宅邸价值却不可同等而语。
当然林家也是四世列侯留下来的遗产,而薛家这就完全是靠着有钱了。
而且看得出来,他们也才搬进来不多久,有些地方都还未来得及重新修缮,人员也不够齐备,只设了一个门子,望见他们过来便立刻迎上来道:“大爷,太太在厅堂里歇……”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薛蟠就笑哈哈的扯着李昭的衣袖往院里跑。
李昭本想把他甩开,但听到他心声不像是在想着那种事情的,便也给他这个面子任由他扯着自己袖子往前直接穿过了院子,来到了堂前。
而等一进来薛蟠就哈哈笑道:“母亲,你可看看,孩儿带谁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回、香菱之属
薛家大厅内,李昭看到了那薛姨妈,却见她与薛宝钗约莫有七成相似的模样,眉目如画,明眸善睐,当得起一个风韵犹存。
其实不过是三十几的妇人,因性情慈善不好争端,平日又保养得宜,这时候倒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轻了几岁。
而在身材上,更像是一个放大版、或说是未来版的宝钗。
反正刚刚也不知是自己喜欢,还是觉得反正无人看见,居然只慵懒的靠在厅堂外沿的一张椅子上,舒展腰肢,感受着中堂正对着院子里吹进来的习习微风。
尤其是那一双赤足,方才还架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会儿虽然收起来了,但似乎因一时找不到鞋袜,直接踩在阴影处的地板上,感受到些许凉意,竟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十根趾头你挤我塞的,精致又可爱。
李昭看了眼就不敢再看,不然的话真就是非礼了。
而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失了态,平素都很少和薛蟠重口的薛姨妈竟也难得训斥起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来:“整日间在外头不回来,回来却也不知道先说一声,都忘了规矩么?”
薛姨妈也不知道李昭方才有没有看到什么,虽然是晚辈,但刚刚自己真是没了长辈样子,心里又羞又恼,对薛蟠当然也有几番埋怨。
怎么也不说一声,就随意把人领回家里来。
偏偏她今日在厅堂内安歇,因回到老宅后,她的交际圈一下子比在荣府上时还不如,儿子整日在外头厮混也就罢了,就连女儿现在也开始外出。
留下她一个人在家里,倒也是无拘无束,所以闲来无事了,又因天气燥热,便见天的寻找可避暑纳凉之处。
下人们更是知道她性子的,都不会在这时候过来打扰,因此也没什么避讳,哪里会想到儿子今天好端端提前跑回来,还直接带了个外男进来。
也就是因为来的是他,下人们不敢阻拦也拦不住,薛姨妈训斥完一句后,同样不知要怎么说,感觉有些头疼。
得亏她今日穿的还多了些,方才也没有衣衫不整,身上裹得也还算严实,但双脚被人看去了,这却更令人难堪。
其实薛蟠也有一些傻眼,没想到母亲在厅堂里却是这一副模样,到底还是晓得几分不妥,回头把李昭往旁边一支,干笑道:“咱们去偏厅……”
李昭自然就顺势被他继续拉着过去,却没想到路上薛蟠突然问道:“李兄方才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李昭自然只能装傻,才不会承认自己不止看到了,而且都记下来了。
哎,记性太好过目不忘,我也很为难啊。
薛蟠哼道:“你看也便看了,可不许说出去,我母亲可不是外边那些水性杨花的小寡妇,若是有什么风言流传出去,爷可不管是朋友还是兄弟,定不会轻饶了他。”
李昭心想你还能怎么不轻饶了我,不过他又不是大嘴巴,倒是想了下先前那现场虽然没有男性仆人,但也有两三个丫鬟在。
不过听他说起这个,薛蟠便摆摆手笑道:“那都是我妈妈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乱说话?哦,有一个倒快不是了。”
“怎么就叫快不是了,莫不是还要把人赶出去?”
说到这个,李昭倒是想起来荣国府上被赶出去的丫鬟,也不知道晴雯还会不会再历那一劫。
薛蟠顿时嘿嘿笑道:“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另一件事了,这月三十黄道吉日,我要纳个妾室,你到时可也得赶过来吃杯喜酒啊。”
虽然纳妾跟娶妻的仪式不能比,也不可能真的大操大办,不过薛蟠刚刚才从牢里放出来,显然也想要用这件事情来沾沾喜气,所以到时候应该也还是会挺热闹的。
其实看看现在府上似乎就已经在做准备了,倒是刚刚看到那丫头,似乎还懵懂无知的样子。
李昭当然知道那丫鬟是谁,香菱,也叫甄英莲,是红楼开篇就有的角色,同样后来也是苦命人儿。
虽做了薛蟠的姨太,但薛蟠此人轻浮无礼,远不如当年那冯渊对她用心,到手之后就反倒越发嫌弃起来。
本来嘛,香菱的性子和薛蟠就不合,刚开始一时贪图个新鲜,久了自然就厌倦了,再加上本就有干血症,郁郁而终是可以想见的。
想到这里,李昭便笑道:“文龙兄所指的,可是那位香菱姑娘?”
两人来到偏厅就坐,薛蟠让人上茶,正牛饮了一口,就听到李昭这话,心中一咦,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李昭一番,突然笑道:“李兄是从哪里听说她的名字的?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姑娘,不过是我买来的丫鬟。
“也是因这丫头,我先前险些犯了事儿进了那应天府……我母亲和我那妹子原本还一直挡着不让我碰她,嘿嘿,这回倒好,进去镇府司蹲了一回,出来反倒因祸得福了。”
李昭看着薛蟠,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是什么福气,文龙兄自己也该晓得自个儿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扪心自问,你对那香菱,只是一时贪欢,还是有真情。”
薛蟠皱眉道:“不过是个丫鬟,什么真情贪欢,李兄也是男人,难道不知男欢女爱乃是人伦常事,却又有甚好避忌的。本大爷便就是图她的身子又如何,在我薛家却也不曾亏待了她,吃好喝好的。
“母亲和妹妹待她也从未苛责过,怎么在李兄口中,倒好像给我做妾,还是委屈了她似的。”
李昭知道说教惹人反感,尤其是薛蟠这种人,跟他讲什么大道理没用,如果不是因为看在自己救他一命的面子上,自己这样指指点点怕他就得翻脸了。
不过李昭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可知道,那香菱的来历?”
“难道李兄还能比爷更了解,自己的丫鬟从哪里来的?”
李昭笑道:“若说别的丫鬟,还难确定,可是这香菱,我却说得上来。她本是姑苏人士,原名甄英莲,家中也算大户,却在四岁时因带她的仆从失责被人牙子拐了,后被养大了,就卖给了金陵的冯渊。
“那冯渊本也是个浪荡子,见到香菱后,便立誓非她不娶,准备与她此后双宿双栖。哪想到,中途杀出来个薛文龙,非但将香菱抢走了,还让下人将那冯家大郎打死了。
“也是因此,文龙兄才惹上了人命官司,被应天府抓了。不过因那应天府尹贾雨村,与贾家有交情,念在薛家与贾家的关系上,帮了文龙兄一把。文龙兄,我说的可对?”
薛蟠起先听着还不以为意,但后面听到李昭提到了冯渊的事情,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和对方讲过,而这些事情,其实在外面流传的也不多。
最起码,宝玉、贾琏他们应该是不清楚的。
应天府的事情,就算传到顺天府来,也早就被粉饰得失了真,哪里会像李昭了解的这么清楚详细,还很真实。
所以此时薛蟠的表情很不好看,望着李昭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你怎知道这些?”
李昭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也是当文龙兄是朋友,才提点你两句。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知道那帮你解决了官司的贾雨村,跟香菱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薛蟠一脸懵逼,连火气也消减了两分。
他是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贾雨村的事情。
李昭道:“甄英莲,也就是香菱的生父,甄士隐乃是姑苏望族,当年贾雨村进京赶考,因落魄缺少银钱,是甄士隐接济了他,对他可谓有恩。结果这贾雨村非但没有回报,反倒恩将仇报,错判糊涂案。
“文龙兄,你该不会和在下说,你那桩案子是蒙了冤的,那贾雨村并未徇私庇护你吧?”
薛蟠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李昭又道:“虽然过去了许多年,贾雨村说是一时认不出来香菱,倒也不稀奇,不过徇私舞弊却是假不了的。”
“李兄不愧是绣衣卫,连这些事情都知晓。”薛蟠说着,突然又稀奇的看着李昭,嘿嘿道:“李兄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自然当真,其实文龙兄若是有机会去问一问那贾雨村,便知真假了。当然,他多半不会承认就是。”
不管是徇私枉法,还是恩将仇报,贾雨村都不会愿意承担这些骂名,何况后者实在的说,也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
“嘿嘿,咱可不信,这定是李兄瞎编乱造的说辞。该不会李兄是见那丫头长得可人,所以想要骗爷送给你吧?”薛蟠似乎突然智商上线了,不过还是显得很感人。
李昭嗤笑道:“文龙兄是把在下当傻子,还是觉得自己是蠢材,我若有如此想法,先前又何须救你,任你在牢中自生自灭,等你薛家人财尽散。我再来收纳了她,岂不更自在,也免得现在在这里惹你怀疑。”
见李昭似乎有些生气了,薛蟠赶紧低头赔不是,然后陪笑道:“咱就说李兄说趣不得,好没意思,不过玩笑之语也能当真。不过……”
“不过什么?”
薛蟠突然一咬牙,说道:“若是李兄真对那香菱……不,甄英莲有意,那爷就是把她让给你又如何?”
李昭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又觉得薛蟠这怕不是发疯了吧。
他还担心薛宝钗她们知道了会怀疑自己什么呢,赶紧解释道:“文龙兄怎么尽想一出是一出,若被宝姑娘和你母亲晓得了,怕要以为是我跳索尼,这不是害老子么?”
听李昭急得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薛蟠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越是如此说,为兄倒是越肯定,你定对那香菱有意,怕不是先前在府上的时候就已经……”
李昭直接无语,不过话说回来,这香菱如果给他,他肯定要啊,但他要是给生瓜……不是,给不了呢。
毕竟这事情还得看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意见,就不说因香菱的事情引发的后果,就说这即将纳妾了,转头新娘子却被送走了,还是新郎做主要送走的,这能算是怎么回事儿?
“啊呀!”
这时却听到外面突然一声惊叫,薛蟠立刻站起来喝问道:“是何人?”
李昭心底却是一笑,这外面这么大个活人靠近,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本来还在奇怪是哪个,但如果是薛姨妈估计就直接进来了,现在再听到声音,八成就是香菱了。
而等和薛蟠一起出来,果然看到就是那香菱。
虽然是第一次见,李昭却很容易辨认出对方来,因眉心那枚胭脂记太过显眼了,何况方才在厅堂内,伺候在薛姨妈身边的就两个丫鬟,香菱也明显比另一个更醒目些。
“你……你方才都听到了?”薛蟠望见香菱,下意识看了李昭一眼,然后却是先想起了问这个。
李昭瞥了薛蟠一眼,上寝取把香菱扶起来,不过只是抓着一边手臂,没有去碰其他地方,扶起来后也马上放开了。
对这些规矩,李昭自己无所谓但考虑到女方,该遵守还是得遵守。
香菱愣愣地,反应过来后却又怯怯地看了李昭一眼,然后才低声道:“多谢公子……”
李昭摆摆手笑道:“不当什么,却不知道可是薛伯母有什么吩咐?”
香菱似乎也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事情,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转头对薛蟠说道:“少爷,太太让我来问,你们可是要留在府上吃些东西再走?”
此时李昭和香菱站在一起,还真有些男才女貌的感觉。
薛蟠望见这一幕,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梗,头上仿佛也有些重。
先前跟李昭说他愿意把香菱让出去,虽有些玩笑之语,但在当时来说也算是真心。
尤其是李昭说的那些,如果都是当真的话,可想见李昭对香菱之事却是认真的。
薛蟠可不愿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绣衣卫朋友,因女人之事产生隔阂。
可现在又不知怎的,开始舍不得了。
于是等随口应付着“稍后过去”,打发了香菱先走之后,又看着她走出几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李昭,薛蟠便赶紧拖着李昭回到厅里,然后低声问道:“若我要拉你去和那贾雨村对质,你可愿意?”
