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碎
这一箭离弦,阎宇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了!
这是多年的行伍经验给出的感觉,而且阎宇笃定这种感觉肯定错不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但,这一次阎宇还是失算了。因为他射的不是死靶,而是活人做的靶子。
充当靶子的那名侍从以前训练时,从来都睁着眼睛的,此刻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完全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阎宇那边的弓弦一响,那侍从顷刻间就崩溃了,双腿一软,立刻就瘫倒在地,浑身哆嗦不已,黄色的带着骚味的液体从裤脚流淌出来,整个人就如同一堆烂泥一样,完全吓傻了。
阎宇射出的箭又不会自动找寻目标,当然只能按着它的固有轨迹向前飞行,掠地原定的位置,钉在了竹子上。
箭的准度不错,但“靶子”却差之千里。
这一箭下去,输赢立判。
刘恂俊美的面孔此刻扭曲地不成人形,他将所有的怨念都迁怒到了“靶子”身上。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要你们这些饭桶何用!来人,给我拖下去,砍成八断喂狗!”
那做靶子的侍从早已瘫成一堆烂泥,神志不清,被几名侍卫给拖了下去。
阎宇脸色凝重,虽然射失这一箭并非是他的过错,但阎宇很清楚,从此以后蜀国第一神射手只怕得易主了。
“老六,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吧?”刘谌看到刘恂今天吃瘪,颇有点兴灾乐祸的语气。
刘恂银牙咬碎,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来:“放心,本王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虽然有些肉痛,刘恂还是将的手中的佩玉交给了侍卫,令他递到刘胤的面前。
价值连城的宝物搁到了刘胤的面前,刘胤却没有拿的半点意思。要知道,这佩玉可是刘禅亲赐给刘恂的,这事如果让刘禅知道,他会做如何想?刘胤与这位皇伯父尚未谋面,却从他儿子手中夺下如此重宝,就算是赢得光明正大,可毕竟赌博不是什么好事。刘胤心中的宏图大志还得仰仗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伯父才能实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因小失大,一时的贪念很可能会造就一世的遗憾。
更何况,刘胤对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玉器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佩玉乃是陛下亲赐之物,在下岂敢擅越,还请六王殿下收回吧。”刘胤淡然地道。
刘恂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本王既然输了,自然愿赌服输,输出去的东西绝无收回的道理,否则本王的尊严何在?”刘恂可是堂堂的亲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背上一个耍赖的名声。
刘胤轻声一笑道:“赌约之事,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你我兄弟的游戏而已。这佩玉价值连城,又是陛下亲赐之物,若是易主,恐怕陛下那儿殿下也不好交待吧。”
刘胤的话里明显的有和解之意,但在刘恂听来,却是极带嘲笑之声,他把脸一翻,一把将佩玉抓在手中,用极冷的声音道:“刘胤,这东西你是真不打算要了吗?”
“此物原本就是殿下之物,还请殿下收回。”
刘胤的话音还未落下,刘恂已经扬起了手,狠狠地将佩玉摔在了一块大石之上,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之后,那些佩玉四分五裂,碎成一片。
众人惊愕的是目瞪口呆,就连刘谌都是直皱眉头。
刘恂却是浑然不在意,仿佛他摔掉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翡翠,而是普通的碗碟,不过他的脸上,却是如罩寒霜。
“扔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本王还从来没有要回来过!刘胤,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刘胤不禁暗自苦笑,这六王爷还真是一个有钱任性的主,打小养成摔东西的臭毛病到现在也没改。刘胤很清楚,这趟梁子,算是彻底地结下了,想要化解,试比登天。
不过刘胤却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要他看着妇孺被权贵欺凌而袖手旁观甚至是为虎作伥,刘胤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这是一个人的道德底线,与时代无关。
刘恂摔了佩玉之后,现在的气氛出奇的压抑,刘谌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忽然山下上来几名宫中侍卫,径直来到刘谌和刘恂的面前,道:“启禀二位殿下,陛下在宫中有事急召。”
刘谌一怔,追问道:“宫中有何急事?”
侍卫道:“卑职不知,只是奉陛下口谕,急召二位殿下回宫,不得耽搁。”
宫中来人正好给刘恂一个下坡的台阶,他在黄由耳边耳语了几句,冷冷地扫了刘胤一眼,并未开口,带着一大群的侍卫扬长而去。
黄由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胤一眼,冲着刘谌揖了一首,很快地消失在山野苍翠之中。
刘谌略感担忧地道:“胤弟,父皇急召,不得不回,为了安全起见,你和我一起回城吧。”
刘胤看了一眼旁边的雪舞,如果此刻他离开的话,难保黄由等人不会再起歹心,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家,刘胤断没有把她扔在荒山野岭的打算。
“五哥,你先走吧,放心吧,不会有事。”
刘谌只得点点头,带着手下匆匆而去。转眼之间,诺大的青城山上已是寂寂无人,只剩下了刘胤主仆和雪舞姑娘。
雪舞冲着刘胤款款而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刘胤本想扶她,他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于是又缩了回去,虚搀了一把,含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若非公子相救,雪舞只怕已为歹人所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雪舞定然已是黄泉路上一缕幽魂了。此恩此德,雪舞誓报之。”雪舞柔柔的目光之中满是真挚的谢意。
刘胤含笑道:“若非姑娘舍身甘为箭靶,在下也不可能赢得这场比试,若论首功,自然是姑娘居第一的,在下也万万没有想到姑娘秀外慧中,有胆有识,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雪舞还想再说什么,刘胤连忙将她拦住,道:“雪舞姑娘,我们就不用再这么谢来谢去了,天色将晚,我还是送姑娘下山吧。”
雪舞莞而一笑,与刘胤相偕下山。
第17章 猥琐的胖子
日影西斜,刘胤与雪舞并肩而行,陈管事牵着马跟在后面,山路陡峭,也骑不得马。
“敢问姑娘,你家居何处?”刘胤问道,既然刘胤要送她回家,自然得问清她的住所。
雪舞指着青城山西面的方向道:“奴家就住在白云岭。”
白云岭在青城山的后面,也就是在大山深处,刘胤轻唔了一声,道:“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姑娘孤身一人,上山采药,家里人不担心吗?”
雪舞明媚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的忧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奴家家中只有老父一人,年过花甲,家父是一名郎中,只因前些时日上山采药摔断了腿,行动不便,所有采药的事,就由奴家来做。只是……恐怕今天得空手而回了。”
刘胤默然了,他身为皇族子弟,自然不会体会到底层庶民百姓的艰辛,雪舞姑娘孤身一人,攀爬于悬崖绝壁之间,只为挖点草药讨口饭吃,狼虫虎豹,匪盗豪强,几乎挣扎在生死存亡线上,刘胤真不知道她纤弱的肩膀缘何能承担如此多的重责,大概这就是生活吧。
向西走就必须翻过青城后山,他们刚走了一半的路程之时,忽然看到前面人影窜动,从林中扑出十几个人来,手持快刀,拦住去路。
一路之上,刘胤早就小心戒备着,刘恂真的是不是愿赌服输,会不会另藏歹念,刘胤心里可一点底也没有,黄由临去之时那诡异的一笑似乎有什么阴谋,所以他才主动地提出来护送雪舞下山,看到有人拦道,刘胤立刻是拨剑在手,踏上一步,将雪舞护在身前。
看这伙人的装扮,统一的制式官服,显然不是什么强盗劫匪,既然是官家的人,刘胤自然而然地将他们和刘恂划上了等号,想不到刘恂这么卑鄙,翻脸就不认帐了,这倒和他一贯的风格没啥两样。
刘胤冷哼一声,在青城山顶的时候,刘胤直面刘恂,就没有退缩半步,不管刘恂用什么伎俩招数,也休想得逞。
“哈哈哈……”人群后响起了一阵高亢而爽朗的笑声,那些刀手很快地闪出一条道来,从人群后走出一个锦衣官服的年轻人来,看年纪充其量二十出头,但却是踱着官步,背负着双手,腆着大肚腩,一付老气横秋的模样。
不用看,这货也是那种典型的二世祖,人家是中年发福,他却是少年发福,年方及冠就混到了至少是六百石的官位,不是荫着祖上的功勋打死刘胤也不信。
至于刘胤为何一眼就瞧出来他是六百石的官,那是汉代的时候的官秩品级全在腰间。汉代的印绶分为四个等级:三公为金印紫绶、比二千石以上为银印青绶、六百石以上为铜印黑绶、四百石以下为铜印黄绶。那少年胖子腰间系着的正是黑色绶带,至少也是六百石的官职。
那少年胖子倒是一付笑眯眯的样子,不过在刘胤看来,这家伙笑起来好贱的感觉,他冲着刘胤嚷道:“中尉府差官办案,闲杂人等,一率后退!看什么看,说你呢——就是你,拿剑的家伙,怎么着,你想抗拒王法不成?”
刘胤没有后退,在没有分清他们的真实来历和目的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地让步的。“几位是中尉府的差官,可有凭证?”
少年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刘胤,成都城中,还真少有人质疑他们的权威,中尉府主管京城内外的巡察、禁暴、督奸等职责,权力很大,也自然让这些人横行骄纵。
“唷呵,小子,你是打那儿冒出来的,居然敢质疑老子的权力?好啊,不妨让你长长眼,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制的令牌,在刘胤的剑上用了磕了几下,锵锵作响,“瞧见没有,中尉府办差令牌,执金吾大人亲自颁发的,老子叫张乐,中尉右丞属下左辅都尉,如假包换!怎么样,你小子还有异议么?”
“在下一介庶民,例来奉公守法,却不知差爷们拦住我等,意欲为何?”
张乐嘿嘿一笑,道:“本官早说过了,闲杂人等,一律后退,若敢阻挠本官办案,自当严惩不贷,怎么,你听不懂人话么?”
刘胤收起剑,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告辞。”说着,也不再理会那些官差,招呼雪舞赶紧离开。
“慢着。”张乐伸手一拦,道:“她不能走!”
刘胤冷沉着问道:“为什么?”
“不干你事,最好你闪远点。”张乐直接将刘胤给无视了,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雪舞,满脸猥琐之色。
“小美人,我的这帮弟兄可盯你好几天了,怎么样,跟我们去中尉府走一趟吧?”
雪舞一脸惊惧之色,神色慌张,面容惨白,下意识地往刘胤身后躲去。
刘胤勃然大怒,方才张乐亮出令牌,刘胤倒是信以为真他们是来办案的,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跟刘恂黄由一个腔调,刘胤已然断定他们是一伙的,张乐这些中尉府的差官肯定是受刘恂的指派,挂羊头卖狗肉,明面上替官家办案,实际上是为刘恂服务,欺世盗名!
