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 记忆如沙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大秦末年，群雄并起。
戴温宁白，虎踞河北。
方苏乔颜，死守东南。
大陆正中异军突起，仿佛一颗新星闪耀中原。
许都城门一声厉喝，放囚犯，斩豪吏，分钱粮。
从八百死囚军开始，硬生生地在中原打出一片土地。
这就是唐麟军队的起始。
死囚？
会害人吧？
在给我讲东西的肖玉恒却摇头：“世家乱战，那些人都是战俘。”
哦。
那还好。
唐家强盛，吞并四方，押解小门派的战俘在许都城外行刑。
反抗的义军劫法场，冲在第一的就是唐麟。
他们不是乌合之众。
而是，义军。
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仁德之名在外，天下豪杰来附。
各路义军攻占许都，拥唐麟为王，打出一杆大旗……
我问了下：“唐？”
不是。
秦。
……
四方共主，天下皆秦。
愿以安宁稳泰天下，迎接正主嬴烈阳。
……
那个，不用考虑我。
我只是一个法宝。
嗯，眼睛会涩的法宝。
……
有一天，他出现在我面前。浑身是伤。左臂上打了石膏，挂在身前。
只是，脸上难掩兴奋，双眼在发光。
阿麟，不要紧吧？
他只是冲到我跟前，说出了四个字：“大仇得报。”
嗯？
那场弑君暴乱的主使，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名册上的人，当时中血咒，互拼死了一半。
十几年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另外一半也死去。
……
义军在许都血盟，斩杀秦奸，一个不留。
中原统领为一召双剑。为了复仇，肖家的人也可以做刺客，苦练神奈寺的瞬杀剑法。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战役可以不胜，城池可以不要，秦奸必须死。
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从那个时候起，世间就流传着一句话。宗主令下，万里追魂。
唐家蓄死士三千，要你五更死，不会到天明。
……
不好暗杀的，就硬拼。
归海山一战，唐麟拼着自己一只胳膊不要，他要对方死。
那是名册上最后一人，必须死。
……
……
十几年，一直在复仇吗？
和他相比，我坐在这里，又算是什么。
还好那个胳膊是重伤，修养一段时间会恢复。
要不然，我会心疼死。
……
他站得很直：“烈阳姐，我也是唐家人。如果你还无法释怀，我……”
不用。
一人作恶一人当。
大秦律法，祸不及子孙。两个公主都是力主废除株连的人。
让我看下。
你现在很高。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当年主使之人全都死去，那就一切打住。
往前看。
都过去了，大仇得报。该做你应该做的事。让中原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点头：“好。”
……
……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很高兴。
他却有些憔悴。
不，是很憔悴。
怎么了？
不顺利？
他想握住我的手，却像是不敢。
我正狐疑间，发现，他的身后，一道白光。
铮！
我天天练塑形，已经十分熟悉。
银色长发一伸一收，他已到了我的身边。
一个机械手迎着剑光，啪地一声，抓住了他身后斩来的剑。
玉恒，你做什么？
你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他却一脸恼火：“唐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你天天想着他念着他，他回头把你卖了。”
卖了？
我又不值钱。
让我看下。联合公约。
第一条就是，方家同意出兵联合抗敌。代价是，嬴烈阳交给方家处置。
哦。
方家？
忽然感觉好熟悉。熟悉到不行。
我就说这一系列的记忆里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方家啊。
我一天天在这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外面世界变成怎样，不知道。
怎么出现了这么强的敌人吗？
需要联合方家这些叛贼余孽才能胜利的敌人。
……
北岸四大世家损失惨重。