李昭微微一怔,皱眉想了想说道:“其实文龙兄若真是有心,那且派人前去姑苏寻香菱生母便可,又何须找那贾雨村,他如今可未必还记得这恩人之事啊。”
薛蟠定定看了他半晌,就在李昭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时,他突然笑道:“那便如此,若找回了香菱……甄英莲的生母,那便是李兄说的当真,到时候我定当将她奉送上门。可若是没有找到人,李兄又欲何为?”
“到时文龙兄可任提一事,只要不是全然背我心意、也不是男盗女娼的恶事,在下都定当为兄台尽力办到。”
“好,一言为定!”
第一百八十六回、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薛蟠
“怎么,府上来客人了?”
薛宝钗一回来,就察觉有异。
虽是自家,不过她近来的行动都是不便让外界知晓的,甚至府上的下人也不能给他们知道,一不小心传出去,可能会对她名声有损。
所以她现在都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的小门出入,不容易惹人注意。
此时自然也是从此处进来,因看到了来“接应”她的香菱欲言又止的,才有此一问。
来到老宅后,薛宝钗倒也挺喜欢这里气氛,因地处僻静,平日里也没人往来,没有贾母院中姐姐妹妹们的热闹,少了些人气儿,但却有了更多的烟火气。
从后院小门过去就是一排普通的民宅,与这儿只有一条巷道相交,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稚童在边上草丛间嬉戏玩耍。
当然为了安全和私密起见,薛宝钗现在都坐着马车出入,赶车的自然是哥哥的护卫阿力,现在成了她的车夫,同时也是护卫她的安全。
这也是薛蟠知道了她的打算后做的决定,反正他还有两个小厮相陪,再提拔个护院去充任护卫就可以了。
此时阿力去安置马车,她跟莺儿一起进来,按往常香菱或是同喜会在这儿等着帮她开门等着一起进去的。
只是这次香菱关好门后,却迟迟不肯动,宝钗回头见她面有难色,才想到是有外人来,自己不方便过去。
毕竟这老宅的构造就是如此,从这里要到内宅去中间还得经中院大厅,到时候说不得就会被人看到。
香菱闷闷的点点头,说道:“大爷带了位客人回来,现在正在后堂,小姐要不要回避一下?”
薛宝钗奇怪道:“什么客人,哥哥居然还把他带到这府上来了?”
难道是荣国府的,宝玉暂时不可能,他伤还没好呢,先前自己一家出府的时候他都没能来送,只叫袭人他们过来,另据袭人描述,宝玉得知宝钗也要离他而去的时候很是失落。
不过林妹妹的时候他就失落了一回,所以宝钗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会是宝玉,那就是琏二哥了,他跟哥哥也有些臭味相投。
却听香菱说道:“那人好像姓李……”
“姓李?”薛宝钗愣了一下,脸色也是微喜。
她认得的、与薛蟠交好的李姓,那不就是李昭么?
而且以薛蟠的性子,李昭先前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带到府上来不奇怪。
先前李昭也是说他们住在荣国府上不方便才没有应薛蟠之邀,现在搬出来了,自然就能过来了。
既然是李昭的话,薛宝钗反倒没了那么多忌讳,当然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不过若是“不小心”被看到,那也没什么。
于是她便笑道:“既是哥哥带到府上来的客人,便是得了他的认可,也无需刻意避开。”
不过等往前继续走去,眼见香菱似乎还是有些神思不属,薛宝钗不免奇怪道:“你这是怎的了,虽往日看着呆呆地,却也不会像这样。”
香菱欲言又止,她这名字便是宝钗起的,先前刚到薛家的时候,薛蟠整日就想着给她开脸,是宝钗拦着,薛姨妈也才没有惯着薛蟠。
所以她对宝钗很是信任,此时干脆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晓得若是没有大爷和小姐、太太,便没有香菱的今日……”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尽管她总是看着呆呆地,但对于自己的身世,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因薛姨妈性情慈爱温和,她也一度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般看待。
被人牙子拐走的那些年,自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在薛家有人真心待她,她也自然将他们当成亲人一般。
就算薛蟠总让她觉得凶神恶煞,但听说自己要被许给薛蟠做妾,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知道自己还有另外的亲人,而且自己也不是被父母遗弃,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她心里面自然也会有些期望。
哪怕知道这些期望不太应该,更不应该在薛宝钗面前说出来。
薛宝钗莫名其妙,不知香菱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连忙和莺儿一起把她扶起来,然后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与那李公子有关?”
香菱红着眼眶道:“那位李公子说,香菱原是叫……姓甄,是姑苏人士,家长尚有长辈……小姐,香菱,要怎么办?”
薛宝钗默然,她也没有想到,香菱居然还有家人在世,而且看起来,她的身世还有些曲折。
当然了,本就是被人牙子培养来卖的,里面有些内情都是常事,只是突然让香菱知道了真相,甚至还知道了自己的亲人所在。
这种情况下,她难道还能劝她不去念想么?
“此事,你和太太说了么?”
若是香菱跟薛姨妈说了,以薛姨妈的性子,多半会怜惜她,然后让她入了薛蟠房里后,再让薛蟠遣人去帮她找。
香菱摇了摇头,她也就和宝钗会说这些话,虽然把薛姨妈当母亲,但薛姨妈毕竟不是她的母亲,宝钗却真像是她的姐姐一般,虽然二人年纪差不多,她其实还要大些。
因人牙子说的年纪,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了。
但先前听那位李公子所说,她是四岁时候被人牙子拐跑的,这么些年下来,她现在不是十七也有十六了。
宝钗沉吟片刻,便决定拉着她过去,此事就不必妈妈去操心了,自己跟哥哥商量着办了好了。
找人去姑苏找个人,按图索骥应该不难。
虽然肯定费时费力,但能帮香菱一把,也是值得的。
宝钗看似清冷,其实也有些菩萨心肠,只是大多时候事不关己,她也得顾全大局。
而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随自己心意就好。
只是等她来到了院中,却没有见到薛蟠和李昭的人影,问了下人,才知道他们吃完就已经出去了。
“太太呢?”没奈何,薛宝钗只能先将香菱的事情放下,却奇怪薛姨妈怎么好像躲着起来了。
等来到了母亲房前,她却见房门关着,同喜、同贵在门外像是两尊门神一般守着。
心里纳罕,她上前问了一声,等里面闷闷的应了,推门进去后,却见母亲居然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里头喝茶,“妈妈这是怎么了,平素最怕热了,却还穿上这么多?”
“我若不穿多些,岂不又被人看了去?”薛姨妈自觉失言,赶紧打住。
宝钗不禁好奇道:“妈妈说的什么,几时被人看去了?”接着想到先前的李昭,不禁惊讶道:“那位李公子……”
薛姨妈有些郁闷道:“此事倒是怪不得他,是你哥哥没个轻重,知道我爱在院中纳凉,却偏偏不管不顾,回来也不让人支应一声,就拉着人往里跑。我一时来不及躲,就被瞧见了。
“好在当时穿的厚实,只是脚被看到了……”
宝钗一时默然无言,只能安抚道:“妈妈到底是长辈,那位李公子也是知道轻重的,此事不会传出去的。何况便是如此,也无需如此戒备,反倒令人生疑。”
“我儿说的也是……”薛姨妈其实也是一时紧张过度了,好像生怕李昭兽性大发闯进来,或是薛蟠又不懂事把他招惹过来,所以才穿好衣服躲进屋子里。
现在也憋闷久了,额头香汗都出来了,便起身过来挽起了宝钗的手,笑道:“你哥哥整日就只知道陪着那些外人,我儿可陪我去吃些东西?今日可让他们做了你最爱吃的……”
等陪着薛姨妈吃完,薛宝钗回到自己屋里,其实这样的天气在外跑,对她也是个考验。
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林妹妹。
原本林妹妹跟她两个身体都不太好,一个怕冷一个怕热,她其实倒还好些,至少还有冷香丸能缓解热毒,林妹妹却是一个月里总有一多半时间得在床上渡过。
可这两次去林府见她,她却都是好生的,都能在院子里活动着,比起原先可不是好了太多。
再往前追溯些,其实早在她这趟回京,回到荣国府住的那几日,跟姐姐妹妹们打闹的时候,虽然性子还是喜静的多一些,但明显看得出面色红润不少、似乎体质越来越好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有了依靠,活得更自在,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跟着好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秘诀。
“小姐,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这些账本过后再看也是一样。”莺儿过来帮她揉揉肩膀,心疼的劝慰着。
薛宝钗摇摇头,“看完了再休息也是一样,何况我现在精神头好,脑子也是最清醒的时候。”
她这些日子,自然是在忙着检查家里的那些铺子。
之前出来找人帮忙的时候,其实就有所留意了。
她发现如当铺等,生意其实比自己原先所知的要好多了,每月给自己的账目,却明显少了不少。
虽然也有突然有天生意好的情况,但她去过几次,几个店铺也都是如此,难道自己运气就这么好?
想必不见得!
另外,“黛安芬”的那个营生,原本她还可有可无,但是最近在发现了一些事情后,她才突然意识到此事的价值。
赚多赚少不是最重要的,以此来结交人脉、编织关系网才是最重要的。
别看结交的都是内宅妇人、贵女小姐,但是枕头风有时候也是很有用的,一个两个没什么,但一起来,那可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
薛宝钗不知道自己缘何变得有些渴望权力,并如此有野心要掌控什么东西,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家其实是如此脆弱,她也不得不做些什么,以更好地保全自身。
本来如果能够入宫的话,或许可以直接从权力最高层入手,但现在另辟蹊径,其实也不错。
而她要做生意,要和那些内宅妇人打交道,就不可能再住在荣国府上,寄人篱下很不方便不说,到时候说不定还得给别人做嫁衣,所以才会一定要搬出来。
当然,薛宝钗也得考虑到另一个问题,自己一个黄花闺女,也不适合频繁出入别人家的内宅。
除非,她也成婚了,成了妇人,那自然忌讳就会比闺阁女子少很多,和那些太太、奶奶们的交往也会更加自如。
只是,自己能和谁成婚呢?
以前她想的是宝玉,但现在都从贾府搬出来了,自然不可能着落在宝玉身上。
什么“金玉良缘”的,作为知情者的薛宝钗,并不觉得这就是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
自己先前若是选上了秀女,哪还有宝玉什么事儿?
可惜,自己没选上,现在说好听了叫做待选,实际上就是落选了。
家里母亲不管事,哥哥不争气,担子没人担得起来。
可惜,若是自己是个男儿,又怎么会有这些烦扰,该自己做的事儿便做了。
薛家,也就不会……
“小姐、小姐……”
“啊?”
莺儿指着她手上,面色臊红道:“你一直拿着这个是在做什么?”
薛宝钗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手上竟是扯着那“黛安芬”的一件新式内衣,手指还在边沿轻轻摩挲着。
看起来就像是……
脸色一红,宝钗将东西放下,回头嗔道:“你方才又去了哪里?”
“方才太太打发人过来,说是大爷在外又惹事了,被人砸了脑袋,刚被那位李公子送回来呢。”
宝钗一听,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莺儿摇头道:“我一听说便回来告诉小姐,哪里晓得什么情况。”
薛宝钗对那哥哥真是又气又急,但没奈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还是得先紧着他。
跟莺儿一道来到了哥哥的屋子,却见这边已经挤满了人。
薛姨妈就在薛蟠的床沿坐着,哭泣不止。
旁边香菱也是失魂落魄,只有李昭站在另一边不发一语,静默的看着地面。
薛宝钗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那么许多,急忙问道:“哥哥这是怎的了,方才出去不还好好的么?”
李昭叹了口气,说道:“也怪我,此事其实是文龙兄替在下强出头,哪晓得那些人真个动手了。”
薛姨妈立刻恼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的人呢?抓我儿的时候,个个爽快,现在怎么却不见人影了?”