“张都尉,想必你也是刘恂派来的吧?”刘胤冷笑着道。
张乐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道:“新兴王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么?出言不逊,乃是大不敬之罪,小子,知不知道,这凭这一点,夷你三族都不为过!”
“夷三族?好大的口气,只怕你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刘胤冷笑地回了他一句。
笑话,夷三族?三族之内,可是包含了当朝天子,借你十个胆来试试?刘胤此刻早已认定他们与刘恂是一伙的,既然如此,也就无须跟他们客气。
张乐怒极反笑,胖胖的脸上怎么看都是一付奸险的表情。
“好久没人敢跟老子这样说话了,恩,小子,你有种!不过,进了中尉府的大牢,希望你还能一样有种!来人,给我拿下!”
第18章 险境
两名刀手从左右向刘胤扑了过来,来势凶猛,手中的环首刀泛着寒光,向刘胤当头砍落。
刘胤敏捷地一闪,飞起一脚,正好踢在了左侧这名刀手的手腕子上,刀手吃痛,钢刀撒手而出,刘胤顺势一脚,踢在了他胸口,这一脚力道极大,那名刀客跌出了一丈开外,摔了个四脚朝天。
趁着这个空当,刘胤快如闪电地削出一剑,右面的那个刀客一刀砍了个空,正待回手,刘胤一剑刺到,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钢刀自然也拿捏不住,如果不是刘胤手下留情,这只手早就废了。
虽然刘胤认定这些中尉府的差官与刘恂有勾结,但他们毕竟是公门中人,所以刘胤也就没有下狠手,如果在前世的反恐作战之中,刘胤绝对是干脆利落,让对手没有丝毫的机会。
瞬间刘胤便伤了两人,但这些中尉府的差役显然不是轻易能吓退的主,很快就围了上来,将刘胤团团困住。
张乐依然背负着双手,脸上挂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快眯成了一成缝。这小子身手不错嘛!不过敢跟中尉府的人动手,张乐已经把他和死人划上了等号。
张乐虽然盯着刘胤,但眼角的余光却没有放过雪舞——
雪舞的脸色变得苍白,她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便走。
“想走?”张乐阴邪的一笑,纵身向雪舞那边追了过去。
张乐看起来很胖,但真正跑起来,却是动作如风,身手出人意料的敏捷,几个兔起鹘落,已经追到了雪舞的身后。
“啊——”雪舞看到张乐张牙舞爪狞笑着扑了上来,尺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
叫声惊动了在那边酣斗的刘胤。虽然刘胤的近身格斗功夫那是一流的,对付这些个普通的差役是绰绰有余,但刘胤本着不伤人性命的宗旨,处处手下留情,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脱困。
刘胤抬头一看,张乐已经追上了雪舞,那边情势危急,他暴喝一声,一个侧旋踢,脚后跟踢在了一名差役的后脑勺上,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撂倒在地,同时长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弧,将几名围上来的差役给逼退了,露出了一个空隙。
没有丝毫的迟疑,刘胤纵身就跳出了包围圈,疾步如飞,向着张乐的后心就刺出了一剑。
张乐的手指本来已经触及到了雪舞的衣衫,却听得身后劲风呼啸,杀气袭来,他就势身子向前一扑,一个驴打滚,堪堪地避过了刘胤这势如雷霆的一剑。
张乐原本就胖,这一个驴打滚使出来,浑身沾满了灰尘,脸上还被一根枯枝给划出了一条血痕,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在这千钧一发的要命关头,张乐能随机应变地使出这一招来,足见其身手还是相当的矫健,驴打滚看似狼狈,但却是应敌妙招。
不过,张乐脸上显然挂不住了,堂堂的中尉府都尉,竟然被人逼到满地打滚的的程度,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刷地一声,从腰间拨出长刀来,低叱一声,刷刷刷,连着三刀就朝刘胤砍了过来。
这三刀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几乎是无可挑剔,迅猛如风,快逾闪电。
刘胤暗暗地吃了一惊,原本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猥琐的胖子应该是某家的官二代,荫着祖辈的功勋才上得位,就算不是不学无术,最起码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这三刀砍来,让刘胤是大跌眼镜,这货分明是个练家子,而且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这刀法刚劲有力,招式老成,显然是受过名家的指教。
这回刘胤可是实打实地走了眼,不过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今天虽然打了几架,但遇到的全是些一般的对手,以刘胤的身手而言,还真是没点挑战性。既然这个张乐刀法不错,刘胤也自然得全神贯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之较量。
那十几名差役追了过来,一看刘胤已经和他们的头儿战在了一处,刀剑你来我往,打得激烈非凡,他们插不上手,只得在一旁围观。
雪舞方才差点被张乐追上,险象环生,幸亏刘胤赶来的及时,这才给她解了围。刘胤和张乐恶斗在了一处,雪舞只是驻足看了一下,便立刻拧身就走。
张乐不禁急了,本来这山路就狭隘,他和刘胤打斗,将这条不宽的山路死死地封住了,十几名差役被隔在了后面过来,自己又被刘胤缠得死死的,想要去追那女子,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转瞬张乐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因为在雪舞逃跑的前方,迎面又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高个的红脸汉子,穿得是和张乐一般无二的官服。
“关大哥,快截住那个小娘们,千万别让她跑了!”
关姓汉子闻言立刻就围了上来。
雪舞进退无路,面如死灰,只能是一步步地向后退却。
她的身后,就是一处万丈悬崖,关姓汉子持刀率众步步紧逼,雪舞步步后退,一只脚已经踩了在悬崖边上。
她的脚后跟正好碰到了一块小石头,小石头立刻滚落到了悬崖下,触碰崖壁发出轻脆的响声,在空寂的山谷中无穷地回响着。
雪舞偷眼向身后看了一下,立刻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之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就栽了下去——
刘胤看到情势危急,奋力地刺出一剑,逼退张乐,纵身向雪舞这边掠来。
雪舞本来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经踏空,她的身子柔若无骨,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落悬崖。而刘胤救人心切,扑得很快,带起了一道劲风,竟然直吹向雪舞,雪舞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刘胤大惊,急伸左手将她一把拉住,才算是将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正当刘胤暗喊侥幸之时,尚未来得及去拭额头的冷汗,就觉得背后一道疾风刮来,刘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乐追上来砍了一刀。
刘胤拉回雪舞,已经是踏在了崖边,如果后退的话,定然被这一刀砍中,他只能是向前让了一下。
但这一让,却让他失去了重心,两人双双向悬崖下跌落下去。
第19章 坠崖
张乐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往下瞧瞧,真觉得头晕脑胀,连忙后退几步,骂道:“娘的,直晕,差点没把老子栽下去。卓哥,你来瞧瞧这对狗男女死了没有?”
红脸汉子关卓面沉如水,走到崖边,仔细地看了下面,悬崖下云锁雾漫,深不见底。
“如此深的悬崖,两个人如果掉下去的话,一定是粉身碎骨。”
“娘的,好不容易逮住条大鱼,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竖子,得,这下线索又断了。”张乐一脸沮丧。
这时,陈管事踉踉跄跄地扑到了崖边,失声痛哭,哭得凄惨之至。
“大王……老奴不让你管闲事,你偏要管……这……这……如何向太夫人交待……”
他的话虽然是泣不成声,但这几个字还是飘进了张乐的耳朵里,张乐听得分明,脸色陡然一变,如果不是这位管家模样的胡言乱语的话,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刚才你嘴里说的是什么大王?”张乐喝问道。
陈管事早已是心痛如绞,神志混乱,面对张乐的喝问是充耳不闻,依旧哭哭啼啼。
张乐大怒,一把揪起了陈管事的前襟,将如一堆烂泥的陈管事给提了起来,再次喝问道:“快说,什么大王?”
旁边的一名差役似乎认识陈管事,立刻对张乐道:“都尉大人,此人好象是安平王府的陈管事。”
张乐一怔,既然这名管事是安平王府的,那么他口中的大王定然就是安平王了,张乐脸色顿时煞白,怒骂道:“什么好象!老子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那名差役脸涨得通红,赶紧道:“是,回大人,这个人确实就是安平王府的陈管事!小人的姐夫是个屠夫,在城里开肉铺,这位陈管事经常到肉铺拿肉,小人自然认得他,决计不会错。”
张乐松开陈管事,陈管事立刻又瘫在了地上。此刻的张乐,脸色极为地难看,如果正如陈管事所言,掉下悬崖的是安平王的话,他这回可就惹上**烦了。
“不对呀,安平王刘辑我们都认识,不可能是他!”张乐喃喃自语。
“老弟,我可是听说了,以前的安平王刘胤几天前刚刚苏醒过来——”关卓不冷不热地道。
“啊——”张乐圆圆胖胖的脸蛋上表情精彩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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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声呼啸,群山飞也似地向上攀升。如果换作是一般人,此刻剩下的只有绝望,只有听天由命,但刘胤没有,他的头脑并没有由于坠崖变得慌乱,反而是更为的清晰。
妈蛋,上一世的生命就终结在从百丈高楼掉下来的一瞬,而且是和一个女人,重生还没有几天的光景,居然又掉了下去,同样手中拉着的,还是一个女人。
难道这回还要再来一次穿越?