戴家云顶沦陷。
温家投敌，宁家举家南迁，白家几乎全军覆灭。好强。
嗯，知道了。
……
他有点焦虑。
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烈阳姐，帮我们。中心湖守不住了。”
中心湖？
那是事关整个大陆存亡的地方。
他在盯着我的眼：“帮我们。”
好。
玉恒。
肖家所有人，也一起。
其他的事。回来再说。
……
真的守不住。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整个盆地周围的山脉，几乎都被我们守军挖空。
一道道的地道如同蚁穴。
再强力的机甲，一时之间也无法拿整个十几道山脉有办法。
白天的时候，北岸机甲部队攻占整个恩尼亚斯。
夜晚的时候，南朝联军会趁着夜色发动突袭。
双防拉锯了近半个月。
北朝火力覆盖，南朝战术穿插。
……
守不住的意思是，北朝对夜袭有了防范。我们冲锋的人，伤亡极大。
早晨的时候，不一定能回到山上来。
而且，整个南京，恩尼亚斯城一片废墟。
已经平了。
巷战已经打完。没有建筑就没有巷。
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冲下去，会死。
不冲，这个如同透明龙卷风一般的通天之柱一旦被人摧毁，世界将永无宁日。
南京之战，又称恩尼亚斯保卫战。
我们的阵地，是在一个个的山洞和地道中。
……
公主的到来，让军队的士气大振。
人们在欢呼。
那些热情的脸，含泪的脸，我都没有想到。
记忆中，点苍山小一点的剑士已经不认得我了。
但这里，不同。
这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一种对秦这个字的信任。
……
秦皇已经逝去，但她的女儿仍在。
不管宗门叛匪再如何对待她。再这一刻，她已来到最前线。
战士们……
这个词，我会永远记住，不会忘。
我不会忘了战士们三个字。虽然我记忆很差，但我保证，不会忘。
……
很多人请缨出战。
他们知道，他们会冲下去。
天亮的时候，不一定能回来。
这就是大秦。
为了保卫自己的首都，我们今天晚上，会再次冲锋。
有将军报告，有公主坐镇，我们今晚保证能拿下504、505高地。
从河边迂回，今天有希望打掉敌人这个据点，消灭五个机甲。
比昨天多三个。
一千多个人，换两架机甲吗？
不用给我讲太多。
我不是来坐镇的。
我会，冲在最前。
我会让敌人知道，什么是，秦。
11.14 无限凝聚
我很有幸，能护在所有战士身前。
不用为我担心。
唐麟找我过来，是因为，我比较能抗。
他知道我的用法。
战神的女儿，也算半个战神。
宁将军，程队长。给我看战场记录，所有的。
是你们指挥我往哪里冲，而不是我指挥你们。
……
他们比较客气，唐麟就很直接。
我打正面。
带队从正面硬冲，吸引最大火力。
主力部队从各个山道迂回。
好。
我是塑形法宝，给我看下现在所有北朝机甲的材料。
至少，能从外形上塑得差不多。
海神二。
嗯，我在看。
这种塑形还算方便，毕竟是人形机甲。就当塑成一个将军铠吧。
试了一下午。
总队全力供魔下，还行。
体积上和对面相比，像是小孩站在壮汉跟前。
武器，没有。
塑把武士刀吧。空手总归不好。
……
要入夜了。开始。
……
南朝的荣光于此夜重燃。
这是来自于魔与战神的反扑。
我们在此宣告，恩尼亚斯，不会易主。
我们背靠空之长城。那里，便是我们民族的魂。
成势，海神……
我不信神，从此之后，这机甲名为逆战！
灿银之战甲闪着白灯，冲在最前方。
战士们是黑衣，而我是银白。在这漆黑的夜里，我将吸引所有的火力。
……
冲锋！
我，断了。
嗯。
这是敌人斩舰刀的威力。
机甲被拦腰斩断。
但是，我是液体啊。
唐麟找我来，是要我出全力。我知道。
我必须在这一刻吸引所有火力。供魔还不错，那么，见识一下，大秦公主的绝技。宝具，无限凝聚！
……
聚！
所有银色的碎片忽然凝聚。尚未成型，还是两段的时候，我的矛，先成型了。
刺。
全身发力，聚于一点。苍银之矛如彗星一般。
破。
AT立场被螺旋的银色刺穿，夜里炸出的火花像是电焊。
甲壳之间有空隙，弱点是在肋下。
穿透。
斩杀。
我，还是不负当年至尊之名的。
……
对面的海神机甲已经炸开，夜里爆出炫目的火花和浓重的黑烟。
而我就站在它的残骸上，右手的银色螺旋一直在转。
战士们发出一片的欢呼。
很好。
很有精神。
必须有士气，但不要大意。
敌人军团有一百多架，我们这十几天，能摧毁的不到二十架。
下一个。
我们不能打阵地战，必须游走。以歼灭敌人机甲力量为第一目的。他们造不出来。
……
人们，总是在不断的学习。
我也是。
敌人也是。