李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他们确实去得晚了些,不过也尽力了。至于动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早有病临时发作了,他们打完了文龙兄,就也全都倒下了。”
薛姨妈:“……”
薛宝钗:“……”
第一百八十七回、相商
其实这次的事情,还真怪不得薛蟠。
当然,也不怪李昭。
原本两人在薛府上吃了东西就准备出去耍耍,李昭既然都跟着薛蟠出来了,一时倒也不急着回去,他要带自己回薛府那就过来,要带自己去锦香院也就去看看。
当然了,他现在这身衣服有些扎眼,走在街上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了。
偏偏薛蟠还就喜欢这样,本来说是饭后出来走走消食,李昭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这样想要借自己狐假虎威。
看着那些百姓们都拿敬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飞熊服,旁边的薛蟠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李昭心里无语,但也由得他去了。
只要不是仗着有自己在身边去欺男霸女,就这么嘚瑟一下,也没什么好管的。
当然,以后也得看着点他,不能让他随便用自己的名头去干什么坏事,不然肯定得被这猪队友坑。
不过自然,有退避的,也就有不愿意退让的。
这回打了薛蟠的杨公子便是如此,哦,也就是那次打算坑李昭一笔,反手就被李昭掏干净私藏现银的李公子。
这是贾琏介绍的人,跟薛蟠显然不够交情,也不认得他。
原本在这路上突然偶遇,也是本来想要找找李昭的麻烦。
因为上次的事情,让他对李昭印象深刻,然后当晚就有人跑到自己家中胁迫自己劫掠财物,很难不让他将其联系起来。
当然真干什么他肯定也不敢,毕竟杨家虽然蛮有实力,但跟绣衣卫对着干,哪怕是个小旗官,那也是找死。
何况他虽然心里对李昭是有些怀疑的,但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一晚的就是他。
之所以会怀疑,也是跟后来得知李昭居然成了绣衣卫中人有关系。
就如先前所知,外界对于绣衣卫的认知,是不包含内勤的这一部分,大多人都觉得绣衣卫就是能够飞檐走壁、抄家灭门的武夫。
杨公子又不知道李昭先前是什么样的,还以为他本来就是靠着武艺才能得贾琏赏识,然后出头,得以脱籍并且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进入绣衣卫中的。
虽然因为家中父兄都在军中,按说杨公子比一般人要更了解一些规则,但绣衣卫本身也不是一个按规则办事的地方。
不管是文官武将,反正跟绣衣卫都是属于不对付的立场。
杨公子本来或许只是想要过过嘴瘾,尤其是看到原本在自己面前只能够畏畏缩缩的小人物,突然有一日身上披着一件皮就得让人另眼相看了,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转不过弯儿来。
他也想要试探一下,李昭究竟是不是那晚的人。
但没想到薛蟠这小子虎啊,虽然看着杨公子那阵势也明知道对方不太好惹,但眼见着李勇被他们堵上了,他顿时就想着强出头。
结果那边杨公子的一个帮闲以为他想做什么,立刻冲上去顶他。
薛蟠当时想也不想就赏了他一巴掌,而这帮闲平日也是欺负人习惯了的,顿时脑袋一热,就照着薛蟠的脑门来了一下。
薛蟠的脑壳当然不软,可他干架的经验不足啊,再加上常年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身体虚着呢,根本来不及躲闪。
而后面的李昭虽然其实提前预判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却因为有些距离他不好一下子展露真本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薛蟠挨了这一下,当场就眼冒金星倒地。
说来就是一个无意识地小举动引发的大骚乱,结果最后却又是薛蟠受了伤。
当然了,真实情况是他受的伤其实也不严重,当时也没有昏倒。
只是后面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都来不及起身,然后就在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之前,李昭先拖着他脱离了是非之地。
所以李昭此时在旁边看着薛姨妈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宝钗在一旁安抚着,也是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兄长的场面,心里就很无语。
杨公子那边的事情倒不必去担心,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之后去跟顾遥说一下,自己这是不知道碰到谁在暗中相助,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为了针对杨公子一伙。
真不知道自然是不可能,毕竟那些人的伤势都是一阳指弄出来的,不过就连吴百户当场都看不出来的事情,现场的那些百姓、杨公子和帮闲们自然也看不出来。
尤其是李昭熟练掌握了一阳指后,着重练的就是如何在暗中出手而不被人察觉。
这种远程攻击方式的确对他很有用,因他现在不便于曝露身份,关键时刻想要出手的话都会有所顾忌,若非如此的话,也没必要让薛蟠倒霉受伤了。
而随后为了避免再出什么意外,李昭自然是干脆将杨公子并他那一众帮闲干倒了,而且一阳指搭配十八针领会的穴位,基本八九不离十的都能打到自己想要的穴位上。
致死致残不至于,昏过去难受一阵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等之后回头再让顾遥出面,杨公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杨家和绣衣卫比起来也啥都不算,五城兵马司两边都惹不起,只会置身事外独善其身,更不可能来找李昭这边的麻烦。
至于薛蟠这边,他也算是受害者嘛,其实让薛姨妈他们去闹一闹,也肯定会没事的。
先前才刚被冤枉过,舆论肯定对他是同情居多。
反正这事情先把自己两人摘出去,至于之后脏水是泼到“破晓”身上,还是暗卫的好兄弟们继续背黑锅,那就不关李昭的事情了。
不过薛蟠的演技不过关,薛宝钗的观察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的,所以之后暴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蟠儿,你……”薛姨妈气急,指着薛蟠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眼泪都要流干了,结果跟她说都是假的,浪费感情了?
薛宝钗也是头疼又心累,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李昭。
李昭立刻摆摆手,直接把薛蟠卖了,谁叫他这么没用呢:“夫人、宝姑娘,实在是文龙兄一再要求,在下不想误了交情,才暂时帮他瞒着一下。
“而且虽未真个昏过去,不过文龙兄受的伤也是真的,此事若对外说起来,正可说文龙兄至今昏迷未醒,如此也省的那边来找麻烦。”
宝钗一想也正是如此,然后转头叫住莺儿,吩咐道:“去请大夫……”
“且慢!”李昭叫住了她,然后轻咳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也略通医理。”
薛蟠忍不住道:“李兄,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别再演了。”
却原来先前他跟李昭商量好的,他装病人李昭当大夫,互相打配合。
不过如今他这病人已被戳穿了,虽然李昭也说他受了伤,但薛姨妈她们都不会再相信了,只是也不可能因此追究他什么,谁叫这是他们的儿子和哥哥呢。
李昭摇摇头道:“你这病人半真半假,我这大夫可是真的。那南安老太妃你们可认得?”
薛姨妈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南安郡王家那位老太妃?”
李昭点点头,笑道:“先前老太妃路上受惊,回府便病了,还是我去治好的。”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薛蟠是不知道,但她们先前可都有听说的,薛宝钗更忍不住问道:“莫非,你就是那位医好了老太妃的年轻大夫?”
她这几日在外头,自然消息要灵通一些,听说了老太妃身体大好的事情,还听说不是太医、而是一个不知来由的年轻大夫治好的。
消息是从南安郡王府传出来的,多半为真,只是那些人大多也不清楚李昭的身份。
而且因为南安太妃的情况尚未稳定下来,北静王等人也不愿意此事过多往外流传,自然也不会去证实。
这大概也是,至今也不见皇帝有封赏的原因。
还得观察观察,说不定什么时候再让李昭去看一次,确认一下。
李昭点点头,说道:“看来宝姑娘的消息倒算灵通,你们对外自可以说请了医治老太妃的大夫来看,此事越少人晓得,也就越不容易外泄。”
薛宝钗深深望了李昭一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去吩咐下去。
主要是让这边几个丫鬟、小厮注意不要外传消息,他们本就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其实也是能信得过的,何况此事也不至于引来别人的探寻,这就是以防万一。
然后这几天都让他们在这里伺候着,也让薛蟠莫要外出,以免被看破。
薛蟠立刻就不满意了,“我并无大碍,再说了……就说,就说是大夫将我治好不就行了?”
薛宝钗白了他一眼,说道:“受了伤,便是治好了,也得静养一段时日。你要是现在就这么出去,岂不惹人怀疑?”
薛蟠嘟嘟囔囔道:“惹什么怀疑,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聪慧……”
薛宝钗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李昭在旁边看着、听着,哥哥还说这样的话,总让她有几分羞恼,干脆不再管他,转身对薛姨妈说道:“母亲,既然哥哥无碍,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薛姨妈又瞪了薛蟠一眼,薛蟠只能讪讪一笑。
而等薛姨妈走了,薛宝钗却过来对李昭说道:“李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蟠在后面又叫道:“妹妹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宝钗根本不理会他,李昭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宝钗到了门边上。
等左右都只有莺儿一个丫鬟了,宝钗先是福了一礼,谢道:“若非李大哥,我哥哥怕真会有什么损伤。”
李昭摆摆手道:“与我无关,若不是我的关系,蟠哥儿还未必会受伤,说来还是我牵连了他呢。”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李大哥,你也晓得,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让他待在府上,他怕是安分不住,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还是不要请了,李昭原想这么说的,不过看着那对明眸注视着自己,瞳仁里亦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仿佛将自己装在了那眼中,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宝姑娘但说无妨!”
“能否请李大哥这些日子,有时间多来府上做客,也能陪哥哥说说话。”宝钗说着,又解释道:“我也晓得这有些为难,李大哥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但我妈妈管不住他,我也……有事要做,怕是没两日他待不住了,便要跑出去。若是李大哥能偶尔过来看看,担待担待他,也让他能有个念想。”
李昭面色有些古怪,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的感觉。
不过薛蟠现在是真把他当哥们儿了,他没那个意思薛蟠也就绝不会再往那个方向想,又不是大脸宝。
另外就是,能够常有到薛家来的正当理由,这是求之不得啊。
其实绣衣卫的日常工作并没有那么紧张,尤其是他这一旗的人,都是和寻常在衙门里做事的人一样,“朝九晚五”,规律而单调。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李昭当然也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自己的事情。
“我与文龙相交一场,再说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只是宝姑娘和夫人不要嫌我叨扰才是……”
宝钗想到先前薛姨妈提及的事情,但看了李昭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似乎全然不记得那回事儿,她自然也不会再提起。
然后李昭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先前我帮蟠哥儿看过一下身子,许是先前在镇府司中被抽打太多,身上留有一些暗创,也早该悉心调养一番。
“只是我毕竟不好劝他,劝了他也未必会听,所以此次倒也是个机会。我会定期过来给他以针灸疗养一番,旬月之间就能见效。”
典狱的那几位虽然经验老到,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点后患都不留。
薛蟠这还算是好的了,只要好好调养,其实自然也能恢复的过来。
当然指望他安分静养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说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薛宝钗刚开始听的不免有些紧张,直到最后才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多谢李大哥……还有,那‘黛安芬’的事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突然又一红。
李昭没注意,问道:“怎么了?”
“我让徐掌柜——就是我家布行的掌柜,与邢老板说了,他说还要与李大哥这边计较一番。”
章一百八十八回、三国
“哦,此事……宝姑娘不要误会,这营生的确是我先前带着邢老叔一起做起来的,只是后来我成了绣衣卫,不方便再管此事,便连同我的那份一起转给了邢老叔。
“后来便是碰到文龙之后的这些事情了,邢老叔又叫了我回来帮忙,原是想着以我玄衣使者的身份,吓一吓文龙兄,好谈成此事。不过哪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原是这样……”宝钗浅浅一笑,突然又笑道:“那不如,李大哥便再回来。若是邢老板不愿,那就在我薛家的那份里,分润一些给李大哥。如何?”