刘胤可不怎么想,能够重生在三国,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刘胤已不可能再指望老天帮一次自己了。
求天不如求己,绝境之中并非就没有生路。
刘胤知道,坠落的速度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快,如果自己在下落的最初几秒里不果断采取措施的话,后面将会越来越困难,所以他睁大了双眼,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
雪舞则完全地吓呆了,紧闭着双目,惊恐地发出尖叫声。
根据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的理论,物体下降的速度和重量成正比,看来还真的是谬论,刘胤肯定要比雪舞重,但两人一同坠落,却保持了同样的下降速度,不用等千年之后伽利略来做实验了,刘胤此刻的亲身经历就足以证明了自由落体定律。
不过刘胤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但自由落体定律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最起码刘胤攥着雪舞的手不用太费力气,让他有足够的注意力去观察岩壁的状况。
做为雪豹突击队的一员,徒手攀登悬崖峭壁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过那也是自下而上的攀登,从半空中去攀上悬崖,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不过细心的刘胤发现,垂直的崖壁之上,有着无数的石缝,或许这就是一个机会。
没有半点的犹豫,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他犹豫,刘胤左手拉着雪舞,右手握着剑柄,瞅准一个缝隙,狠狠将佩剑插进崖壁之中。
由于坠落的速度相当地快,崖壁上的缝隙又十分地细长,准确无误地将剑插入缝隙,将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机会稍纵即逝,一旦失手,绝对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刘胤头脑清醒,心细如发,危机关头,始终保持着冷静,他瞅准一处狭长的石缝,出手又快又准,将手中的佩剑一下子就插入了石缝之中。
“锵!”地一声金鸣,刘胤明显地感觉到了右手所承受的巨大拉力,几乎能将他的手腕断掉,所幸的是刘胤力量强横,死死地握着剑柄,下降之势立缓。
那把佩剑是百炼钢所制,出自铸刀名师蒲元之手,质量还是相当的不错,剑身的一半插入石缝之后,立即如弓弦一样弯成了弯月状,所幸没有断掉,撑到最大角度的时候弹了回去。
刘胤算是稳住了身子,但雪舞的坠势却是一点也没有停歇,刘胤只觉得她的身子突然有如千钧一般,猛然地一登,他差点就撒了手,但刘胤牙关紧咬,生生地将她给拉住了,没有让她掉到无底的深渊。
但这把佩剑质量再好,若是承受一个人的份量倒还罢了,可偏偏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就显得有些不堪重负了。
“当”的一声脆响,弯到了极限的佩剑断掉了,刚刚获得了一线生机的刘胤又开始向深渊坠去。
第20章 绝处逢生
不过这把佩剑虽然折断了,但却给刘胤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从宝剑插入石缝到折断,其实时间很短,只有一秒多点,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秒中的停顿虽然短暂,但对于刘胤来说,足够了。
佩剑一断,刘胤再次向下滑落,不过刘胤出手如电,右手一把扯住了一条青藤。
在青城山的悬崖绝壁上,生长着很多的青藤,枝繁叶茂,甚是粗壮,刘胤看得真切,一把死死地扯住了一条比较粗的青藤,晃了几晃,稳稳地靠在了崖边。
“爬上到我背上来!”刘胤对雪舞喊道,他一只手扯着青藤,一只手拉雪舞,再想有所动作都是十分地困难。
雪舞惊魂未甫,不过总算是没有掉到悬崖下,此时求生的**大过了恐惧,抱住了刘胤的大腿,努力地攀爬到刘胤的背上。
如此一来,刘胤的双手算是解放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这片青藤,生长在绝壁的半坡之上,距离崖顶还有几十丈的距离,顺着青藤攀爬倒不是难事,难的是还有几十丈光秃秃的峭壁,让背看一个人的刘胤徒手去攀登这样的峭壁,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胤看了看脚下,深渊万丈,云雾迷漫,根本就看不清到到底有多深。刘胤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攀上去没有什么希望,现在也只能降到谷底去碰碰运气了。
所幸的是,这些青藤枝蔓相连,宛如是附在崖壁上的一张青色的大网。不过刘胤可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向下攀去,每换一根青藤,都要用力地拉扯几下,确认青藤可以承载两个人的份量,方才换藤下攀。
刚走了几下,刘胤不禁皱了皱眉头,是雪舞趴在他肩头上的姿势太难受了。
雪舞的双手,紧紧地攀在他的肩头上,但她的身子却如同弓一般弯曲着,与他的后背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刘胤清楚,汉代男女礼教的大防虽然没有达到宋明时代那般的严格,但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观念却早已是深入人心,雪舞的做法自然无可厚非,但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要顾及这些,就让刘胤有些哭笑不得了。
“姑娘,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抱紧一些。”刘胤可真没想要占她的便宜,孟子都不说过事急从权,以情济变吗?
雪舞脸上腾起飞起两朵红云,默默地将双臂环在刘胤的项上,整个身子紧紧地依在了他的后背上。
刘胤立刻就感受到了那极富弹性的柔软,想不到她看似纤弱骨感的身子竟然这么有料,刘胤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声。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雪舞早已是香汗淋漓,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传到他的鼻端,沁人心脾。
雪舞的脸就贴在他的身后,吐气如兰,刘胤只觉得脖子上酥酥麻麻的。刘胤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就依偎在身后,要说他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身处绝境,刘胤可不敢胡思乱想,理智战胜了绮念,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陡峭的岩壁上。
这段岩壁如刀削斧凿一般,笔直矗立,几乎都是接近九十度的峭壁。
刘胤小心谨慎地检查着每一根的青藤,缓慢地向着谷底攀去。
要说真得要感谢前一世的职业,正是那十年如一日的锤炼才能让刘胤拥有如此强健的体魄和过人的胆略,在这种悬崖绝壁上,随便换个人,腿都软了,再别说攀岩了。
雪舞虽然也经常攀岩采药,但也仅限于一般的山崖,这么高的绝壁,她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加上女性天生的恐惧感,她只有死死地抱着刘胤不敢松开半分。
就当是负重训练,多背了一套装备吧——刘胤暗暗苦笑,攀岩可是特警的常训项目,不过背着一个人来攀岩,恐怕任何一个攀岩高手也不曾经历过。
也不知攀了多久,就在刘胤体力即将耗尽之时,刘胤欣喜地看到,谷底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水色青绿,一看就是很深的样子。但同时刘胤也发现青藤在距离水面十几丈的地方就没有再向下蔓延了,这十几丈几乎都是光滑的岩壁,就连一个凸凹之处也没有。
看来最后一项目是悬崖跳水了,还好这水潭看起来挺深的,不会有触底的危险。
“雪舞姑娘,你会不会游水?”刘胤侧脸问了一句。
雪舞惶恐地摇摇头,刘胤心道,这姑娘长年生活在大山里,哪有机会去学游泳,不会水也是正常的,但这无形中给逃生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刘胤想了想,道:“雪舞姑娘,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雪舞面带差涩,默默地点点头,到了这步境地,她也是只能听从刘胤的安排。
刘胤将雪舞抱到怀间,道:“我数一二三,你便深吸一口气,落水之后,不要慌张,更不要松手,我会带你浮出水面。”
雪舞与他紧紧相拥,她大概平生也从未与男子如此零距离的接触,显得十分地紧张,不过刘胤宽阔厚实的胸膛确实给她带来很大的安全感,此时此刻,她不自觉得地自己的生命交到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一、二——三!”刘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握青藤的右手,双手紧紧地环在了雪舞的腰间,两个人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向水面直坠而去。
平静的潭面击起了雪白的水花,这倒也不是跳水比赛,刘胤根本就不用在意水花的大小,但入水的位置还是必须要考虑的,在十几丈的高空,必须保证脚先入水,如果身体横拍水面的话,巨大的冲击力可不是**所能承受的。
两人很快就沉入了潭底,刘胤的水性不错,做为一名特警,这也是一项基本的技能,他明显地感到雪舞在他怀中的挣扎,这是溺水者的正常反应,刘胤快速地摆腿上浮,冲出了水面,带着雪舞,向最近的岸边游去。
第21章 湿身
水潭很深,面积却不是很大,刘胤很快地便游到了岸边,他率先上岸,用尽全力地将雪舞拉了上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岸边,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也只剩下了喘息的份。∷四∷五∷中∷文,
两人的衣服全部湿透了,雪舞更是连发簪也丢了,如云似瀑的一头乌发披散于胸前,湿透的衣衫已是难掩娇躯的曼妙,曲线毕呈,玲珑凸透,配上如花的娇靥,当真是绝世倾城的尤物,直把刘胤看得都有些痴了。
在生死危急关头,刘胤自然不会考虑太多,但此刻脱离险境,回想一下丽人在他怀中旖旎的一幕,不禁让他是血脉贲张,那种香艳的感觉,此生估计都难以忘却。
“公子——”雪舞注意地了刘胤的异样,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也有些难为情。
刘胤不禁有些尴尬,虽然他不一定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但他一定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仅限于欣赏而已,刘胤可没有半点禽-兽之念。
天色将晚,时值正月,一阵冷风吹来,寒气袭人,两人身上的衣服又湿透了,刘胤不禁是打了一个寒颤,再看雪舞,已是冻得脸色发青,娇躯簌簌而抖。
看来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个背风取暖的地方,否则明天天明的时候,人们只能在山谷之中寻得两具冻僵的尸体了。
刘胤环视四周,这里是一处峡谷,人迹罕至,四周壁立万仞,山谷之中,林深幽秘,想要寻找一条出谷的道路,恐怕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事。
“呜嗷——”不远处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之声。雪舞略有一些惊慌,向着刘胤的身边靠了几步。
这应该是狼的叫声,如果是单只的狼,刘胤并无惧意,但要是多只甚至是成群的狼,绝对不是他所能抵御了的。
此地不宜久留,刘胤打定主意,先离开这里再说。不管是食草的野兽还是食肉的猛兽,都需要饮水,水边是猛兽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水边是最是危险。
“看,那边有个山洞!”没走出多远,眼尖的雪舞便发现了前面有一处山洞。
刘胤也放弃了走出山谷的打算,天马上就要黑了,而黑夜代表着充满未知的危险,此时能找到一个栖身的山洞,倒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山洞里一团的漆黑,刘胤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上,这才想到自己早穿越到了古代。身上根本就没有打火机火柴之类的东西,难道真要学原始人去燧木取火?
刘胤一头黑线,燧木取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雪舞默默地从身上掏出了火石,让刘胤喜出望外,他赶紧地到洞外搜寻了一捆干枝枯木。
篝火很快地被点燃了,光明取代了黑暗,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两个人的脸色都洋溢出了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灿烂。
“多谢公子——”雪舞刚一张嘴,就被刘胤挡了回去。
“同过生死,共过患难,雪舞姑娘,你真的不必再说这个谢字了。萍水相逢,就是一种缘份,蒙上天眷顾,你我大难不死,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说不定我还沾了姑娘的福气才是。”
雪舞不再言语,只是用乌黑透亮的眸子看着刘胤,眸光中充溢着感激之色。
篝火噼哩啪啦地燃烧着,火势很旺,靠近它,便有一种暖意洋洋的感觉。刘胤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索性脱了下来,搁到火边去烤,衣服上滋滋地冒出白气,很快就变干了。
刘胤一抬头,发现雪舞站在对面,很是窘迫的样子,他这才发现自己赤着上身,大概让她很尴尬,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她对男女之间的礼教大方还是看得这么重。
“穿着湿衣服,很容易感冒的。”刘胤解释道。
“感冒?”雪舞眉头一蹙,很显然她没听懂刘胤的这句话。
“就是感染风寒——”刘胤赶紧地补充了一句,雪舞则是无巧不巧地打了一个喷嚏,刘胤马上道:“姑娘还是快脱了衣服烤干吧,要不然真的要生病了。”
看到雪舞迟疑的模样,刘胤立即背过身去,道:“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半响的沉默之后,刘胤听到了身后窸窣的脱衣声,他虽然没有回过头去,但一想到身后的美女是光着身子的,刘胤的血液还是无形之中在加速。
他无意之中抬头一看,右边光滑平整的岩壁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剪影,线条是如此地清晰,勾勒出一付女性裸-体的图画,那曲线,婀娜到了极致,丰峦微颤,沟壑起伏,纵然是水墨丹青的大师,也决计画不出如此完美无瑕的画作来。
刘胤只觉得喉头发干,血脉奇涨,他赶紧地将目光移开,在心底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猥琐,竭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雪舞姑娘,为何中尉府的人会追杀你?”刘胤终于算是得空问了一个他早想问的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我到禁苑来采药吧?”雪舞的声音很低,但充满着磁性。
中尉府的职责刘胤倒也是清楚的,如果他们不是受刘恂指使,那必定与朝庭安全有着密切的关系,雪舞看起来只是一名很普通的采药女子,犯得着中尉府劳师动众地揖拿她吗?