速度不如，火力不如的情况下，太难。
……
我是液体。
散了几次呢，不知道。
我只记得，被轰散以后必须第一时间聚起来。
我要做的就是，吸引他们的火力。
打的是一种士气。
一种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的惊慌感。
宝具名为无限凝聚，其实是爆发自己最大能力把建模库里的塑形挨个凝聚一遍。
我可以撑一段时间，但模型轮完了以后，会有很长的衰退期。
……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凝气拳是凝的北朝机甲的拳了。
逆战，即是海神二。
银色聚集，机械构成。凝气拳！
两道，四道，六道。
到极限了。
我现在最多应该就是六道。太多，指挥不了。
……
我的任务是，冲在战士们之前。
用身体挡住射向他们的枪炮。
嗯，碎了。
这就是火力差吗？
所谓的降维打击，应该就是这样吧。
能源供不上。
破裂的银色碎片，爆裂如烟花。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
凝聚不起来了吗？
原来是因为，中了敌人主炮。
冈格尼尔巡洋舰。
好大的飞船，黑压压地，像是一片乌云。
你的炮口，不应该转向我们的迂回部队。
聚！
冈格尼尔，巡洋舰。
我看到了，就能建模。
哪怕是超出自己宝具范围，我也能。
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响，咔咔地响。
飞船啊，其实比机甲简单多了。
不是很难。
塑形成的，只是一个外壳加一个炮口，其他的顾不得了。
……
阳电子，破城炮！
我看到，对面一圈的机甲都在往后退。
……
这就对了，塑形术影响的，就是敌人驾驶员的判断。
对面那个飞船，你给我把头转过来。
……
嘛，我知道。
我知道的。
主炮对拼，结果不是当然的吗？
我这边根本不是炮，塑造出来，只有个外形。
中这个巡洋舰的主炮，直接碎成渣。
刚才还是片，这回更彻底。
汽化了。
空中银星闪闪，那是液态残留。
聚！
额？
宝具持续时间结束了啊。甚至还借了一次巡洋舰的模组。
这种透支很伤身。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那种。
要还的。
聚不起来，完全散了。
……
下半夜，一切已经平静了下来。
空气中，一个个亮亮的点在往山脉上飞。
远处看起来，像是一片亮晶晶的宝石群。
……
嗯？
战士们，在哭。
为什么？
他们在哭着说，公主死了。碎成一片一片了。
不会啊。
我只是，脱力。
现在，我回来了。
这里已经能接通主基地供魔。
所有的银色星星在汇聚，汇聚成一个转动的螺旋。
然后，慢慢聚合。
大约半个小时，才成型结束。
一个个银色的点回归。
主体成型，头部，身躯。大体构造完毕，银发垂落。
我没事。
我喜欢这欢呼，带着悲怆的欢呼。
恩尼亚斯，你们的公主回来了。
战士们怎么样？
他们报告，回来的，不到一半。
这个战绩，竟然是，大成功？
我们冲锋和穿插的人，能回来的，不到一半。
但相比于昨天，已经是大成功。
昨天是没有人回来，摧毁敌人机甲两部。
今天是回来近一半，摧毁七部。
而且，我们竟然还俘获了一架。
这已经是突破性的成功。
……
我留在外面的探测点看到了一些东西。
全员隐蔽。
从外侧坑道撤出。进入地底深处。
敌人在反扑。他们的飞船和机甲在狂轰乱炸。
而我们需要撑过一整天，在夜晚反攻。
……
我已经软了，风一吹几乎要倒。
但我必须挺得很直。而且冷酷。
他们的公主是一个铁血战神。宁可碎掉，不会倒下。
所以，我坐在这里，尽量让自己坐直，尽量让自己足够冷酷。
宁将军，报告战局。
他的声音不大。
告诉了大家，这次战斗，公主九散九聚，死了九次。
最后，在没有魔力储备的情况下暴走，化作巡洋舰的壳，硬挨了敌人一次主炮。
……
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的是，我们这么拼的意义是什么？
告诉我。
……
嗯。
大约，知道了。
第一，我们要保证空之长城与中心湖的安全。这是这个世界的眼。
如果毁掉，将永无宁日。
第二，看地图。
南京是三块地方，恩尼亚斯，索菲亚，莱恩。
其中莱恩在江北，我们顾不到。
但，我们一定要在恩尼亚斯这里拖住敌人，以保证整个战线不会断。
这条沿江的战线左起青州红石城。
上游是点苍、松山、云岭。下游是迦南、神奈、安阳，直到外岛。
我们没有纵深，也没有兵力打纵深。
一切的一切，就集中在南京的成败。
这个横竖交叉的大陆正中点。
支撑我们战斗下去的理由，很简单。
机甲犹如造船，生产周期最少需要几年的时间。