李昭愣了一下,然后望着宝钗,心想宝姐姐就是上道啊。
他故作犹豫道:“这怕是不太好吧,既是薛家和邢老叔谈成的,我不过顶多是个中人,何况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合适……”
薛宝钗却笑道:“若是李大哥信得过我薛……薛家,我已与那邢老板分作七三,再拿一成干股与李大哥。”
眼见李昭还是犹豫,她便又补充道:“其实,这倒也不是白白分给李大哥的。李大哥前番在林府客房时候,与我哥哥说的那些话,可不知还曾记得。
“因当时匆忙,我还……呵,便只记得一些大概,李大哥可否再另拟出一个章程来,到时也有可参详。”
李昭了然过来,原来还有这个目的,他还以为宝钗已经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呢。
咳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何况宝钗并非林妹妹,思考问题也更加偏理性些。
反正在商言商,也算是好事情,要不然真是无事献殷勤,反倒才真该要警惕了。
“当时都是随意想的一些,宝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回去便拟个章程给你就是了。”
宝钗笑道:“既然李大哥与我哥哥是诚意相交,又帮了他良多,总不好再让你平白耗费功夫。若是李大哥不要,我反倒不敢用你的那些个主意了。”
“哈哈哈……”李昭爽朗的大笑了一阵,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不过,他之前说当时只是随意想想,虽不全是,但也不算骗人,起码当时也是临时想了,还不全面。
如果是现在再仔细考量一番的话,肯定就不会如那次那样粗糙了。
而且,内衣的营生到底只是小众,因时代所限,在扩张中不可能将此作为主流,要铺开市场的话,还是需要走成衣的路子,而这必然就需要宣传。
也就是这时代不能搞得太过,不然李昭还真想弄出一个维密来。
但是走秀应该还是可以的,女的不行也可以用男的,穿上各种衣服来展示,到时候再在衣服上印些广告……
咳咳,当然,这些超前的想法,暂时也就只能是想法,东西没做出来、生意没铺开来之前,都没有进入议题的必要。
而真正讨论的时候,也必须要考虑到现实的种种限制,万一引起朝廷或是某些老朽文人的注意,说他们有伤风化,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代说保守确实保守,但某些人群里面放得开也是挺放得开的,就看如何利用这种放开的心态,又不会去触碰到保守的逆鳞了。
反正这些东西李昭也都只会稍微提一提,只当是先埋个伏笔,后面真到那份儿上了,再来详细讨论也不迟。
不知不觉,两人却也在这里聊了许久,李昭早早回过神来,心里一动,往旁边一看,却见薛蟠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门边上,就那样看着他们。
也就是他们都在认真讨论事情,不然说不定薛蟠得上前来赶人了。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妹夫?
跟着薛宝钗也注意到了薛蟠,然后才意识到这不知不觉地,自己竟是跟着李昭在这旁边讨论了不少时间。
虽然他们都谨守礼节,也是认认真真在讨论,并没有做旁的,但毕竟也是闺阁中的女子与外男之间的接触,多了总是不好的。
也就好在此时周围都没人看到,不然难保不会有风言。
宝钗只能向李昭歉意一笑,说道:“李大哥请随意,你说的事情,我会再去好好想想,便先回去了。”
“宝姑娘慢走……”李昭看着薛宝钗又过去跟薛蟠招呼了一声,然后才带着莺儿转身离开。
然后不多久,薛蟠挪到了他身边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突然嘿嘿笑道:“李兄弟,方才与我那妹子在说些什么?”
李昭看了他一眼,淡淡都:“不过是些生意上的事情,便是和文龙兄说了,你也听不懂。”
薛蟠莫名一窒,然后羞恼道:“爷好歹也是打小在商铺里来去的,来京后,查账收账也没少去,怎么就作什么都不懂得了?”
李昭便随口说了一些,问道:“蟠大爷,不知对此有什么看法?”
薛蟠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李昭便嗤笑着上前推了他一把道:“行了,当我还不晓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放心,在下有自知之明,我与宝姑娘身份相差悬殊,不会有甚不该有的期望。”
李昭这么说,薛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看了看左右,把李昭拉进房间,才小声继续说道:“只是我妈妈寄望于妹妹和宝玉……”
李昭了然,跟着却又迟疑道:“可那位宝二爷,似乎对林姑娘另眼相看?”
薛蟠嗤笑道:“大男儿,多几个女人又有何妨?”
李昭无语,这薛蟠的思维果然不可以常人而语,一般人碰到这种话题,不都应该开始心疼妹妹的么。
不过他很快便又直指核心问题:“薛兄,别怪我有些话说的不客气。你觉得,以薛家如今的家世,与林家相比如何?”
见薛蟠一下子沉默不语,他摇头道:“这便是问题所在了,不管是薛家还是林家,与荣府的关系都算亲近。王夫人虽然喜欢宝钗,但政老爷那边,肯定更偏向林大人。
“再加上荣府那位老太太,对宝玉和林姑娘都颇为喜欢,他们自然会更偏向于林姑娘。而你们薛家,和他们林家,如何选择,相信让王夫人来选,也不难作出决定。文龙兄觉得呢?”
薛蟠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李昭说的没错。
李昭便再加了一把火:“既然争不过,那只要林姑娘那边愿意,宝玉肯定也愿意,她便是正妻,难道宝姑娘愿意去做妾,还是文龙兄觉得,自己妹妹和其他女人分享男人没有关系,甚至做小也没有关系?”
薛蟠脸色有些难看了,感觉就是李昭用他刚刚说的话来打他的脸,可他却没法反驳。
不过过了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李昭,说道:“你的意思是,宝钗与宝玉没戏了,难道与你就……”
李昭立刻摆手道:“薛兄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与你分析情势,你却反倒怀疑在下的用心?”
薛蟠讪讪摇头,“李兄且说、且说……”
李昭翻了个白眼,然后故作沉吟道:“不过就我所知,林姑娘与贾宝玉已经闹了两番不愉快,如今虽然宝玉怕是还对林姑娘心心念念,但林姑娘那边,未必还对他有什么念想。
“当然,两家关系亲近,往后也可能还有往来,若是宝玉执意而行,年长日久,林姑娘未尝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宝姑娘若想要成行,便只能想办法,先破坏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薛蟠摇摇头道:“妹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李昭微笑不语,薛宝钗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现在说不准,但如果还是像先前那样住在荣国府里,铁了心在大脸宝那一棵树上吊死的话,那为了沉没成本,她后面肯定也少不了弄些手段。
大观园里的这些姑娘,可是各有心思,没有一个是完全的傻白甜。
薛宝钗会搞事情,林黛玉又何尝不会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排斥其他人?
但这也正是她们的魅力所在,若是完全失却了自我,只是一具漂亮的空壳,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如果能够把这些互相不对付的摆到一起,哪怕看着她们在后院每天勾心斗角也挺有意思的,反正李昭有那个能力,她们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自己。
当然,这个想法还很遥远,现在也就只能想一想,但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人生目标”。
李昭此时跟薛蟠说这些,当然是想要先掐断宝玉那边的可能,让林妹妹和他有个彻底的了断。
先前告诉林黛玉的那方法,不管她有没有告诉林如海,也不管林如海之后会不会实施,自己都有必要做个两手准备。
七月快过去了,等八月初三那日,贾母生辰的时候,林黛玉肯定还得入荣国府一趟,估计就得在里面住下来了。
甚至说不准,宝玉会央求、贾母也会一力促成,让林黛玉在荣府多住些时日。
贾母只要说是让林妹妹多陪陪他,黛玉很可能会心软,林如海也将无法拒绝。
那么宝玉肯定会趁这个时间,好好和黛玉套关系。
都说距离产生美,两人隔了这么久没有见面,或许林妹妹对他的那些不好的印象又会淡去,继而想起他们之前相互陪伴的日子。
宝玉再伏低做小一下,这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且这小子聪明着呢,尤其是在对付女人上面,先前的一些手段用不上,他肯定就会改变策略了。
林黛玉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除了宝玉之外,接触过最多的外男,反倒是李昭。
而李昭现下自然还是没法和宝玉相比的,她最多是当做长兄一般。
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的确是很容易被宝玉重新打动。
李昭要避免这种可能,所以找上了薛蟠。
当然,薛蟠是为了妹妹宝钗的幸福,但若是让宝玉知道了他在其中的作为,那宝钗自然也会受到牵连,金玉良缘与木石前盟都鸡飞蛋打,而李昭却等于是一箭双雕。
薛蟠自然想不到这些,他的确被李昭说动了,然后却又异想天开道:“若照李兄弟这么说,那宝钗该回荣府再住下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李昭却是暗自摇头,他已经确定,他们这次搬家是宝钗力主的,恐怕她心里面对于宝玉的念想也没那么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薛蟠的事情上,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比如说对比林黛玉如今的生活,比如说贾家在此事上不冷不热的态度,再比如说李昭这个“仁义”的朋友。
所以如果要再搬回去,恐怕宝钗就第一个不会同意。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薛蟠了,让他自己找薛宝钗去碰壁吧。
“哈哈,贤弟这一番话,直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
李昭感觉这话仿佛有些熟悉,问了才知道,他最近没少听三国的说书,已经入了迷了。
也难怪他先前在街上碰到那杨公子会起性子,怕也是三国听多了激起的火气。
想到这里,李昭突然又笑道:“文龙兄,你这几日在府上若是憋闷,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好好解闷。不过这却需要找人制些东西,不知你可有熟识的工匠?”
薛蟠挠挠头道:“这个,你可去问问吴掌柜,他与工部那些人接触多些。”
吴掌柜就是薛家的棺材铺的管事人,接收了不少工部退下来的废旧木材,自然接触不少。
薛蟠又好奇道:“不知贤弟要做的是什么东西,莫非,与三国有关?”
“等出来了,你就晓得了。”李昭微微一笑,保持神秘。
然后等与薛蟠告辞,出了薛府,李昭正要离开,路上却正好碰到五城兵马司的一些人过来。
他立刻迎上去道:“你等可是来这寻那薛文龙的?”
前头一个领头的拱手道:“正是,敢问这位大人……”
“南镇抚司小旗李昭,今日便是我与那薛文龙在路上,正撞见了那杨公子一行,他们不问是非上来堵路,薛文龙上前讨教,哪想到对面上来便打,如今他还昏迷不醒。
“至于杨公子那行人究竟是被谁所伤,我也不晓得,想是犯了天规,冥冥中自有惩戒。”
眼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憋不住笑,兵马司的人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只当是在故意讽刺。
毕竟绣衣卫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子的“天兵”,犯在他手上,说是犯了天规也没什么问题。
而既然有绣衣卫的人掺和在其中,这事情他们管不了,所以低声商议一番之后,也只能先告辞。
李昭看着他们走远,便也往南镇抚司方向回去,打算先去跟顾遥报告一番,免得被那边先发制人,自己回去反倒不好解释。
第一百八十九回、赏罚
转眼之间,又是几日过去。
薛蟠听了劝,耐着性子没有出去,对外的说法自然是他被伤到了脑袋,虽然已经不再昏迷了,但仍然时不时的头疼,只能在家中静养。
而另一边,那杨公子家里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他们这时候没法去追究薛家,对于李昭这边,有着南镇抚司的招牌在,他们也不敢招惹,只能是督促五城兵马司,尽快清查当时附近的人。
五城兵马司夹在各方受气,似乎也破罐子破摔,然后拿平民撒气,挨家挨户的搜索,搞得一阵鸡飞狗跳。
于是到了两日后的八月初一上朝时,兰台寺卿王政站出来弹劾五城兵马司扰民、顺天府失职,一下子将矛头对准了帝党的两个重要位置。
皇帝当政,军权肯定是首先要抓到手里的,而管辖京城治安、民生的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自然都是他安排的人。
但此举不仅没有激怒皇帝,反倒让他欣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也正是感到威胁、着急了,才会行此下策手段。
于是皇帝直接训斥了一番五城兵马司总兵官与顺天府尹后,又着刑部与其配合,早日拿到凶手,然后就顺势转到了杨公子的事情上。
“朕闻那李昭,前番才助大理寺侦破工部命案,朕尚未来得及加以封赏,便有人当街寻衅,若是不加以惩处,岂非让功臣寒心?”