刘胤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到中尉府拿人的理由,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猥琐胖子,怎么瞧也不象大公无私的样子。
就在此时,雪舞突然地发出一声尖叫,刘胤也不禁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猛得转身看去。雪舞却如见鬼魅,魂不附体,双手捧着衣衫遮在前胸,一头就撞到了刘胤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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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软玉温香
软玉温香满抱怀,刘胤差点就喷出了鼻血。△¢四△¢五△¢中△¢文£∝,
雪舞的上半身全裸着,手中的衣衫也仅仅能遮住那嫣红的两点,那对如玉兔般傲人的双峰坟起如雪,深深的乳沟若隐若现,整个后背光洁如玉,白腻如脂,肌肤如初生的婴儿般娇嫩,掐上一把,似乎就可以掐出水来。
刘胤也是赤着上身,双方肌肤相触,刘胤立刻可以感受到温润腻滑,幽香满怀。
妈蛋,还让不让人活了?刘胤几乎不能呼吸了,在心底暗暗地咒骂道:老天,你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吧?先是湿身诱惑,现在再整个半裸投怀,把我当柳下惠呢?
据说柳下惠之所以坐怀不乱,是因为他身有暗疾,老子可是真正的男人,这会儿工夫早就是一柱擎天了,幸亏下身还穿着裤子,否则可就糗大了。
“何事惊慌?”刘胤立刻问道。
雪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裸着身子,满脸红霞,如饮琼浆,羞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指着身后的一处大石,略带惊惧地道:“那边……那边有一双眼睛看着……很吓人……”
“眼睛?”刘胤很是疑惑,这个山洞并不大,刚才进来的时候,刘胤也大略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或别的什么猛兽,雪舞说石头后有一双眼睛在偷窥,怎么可能?那块石头很小,后面根本就藏不住人。
刘胤上前看个仔细,却见石头后面突然地蹦出一只猴子来,不禁是哑然失笑,暗骂道:原来是只猴子,不过这猴子也好色了点,居然偷看美女换衣服。
这只猴子个头不大,全身都长满了金黄色的皮毛,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这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川金丝猴,后世和大熊猫一样并称为国宝的珍稀动物。不过显然这只猴子受了伤,右腿一瘸一拐的,可以看到鲜血已经浸透了它的整个右腿。
金丝猴是灵长目动物,智商也仅仅比人低一点,这只猴子原本应该是栖息在树上,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才躲到山洞中来,看到有人进来,它便悄悄地躲到石头后面,一声不吱,直到刘胤走近它才赶紧逃走。
刘胤知道金丝猴是一种群居动物,跟随着种群栖息生活,这只猴子受伤落单,显然在它的身上发生过不同寻常的故事。刘胤微笑着,招手道:“过来,不用怕,我没有恶意。”
也许是刘胤和善的表情起来作用,那只金丝猴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到刘胤不停地招手,它竟然缓缓地靠了过来,蹲在了刘胤的面前,好奇地用眼睛打量着刘胤。
“好漂亮的猴子——”雪舞已经穿好了衣服,满脸的好奇之色,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金黄柔软的皮毛。
金丝猴显然看出他们没有恶意,便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雪舞的爱抚,很惬意的样子。
“呀!它受伤了——”雪舞低低地惊呼一声,这个时候她才看到它受伤的右腿,俯下身为小猴子检查伤势。
扒开金毛,可以清楚地看到小猴腿上的伤口挺大,应该是某种肉食动物如狼或者是豹子一类的造成的撕裂伤,能在猛兽的牙口下逃生,这只金丝猴看来也是挺幸运的。
不过这个伤口得处理一下,否则感染了的话,很可能就是致命的。雪舞微蹙眉头,她身上可没带现在的药,她环视左右,忽然眼前一亮,径直走到山洞的洞口一侧,将一株不起眼的植物连根掘了起来。
“这是草药吗?”刘胤边穿衣服边好奇地问道。
雪舞微微一笑,道:“这是三七,看到没有,这上面一共有七片叶子,左三右四,故名三七。你可别小瞧了它,它可有散瘀止血、消肿止痛的功效,是制作上等的金创药首选必备草药。只可惜这株三七只是一年生的,若是三五年生的,入药最佳。”
刘胤这才想起她原本就是采药女,识别草药可是她的专长,自己这方面可是个门外汉。
“雪舞姑娘缘何断定它是一年生的草药?”
雪舞笑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三七每年都会长出一支叶柄来,每支叶柄上长有七片叶子,判断它是几年生的,只需看叶柄的数目即可,年份越长,便越珍贵。不过虽然是一年生的,用来止血疗伤也是不错的。”
说着,雪舞将三七的根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碎了,仔细地涂抹在小猴的伤口上,又扯下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它包扎妥当。
刘胤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雪舞纤巧的手指是那样的灵活娴熟,她的表情又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仿佛小心翼翼地在呵护着某件珍贵的东西,刘胤的心莫名地涌起一丝感动,多好的女孩啊,纯洁、善良、博爱,她安静地做着这一切,那么的恬静,那是一种深幽的美,似乎不带任何的烟火气儿。
小猴兴奋地吱吱叫个不停,似乎在向雪舞表达谢意,雪舞笑呵呵让它安静下来养伤,可猴子的天性就是好动,上窜下跳,真要让它老实实地呆在那儿,比登天都难。
“小淘气,就叫你小淘吧,你真是太淘气了。”雪舞呵呵地笑着,小猴已经跳到了她的肩头,显然它已经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有了小淘的存在,刘胤和雪舞之间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小淘“吱吱吱”的叫声和雪舞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在山洞内回响着,余音袅袅。
折腾到了深夜,刘胤终于困了,倚在一块石头边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很长也很累,然后,他就醒了——在饥肠漉漉和小淘不停地滋扰下,他醒了。
强烈的阳光从洞口照了进来,纤毫毕现,但洞内除了他和小猴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证明她曾经存在过,而不是刘胤的一场梦。
第23章 回府
洞内的篝火已经熄灭了,残存的灰烬之上还冒着些许的青烟。∷四∷五∷中∷文▲∴,
刘胤站在篝火的前面,从心头掠过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竟然会这样不告而别,多少让刘胤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地就释然了,既是萍水相逢,那相逢何必曾相识,他们两个人注定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短暂的交集之后,便是渐行渐远地分离,也许今生也不再会有机会再见。
也许,这样的别离方式才是最好的。
“至于你,小淘气,我们也该说再见了,我要回家了,你也该去找你的妈妈了。”刘胤蹲下身,摸了摸了小猴的头,微笑着说道。
小猴停止了闹腾,他似乎能听懂刘胤的话一般,呆呆地站在地上,眼中还挤出了一滴泪。
猴子居然会流泪?刘胤很是惊讶,叹了一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位姐姐走了,也许她还会继续背上竹篓去采药,我也必须要回到我的生活中去。而你,是属于大自然的,这片森森就是你的家,你该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和他们一起生活。”
刘胤不想再耽搁了,一夜未归,大概把母亲给急坏了,还是赶紧回家要紧。
出了山洞没走几步,刘胤听到身后传来窸窣之声,一回头,发现小淘依然跟在他的身后,一付老实乖巧的模样,亦步亦趋,刘胤走它就走,刘胤停它也停。
刘胤很是无奈,跟人或许能讲得清道理,但跟一只猴子,你就算费尽唇舌也不可能让它明白你的话。
忽地,刘胤心中一动,对着小猴道:“小淘气,你是不是无家可归?”
小淘好象听懂似的,拼命地点头,还吱吱叫个不停。
“好吧,那我带你回安平王府,不过有一点,不能淘气捣蛋。”刘胤指着它的鼻子无奈地道。
小淘兴奋地跳到了刘胤的肩上,手舞足蹈。
不让猴子淘气,可能吗?刘胤苦笑着摇摇头。
穿过峡谷,刘胤很快就找到了登顶的路,返回山顶之上,赫然发现陈管事还在山顶。
陈管事瞧着刘胤活着回来了,喜极而泣,经历的大悲之喜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神经不正常了。
刘胤倒是挺佩服陈管事的,一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过半百之人,居然能在青城山的荒山野岭上呆了一整夜,没有去填狼肚子,真是件幸运的事。
其实,陈管事不怕吗?他怕的要死,半夜传来的阵阵狼啸之声,让他心寒胆战,但刘胤坠下悬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管事根本就没有勇气回王府面对马王妃,他只有在这儿死等,等着刘胤回来,如果真看不到了刘胤,估计他也只剩下跳崖的份了。
“回府!”刘胤归心似箭,也顾不得多说闲话,下刻是牵马下山,待到可以骑马的地方,飞身上马,也不管身后的陈管事有没有跟上,一骑绝尘,直奔成都而去。
刚进安平王府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刘辑,刘辑似乎一夜没睡好,肿着两个乌眼圈。刘胤顾不上与他寒喧,劈头就问:“二弟,娘呢?”
刘辑见刘胤回来,喜出望外。
“大哥,你可回来了!你彻夜未归,王府上下乱作一团,娘都闹到皇宫去了。”
“闹到皇宫?”刘胤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听刘辑细说详情,刘胤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日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马王妃就已经是坐不住了,亲自到府口等候刘胤回来。可左等不到右等不到,马王妃急了,立刻差人快马去青城山找刘胤。
王府家丁赶到青城山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此时早已是人去山空,寂落无人,何况青城山又那么大,真要是想找一两个人比登天还难。
王府的家丁围着青城山找了一圈,眼看着天色将晚,也找到不到刘胤的人影,只好打马回府,禀报马王妃。
马王妃一听到儿子失了踪,急得快疯了,也不管已是夜深时分,直奔北地王府,去找刘谌。
刘胤走的时候是和刘谌一道,马王妃要找人,自然得先去找刘谌。
刘谌一听刘胤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不禁也是大惊失色,道:“下午的时候,父皇传诏我们进见,胤弟因为要护送一位采药姑娘回家,所以没有和我同行。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难道会有什么意外不成?”