而我们，就是在用人命换机甲。
以我们的血与肉，来消耗掉他们的战力。
竭尽全国之力，我们赢。
但我们很可能打掉一代人。
其中，罗浮往松山、云岭和南京三线提供兵员。已经，打空了。
……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值得，吗。
我们……
……
几位将军和队长，怎么忽然站得这么整齐？不好意思我大约不能站立，会倒。
大屏幕在播放战士们藏兵库的视频链接。
小心一点。不要被敌人发现。
……
他们正在战前动员。
一个队长在带头：“我们还有什么遗憾？”
震天动地的喊声跟随：“只能为国牺牲一次。”
声音，很大。
群山回应。
我们，不怕暴露吗？
一个特战队长回答我，不怕。
敌人知道，我们漫山遍野都是。
只要到了夜里，南京特有的夜雾弥漫之时，我们会再次冲下去。
敌人知道。
这是一种士气。
一种魂。
我们会冲下去。
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与家人。
我们遗憾的就是，只能为国牺牲一次。
……
记得我……
好像可以多几次。
这是我的优点，我应该引以为荣。
11.15 俘虏
大家，歇一下吧。
全员休息。
睡觉。
公主命令你们睡一下。
……
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
我们需要保留。
白天的时间，战士们有点随意。
我们休息。
敌人也在休息。
飞船竟然停在河里。那停在废墟里的机甲战队外围裹着一层银白色的布，有点像是一个个的蒙古包。
……
南京，恩尼亚斯城。
中原最大的盆地，四周山脉陡峭如刀。
我们该感谢这样的地形，还有天候。
春夏之交，南京城的夜雾已经浓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或许是上天也在帮忙吧。
有雾是正常的，这里已经拉锯近半个月，空气中好像永远弥漫着弹药的硝烟。很呛。
有点吵。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
那边报告，是要枪决俘虏？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要。
我们俘获了一个机甲，海神二。
这个很关键，因为，这个是指挥机。
一个机甲中队仅有一台。
枪决了只能泄一时之忿。留着他，我有用。
最起码我能用言灵法知道一些东西。
……
我看到他了。
竟然有点面熟。他是金色的短发，脸型十分俊美。
这位敌人的指挥官，请，不要动。
我的长发如触，啪地一声把他拉到身前，然后，机械拳凝聚。
砰！
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这么俊美的脸，让我十分恼火。
我们的战士们这么文明的吗？不知道把他打成猪头吗？
……
我在打人。
几拳放倒，打飞了。
在石地上滑出去很远。
他捂着脸站起来，满手的血。
过了一会，他竟然笑了，还说了一声：“谢谢。”
谢我打你吗？
他回答：“公主，你已经留手了。要不然我的头会爆。”
嗯？
他还坐在地上：“我看到，你刺穿一架海神二。”
哦。
这才想起来，我也是有战功的。
我站不大稳，所以，也坐到地上来了。长发披开，围了自己一个圈。
你好。
我们要不要谈一点事情？
你是怎么被俘的？那机甲我看过，很完整，完全没有被破坏。
所以，我们得到了一些很有用的东西。我的塑形多了好几款。
整个战斗部署泄露，指挥部正在加紧研究。
所以，轮到我来和他玩一下。
……
答案是，灵魂法术。
他来侦查地形。
朦朦胧胧间，就把机甲开到山川以南，很远的地方。
而且，自己开了舱门走出来了。
等恢复的时候，周围已经全是枪。
哦。
是个办法。
不过，以后要再做到估计会很难。
……
谈正事。
我需要有人教我们这里的人驾驶机甲。
因为，我们好像俘获了一台。
以后会俘获更多台。
特战队有报告，我们的人因为不会驾驶，只能摧毁。太浪费。
如果会开，我们会好很多。
我，现在要你教我，开机甲。
他问了：“公主，你没有开口。”
正常。
一般最终BOSS都这样。
而我神色一般比较和蔼，遇到你就会有点冷。我讨厌奥顿人。
……
阿麟，回来了啊。
他伸手，把我拉起来。
嗯。
云岭战役结束，我们成功破解了敌人的钳式攻势。
还俘虏了大约五台海神二机甲。
这是我还能在这里和这位敌人指挥员谈话的原因。
我，需要你来教我们，怎么开机甲。
……
他也站起来了，用一个手帕把自己的血擦干：“公主觉得，我怕死？”
不是。
我现在是在教你，如何拯救你们奥顿民族。
懂吗？