这话让众大臣都是面面相觑,不是没有人想到皇帝的意图,不过他们有各自考虑,这时候都不会出来说话。
而那五军营的杨将军,立刻出来请罪,并表示自己已经令杨公子在家中闭门思过,皇帝但有责罚,都是他管教不严之罪。
李昭下手注意分寸,只是让他们昏迷倒地,可能有些后遗症,但是后面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公子只知道自己一醒过来,就迎来了父亲的雷霆震怒,然后就是禁足令。
至于杨将军之后让五城兵马司找出凶手,也是寻常事尔,本来他们就是京城权贵们的便桶,有什么事情都是压在他们头上,哪想到这次他们居然会这么搞。
结果他们被皇帝轻飘飘放过,王政因目的达到,也不再追究,杨将军反倒得来承担全部责任了。
众人心下戚戚,都深感为子女所累者,实乃是家门不幸。
但子不教,父之过,此圣人教诲也,修身齐家都做不到,何以治国平天下?
何况此事一切本就是因杨家父子而起,他们怎么也不算冤枉。
皇帝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去了他的军权,令他也在家中闭门思过,而其子杨公子,还得带着他那般不知好歹的帮闲们再去找薛蟠与李昭登门致歉。
之后的朝议云云,自然就跟李昭无关了。
李昭其实也是后来人都来了,才得知了自己还要接受杨公子的道歉。
皇帝在当朝亲自下的旨意,谁敢不尊?
而且这一次之后,许多人也算是看出来了,李昭似乎颇得皇帝的注意,那次特意把他加在了封赏圣旨的末尾,后面更是成为绣衣卫,不是偶然。
此时李昭看着那杨公子捂着嗡嗡的脑袋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心里倒也没什么激动。
“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却也不必再另外挑个时间了,我陪着杨公子,一块儿去薛府如何?”
李昭这话让杨公子心里恨得牙痒痒,这看起来就好像是自己要跟他道两次歉一样。
道歉当然不算什么,对他的那些帮闲来讲,只是道歉算是法外开恩了。
但对于杨公子来说,这一次道歉绝对是含着血泪的,自己父子都失了面子,父子更是连兵权都丢了。
虽然以杨将军的资历,皇帝也最多是晾着他一回,也给他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家里的关系,之后肯定还会起复,但仕途因这一个坎坷,不知要耽搁多少。
要知道杨将军的年纪,本来还是有希望再进一步的,这下子等于是希望直接没了。
怪自己么?杨公子肯定不会觉得怪自己,他虽然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得,肯定和李昭有关系,是他在从中捣鬼。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上一次自己才墨了他的钱,当晚便有人来找自己,把自己的现银都抢走了,这次街上碰到,干脆当场都倒下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非意外。
只是他也不知道李昭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
咦,听父亲说皇帝对他十分关照,难道他跟天子……
不管杨公子心里怎么想,这时候他也没法反驳李昭的要求,要不然回去又得挨骂。
这要是李昭上报说他道歉不诚恳怎么办?
于是一行人只能再跟着李昭离开南镇抚司,往八大胡同薛府那边走去。
而后边的顾遥看着这一大群人,尤其是最前面看着身板最小但却最挺拔的李昭,不禁摇了摇头道:“这李昭果然是不简单啊,亏得咱们那次去找他没给他脸……”
旁边他两个忠实小弟齐齐点头,深以为然。
虽然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像是皇帝在维护绣衣卫、维护自己的颜面,又或者是趁机想要做些什么事,但很多人还是会自然算在了李昭的头上。
不管是走了狗屎运得了皇帝的荣宠,还是有什么能力被皇帝看重,很显然一个有天子厚爱加身的绣衣卫,又比一个普通绣衣卫要更高一层。
反正对大多数人来讲,能不去招惹就别去招惹,不然杨家父子就是前车之鉴。
这种事儿谁知道呢?
薛蟠此时当然是在府上,当然,以薛蟠那性子不是个耐得住的,主要还是李昭真给他捣鼓出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让他带着自己的小厮、下人们一起耍着,结果入了迷,一时竟还舍不得出来了。
再加上薛家对下人管教的还是不错的,并没有让消息出来,所以外界包括杨公子他们,都还以为薛蟠此时还受着伤呢。
听说薛姨妈也拖着香菱跟薛蟠顽,然后薛蟠便让李昭再做一副送过去,想来也是被勾起了兴致。
不知道宝钗后面有没有参与……
说起香菱,原本是薛蟠说要纳妾的,但他这情况,肯定不适合操办了。
而且薛蟠自己又说是有些什么事儿,要延后一番。
薛姨妈不疑有他,自然都依着他。
不过李昭来到这里,没有先见到薛蟠他们,反倒是先在厅堂里看到了贾琏。
这倒也不奇怪,就不说贾、薛两家的关系,贾琏和薛蟠私底下也是有交情的。
也就是宝玉现在还在床上休养他的小屁屁,不然他也得过来凑热闹,毕竟宝姐姐也在这儿呢。
第一百九十回、巧遇
说起来,跟贾琏也是许久没见过了。
上一见面,还得追溯到找他去向杨公子“买官”的时候。
后来李昭再没去过荣国府,甚至没有回过宁荣街,跟平儿、柱儿他们也再没有什么往来联系。
倒是听说李婶有回去过两次看望一下,但或许是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就离开,后来也没有再想着回去的事情了。
毕竟她现在跟着李昭是越过越好,到了那边见的朋友大多都是比她混得差的,看着她现在这样难免心里不平衡,李婶又不愿意给李昭惹事,干脆就不去招惹他们了。
当然了,通过那一次,李昭确认贾琏跟杨公子的关系其实也就一般,至少没有到推心置腹的份上。
本来嘛,像这种酒肉朋友,还指望着能够推心置腹,那该是多幼稚单纯的想法。
想来贾琏自己也知道这点,就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也被杨公子耍了一道的事情。
反正这一次见到,其实场面挺尴尬的。
贾琏看到杨公子,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来打招呼,毕竟该听说的事情他都听说了。
如果说在外边,那说声不打不相识,肯定就跟杨公子继续厮混去了,但现在在薛府,总不好当着人家家里人的面,跟刚把他们少爷打了的人亲热。
杨公子就更别说了,在南镇抚司那边还好说,起码没有他认识的人,在一堆陌生人面前他做什么,掉面子归掉面子但也能够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而来到薛府道歉,当着李昭的面也就当着他的面了,反正之前才跟他说过了。
可现在又多了贾琏一个熟人,还是他打心眼里不怎么瞧得起的人。
都是公子哥,虽然贾家的门楣高,但给贾琏的加成还真没怎么多,他在外头其实看不上他的人挺多的,尤其是杨公子这种,家里父兄都是实权、自己也谋了个好位置的,虽然也是挂职。
在熟人面前丢脸,那感觉都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只想要绕道而走,可又知道不可能。
反倒是这边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琏二爷……”
“哈哈,没成想好些日子没见,昭儿你却是越发成才了。”贾琏回头看到李昭,却是很有些热乎劲儿,似乎也浑然没有在意先前李昭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了宁荣街,之后也没再找过他。
这让李昭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不太像是他的性子。
然后李昭便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庆儿,方才似乎也是注意到自己,故意想躲一躲,但哪里躲得过去,毕竟贾琏肯定是要和李昭打招呼的,而李昭主动走过来,他也不可能这时候突然跑开。
“哦对,你们两个,当初还闹了些别扭,不过这么久时间过去了,如今昭儿你也算是发达了,也不必再计较当初些许小事请了。”贾琏笑道:“便听我一句,和解了如何?”
李昭脸色淡然,心中冷笑。
那是一点别扭么,对方根本是要置前身于死地。
好歹是承了这留下来的身体和身份的情,李昭当然不可能给庆儿什么好脸色。
而他不主动,贾琏便把目光看向了庆儿。
没办法,这种时候肯定是地位低的先得站出来,何况那事儿本就是他这边有错在先,贾琏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其实若是昭儿还在府上,那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不过这些日子发觉还是庆儿用得称心,而李昭毕竟是外人了,隔着一层,总不可能因为他的关系,让自己有好用的小厮却不用了吧?
贾琏还不觉得李昭有这个面子,绣衣卫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自己的奴才?
他给不给面子是他的事情,李昭这边可不能蹬鼻子上脸,不然也免不了被说闲话呢。
庆儿就有些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道了一声:“李爷……”
李昭瞥了他一眼,突然轻笑道:“原来是庆儿,许久不曾相见,看你气色不错,看来近来过得很是滋润啊。”
跟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视线在庆儿与贾琏之间流转了一番。
而且上面看看,又下面看看,眼神颇有深意,话里同样也有深意。
到底是活得滋润,还是活儿滋润,怕是还不好说哦……
贾琏还没什么感觉,大概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庆儿却有些受不了了,感觉那目光仿佛能够穿过自己的衣服,看到自己身体深处一样。
可是如今李昭身份不同了,其实就算是贾琏对他另眼相看,庆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李昭的身份太扎眼了。
尽管他今日并没有穿上玄衣出来,但那绣衣卫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庆儿无法忽略。
而李昭却没去在意他了,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对现在的李昭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当然,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李昭不管贾琏有没有要恶心自己的心思,反正他看到这家伙就是骨子里的不舒服。
也就是现在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李昭也暂时不会对他下手。
让他知道自己在盯着他就可以了,提心吊胆过一段日子,若有机会再顺便解决了他的问题,多好?
这时应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转头拉着杨公子,李昭似乎突然恍然道:“琏二爷,这位杨公子,似乎还是你的熟识?”
虽然知道薛府的下人们不敢对自己有什么非议,贾琏还是有些尴尬,说道:“不过见过几面,算不得熟识。”
杨公子也苦笑道:“李小旗,先前之事,算是在下之过,等会儿便将那几张银票补还给阁下。可否请阁下高抬贵手,让在下进去看看薛大哥?”
“呵呵……”李昭其实也有些故意拖延时间的想法,好让薛府的下人提前去通知薛蟠那边。
鬼知道那厮现在在做什么,这要是他们过去,正好撞见他们在玩“牌令”,岂不是尴尬。
虽然以杨公子现在的姿态,估计也没有反杀的能力了,但李昭还是希望尽量不要留下话柄和后患。
此时揣摩着时间估计差不多了,便回过头对贾琏说道:“那就一起吧,二爷?”
贾琏却摆摆手道:“我是方才才看过蟠哥儿出来的,正准备走呢,正好你们过来,才耽搁了一下。”
“哦,原是如此,那二爷慢走……”
“哎!”贾琏却摆摆手,突然挽过李昭的手,亲热的笑道:“我倒是还另有些事情要找你,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李昭被他拉到了一边,挣开了手,才有些奇怪道:“二爷这是……”
“嗨,你我如今不算主仆,你也不是荣府的下人了,如今又是在绣衣卫当差,在外头也得照顾几分面子,往后便叫我一声琏二哥便是了。”
第二百回、请求【元旦快乐】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李昭立刻警惕,不过却也打蛇顺棍上,拱手道:“那我便不客气了,琏二哥。”
看着李昭老实不客气,私底下就改口了,倒像是早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一样,贾琏滞了一下,才勉强笑道:“呵呵,正该如此才是。”
反正他心里是不是瞧得起李昭不好说,但是面上肯定都要以示亲热。
何况,现下明显是有事相求的,求人先矮三分,所以也不跟李昭计较这个了。
李昭却又问道:“二哥,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贾琏吸了口气,沉吟道:“我方才去看蟠哥儿的时候,与他说起了你,听他提及一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先前,可是救治过那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
李昭心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便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这么说来……”贾琏说着,看了眼旁边的庆儿,庆儿立刻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其实先前那距离他已经听不清了,但显然贾琏还是不太放心。
眼见他如此上道,贾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又凑上来,低声道:“莫非,昭儿你那仙药还有?”
李昭知道,他是说的给林如海服用的九转还魂丹,贾琏也算是极少数明确知道这丹药存在的人了。
虽然自己现在又有了一颗……
李昭摇摇头,说道:“不是用药,是我会一套针法,帮老太妃针灸,刺激她的体魄,令其重换生机,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这些日子老太妃那边也没有来找他,想来那一次的医治很成功,她的身体真正大好了。
不过李昭预计要不了多久,那灵气的效果就会开始下降,毕竟是第一次,李昭不敢一次下得太猛,担心老太妃承受不住,灌输的灵气很有限。
到时候估计那边就还得来找上自己了,主动登门是不可能的,按照林如海说地,做戏就要做足全套,不能够让人轻易看出自己在里头是耍了什么心眼的。
他没有说自己还有没有药,而贾琏也没有注意这个,而是惊奇道:“昭儿你,这难道又是那仙人所授?”