马王妃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采药姑娘,这那跟那?
刘谌忙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马王妃,包括刘胤和刘恂比箭的事,至于比箭结束后的事,刘谌表示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当即表示,明天一早就立刻派人前往青城山,去寻找刘胤。
马王妃离开了北地王府,越想越蹊跷,刘恂的好色是出了名的,为了抢夺心仪的女子,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今天与刘胤比箭失败,定然是怀恨在心,肯定会暗使手段,再行抢夺,刘胤与那个姑娘一道,岂不是很危险?
马王妃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如果刘胤没有遭遇危险的话,绝对不会到现在也没有回还,而唯一敢动刘胤的人,也恐怕只有新兴王刘恂了。
想到此节,马王妃是怒不可遏,打马直奔新兴王府,准备向刘恂讨个说法。
赶到新兴王府的时候,已是天交三更,新兴王府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马王妃立刻吩吩安平王府的家丁上前叫门,家丁上前轻叩朱门,唤了几声,府里却丝毫没有动静。
马王妃勃然大怒,下马上前,抬脚就是咣咣几下,差点没有把门给踢坏了。
这时,门内传来了咒骂之声:“娘的,什么人,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敢到新兴王府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吧!”
门吱吱呀呀地打了开,刚从门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马王妃就一脚踹了过去。
马王妃是谁?骠骑将军马超的女儿,虎父无犬女,自幼就习得一身好武艺,这一脚踹去,正踢在了那名家奴的心窝之上,踢了他个四脚朝天,鲜血狂喷。
马王妃视同草芥,径直冲进新兴王府,高声喝道:“刘恂在那儿?给老娘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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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暴走的马王妃
刘恂此刻正郁闷着呢,青城山上乍见那采药女,刘恂惊为天人,如此佳丽他又岂能放过,不料半路杀出个刘胤,横刀夺爱,非要跟他一争长短,直把刘恂恨得是牙根直痒,若不是后来赶来的刘谌,刘恂早就把那姑娘给抢到了。
原本算计的天衣无缝的比箭,刘胤那竖子居然如有神助,就连一指宽的竹叶都能射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刘胤射箭能射得这么好,真他娘的邪门了!
输就输了,还搭上一块佩玉,那可是父皇亲赐的贡品极品翠玉,虽然刘胤没要,但他刘恂能收回来吗?别人不要的东西,他新兴王能要吗?赤-裸裸地打脸呀!他新兴王的脸可是金贵的很,被刘胤这么狠狠地踩了几脚,你说他能爽吗?
提起父皇,刘恂也是一肚子的邪火,你早不传唤晚不传唤,偏生在他刚输了比箭的时候传唤,不就是安排下月初二春搜的事吗,这事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正经八百的通知吗?
输了人又输了脸,刘恂窝着一肚子的火,回到自己的府里,就一通大发脾气,吓得那些奴仆们战战兢兢,不过这位大王脾气怪戾,他们倒是习惯了。
对于这位夜夜笙歌的六王而言,原本这个点正是他花天酒地的时候,可今天刘恂却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将几个主动邀媚献宠的美姬轰了下去,独自一个人在堂上喝起了闷酒。
几杯下肚,刘恂的醉意朦胧,恍惚之间,那绝色小美人已是投怀送抱……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之声,刘恂酒醒了一半,无名之火顿时窜地老高,心道,这几个天杀的狗奴才,不知道本王正心情不好吗,公然喧哗,真是找死!
他正要刚口喝骂,一名管事的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失声道:“殿下,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马王妃一脚把门踹开了,那管事的吓得一哆嗦,院子里本来还有几十名侍卫护院,眨眼的工夫就被马王妃及手下的随从给制服了,他眼巴巴地朝刘恂望去,现在唯一能控制局面的,也就是刘恂了。
刘恂的酒意登时就全消了,面对怒气冲天的马王妃,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是满脸堆笑地道:“婶娘大驾光临,小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也不知何事惹您老如此生气?”
管事的站在一旁,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他在这个府里呆了也有好些年了,还真没有瞧见过新兴王如此和颜悦色——不,这表情几乎是卑躬屈膝——的和谁说过话。
刘恂瞪了一眼他,喝道:“还不快给马王妃上茶?”
管事的赶忙逃也似地离了大堂。
马王妃铁青着脸,根本就没理会刘恂讨好的神情,沉声喝道:“刘恂,你少给我装蒜,快把刘胤给我交出来!”
刘恂一脸无辜的样子,眼睛瞪的老大,道:“婶娘,这事从何说起,在青城山上之时,我与老五接到父皇的急召,就和胤堂兄分手了,这事我五哥就可以证明,我和他是一起回城的。难不成胤堂兄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马王妃冷哼一声,道:“刘恂,你少耍你的花花肠子!我且问你,今天在青城山上,你缘何要与刘胤比武?比武之中,你又耍了多少手段?”
刘恂一听,大吐苦水,道:“婶娘,你可冤枉死侄儿了,今天在青城山上,我的一名手下看中了一个美人,正准备献给我,不料胤堂兄突然冲了出来,执意要抢走那美人。你也知道,年轻人嘛,难免会争强好胜,后来我们便约定比箭定输赢。您说我耍手段,真是冤枉呐,真要是耍手段的话,我不就输不了吗?我不光输了比箭,还输掉了一块父皇亲赐的佩玉,愿赌服输,侄儿自然也没话再说。我离开青城山,之后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婶娘,侄儿这话可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马王妃已经从刘谌那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要说刘恂在比箭之中没有耍手腕,鬼才相信,只是马王妃也不太清楚刘胤缘何能有如此高超的箭术,但马王妃却是很清楚刘恂的为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虽然离开了青城山,但谁又能保证他没有指派别人暗下杀手。
马王妃冷冷地道:“以你的禀性,就算不会亲手动手,又焉知你没有另派他人?刘恂,你玩多少女人我管不着,但是你若敢动胤儿一根汗毛,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刘恂头痛不已,这成都城中,最不可招惹的就是安平王府的马王妃,她可是出了名的爆烈娘,当年安平王刘理去世,因为葬礼的事,马王妃在大殿之上与刘禅争锋相对,寸步不让,搞得刘禅都很头疼,对她是颇为忌惮,就连当今天子对她都得礼让三分,更别说是其他人了。刘恂贵为亲王,但也至多在外面逞逞威风,以前一见着马王妃,他都是绕道走,惹不起躲得起。
不过马王妃的话倒让刘恂自己也一阵狐疑,临走之前,他倒是向黄由耳语了几句,要他见机行事,刘胤这么晚了都没有回来,难不成是黄由得手了?
但刘恂转念一想,不对呀,如果黄由得手的话,那个小美人现在就应该在他府上了,可都到了这个时辰,也没瞧见黄由回来复命,难道是黄由这小子竟敢半路劫色?
现在黄皓在宫中权势熏天,刘恂和黄家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黄由虽然也算是对他言听计从,不过也远没有达到忠心耿耿地步,另怀二心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就在刘恂胡思乱想的时候,马王妃已是一擒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此处说不得理,我且带你去个说理的地方。”
马王妃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勇武不下一流名将,素手如钳,刘恂就连半分也挣脱不得,不禁失声叫道:“去那儿?”
“陛下御前,自有公断。”
第25章 黄皓的城府
折腾着了大半宿,来到皇宫的时候,已是天交五更,正是上朝之时。刘禅前一段时间身体微恙,未曾上朝,今日朝议是多日来的首次,所议之事颇多,一直过了卯时也未散朝。
马王妃虽然怒火填膺,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她敢擅闯新兴王府,却未必敢擅闯天子朝议的大殿,所以只能等在午门外,等到散朝之后再行通传。
刘恂是叫苦不迭,被马王妃折腾了一宿,觉都没睡成,一大早就被拉到午门外,正月底的天气还是相当的寒冷,尤其是清晨时候,寒气入髓,刘恂冻得直打哆嗦,不过他瞧瞧手腕处被捏出的乌青,只能是忍气吞声。
这个时候,打宫里出来一人,中等身材,略微有点发福的样子但绝不显得臃肿,面皮白净,挂着和善的笑容,迎着马王妃和刘恂就走了过来,含笑着打招呼道:“安平王妃、六王殿下,怎么一大早就候在午门外?天凉,别冻着才是。”
马王妃看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刘禅身边的大红人,中常侍、奉车都尉黄皓,马王妃对他原本不怎么感冒,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黄皓一付笑容可鞠的模样,马王妃也自然不好意思给他甩个冷脸子。
“原来是黄中常,妾身意欲晋见陛下,不意陛下正在早朝,不敢打扰,故而在此等候。敢问黄中常,不知陛下几时可以散朝?”
黄皓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可不好说……前几日陛下龙体微恙,未曾上朝,今日朝议之事颇多,恐怕不到午时,散不得朝。安平王妃和六王殿下不如先回,等过了午时,再行进见未迟。”
马王妃眉头紧蹙,爱子刘胤失踪,那可是头等紧要的大事,那里能容许她耽搁到午后,可刘禅此时正在大殿与诸臣议事,她却又不能直闯进去,不禁是左右为难。
“却不知安平王妃进见陛下有何急事?倘若事情紧急的话,老奴倒可代为通传?”黄皓说道。
马王妃略带喜色地道:“那就有劳黄中常了,犬子昨日游历青城山,与新兴王发生了一点小冲突,至今未归,妾身心忧如焚,欲求见陛下主持公道。”
黄皓微微一笑,道:“原来王妃是为令郎之故,那老奴可算是来着了,此时与新兴王并无干系,王妃也不必进见陛下,欲找回令郎,老奴倒是有一法子。”
马王妃一愣,急问道:“黄中常有何妙法?”