阿麟，不要动手，放他下来。
我知道你们会恨，但是，放他下来。
唐麟刚才把他隔空抓起来了，现在，手一张。
几米外的他落在地上，往后退几步，竟然没有倒。身手不错。
我不想用死亡来威胁你。
圣堂十二骑士，本就不应该用死来威胁。
但……
如果，是要拯救你们奥顿民族呢？
……
其他人，退下吧。
阿麟，你怎么也往出走？
他笑了下：“我不对北岸的恶魔报什么希望。”
恶魔？
人家可是光明圣堂骑士。我，才是恶魔。
宁将军，准备一下材料。
说服不了他，我就不是魔族后裔。
坐。
开门见山吧。
我手上的牌，就是我大秦的人。
他们正在从四面八方一直赶往这里，一直。
而你们手上的牌，二百架战斗机甲。
生产周期，大约十年。
……
大家都是不可再生的东西。
你产不出来，而我们也生长不出来。
你觉得，我们的人先死完，还是，你们的机甲先毁完？我们来做个数学题，就按现在战损比来算。
……
他好像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还愣了一下。
很简单。
按照目前的战损比，一架机甲换算我们多少人。
最后，我们赢。
我们会以损失三分之一的人口为代价，赢得这场战争。小学数学，懂吗？
……
他的神色有点颤：“你是这样算的？”
对。
我是魔族，就这样算。
就问你服不服？
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会把奥顿剩下的人一个个吃掉。生吃。
地面上，黑色刻印显现。
白骨，黑雾。以及，银色的牙。
咔。
他身前的桌子被我幻化的巨口一下子咬断。然后，我真在吃。
右臂幻化的金属恶龙头，在撕咬。
你们，你们所有剩下的奥顿人，都会是这个后果。
被我吃掉。
生吃。
不要小看大秦的韧性。
战争，本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
当我们慢慢熟悉了海神机甲以后，最近这几天战损比下来了。
我们很可能只用六分之一的人。
他讶然：“只用？”
是啊。
意之使徒已经赶到。
我们甚至俘虏了一个指挥官，不是吗。你就是他俘虏的。
……
松山攻防战，唐家用灵兽耗光了机甲的弹药。俘虏了五架。
而方家与肖家合作的弹射拔刀术，已经能做到十个剑客换一架机甲。
以方家的时空法术把人传送到机甲上空，肖家的剑士们瞬间拔刀。
看到了吗？
宁将军，多放几个视频。
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剑。
他看了很久：“他们，会死。”
嗯。
传送的地方，就是机甲的身前或者身后。机甲炮火打在肉身上，自然会死。
那你是觉得，我们怕死？
习剑三十年，就为了这一刻。
……
我们正在学习。
学习配合。
学习敌人的弱点。
各大宗门门主全部上阵。
看下松山的大战吧。唐家宗主的苍炎白凤纷飞在机甲间。
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怕炮火的人。比我硬一点。
那些枪弹打在他身上，暴起的火焰如烟花。
这仗，我们能赢。
我们已经在战争之中，摸索出一条路。
那就得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对吧？
11.16 交换的条件
大秦的人们就是这么淳朴。
用以万计的生命，就为了能让他们的公主吃上几口新鲜的不一样的肉。
不用在我跟前说什么仁义道德。
我作为魔族，就是这么冷血。
他静了很久。
一直在思考，这很好。
证明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我也不是。
我们两个甚至各做各事。停了很久。
他在盯着自己的浮空屏幕。
而我在看传输过来的机甲构造。虽然我们不会造，但多知道一点会更知道弱点在哪里。
比方说，结合部分强度比较低。
更重要的是，防御立场怎么破。
尤其是主舰，那防御力场高到我们根本无可奈何。
……
万事开头难。
我的任务是，根据资料，先从最基础的枪炮开始了解。
……
我在试着塑形机甲武器，整个身体右侧散开，在构造着各种枪炮。
与一般的传输原理不同，我这边仅用造型就好。
至于火力，得靠特战队的供魔。
额……
这个造型有点大。
算了，左半身也参与构造吧。
光留一个头在这里陪你，不会觉得我失礼吧？
他甚至还吓了一跳，明显抽了一口冷气。
那，我这里塑个胸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突兀。
不好意思。
这样，正常一点了吧？