现在还相信李昭当初那一套说辞的,似乎就只有贾琏了。
当然,他是不是真信也不好说。
李昭苦笑道:“与仙人无关,这却是涉及到小弟的家学。原本在府上的时候都是偷偷找时间练习,却又不敢让大家晓得,生怕以为我在行巫蛊之事,其实只是练习如何运针。
“当然如今却可与大家一说,不过此次能成,也有几分运气,也是小弟够胆大心细,敢去尝试。而那些太医们,顾虑多多……”
“那这岂不是正好?”
“琏二哥说的什么?”
贾琏反应过来,便又低声道:“此事原没有什么,是宁府我那珍兄弟,他那儿媳秦氏身体抱恙,请过太医来,却也无法。和老太妃那边情形一般,但又不能、亦不敢强逼太医动手。
“我既然从蟠哥儿那边得知你竟然救了老太妃,还以为你尚留有与林姑父的那种丹药,便想来帮他求上一枚,也知道那丹药珍贵,能有两颗,怕也难有第三枚,想求得怕不容易。
“但如今既然昭儿还有这一手针灸的功夫,那却是正可以过去,帮我那侄媳妇好生看一看。若能成,想那宁国府那边,也不会亏待你的。”
李昭心头微动,秦可卿如今居然还没死。
哦也对,刚入京时候在荣禧堂中,还听到贾珍说她之前的病情,好转了呢。
这又病了,也不知道是先前就没好全,旧病复发,还是又添了新患。
他离了荣国府之后,就在其中闭塞,听不到府上的消息了。
原本在宁荣街的时候,还能发展一下,让柱儿帮自己探听探听,就跟在林府的烟儿、熙儿一般,但如今到了南镇抚司那边,寻常也跟他们没有交集了。
连荣国府上的消息都听不到了,何况这宁国府上素来没有交情的,自然更不会晓得这边的发展如何。
不过如果按照正常这样发展下去,估计那秦氏的确也撑不了多久了。
本来上次的病估计就没好全,只是天气转好了之后,身体再好了些,结果这眼看着盛夏当头,却又病了。
这种病一拖就是很久,若是不能尽快治好,等入秋甚至入冬,只会更加重,怕就是救不回来了。
若是有机会救治秦可卿,李昭自然没有意见,但他也不会傻傻的直接就答应。
此时就面露迟疑,说道:“二哥勿怪,非是小弟不肯出手相帮,只是我那点微末本事,上次救治老太妃,已是误打误撞。当时也抱了必死的决心,幸得天佑,方才能够顺利。
“况且,那次也耗费了我不少精力,这段时日其实都在好生调养,毕竟我如今还在长身体,却难免有精力不济之处。若是再来一次,我恐自己的身子,怕是抵不住……”
话里话外其实就透漏着一个意思,“得加钱”。
事儿总不能白干啊,而且现在也不是下人了,就算只是辛苦费也得拿一些啊。
贾琏当然也听出来了,便笑道:“我倒是相信你是天佑之人,不然怎么先是林姑父,再是南安老太妃都让你救过来了。说不定我这侄媳妇,你也能一针见效呢?”
先说了番吹捧的话之后,贾琏又迟疑道:“不过这医术若有奇效,耗费精力倒也实属正常。这样吧,我让宁国府那边多帮你备一些补药,你若还有什么要求,我也可以一并去提。”
李昭心中冷笑,知道贾琏不会平白无故这么热心帮助。
他跟秦氏又没什么交情,和贾珍或许是做过同道中人,但也是人情归人情,利益归利益。
若是让他和宁国府那边交涉的话,中间怕不知道要被贪掉多少好处去。
宁国府人丁少,管事的又没有荣府上那么大的盘剥本事,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财务危机,跟荣国府比起来,估计要有钱得多。
不过李昭不可能就靠着自己去跟宁国府接触,贾琏的态度都是如此,可以想见宁国府的爷俩,估计也只把自己当成下人对待。
或许不会随意使唤,但是很多事情就不方便谈了。
除非李勇完全不在意秦氏的事情,他当然也可以不去管,不过那毕竟是秦可卿啊!
哪怕就去见见,见见再说呢。
若是决定要出手,有贾琏出面,中间隔着一层,不需要李昭直接跟那对父子打交道的话,很多事情反倒都更好操作。
其实把贾琏养肥一点也没什么,老鼠肥了就等死,猪肥了就待宰,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李昭现在对于银钱又没什么迫切需求,自己亏点也就亏点吧。
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零一回、表情做作,略显浮夸
目送贾琏离开,回过头来,杨公子在旁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注意到李昭看过去,他还是刻意堆起了笑脸。
不知为何,李昭突然有一种调教初有成效的感觉。
当然,其实他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有劳管家带我们去见薛兄……”
薛家老宅的管家,却是原本就守在老宅这边的,薛蟠他们回来之后,当然还是他管家。
因先前李昭来过,也算面善,而且知道薛蟠与李昭颇为亲近,所以那管家对李昭也是很和善,笑着点了点头,又瞥了杨公子一眼,就在前面带路了。
这老宅比起林府还是要大些,也亏得薛蟠的院子靠外,不用走那么多路,杨公子一行人也不用继续受等待的煎熬。
等到了门口,管家让他们在外先等着,进去通报了一声。
不是薛蟠故意要有排场,而是他毕竟要做伪装,有外客来的话,自然得小心些。
原本李昭是可以不经通报直接进的,但那样在杨公子看来就太明显了些,通人情的老管家不会犯这种错误。
当然了,薛蟠现在不用装昏,只要装着虚弱、时不时头疼,这些他倒是在薛姨妈面前常做,经验丰富,倒不虞被看出来。
等到里面准备好了,管家才出来请他们进去,不过却又只让杨公子进去,理由自然是屋子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而蟠大爷在病中,也不宜让太多人进去影响到他休息。
不过李昭却又点名了先前直接动手砸了薛蟠的那个跟着一起进去,相信换做薛蟠过来,也会这么做。
那个帮闲苦着脸,却也不敢不听从。
反正他们这一群人先前怎么嚣张,现在就怎么丧气,连杨公子这个主子都扛不住,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等到进来李昭先就差点没憋住笑了,却见薛蟠居然在额头上绑了一条白布,上面还隐隐透出一丝鲜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血涂抹上去的。
血腥味倒是有些,就是不像是人的血。
而杨公子和帮闲看到,也不由为薛蟠的创意一窒,然后瞬间涌起很不好的预感。
可是直接拆穿说他当时伤得没有那么重,却也不太可能。
何况他们那之后不久就纷纷晕倒了,有些记忆都模糊了,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回想都记不真切了。
而李昭稳了稳表情免得崩了,才说道:“杨公子,薛兄此番,可是饱受病痛折磨,旁的不说,原本他才从我南镇抚司典狱中出来,薛家还打算给他纳个妾冲冲喜。
“这两日本该是喜庆的时候,可你这……你可是把他害惨了呀。”
哎,也只能配合他表演一下了。
杨公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面上反正是没显露分毫,只是上前道:“薛大哥,先前实是小弟莽撞,还有我这狗奴才……”说着他倒是掺着三分真心地猛踹了旁边的帮闲一脚。
而那帮闲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跪倒在脚踏上,起身后干脆就跪在脚踏边沿,对着薛蟠立刻自扇耳光道:“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冒犯了两位爷,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薛蟠其实有些莫名其妙,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而管家先前也没太弄明白情况,只说是李昭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只是他听了李昭的话,知道不懂的时候就沉默就没错了。
等李昭上前去,与他说明了情况之后,他顿时眼前一亮,差点连演都不演了。
“咳咳……”李昭连忙装咳两声,提醒他注意些。
薛蟠反应过来,立刻捂着脑袋道:“哎呦,我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赶出去,把他们赶出去!”
表情做作,略显浮夸!
李昭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看见了后世的流量小鲜肉飙演技。
“不,不要赶出去,让他们……”薛蟠想了想,一边做出脑袋隐隐作痛的样子,一边说道:“让他们在咱家门口,挂个道歉的招牌,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兴许我这头疼能缓解些。”
杨公子立刻怒气上涌,若不是理智尚存,怕又要忍不住上前来,照着薛蟠脑门上的“伤口”再敲上一记。
李昭心道果然,如果自己不跟过来看看的话,谁知道薛蟠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起来,这还是为杨公子着想呢。(杨公子:我谢谢你啊)
这边要挤兑杨公子,但在薛蟠这里,却又得劝他见好就收,“文龙兄,此乃是陛下钦命,不可随意更改责罚条件。”
薛蟠哼了一声,犹觉得不太过瘾,但最终还是愿意听李昭的话,说道:“今日看在我李兄弟的面子上,便饶你们这一次……”
李昭悄悄在他后背轻拍了一下,他立刻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哦,还要感谢陛下圣明之恩。你们都走吧,爷不想看到你们了……”
如此轻飘飘的就放过了,让杨公子反倒有些奇怪,忐忑地抬头看了眼,却见李昭笑着看着这边,两人慢慢站起身来,见他们都没再说什么,又转过身去,依然没听到他们该注意,便俱是松了口气。
而等他们离开,薛蟠免不了抱怨道:“李兄,如此大好的机会,你却要我轻易把他们放跑了怎么行?”
李昭心想如果不是你一开始搞得那么夸张,自己担心继续下去发生什么意外,何至于及时叫停呢。
反正现在面子里子他们都有了,实际上只要过来道歉的这一个过程,让外面的人都能看见了、传开了才是最重要的。
也已经足够让那杨公子难受了,要再继续下去,无疑是撕破脸皮,尤其会给人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其他人倒无所谓,但要是皇帝也这么想,那本来对他们是好事,反倒变成坏事了。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得了,老子曰,过犹不及嘛。”
“……”李昭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原以为你没读过什么书,看来你还是读了些书的。”
薛蟠乐道:“嘿嘿,若是那些书,都如那说书的,或是你给我造的这‘三国杀’有意思,我又怎么会不喜欢读?”
李昭翻了个白眼,干脆懒得解释了,然后说道:“既然无事了,我也该先回去了。”
“哎,你这就要丢下我了么?”
李昭嗤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当我看不到你边上还藏着一个人么?”
薛蟠一愣,继而讪讪的拍了拍被子边缘,顿时一个白净小厮面红耳赤的从他身下钻出来,顺手还抱着那副“三国杀”的牌。
至于刚刚是不是只在玩牌,信就是。
李昭摇摇头也懒得去深究,“我先走了,你可记着这几日也要安分些,等过几日想出去了再出去也不迟。”
谁知道杨家那边会不会趁机反扑呢,他们拿绣衣卫没办法,但是薛家这破落户,有心拿捏的话还是有手段的。
当然了,应该不会趁着这个风头上,只是李昭不想薛蟠嘚瑟着嘚瑟着乐极生悲而已。
薛姨妈那边,似乎每次自己到薛府来都和自己避开了,而宝钗应该还没回来,李昭自然也没必要留下来,于是径自回了南镇抚司。
第二百零二回、姐妹闺中情,母女争牌局
“爹爹今日怎么单独叫了姐姐过去,都跟你说了什么?”
夜里,林府上,林黛玉的院子里,林妹妹和邢岫烟正依偎在一起,在一张床榻上相互靠着。
林黛玉是怕冷的,哪怕是现在身体好了,但有些效应却还在。
这夏日的夜晚气温下降,若是门窗紧闭又嫌气闷,所以她现儿都是开着门窗,然后躲进被窝里,轻轻拥着邢岫烟的身子取暖。
说着,她还又往邢岫烟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邢岫烟怜惜地帮她拨开压在手上的青丝,然后想到先前林如海把自己交过去说的话。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黛玉发现不对劲,仰头看着邢岫烟的下颔线,不禁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邢岫烟轻轻吸了口气,却是林黛玉那手指在外头放久有些凉了,触感冰冰的有些刺激。
林黛玉见状便“咯咯”笑了起来,只是邢岫烟都是由着她、惯着她,戏弄自己也不恼、不反击的,林黛玉有时会觉得好没意思,但又有些喜欢这样的温馨。
她自小没了娘,老子也不能多陪陪她,邢岫烟虽然比她长不了几岁,可端庄持正,又会照顾人,又懂心事,而且和她多有话题可聊,比起荣府上的那些姐妹们,显然还是邢姐姐更好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想起了荣国府,幽幽叹了口气。
邢岫烟问道:“你却又在叹什么气?”