黄皓道:“舍弟黄由昨日也正好在青城山,下山之时,亲眼所在令郎与中尉府的都尉张乐发生纠缠,王妃欲要寻回令郎,只须着落在此人身上便是。”
“张乐?”马王妃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也难怪,做为安平王府的王妃,她基本上是不参与朝政的,三公九卿倒是认得,至于他们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马王妃真就不认得。
黄皓嘿嘿一笑道:“这些年轻小辈,安平王妃自然是认不得的,这张乐乃是侍中张绍之子,见充左辅都尉,王妃只要寻着他,一问便知令郎下落。”
“多谢黄中常相告,妾身告退。”马王妃听到刘胤的消息,自然不敢再耽搁,立刻是施礼告退。
黄皓含笑着回礼,目送马王妃匆匆离去,嘴角之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被马王妃生拖硬拽来的刘恂此时则被完全无视掉了,他揉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腕,望着马王妃离去的背影,恨声连连地道:“一个过气的王妃,黄大人何须对她假以颜色?”
黄皓呵呵一笑道:“过气的王妃?呵呵,那殿下缘何会被她拖到此处?”
刘恂不禁为之语塞,后又颇为不服地道:“我……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黄皓停止了笑容,眸中闪动着阴鹜的光芒,用略带冷削的声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陛下好不容易才在咱家的劝说下动了易储的心思,在这个关键时刻,每一步都得谨小慎微,今日若不是我得了黄由的禀报,在此截住了姓马的,真要闹到陛下面前,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了。”
刘恂恍然大悟,道:“还是黄大人高段,嫁祸给张乐,高明,实在是高明。”
黄皓冷哼一声,道:“哼,也算不是嫁祸,昨日若非是张乐出手,黄由也只怕早已动手了,真要是那样,马王妃岂肯跟你们善罢甘休?殿下,咱家奉劝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们的许多大事,坏就坏在女人身上!值此立储的紧要关头,殿下若是被那位大臣给奏上一本,非得坏事不可。”
刘恂心里虽然大不以为,你是太监,你当然不会知道男女之间的那些奇乐无穷的事,可表面上他还得恭恭敬敬。
“多谢黄大人指教,恂谨记于心。”
黄皓略有点无可奈何,虽然他极受刘禅的宠幸,但他也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道理,想要在这后宫之中常盛不衰,他就必须地耍点手腕,培植自己的亲信代理人。诸皇子中,太子已和他反目,这也正是黄皓撺唆刘禅废太子另立储君的主要原因。其他的皇子,如北地王刘谌,英明干练,可惜跟他不是一条心,属于被打压的一派。唯有纵情于声色犬马的刘恂与其臭味相投,比较合拍,自然成为黄皓的理想代理人。只是可惜,他的能力上可比刘谌差远了。
黄皓点点头,刘恂的态度他倒是还很满意,背着手,踱着官步正欲离去,忽然他又回头问刘恂道:“听黄由说,昨日刘胤可是同刘谌一起出现在青城山,似乎两人走得很近?”
“不错,他和老五交情莫逆,咱们不得不防。”
黄皓若有所思地道:“前日马王妃递上奏折,请求陛下恢复其子刘胤的安平王爵位,原以为这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事,现在看来,还得好好思量才是。”
“对,千万不能让他恢复王位。”刘恂兴奋起来,两眼放光。
黄皓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点城府,也能成大事?
“你回去吧,这个事,咱家自有计较。”
第26章 入宫
马王妃还没有来得及到中尉府,就迎面撞上了急急赶过来的刘胤。∷四∷五∷中∷文¥f,
刘胤回府之后,一听说马王妃赶到了皇宫,情知此事闹大了,马不停蹄地就赶往皇宫,还好两个人没有走岔,在武仪门外碰着了。
乍见爱子,马王妃喜极而泣。
“胤儿,这一宿你去哪儿了,可急煞为娘了?”马王妃奔波了一夜,心力交瘁,不过此时一看到儿子平安无恙,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刘胤心中暖意融融,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在乎他的人,那也只有非马王妃莫属了。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马王妃满眼中都是慈爱,天底下也只有刘胤可以享受地到。“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刘胤暗自揣测,以马王妃的脾气,恐怕昨夜成都城里真是不得安宁了,还不知道惊动了刘禅没有。“娘,其实您勿需担心,孩儿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丢了不成?”
马王妃慈祥地一笑,道:“胤儿,你可是娘的唯一寄托了,你如果有点什么事,娘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放心吧,娘,孩儿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先回府吧。”刘胤上前搀扶住母亲。
马王妃含笑应了,正准备上马,她回头看了一眼,微咦一声,道:“不是说昨日你和刘恂为了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怎么没带回来让为娘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我儿如此动心?”
刘胤一头黑线,靠,这么所有人都是一个眼光,难道路见不平就非得别有居心吗?他无奈地道:“娘,看你说的,孩儿不过是看到他们强抢民女路见不平罢了,怎么就扯到动心不动心上了,莫非娘也认为孩儿是登徒子不成?”
马王妃咯咯一笑,道:“看,为娘也糊涂了不是,我儿乃是堂堂正人君子,义薄云天,又岂是那些纨绔子弟所能比的!”
刘胤大汗,我就算是您儿子,用得着这么夸赞吗?
“胤儿,你吃过饭了吗?”马王妃关切地问道。
刘胤这才想起,整整的一天水米未进,不过还好,以前特种训练的时候,三四天吃不上饭也是常有的事。
“还没……”
“那咱们回府吧,娘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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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清早,皇宫里就来了一名太监宣诏,宣马王妃和刘胤入宫面圣。
几天前马王妃就曾进皇宫去求见刘禅,不巧碰到刘禅生病没有见上,不过马王妃的奏折到是留在了宫中,昨日刘禅临朝,今天便召见马王妃母子,看来他对弟媳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
宣诏的太监离开之后,马王妃便立刻命人准备朝服,准备进宫面见皇帝。
马王妃之所以表现地如此迫切,完全是为了刘胤考虑,刘胤苏醒过来,安平王的爵位已然旁落,现在的刘胤,只能算是白身,这一点,马王妃可是不能容忍的。
刘胤可是安平悼王刘理的嫡长子,继承王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刘胤原本就是安平王,只是因为受伤昏迷不醒才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刘承,可惜刘承早夭,武邑侯刘辑才得以进位为王。
现在刘胤苏醒过来,在马王妃看来,恢复刘胤的王位,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件事,几乎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娘,易位之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刘胤显然没有马王妃那般兴奋,因为他答应过弟弟,可他也知道,母亲的执念,一般是轻易动摇不了的。
马王妃含笑着道:“胤儿,娘知道你心地纯善,处处忍让,可该是你的东西它就是你的,你是你父王的嫡长子,继承王位天经地义,这事你就别管了,娘为你做主便是。”
“可是……”
“别说了,时辰不早来,我们还是先进宫吧。”马王妃很快地打断了他,琴儿已经将马王妃的朝服拿了过来。
刘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马王妃的强横和执拗他早已见识过了,显然想要说服她改变主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昨日出门马王妃是骑的马,那是为了方便,今日出门进宫见驾自然不能马虎。
汉代等级森严,什么级别坐什么样的车,打什么样的伞盖,那都是有着明文规定的,超过那叫逾制,是要被追究责任的,甚至是有着杀头的风险。诸侯王的车舆用的是青罗伞盖,谓之“王青盖车”,其排场是仅次于天子出行的。
马王妃携刘胤登上了车驾,在一大票的随从护卫簇拥下,朝着皇宫逶迤而去。
其实安平王府就在武仪门外,拐个弯,向前走个一两里就到了。刘胤不禁暗自苦笑,看来这官本位的思想,古今社会,盖莫能外。
车驾只能停在武仪门外,马王妃和刘胤在执事太监的引领下,进入了皇宫。
这是刘胤第一次踏入成都皇宫,虽然刘胤见识过明清紫禁城的恢宏,但漫步于蜀都皇宫,还是给刘胤带来一丝深深地震撼。
从规模上来讲,蜀都的皇宫的确不能够和大唐的长安城、明清的紫禁城相提并论,毕竟蜀汉偏居西南一隅,没有那么大的国力和财力来兴建更大规模的皇宫,但在如左思的《蜀都赋》所言,华阙双邈,重门洞开,金铺交映,玉题相辉,比屋连甍,千庑万屋,富丽堂皇,金壁辉煌。
但对于刘胤而言,这一切的辉煌都将是过眼云烟,因为很快魏军就要兵临城下,所有的一切都将殁于战火,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足皇宫,也是他刘胤新的一个开始,也许他这么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也可以掀起一场未知的风暴,历史的轨迹或许因为他的到来,而会有些许的改变。
“陛下在何处?”马王妃问道。
执事太监恭敬地答道:“回禀王妃,陛下在景阳殿相候。”
第27章 后主刘禅(上)
在景阳殿门口,马王妃与黄皓不期而遇。
黄皓显然是刚从景阳殿里面走出来,看到马王妃,满脸立刻堆满发腻的笑容迎上来,躬身施礼道:“老奴参见安平王妃,不知昨日可否寻回令郎?”
昨天回去之后,刘胤细述详情,倒是和黄皓说的别无二致,此时见黄皓提及此事,马王妃便道:“昨日之事,多谢黄中常提醒,犬子已是平安返回。”
黄皓呵呵一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这位想必就是安平王了,果真是年少英雄,气度非凡,真有先帝之风范,幸会幸会。”
刘胤眼前一亮,这家伙居然就是祸国殃民的大太监黄皓了,此人乃是后主刘禅身边的第一红人,擅弄权柄,把持朝政,把个蜀国祸害地乌烟瘴气,蜀汉之所以亡国,这一大半的“功劳”便记在黄皓的身上。
不过,这些对黄皓的印象都是来于史书记载的,刘胤真正地和黄皓对面而立,丝毫没有感觉到此人权倾四野目空一切,相反的却是一付和蔼可亲,甚至是卑躬屈膝的模样。
黄皓寒喧了几句,很快地告辞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刘胤突地问了马王妃一句:“娘,你视此人如何?”
马王妃淡淡地道:“陛下身边的一个弄臣而已。”
刘胤愕然了,这就是马王妃对黄皓的认知?也许不光是马王妃,可能还包括刘禅、姜维、诸葛瞻等人,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只能说黄皓这个人伪装地太好了,其人的城府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对面而立,任谁也猜不透黄皓的心思。
谁都没有把黄皓当回事,只把他视作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天天哄皇帝开心的弄臣,仅此而已。
扮猪吃虎!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虎!