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要被人素描的石膏半身像。
一心两用。
一边陪他聊天，一般在鼓捣着那些武器塑形。
机甲，飞船，地面战车。
枪，炮，还有各种远火。
火神转管枪啊，以增加枪管来达到增大火力密度的目的。
那么，配合魔法基盘宝具，可以更多。
嗯。
吉尔伽美什剑阵变成了银色的火神密集阵。上下三排，每排十几管火神转管机炮。
特战队，帮我供下魔……
火力倾泻的感觉，还不错。
至少密度还不错，那边的弹靶上，一瞬间上千个弹痕。就是准确度实在不敢自夸。
好吧，指挥不过来，最边上的几个炮管意念输送不到。有点麻木。
叮叮铛铛地，掉地上了。
现在还要战士们帮我把那些地上的碎片给捡回来装上。
嗯，人不能贪多。
嚼不烂。
……
累。
打完了。
咔咔的声音一直在空旷的大厅里响着。
哎呀，烫。
这些炮管打散回复以后，合在身体上嗤的一声。像是打铁的淬火。
我的右臂和整个的背，都在冒烟。
好烫啊。
下回记得要冷却一下。
不好意思。
人们总不会考虑到十全十美。想得怎么样了？
他一直静静地看着。
看着我在那里试武器。
根据缴获的图纸，各种重火力的外壳搭建成组，材质赋予。
他像是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我回答了一下：“试枪。”
缴获的武器什么能用，什么用不到，总要有个人来试。
而我就是当个试验品，试下威力。
或者是武器要怎么装，怎么用。
别人会危险，而我还行。
我觉得我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被人叫战争女神的感觉不错。
……
你考虑好了吗？
我赶时间。
答应合作的话，谈。
不答应的话，直接毙了吧。我们并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北岸的人。
……
半晌，他问出一句：“你是，恶魔吗？”
对啊。
天下皆知。
而你，要不要在我这个恶魔手中，救出你们的民族？
你们人不多，慢慢来，我还是杀得光的。
人命换机甲，我们赢。
不管我们会付出什么代价，奥顿家族会在这个世界上灭绝。
只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要不要救？
……
他声音很低：“怎么救？”
很简单。
第一，教我们如何开机甲。
第二，教我们如何打机甲。
世界上的东西总有它的脆弱点。
我们不可能用人命去试。
你，教我们。
……
而你能获得的承诺是，我答应你。
如果你们撤军，我们不会追过北岸。
我，大秦的公主保证你们北岸的领土所有权以及生存下来的权力。
你选。
外面的声音在响。
那是最终的战前动员。热情澎湃。
……
四方共主。
天下皆秦。
……
我们遗憾的是什么？
只能为国牺牲一次！
……
声音，有点大。
群山共振，苍天回响。
我们不怕敌人知道。
因为，我们到处都是。存在于任何地方。
……
我给了他很久的时间。
两个人像是成了一个定格。
他仰望着浮在半空中的我。
右臂和整个背都在冒烟，让这个大厅里有点朦朦胧胧地。
忽然发现，那些烟还有点像是翅膀。
在空中飘舞，挺好看的。
……
半晌，他眼神有点迷蒙：“公主，你真能遵守承诺？”
不能。
因为，我会死。
死人没有办法答应你。
……
唐麟，我知道你在看。进来吧。
告诉他，唐家会和他达成一个初步的合约。
至于我，从空中落下叮叮当当散了一地。银色的颗粒在地上还跳了很久。
不用惊诧。
那是因为，累。
这样子摊在地上，一片银色的碎片，比较解乏。身心比较放松。
……
我散了。
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盯着地面上如珍珠一般的闪光，好久。
……
唐麟问了句：“你的决定是？”
他回答：“拯救我们的民族。”
嗯。
那我可以放心睡一会了。
……
……
接下来几天，战斗烈度没有那么大。
我们大约已经进入佯攻阶段。
互相试探。
但有一个事情大家都知道，夜雾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一旦过了这个时节，进入盛夏，我们将无所遁形。
而北朝的补给出了问题，他们也需要一个决定性的战役来提升整体的士气。
南京城，中心湖，会又一次迎来一次终极决战。
……
我们现在有十几架机甲，三个技术员。
苏家与唐家正在日夜恶补操作技术。不用懂原理，只要知道操作就行。
看着那踉跄走动的机甲，大家都在欢呼。
我们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机动力量。