“偏只许姐姐叹气,却不许妹妹叹气了么?”
邢岫烟轻笑道:“你可知道我在叹什么气?”
林黛玉知道邢岫烟这是察觉了什么,想帮自己转移注意力,但也正好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问道:“那姐姐在叹什么气?”
“你这么聪慧,便猜猜看?”
邢岫烟偶尔也有这样“好顽”的一面,林黛玉轻抚着软软的“枕头”,猜测道:“先前爹爹就曾说起过,姐姐快到了年纪,该有婚配了。”
邢岫烟笑道:“妹妹果然聪慧得很,就不知道往后便宜了哪个人家。”
林黛玉不依道:“姐姐才是,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人家。”
邢岫烟却突然叹了口气道:“我原没有什么奢想的,只盼能找个寻常人家的,若能扶持相依,此生足矣。”
“可姐姐现在也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了……”
邢岫烟苦笑道:“可正是因此,反倒没了自己的主意。便是我那父母,他们也是听老爷的……”
林黛玉迟疑道:“可是爹爹选的,不是姐姐顺意的。若不然,我和他说说去?”
邢岫烟摇摇头,说道:“老爷自然不会亏待我,其实也是顺意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
林黛玉立刻来了兴趣,掩嘴笑道:“好啊,原来姐姐早就想好了,反倒叫我替姐姐担心了。”
邢岫烟道:“那人,你却也认得。”
林黛玉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邢岫烟,有些惊讶道:“姐姐,你……”
邢岫烟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倒也坦然了,点点头。
林黛玉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巴,下意识看了外面一眼。
紫娟、雪雁还有邢岫烟的丫鬟都在外头顽,倒没怎么注意这边。
随着林黛玉的身体越发好了,紫娟也不会时时想着照看到她这边了。
林黛玉这才低声问道:“是几时的事情?”
邢岫烟犹豫了几下,才干脆把自己和李昭最早见面的事儿都一并说出来,然后说起了两人的渊源。
林黛玉倒还没想到,原来他们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已经暗自定情了。
亏自己还在想着让爹爹给邢岫烟看好了哪家的公子……
林黛玉突然笑道:“我也不晓得他有什么好,竟是让姐姐和紫鹃两个,都着了他的魔。可真要论起来,我也是得了他的好处,却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只是姐姐的这份心意,不知道他那边可曾晓得?”
虽然两人定情了,但既然一直没有表露出来,那谁知道男方那边怎么想的?
说不定也像是那宝玉一样,见一个就爱一个呢?
虽然林黛玉对李昭也挺敬重、挺感恩,但在这时候,显然还是先站在邢岫烟这一边。
邢岫烟低声道:“我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我知道,他的心意也是真的,不是我一厢情愿。”
“既然是这样,等下次他来府上的时候,我帮姐姐探问探问如何?”
邢岫烟想了想,就摇摇头道:“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林黛玉道:“姐姐总是这样,不争不抢、不言不闹的,可该是自己的东西,却也不会自己跑来,也不会赖着不走,还是得争取一二。”
邢岫烟笑道:“我知道他是个不喜吵闹的,如今什么都还没定下,若是我去与他闹,却不是失了分寸,反惹人厌烦。”
有时候,不争是为争,这是邢岫烟的处世哲学。
林黛玉想了想,就说道:“说来,李大哥如今在绣衣卫任总旗官,虽只是个七品小官儿,但前程远大,与姐姐倒也相配。”
邢岫烟羞涩道:“我却是怕我配他不上……”
“姐姐怎么这么想,你是大理寺少卿的义女,如何就称他不起了?若是来日爹爹入阁了,你可就是阁老千金,京城的年轻才俊,任你挑选,肯许他,那是他的福分才是。”
说着,她忍不住娇笑起来,邢岫烟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邢岫烟终究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因为这个猜测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何况林如海那边,也说了先不要告诉林妹妹。
而林黛玉想了想却又说道:“紫鹃那丫头,也不知晓不晓得此事。我原来看她,怕是还巴望着我到时候给她一并放还了奴籍,让她与李大哥做对好鸳鸯。
“但姐姐说来,却也比她要早些,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姐姐。说来说去,还是李大哥要来招惹你们,却又不肯说清楚。”
其实紫鹃早就不想做正妻的事情了,李昭表现得越优秀,她多少也会有些自卑,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是个丫鬟,怎么也陪衬不了绣衣卫旗官的身份。
何况李昭前程远大,未来还会继续上升,其实如果能得他宠爱,便是做妾也是一样。
而且,若是邢岫烟做了李昭的正妻,那对她也是件好事,所以这事情就算她知道,大概也就黯然神伤一阵便能接受了。
邢岫烟却忍不住替李昭辩解道:“他年纪尚小,又家业未成,自是想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才好来向老爷求取……”说到这儿她却又顿了一下,脸色微微一黯。
林黛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转移了话题:“对了,后日便是那贾老太太的寿辰,老爷说了,我也要一同去,到时……”
林黛玉随口应着,心里却不禁奇怪:姐姐她,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
“今日那李昭又来了……”此时的薛家,薛姨妈还在玩牌。
旁边坐着的便是宝钗、莺儿还有香菱,偶尔换上同喜或是同贵,因她们三个算是最菜的,所以只能轮流换人。
薛姨妈是有瘾的,但她跟同喜、同贵或是香菱顽都没什么意思,又不可能去找薛蟠,而且薛蟠也不爱和她玩这个。
所以只能是每天薛宝钗回来的时候,被薛姨妈拉着过来玩两局。
因现在几个铺子里也都步入正轨,而那“黛安芬”的事情也谈妥了,宝钗做的卓有成效,倒也不介意给自己多一些休息娱乐的时间。
而且这“三国杀”她虽然不像是薛姨妈这样有瘾,却也挺感兴趣的。
本身宝钗也是爱玩这些牌令的,其实略有些赌性,或者说他们一家都是,从薛姨妈、薛蟠和宝钗到丫鬟婆子下人们都如此。
当然,跟薛姨妈玩的时候,她多少得让着些,不然总是碾压局也没有意思。
这时听到母亲提起了李昭,宝钗笑道:“李大哥挺好的人,倒被妈妈说得像是洪水猛兽一般,每回过来了你都得躲着。”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怕什么,还是说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
薛姨妈却笑道:“我儿不晓得,我原是对他那玄衣使者的身份有些忌讳,可今日看着,倒也不是件坏事情。”
薛宝钗便听旁边的同喜、同贵叽叽喳喳说了今天的事情,默默点了点头。
她早就知道哥哥交了这么个朋友实乃幸事,如今不过再次验证。
她自然也不会说,李昭其实正是促使她决定搬出荣府、好好经营自家的重要因素。
可惜,自己虽然也想要像哥哥那样去碰运气,看能不能也遇到个如此“良师益友”,但何其难也。
女儿家的身份,无疑是给她限制的最大原因,对她与人结交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只是没办法,出身无从选择,也只能想办法遮掩。
“我又赢了!”不知不觉,薛宝钗已经连赢三盘了。
偶尔让让可以,那偶尔倾注一下全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薛姨妈一咬牙道:“再来一局!”
“妈妈不困觉了?”
“最后一局,结束再睡。就不信不能赢一回!”
薛宝钗淡淡一笑,同喜同贵和莺儿她们也在掩嘴窃笑,上两局薛姨妈也是这么说的。
唯有香菱呆呆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过了一阵又很是认真的开始抽牌。
……
一夜无话,翌日李昭起了个大早,修炼完了,小角儿才起来。
原本她还会想着跟李昭比谁早起要伺候他起身,后来是李昭特许,她才不用管这个,只要帮他们准备好早点。
毕竟也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别人家的自己管不着,自己家的还是可以有点优待,让她正常的早睡早起就可以了,不用跟自己这个“武林高手”比。
他现在距离真正的飞天遁地也就差一点了而已,感觉《易筋经》第二层随时可以达到,到时候就真是天下顶尖一流的高手再无疑问了。
再接下去,估计就得触摸到修仙的屏障了——《易筋经》第三层的水平,说是摸到了修仙的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而他现在的睡眠时间其实就已经很少了,还能够维持着很棒的精神,所以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功上,这也是最近进境好像又加快了的原因。
当然,跟之前给南安老太妃治疗的时候用了灵气或许也有一定的关系,虽然只是调用灵气,但这个过程中自己也是得了好处,有了不同的感受和领悟的。
别说是角儿这小丫鬟没法跟自己比,暗卫的那些高手也大多和他没得比。
当然,角儿的“福利待遇”也就仅止于这样,毕竟是丫鬟,李昭也不会故意惯着她,该做事还是得做事。
最主要还是要让她能时时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伺候人的。
有时候在这种阶级社会里面,如果没有生在自己阶层的自觉,却又没有打破阶层的能力的话,那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就像是晴雯。
赖母拿她当小姐来疼,宝玉也是总惯着她,看似对她好,最后却成为置她于死地的因。
不过角儿有以前的经历,某种程面上来说,跟香菱有点像,只是看着要机灵许多,跟着李婶这段日子,倒是先把在菜市砍价和做菜的手艺学到了。
李婶都算是半道出家的半桶水,她以后肯定会比李婶干得更好。
早餐自然也是角儿做的,煮的是简单的瘦肉粥,李昭吃不惯现在的皮蛋,故而没有让她加进去。
现在角儿这些简单的家务都能一人负责了,早餐和一些点心也都能做好,大大减轻了李婶的负担。
李昭吃完也就跟她们道别,然后看了眼顾遥的院子,他今日似乎晚了些,莫非和昨晚那事儿有关系?
说来有意思,顾遥和他那浑家往日其实是分房睡的,因还有个孩子要照顾着,昨日大概是送去娘家了,所以有时间到顾遥的房间来,正好顾遥的房间和李昭的房间隔着,而那隔音效果嘛……
总之,若不是李昭“修道”有成,这一夜恐怕没那么容易熬过来。
而可想而知,虽然顾遥也是憋了许久,但在如狼似虎面前,还是不够看。
李昭便也不等他了,自己先到了南镇抚司,点卯后来到了院子里,和早到的丑字旗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等着自己手下那几人到来。
“小旗,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哦?”
第二百零三回、马赛与宁国府
前番邢岫烟私下里单独来找过李昭,说明了她想要找到自己原来的邻居好友,妙玉的去处。
李昭自然放在心上,然后就让手下去帮自己打听一下。
有权不用白不用嘛,反正也不需要跟他们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目的,只要让他们找人,就算知道是李昭的私事,也照样会用心去做。
“那女尼如今就在城西的牟尼院暂居……”
“牟尼院?”李昭想了想,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不是在城外?”
“正是,那牟尼院本就是女尼聚集,她应是借住修行,如今只带着一个丫鬟……”
这么说来,她师傅已经去了,毕竟原本她是跟着师傅一起进京来的。
“我晓得了,辛苦你们了。”李昭想了想就不再去深究,反正与自己无关。
到时候去找邢岫烟把这事儿一说,再找个时间带她过去探望一下就可以了。
李昭对那女尼并没什么兴趣,主要还是原著中性格就不讨喜。
虽说林妹妹、宝姐姐她们也是各有优缺点的,但要论及最容易让人生厌的,无疑还是此女。
李昭可不会想着去捧她的臭脚,又没有什么需求。
他现在有想法的多了,除了邢岫烟和紫鹃确定下来,其他都还有待努力,哪里还有空招呼到那边上去?