他用伪善的面孔麻痹了皇帝刘禅,也麻痹了蜀国的群臣,在暗中早已攫取了真正权力,擅权弄国,蜀国已经在不知觉中滑向了亡国的边缘。
可惜呀,直到现在,马王妃这些人都还没有认清黄皓的真实面目。
刘胤在心底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比起只知道声色犬马荒淫好色的刘恂来,黄皓才是一只最难以对付的大鳄。
“宣安平王妃马氏、安平王子刘胤进见!”景阳殿门内的执事太监高声唱诺,打断了刘胤的思绪,马王妃和刘胤抖了抖衣袖,步趋上殿。
刘胤终于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后主刘阿斗,倒和刘胤的想象没有多大的区别,胖胖的脸庞细腻如玉白嫩如脂,一半来自后天的保养,一半来自先天的遗传。刘禅的母亲甘夫人据说就是一位大美人,肌肤赛雪欺霜,堪比白玉,刘备就曾拿一具玉人与之比较,不分轩轾。
由于景阳殿并不是天子临朝的宫殿,在马王妃和刘胤参拜之后,刘禅很是随和地一笑,吩咐赐坐。
刘禅只有两个弟弟,相比较而言,他对安平王刘理要比对甘陵王刘永要亲近的多,刘理英年早逝,这让刘禅也很是心痛,爱屋及乌,刘禅对刘胤也是极为亲近的。刘胤昏迷这几年,刘禅多次派太医前往安平王府为他诊治,又赐下许多的名贵药材,听闻刘胤醒来,更是欣喜至甚,手头的事情忙完,便立刻下诏召见他。
“文宣,听闻你醒了过来,朕也是高兴不已,你父王若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的。”
刘胤拜道:“多谢陛下挂怀,臣叩谢龙恩。”
刘禅呵呵一笑,道:“陛下陛下叫着,显得多生分,文宣,朕可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叫朕皇伯父,这样叫多亲切。来,坐到伯父身边来。”
马王妃忙道:“陛下,这怕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刘禅摆摆手道,“今日德阳殿中,只叙亲情,不必顾及什么君臣之礼,来,文宣,让伯父好好看看。”
刘胤依言跪坐在了刘禅的身边,不过,与当朝天子同席而坐,刘胤无论如何还是有些拘谨。
刘禅仔细地端祥着他,道:“没变,一点也没变。文宣呐,这七年来,朕可是日思夜想,我的好侄儿,你啥时候能醒过来呀。上天怜见,心诚至善,你总算醒来了,这可是我们刘家的大喜事,朝庭的大喜事。”
马王妃看到刘禅对刘胤疼爱有加,不禁是暗暗窃喜,道:“陛下,如今胤儿已是醒来,臣妾此番进宫,便是恳请陛下恢复他的安平王爵位。”
刘禅一听此言,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弟妹,你几日前上的奏章朕已看过了,以文宣的嫡长子的身份来继承安平王的爵位本来也是合理应当的,但……”
说到这里,刘禅停顿了一下,可一个但字,却让马王妃心底突地一沉,脸色陡然一变不过她没有开口,直直地望向刘禅,等待他的下文。
刘禅停了一下,轻轻地干咳了一声,接着道:“诸侯王的废立,不是儿戏,朕也得慎重对待,所以昨日特召公卿共议此事,中都护诸葛瞻、辅国大将军董厥、太常张峻皆认为安平王刘辑并无过错,依律不可废其王位,擅行废立的话,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朕斟酌再三,也认为此事应以社稷为重,今日请弟妹和贤侄来,也是共商一个良策。”
马王妃难掩失望之色,面色潮红,高声道:“陛下,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刘胤身为长子,又是嫡子,继承他父亲的安平王爵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刘胤在受伤昏迷之前,他就已经是安平王了,刘辑身为庶子,继承王位,本身就是擅越,当年若不是陛下恩典,臣妾也不会同意他来当这个安平王。如今刘胤醒来,正该是拨乱反正,恢复正统,如何会引得朝野震动,危及社稷,分明是有人危言耸听,心存不良,望陛下明察!”
马王妃慷慨陈词,激愤之色溢于言表,刘禅可是领教过马王妃的脾气,一听此言,瞬间就头大了。
第28章 后主刘禅(下)
马王妃的强势,刘禅可是领教过了,当年刘理薨后,依大臣们的意见,当以郡王之礼葬之。诸侯王世袭罔替,但也是分为亲王和郡王两个等级的,皇帝的儿子封的王就是亲王,在诸王之上。刘理被封王那会儿还是刘备在世的时候,被封为梁王,自然是亲王。到了刘禅称帝之后,刘理被改封为安平王,虽然诏令上没有明言,但事实上已经是降了一格为郡王。
但马王妃却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硬是给刘理争得了亲王礼葬的资格,马王妃强悍的一面,也给刘禅及朝中诸大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次马王妃递上奏折请求恢复刘胤安平王爵位之事,刘禅也极为重视,昨日朝议之上,便与诸臣商议。
诸臣的意见并不统一,以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为首的大臣支持变更王位,认为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刘胤原本就是安平王,只因昏迷不醒而改封刘辑为王,如今刘胤既然已经苏醒,恢复其王位自然是名正言顺;以中都护诸葛瞻、辅国大将军董厥、太常张峻为首的大臣则反对变更王位,认为刘辑已经被封为安平王,如果要废立的话,那就必须有章可循,而刘辑自继位以,循规蹈矩,恪守本职,并未有逾制违禁的过错,如果擅行废立的话,必使朝野震动,社稷不宁。
双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
其实本来这个事一点也不复杂,可是搁到朝堂政治斗争的漩涡中,这矛盾便变得尖锐起来。
朝堂上的派系之争,由来已久。早在刘焉刘璋父子割据益州之际,益州本土的势力和刘氏父子所培植的东州势力就严重对立,势同水火。刘备入主益州之后,这种矛盾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刘备的势力也分为两大派系,以关羽张飞为首的元从系,和以诸葛亮为首的荆襄系,但这两派之间虽然矛盾,但却都能顾全大局,没有从根本上危害到刘备的统治。
随着刘备的崩殂和元从系的凋零,以诸葛亮为首的荆襄系很快就脱颖而出,凌驾于其他三大派系之上,李严被罢黜,彭漾、廖立伏诛,益州系和东州系的势力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压,蜀国在诸葛亮时代一直维持着荆襄一系独大的局面。
但派系的政治斗争永远没有终结,后诸葛亮时代,以地缘政治为主的派系已经大为弱化,这些在蜀汉建国之后才出生的新生代没有了父辈们的那种血统观念,他们更加注重于以政治理念划分派系,主战的姜维成为鹰派代表,他们掌握着主要的军权,在蜀国政坛上占据着统治地位,樊建张绍等人就隶属于这个派系。
而新近被任命为中都护兼卫将军录尚书事的的诸葛瞻则被认为是可以和姜维一较高下的人,由于诸葛亮在蜀中的人望,其子诸葛瞻入阁之后就表现了咄咄逼人的态势,与同为录尚书事的董厥、光禄大夫谯周结为鸽派同盟,反对姜维穷兵黩武的方针,主张休养生息,培蓄国力。
政治斗争原本就是针尖对麦芒的较量,禀承着一贯的你反对的我支持、你支持的我反对的原则,本来与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宗室王位更易之事让他们争了个面红耳赤。
无可奈何的刘禅只能宣布退朝,朝中的大臣相互掣肘,刘禅也只能是问计于黄皓了。
黄皓最初也是一个小太监,董允主政之时,经常犯颜直谏,惹得刘禅是怏怏不快。黄皓擅于钻营,投其所好,将刘禅服侍地舒舒服服,从此青步平云,成为了刘禅身边最得宠的宦官,兼任奉车都尉和中常侍两职,出则奉车,入则侍奉左右。刘禅对朝中大臣的派系之争无能为力,渐渐地开始倚重黄皓,从最初的听信采纳到后来的言听计从,黄皓也逐渐从幕后走向前台。
但黄皓这个人颇有城府,擅弄心计,暗结党羽,玩弄权术,直将刘禅瞒得团团转。黄皓决心扶植新兴王刘恂,肯定要打压北地王刘谌一派,既然刘胤和刘谌走得很近,黄皓自然把刘胤也视做了潜在危险。
所以当刘禅征询黄皓意见的时候,黄皓理所当然地反对易位。
刘禅听从了黄皓之言,于是采纳了诸葛瞻等人的提议,但对于这个暴脾气的弟妹,刘禅还是有几分忌惮。
“弟妹,文宣和文和都是朕的侄子,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让朕也很难取舍。”刘禅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回头对刘胤道:“文宣,你认为朕当如何?”
刘胤知道既然刘禅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何况自己本来就不稀罕当什么安平王,见刘禅问他,便道:“皇伯父,辑弟与我同是父王子嗣,谁来继承王位也是一样的,既然辑弟已被封为安平王,再行废立恐怕不太合适,小侄认为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马王妃一听就急了,自己正在力争,可刘胤却主动退让,这不是拆台吗?
“胤儿,你——”
刘胤从容地对母亲道:“娘,谁来当这个安平王并不重要,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岂不为成为天下的笑柄?孩儿情愿让贤,安平王就由弟弟来做吧,家和才能万事兴。”
刘禅乐呵呵地一笑道:“文宣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这样吧,朕封你为霸陵侯,食邑千户。”刘胤如此表态,可算是为刘禅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刘禅一高兴,立马封刘胤为列侯。封王或许不容易,但封侯不过是刘禅一句话的事。
霸陵在长安附近,这霸陵侯自然是虚封,蜀汉的王侯封爵大多是虚封,一来益州土地有限,都封在益州的话恐怕根本就无地可封,其二是虚封多少有些激励作用,等那天打下天下,光复汉室,便可以化虚为实了。
然而这对刘胤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安平王的爵位他都不稀罕,还稀罕个侯爵?刘胤心中有着更大的期冀。
第29章 羽林郎
当个侯爷看起来不错,虽然没有封地,但朝庭每月都会把爵禄送到府上,如果是混吃等死的话,后半辈子那是衣食无忧的。
但刘胤情知蜀汉亡国在即,他无意相争王位,自然对封侯之事更不上心,他现在想做的,就是从军。
没错,从军!只有加入军队,刘胤才能一展所长,才能投身于即将到来的魏蜀大战,那怕只是做一名小兵,也比做一个侯爷强上百倍,与其在成都醉生梦死,不如亲赴前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魏国的铁骑洪流。
“皇伯父,侄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伯父可以恩准。”刘胤躬身拜道。
刘禅心情大好,呵呵一笑道:“文宣有事但讲无妨。”
刘胤道:“蒙陛下圣恩赐爵,小侄深感荣幸,但无功不受禄,小侄也是惶恐之至,唯恐外人非议,以伤圣明。故而请求陛下,可以让小侄入伍从军,为兴复汉室尽棉薄之力。”
刘禅一听,这很好吗,刘胤既然有从军效力的意愿,这个理应支持。按理说,诸侯王这一级的不再实授官职,就是为了防止对皇权造成可能的危害,自从西汉景帝时七国之乱后,诸侯王的权力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侯爵不在此限,现在朝中掌兵权领官职者,大多数都有爵位在身。
“兴复汉室,任重而道远,文宣有此鸿鹄之志,不愧为先帝之后。这样吧,朕封你为羽林郎,明日即可上任。”
羽林郎?刘胤愣住了,羽林军不就是皇帝的宫廷禁卫军吗?刘胤想的是去边关历练,为即将到来的魏蜀决战做准备,当个羽林郎,守在皇宫里,难道真的要等到魏军攻到成都城下他才能够有所作为吗?这可与刘胤的初衷大相径庭。
刘禅看到刘胤一脸错愕,还以为他是嫌给的官小,呵呵一笑道:“羽林郎可是宫廷宿卫,四百石的官职,你初次入伍便可实授此职,已然不低了,等过段时间,你熟悉了军务,朕再提拨你做骑都尉,如何?”