……
机甲的作战半径比较大，所以，我们是在纵深的山谷里讲课。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几个学员讲着基本操作。
我们俘获的机甲弹药很少。所以，这些两层楼高的大块头，主要作用是盾。
中央主炮可以蓄电。
十二小时会充好。只能打六发。
另外，下面这里可以打开。
往里有一个键。
他看到学员的动作，忽然惊呼一声：“别动。”
看着大家狐疑的表情，他解释：“自爆键。”
额……
你能不能先说？
这个确实不敢乱动。
他问我：“公主，你也学？”
是啊。
学着塑形。
比起只能造出外形，里面的结构自然是越细致越好。
我会在学员那一栏填下自己的名字，嬴烈阳。
老师，你呢？
他回答：“卡斯兰。”
哦……
这个名字……
……
总感觉，有点突然。
11.17 阿斯嘉德
有时候，人长得美貌的话，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比方说，让一个敌国的公主把他保下来。
可以活命。
总感觉他们家那种金色大波浪像是漫画里一样。
令人欣赏。
我找他，其实有公事。
受总部委托，过来找他谈一些事。
不过，我不急。
至少不会刚开始就亮底牌。
……
和他谈话，令人愉悦。
我和他好像还有很多共同语言。
满放松的。
可以坐在浮空的玻璃座椅上，喝着红茶，聊一些东西。
大战之前，需要这样的轻松。
……
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喜欢压低身形仰视我。
这种礼貌的感觉让人愉悦。
有什么感兴趣的事，问吧。
我今天下午就是过来找你的，很闲。
……
嗯？
塑形？
这个有点复杂。我可以塑形，但其实并不知道原理。
就像一般人可以开车穿越到史前，但不会造车。可以带着手机到史前，但不会造手机。
所以，你可以迷信地叫我，法宝。
这个词可以解释很多不能解释的事情。
……
我们对机甲很有兴趣，而他好像对我很有兴趣。
鉴于他的礼貌，我决定告诉他。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魔法基盘是一切的基础，塑形术的术式是将供魔转化成形态。
供魔越大，外形越大。
其余的，建模、材质、应力、蒙皮、渲染，理解吗？
就是，一步一步构造嘛。
……
被打散不是终结，看供魔。
供魔足够的话，可以消耗一个极大的魔力来聚集。会减持续时间。
守恒定律，我还是要遵守的。
他问：“你被打散了多少次？”
谁会去数这个？
被炸，被斩疼吗？
疼。
不会比一般人少多少。
那种撕裂的疼，我记得。
聚合以后，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抖。
很正常。
我身为公主，应该这样。
……
最近几天，好累。
好吧，不是感觉，而是真的散架了。每天都在散。
所以，今天接的这个任务至少还不错。不是那么激烈。
这个山洞不小，窗开在顶部。
坐在浮空的玻璃椅子上，看着自己的银发披散下去，感觉有种萧瑟的凉。
……
他喜欢这样仰头看着我。
而我喜欢就这样躺着，就要睡着了。
他轻轻地问了一句：“公主，你不怕我是间谍？”
嗯？
为什么要怕？
我不用怕，是因为你就是。
……
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后两个白色的身影显现。
浮在空中，两个长发的女孩魂灵。
驭灵师是个职业。
很方便。
所以，我们知道你是间谍，也是敌人深入虎穴的勇士。
总部那边让我过来看下要不要留你。仅此而已。
有点吓人是吧？
亡魂散去，屋子里有点凉。
他继续仰头看着，我继续闭目养神。
……
没有让他多等，我告诉他，我觉得应该留下。
至于原因，需要吗？
我是公主，这就是原因。
我喜欢美貌的人。
……
准备一下，送你去一个地方。
看屏幕。
蓝天下一个壮观的白色浮城。水流的支脉像个超大的喷泉。
那里很安全。
皇帝都找不到的地方。
战争结束之前，不要出来。切记。
他，愣住了。
看着那边屏幕上，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想要去抓住什么，屏幕却是虚幻的，手伸过去了。
这么失态？
怎么做卧底。
他的手在空中，喃喃自语着：“奥顿的神殿。”
……
浮空城阿斯嘉德。
他竟然能说出各个建筑的名字。
海姆达尔宫，仲裁院。
那个圆堡是雷神殿。
后面笔直如剑的，是圣堂。英灵殿，战士亡魂归来之所。
……
那里，是他们的家乡。消失的首都。
哦？
好巧。
那个，就是圣堂啊。样子像是把竖起的剑。
那个世界毁灭前的首都。