接着便又是例常的工作内容,工部命案结束之后,李昭便又恢复了原本的职能。
顾遥似乎还打算让他去跑外勤做“联络员”,因为李昭对比其他人,表达各方面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不过李昭愿意做什么他现在就由得他做什么,尤其是在杨公子道歉的事情之后,李昭受皇帝恩宠的消息都在南镇抚司不胫而走,便是那张千户看到李昭,都会笑着找他过去鼓励几句。
这便是所谓荣宠背后的意义,当然也要看是对谁,如果是文官武将,那受到皇帝特别照顾有时候反倒可能被人排挤看不起,觉得是“幸进之臣”,但是在绣衣卫中,这却是最高殊荣。
当然,在武勋之家来看,这也是值得夸耀的部分,所以贾琏找上门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恭喜李昭得圣恩垂怜。
虽然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用词李昭总觉得不那么对劲。
也不能怪他多想,不管是薛蟠还是贾琏,甚至可以说这时代大部分的勋贵家族里面,都少不了双向人。
就是宝玉这么个说出了“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嫌弃男人身是污浊不堪,恨不得自己是个女儿身的,看到秦钟、北静王、蒋玉菡等人,不也拜倒了。
说到底还是看脸,脸好看,男女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也可能他真把自己当女儿家了,那么和姐姐妹妹们亲近,又和好看的男孩纸们亲近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嘛。
“琏二哥与那边已经说好了?”
贾琏笑道:“其实昨日我回去便去了宁国府一趟,和我那珍兄弟说了,他愿意一试,只是当时天色已晚,总不好来打搅你。所以今日特来主动相请,你可随我去宁国府走一趟?”
李昭瞥了旁边的庆儿一眼,也不知道贾琏是真觉得他们昨日已经冰释前嫌了,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儿,还是真有什么恶心人的想法。
不过秦可卿还是要去看看的,便点点头道:“请琏二哥前边带路……”
“好说好说……”
贾琏是骑马过来地,李昭自然也回头在镇府司里借了匹马跟着他一起并肩而行。
内城并非不准骑马,而是不得纵马驱驰,当然,八百里加急、传捷报之类地另说。
贾琏那匹马并非战马,李昭虽然不懂相马,却也看出其品质不错,想来也是贾琏的宝贝了。
贾琏注意到李昭的视线,便笑道:“贤弟可知道,我这马有什么来头?”
“哦,莫非是名马之后?”
“哈哈哈,贤弟说笑了,不过也相差不远矣。不知贤弟可晓得,京城有斗马比赛,比的自然是骑马快慢,快者为胜。
“据说这马赛原是太祖年间从欧罗巴传来,如今大小也算是个盛事,一年里也有那么些时日,每当这时节,便有各大赌局,而京城内的权贵子弟们,最是热闹。
“等过些时日,为兄带贤弟去看看,长长见识、也去认识些人,如何?”
李昭笑道:“琏二哥有雅兴,我自然愿意奉陪。”
“至于我这马,同样与那马赛有关。参加马赛的斗马,非是战马,而需要另经调教,甚至还要筛选一番,不合格者,便如这般,没有参加马赛的资格,只能被我骑着。
“嘿嘿,不过你可莫要小看,这样一匹马,也花去了二三百两……”
李昭心里腹诽,这怕是把林如海给你的赏钱都花光了吧,要不然他平白哪有那么多闲钱。
不过反正都是人家的钱,人家怎么花都无所谓,看贾琏那副得意的劲儿,显然也是觉得很值。
而果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就是为了能够摆出来炫耀的,所以等来到了宁国府,贾琏看着门口来相迎的一个华服青年,立刻指着那马笑道:“蓉哥儿,可千万让人照看好我这马。”
“哦,这马是……”
贾琏便将刚刚才和李昭说过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贾蓉和李昭可不同,听得两眼放光,然后上前来怜惜地摸着那马的鬃马,结果惹得其打了个响鼻。
贾琏顿时又哈哈大笑,贾蓉则是尴尬的也挠头笑笑。
而李昭在旁边看着那著名的绿头龟,心里也很有几分奇妙。
贾蓉是秦可卿的丈夫,不过这个丈夫显然做的不怎么称职。
按原著所说,贾珍扒灰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贾蓉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但他选择的是视而不见,任由秦可卿默默承受。
虽然可能是受限于封建礼教,因贾珍是其父亲,孝道压死人,所以不敢反抗,但作为正儿八经的宁国府下一代继承人,却连一点保护妻子的手段都做不到甚至可能是不想去做。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也只能说他软弱可欺,但大半的罪责还得是怪到贾珍的头上。
可他自己其实也同样对自己的继母、还有“姨娘”们有非分之想,只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好一出父慈子孝。
也是因为两个都属于上梁不正下梁歪,贾珍的父亲贾敬虽然一度算是有出息的,后来却直接出家不管事了,没人管教限制,当然让贾珍无法无天。
而贾珍的行为,必然也会影响到贾蓉。
虽然现在看贾蓉是懦弱无能的,但等贾珍死后,他也成为这宁国府最大的,谁知道他又会不会成为“恶龙”。
或许贾蓉也终有一日成了贾珍,儿子成了他,然后会有下一个秦可卿受害。
第二百零四回、可卿
贾蓉亲自到门口来迎接,自然还是因为贾琏会过来。
虽然二人年纪相差仿佛,但贾琏却要比他长上一辈,当然因为年纪相近,也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李昭就在旁边干枯的等着他们就马赛的话题聊了半晌,然后贾蓉似乎才反应过来,邀请两人一起入内。
李昭心里当然是无所谓,毕竟病危的是他的老婆又不是自己的老婆。
大门未开,自然是从侧门而入,过了院子,通过穿堂进入了中院大厅,此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宁国府大老爷贾珍,就坐在里面。
看见李昭他们过来,才站起身来,然后又矜持的“埋怨”道:“琏哥儿,你来得可有些迟了。”
贾琏玩笑道:“大兄莫不是想我有个筋斗云,到哪儿都是去去就回?”
贾珍这才笑道:“这说的哪里话,我几时那样想过——哦,这位莫非就是……”
“这便是李昭,他乃是南镇抚司绣衣卫小旗官。”贾琏笑着介绍道:“自然,也是那位医治好了南安老太妃的年轻大夫。”
贾珍和贾蓉对视一眼,两人其实对李昭是将信将疑,只是觉得贾琏好歹还算是靠谱,也没必要专门找个人过来戏耍他们。
两边见过面之后,贾珍才笑道:“这个……李大夫,既是与琏哥儿相熟的,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这儿媳原本经太医们诊治,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天气也不似那般冷了,按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自那天听说我撞到门,伤心之下昏了过去之后,这身子便是反反复复,再让太医们都过来看过,却都不见好了。实在万不得已,才四处托医求药。
“恰巧那日琏哥儿在薛家听说了李大夫的事情,回来与我们一说,因他的关系,又听说李大夫先前治好过那南安老太妃,所以愿意由着李大夫试试。”
李昭看了贾蓉一眼,他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倒好像贾珍在说的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的老娘。
也不对,是老娘说不定也该关心关心,这倒像是和他毫无关系的女人一样。
“贾将军说的我俱已知晓,其实在下也不敢说太医看不好的,就一定能治好。先前老太妃之事,多赖上天庇佑,加之有些运气。所以,现在总归还是要去看一看,在下看过之后,心里才能有数。
“到时候能不能治,也实话实说,不会相瞒。”
“这……”贾珍没想到李昭就这么说,就看向了贾琏。
他们自然是希望请来的能是有用的,李昭这一说,自然不能令人满意。
贾琏看了李昭一眼,皱眉道:“李昭说地正是要紧,治病这种事情,哪能说好就好的。我找他来,也不过是为尽一份心。若是你们不愿,那大不了我再将他送回去就是。”
虽然可能已经得了他们的好处,但贾琏本来就只是负责中介的,要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那他正好推脱了,也免得到时候李昭要是治不了了,反过来又得怪他。
“哎……自然不是如此!”
李昭在旁默默看着,感觉这两边似乎在跟自己演双簧一样。
却不知他们的心思自己早就已经洞悉了,所以他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就看着他们表演。
而眼见他没有反应,没人配合,贾珍和贾琏不免都有些尴尬,最后贾珍也只能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也只能让李大夫一试了。”
其实他们之所以想要赶紧治好秦氏,还有个缘故便是贾母要过寿辰,虽并非大寿,不会大操大办,但宁荣二府肯定都得庆贺一下。
宁国府也得去送礼物,以往这种时候都是秦可卿来操办这种事情的,现在她病倒了,等于少了一个主持拿主意的,总不好让他们这些爷们儿去干吧?
另外,贾母寿诞,自然也是希望两家都能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吃喝享乐,秦氏哪怕抱着病体到时候怕也得出席,但一副病泱泱的样子肯定又会惹人不喜,平白毁了大家的兴致。
就算是现在赶不上操办,但是人若是能好好的到场了,那也比什么都要强。
所以他们才会显得这么急切,现在就要给她治好了,毕竟也就只差一天时间了。
等到跟着贾珍父子来到了贾蓉的院子,进了院子又到了他们夫妻的房间外头,贾琏自然不适合再进去了,倒是李昭看准时机问道:“趁着琏二哥在时,有些事情在下也得先说清楚。
“秦夫人如今情势危急,亦当权变。在下虽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权职所在,但毕竟是男子,有许多不方便之处。可到时候探问病情,自要有接触……”
贾珍和贾蓉都是脸色微变,但其实并不意外,毕竟那些太医过来也是这样。
当然,这样自然就免不了讳疾忌医的情况,所以就看在他们看来,是人命重要,还是所谓的名声重要了。
不过李昭觉得人命对他们或许不重要,但秦可卿的命显然不太一样,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将这院子附近的下人全部都清空了,显然心里面也早有了一些准备。
当然贾珍还想要争取一下,“不知到时,李大夫可否隔着床帘,给她看诊?”
李昭为难道:“可若是隔着帘子,在下连病人的脸色、舌苔、经络都看不清楚,如何望闻问切,如何诊断?”
贾珍也为难道:“李大夫还请担待,那些太医过来,也是这么看的。”
李昭心中冷笑,是才奇怪了。
说白了,还不就是看自己瞧着年轻,不像是个大夫,倒只像是一个清秀公子,更担心自己的“医德”,所以才这么戒备么。
倒是旁边的贾琏毫不在意道:“大兄这是怎么了,秦氏的病甚是危急,如今也是时间不等人。李昭也是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还是得依着大夫的话办事。
“大兄既然要我带人过来,我带了人过来,却又百般阻挠,倒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个清楚……”
贾珍心里腹诽,不是你的媳妇,你自然不在意了。
哦,也不是我的媳妇啊,那没……没事才怪,怎么说也是儿“媳妇”,虽然贾珍不是介意分享的人,但李昭显然不在他可以分享的范畴。
但贾琏说的也没有错,而且都到这份儿上了。
所以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点头了,“那就有劳李大夫了……”
“好说好说!”
贾琏自然不能跟着进去,所以留下他一个人继续在这院子里等着。
好在贾珍他们早就让人在这里备好了吃喝,贾琏自己一个倒也不无趣,。
真感觉没意思了,也可以出去走走,反正两家时常往来的,宁国府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当然,会不会无意中闯入某些地方,那就难说得紧了。
而这边贾珍父子带着李昭进了那秦氏的屋子,贾珍看起来却是轻车熟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昭的出身原因,在他面前竟是毫不避忌的开始做起主来。
吩咐着贾蓉搬张小凳子放在脚踏上,让李昭坐上去,便让李昭开始看诊。
而贾蓉又得他吩咐,过去和闭着眼睛似乎在昏睡中的秦氏低声说了两句,然后也不管秦可卿有没有意识,径自将她一只手牵出来,放到李昭面前。
李昭伸出手去,轻轻捏着那皓腕,光从这手来看,看起来委实有些瘦了,捏着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手感,而且肤质暗淡,显然病人的状态是真不怎么好。
李昭暗叹了口气,能够感觉到那脉象一瞬间的不安跳动,却不太像是重病,反倒……
恍然间,他倒是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