刘胤见刘禅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道:“小侄并非嫌官小,只是小侄的宏愿是希望可以到边关去历练,望陛下可以给小侄安排一个边关军职,高低皆可。”
马王妃一听,立刻就紧张起来,让刘胤去当宫廷宿卫她并不反对,但如果让他去边关前线,马王妃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她的父亲马超便是戎马一生,枪林箭雨,其中的凶险马王妃如何不知,她可不愿让爱子去亲身涉险。
“胤儿,边关打仗凶险异常,常有性命之虞,你如何能去得?别的事娘都依你,唯有这件事,娘决不依你。”
刘胤彻底无语了,都说慈母多败儿,看来一点也不假,在马王妃的羽翼之下,做为儿子的他,何时才能自己振翅高飞?
刘胤真想大声地喊出来,蜀汉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就要灭亡了,现在不做为,到头来只能是坐以待毙!
可这只能是他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别人非但不信,还会怀疑他脑子有问题,刘胤可不想让人把自己视为另类。
刘禅也呵呵笑道:“文宣,你母亲说的对,你想从军,在那里也可以,何须一定要去边关?羽林军可是朕的亲卫部众,朕让你做羽林郎,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在了你的手中噢。”
这是个君权至上的时代,刘胤可不想在刘禅面前暴露出勃勃的野心,主疑臣臣必死,就算是皇帝的亲儿也不行。虽然刘胤很想到边关前线去执掌军队,但刘禅已经做了如此安排,他也只得接受。
而后,刘禅吩咐赐宴,解决了这个麻烦事,刘禅的心情大好。马王妃却是情绪低落,食不甘味。
事已至此,马王妃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离宫回府的路上,叹息了一声道:“胤儿,终究还是委屈你了。”
刘胤宽慰马王妃道:“娘,不管孩儿是安平王也好,霸陵侯也好,都是您的儿子,这一点,就算是地老天荒,也不会改变。”
刘胤的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用安平王换了一个霸陵侯,地位的下降,却给自己带来了自由,最起码不必坐在王府之中混吃等死了,虽然就职羽林郎与自己的初衷相去甚远,但好歹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未来的路,刘胤虽然不知道会走向何方,但他有理由相信,会越走越好。
回府之后,刘胤把宫里的事告诉了刘辑,刘辑一脸的错愕,似乎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旋即他又表示情愿要奏请陛下收回成命,将王位传给大哥。
兄弟之间没有因为易位之事闹出隔阂,刘胤已经是深感庆幸了,这件事既然已经结束,又何必再掀波澜,他劝慰了刘辑几句,回到自己的房间。
金丝猴小淘被安置到了特别搭建的棚子里,刘胤安排家丁专人饲养,不过这小家伙真是名付其实的淘气,刘胤刚刚出去一个上午,它就不安分地猴棚之中上窜下跳,甚至把饲养家丁给抓伤了。
刘胤是哭笑不得,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不知带回它来干什么,除了填乱,小淘几乎没有什么可干的。
不过只要刘胤一出现,小淘铁定变得安静起来,又乖巧又听话,惹人生怜,反正安平王府也不差它这口吃的,养着就养着呗,要是搁在后世,做为国宝级的珍稀动物,刘胤可没有资格来饲养。
小淘腿上的伤好的很快,三七果真有妙用之处。绑在它伤口上的是一条翠绿的布条,刘胤记得这是雪舞从她的衣裙上撕下来的。
雪舞,她还好吗?
也许她还攀登在陡峭的岩壁上,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过着平凡而艰辛的生活。
以刘胤现在的地位,找到她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刘胤没有这么做。
蜀之将亡,国之不存,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打搅别人平静的生活。
邂逅,就是一种缘份,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真的么?刘胤只是付之一笑。
次日卯正,刘胤准时出现了武仪门,向羽林军统领正式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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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初守景阳宫
羽林军的最高统帅是卫将军诸葛瞻,不过对于身为行中都护录尚书事的诸葛瞻而言,根本就无瑕统领操练这支皇帝的禁卫军队,平时羽林军的管理自然是由九卿之一的卫尉来负责,换而言之,整个皇宫的安保就是由卫尉卿来负责的。△¢四△¢五△¢中△¢文※%,
按理说象刘胤这样四百石的羽林郎在皇宫中比比皆是,身为中两千石官衔的卫尉卿高高在上,根本就无须亲自理睬,但刘胤的身份特殊,且不说他先前可是安平王,就算现在的霸陵侯的身份,也足以同诸卿相提并论了。更何况刘胤的羽林郎可是天子钦点的,卫尉卿杜延自然极为地重视,亲自在武仪门迎接。
两千石以上的官吏是银印青绶,侯爵也是银印青绶,而四百石的官职则是最低的铜印黄绶。刘胤身着羽林军制式铠甲,腰间的绶带他也没有系代表侯爵身份的青色绶带而是系着代表羽林郎的黄色绶带。
杜延很是客气与刘胤打了个招呼,仿佛刘胤不是来做低阶的羽林郎而是给他当助手来的。不过刘胤感觉到的不是热情,而是那种例行公事般交流,有着足够的尊重,但却也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刘胤很清楚,不管是那支军队它都是自成体系的,对于象他这样空降而来的,有着皇室背景的人,并不会招人待见,客套的背后就是生疏。
杜延寒喧了几句,将刘胤的职务安排交给了羽林中郎将高远,很快地就离开了。
高远身材魁梧,不苟言笑,典型的职业军人模样,没有杜延的那种官僚习气,更没有虚以委蛇地和刘胤套近乎,表情严肃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来到宫里,就得守羽林军的规矩!羽林军不比别的军队,肩负着皇上和皇宫的安危,出不得半点秕漏。稍有差池,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吧,你暂时先到景阳门执勤吧。”
虽然高远说话时冷冰冰的,但刘胤却不以为意,军队嘛,自然就应当有个军队的样子,前世特警队的队长可是一个无比严厉的家伙,但却可以锻造出一支铁血的警队来。
“诺!”刘胤简单地回复一声,转身走向景阳宫。
在景阳宫负责站岗的一共有三十六名卫士,每班六人,分守前后宫门,由一名宫门司马负责指挥,每隔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三人之中,有一人是羽林郎,另外两人是衔职更低的羽林卫。
刘胤被宫门司马安排到了景阳宫的前门,刚到岗,一名卫士便冲他笑笑,道:“别在意,高将军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他是一个挺热心的人,有什么事他都会罩着你。我叫赵虎,他叫方勇,不知郎官如何称呼?”
“在下刘胤。看高将军的样子,想必也是在前线打过仗的吧?”刘胤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到高远冷峻严厉,颇有点杀伐之气,不真正经历过枪林箭雨的人,是不会有如此的气质。
赵虎自然不清楚刘胤的真实身份,就算刘胤报上姓名,他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听刘胤提及高远,赵虎倒是有些神往地道:“你这可说对了,高将军乃是平虏大将军高翔的侄子,早年就曾跟随诸葛丞相兵出祁山,后来又追随姜大将军北伐中原,积功而升至羽林中郎将。高将军可是一员真正的虎将,出身入死,累立战功,比那些荫着祖上的功勋作威作福的官少爷,不知强过多少倍。”
刘胤暗暗点头,自已虽然一颗匡扶之心,怎奈何孤掌难鸣,想要在半年后的魏蜀决战之中有所作为,刘胤就必须寻找一些有能力,志同道合的帮手,象高远这种有临敌经验的将领,的确是自己的发展目标。
刘胤正在思量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狂的笑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哎唷,我当是谁呀,这不是安平王殿下吗?”
不用看,刘胤也知道是刘恂来了。他回过头,淡淡地道:“原来是六王殿下,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刘恂一付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咦了一声,道:“噢,现在恐怕不应该再叫安平王殿下,应该改称呼做霸陵侯了,胤堂兄,虽然侯爷爵比王爵是低了一等,可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当看门狗吧?你们说是不是?”
黄由等一帮随从自然是连声奉承,个个出言讥讽,嘲笑不断。
刘胤不卑不亢地道:“能给陛下把守宫门,那是在下的荣耀。至于狗么,景阳宫门前倒真有不少,狂吠乱咬的大猎狗,点头哈腰的哈巴狗,一样也不少。”
刘恂冷哼了一声,道:“懒得和你罗嗦,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让道吧。”
“那就请殿下出示腰牌。”刘胤站着纹丝未动。
刘恂出入宫闱,自然有进出宫门的腰牌,不过他并不准备拿出来,他是成心想戏耍刘胤一番。
“怎么,胤堂兄做了这个芝麻绿豆的官,居然连本王也不认识了,本王出入禁宫,何时需要出示过腰牌?”
刘胤平静地道:“认识归认识,但军令如山,我又如何能徇私法?殿下如果没有携带腰牌的话,不妨让人回去取,相信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刘恂一脸鄙夷地道:“刘胤,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小小的宫门守卫,也敢挡本王的驾?今天本王就要打这儿过了,我倒且要看看你如何能拦得了?”说着,刘恂摆起宽大的袍袖,做势要硬闯宫门。
刘胤面色始终地平静如常,但眼中却闪现着一道寒芒,手按在剑柄上,沉声道:“擅闯宫门者,一律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你——”刘恂从来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以前到了皇宫,无论那个官员还是侍卫不是极尽巴结,卑躬屈膝,今天居然被刘胤挡在宫门外,可谓是颜面大失,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用手指点指着刘恂,怒不可遏,“本王今天就偏要进这个景阳门,刘胤你有种就砍了本王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