我们把它叫做桃园。
他有点雀跃，在压抑着自己的兴奋。他乡遇故知？应该是，遇到了整个的故乡。
希望，他以后在那里过能得比较习惯。
……
去吧。
我在笑笑地看着。
一个看到故乡的人，眼里都在闪着光。
他行了一个很深的礼。
用手捧起我的一束发，深吻了很久。没有抬头。
……
这个礼很重。
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
半晌，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对不起。”
嗯？
你应该说，谢谢。
不用愧疚。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
……
而我之所以不在意你把信息传回去，是因为，我们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我们意气风发，气势如虹。
战士们喊着口号，唱着歌。
他们都知道，这场仗，我们必胜。
因为必胜，所以不怕。
……
你传回去的东西，将成为打击自己士气的丧钟。
蒋干盗书的典故，可曾听过？
……
玻璃的座椅散去。
那是我塑形的。
而我浮在空中，笑笑地看着他。
他在问我，为什么不怕死。
因为，我已经死了。
你现在看到的东西，是一个亡魂附在法宝上。
不张嘴说话就是因为，灵魂沟通比较直接。
……
连我这样的都上战场了，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希望？
迎接……
末日吧。
南京城，中心湖大决战。
……
这一战，从夜里打到了第二天。
当双方都把兵力集中在这里一决胜负的时候，将无可退缩。
恩尼亚斯，易攻难守。
人们从四面山上冲下，机甲们竟然采取了圆形防守阵。
近百架机甲，竟然在防守。
那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大秦。
……
夜晚，大雾。
这已经是最利于我们的时刻。
巨大的苍炎白凤冲在机甲阵中，吸引的火力犹如电焊爆裂。
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筑起城防，那样，我们会再也攻不进。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处爆发。
灵兽，巨象冲阵。
拔刀，计都罗睺剑。
神奈寺，鹤翼樱花冲锋组。
宁家，冰凝爆破。
西南苏家，元素圣灵陨灭。
……
但这一切，在敌人的炮火前，不够。
显得微弱，脆弱。
一道道的炮火撕裂着夜幕。
不仅是地毯式，空中已经交织成了一个焰色的火网。
不能退。
我最大的荣耀，就是冲在大家身前。
上百道火光一起射向我，何其壮观。
这爆炸的声音……
好吧，听不见了。
被……
炸碎了。
聚！
斩舰刀。
一剑破敌。两个机甲被一起懒腰斩断。
……
本战争女神不允许你们往前，知道吗？
你们只配防守！
往前抵近侦察的，一刀两段。
……
好吧，装逼不好。
又……
碎了。
聚！
吉尔伽美什枪阵！
广域魔法，我也会啊。火力轰不透对面的装甲又如何？我喜欢这倾泻的火雨。
……
聚！
冈格尼尔巡洋舰。阳电子，破城炮！
……
聚。
聚。
聚！
……
被炸毁了多少次？
谁会去数啊。
火力不足，打不透那边的集群装甲。
但，我就是个靶子，吸引火力的靶子。
炮火，都来对准我。
都来打我啊。
那样，地面上冲锋的人们就会少死很多。这是我的职责。我乃大秦之盾。
身体已碎，骨已裂。
魔法基盘碎了。聚不起来。
这光是？
太阳升起。雾气在散。
银色颗粒，在空中闪耀着光。
冲锋号的声音，枪炮的声音，倒下的声音，都要，听不见了。
我曾经承诺会永远守在战士们身前。
但我现在已经碎成了银色的碎片。根本……
……
聚不起来？
我还有这灵魂！
……
啊………………………………
天地间，响起一声嘶鸣。
山一般的虚幻黑色魔女在朝阳中现形。
长发是烟雾组成。
垂到地上，一缕缕的黑雾。
两个角像是月牙。
身体透明，虚幻缭绕。
四周的魔影如海草一般舞动。
呜呜的怨灵声在山间与废墟中响起。
这是，我的真身。我的灵魂。
闪光的炮火穿身而过，没有用的。
我只是个虚影。
……
几十层楼高黑色魔影已经合身扑下。扑在机甲的阵营中。地面，一片的黑雾。我即黑雾。
他们慌了。
有人乱了阵脚，我喜欢。我喜欢别人朝我狂乱射击。
敢于入侵我大秦疆域的人们，见识一下我最后的礼物吧。
……
言灵，灵魂炸裂！
11.18 灵魂炸裂
我炸了。
整个影魔真身轰然爆裂，在这个山谷合围的废墟中炸起一朵黑色的蘑菇云。
没错，整个盆地上，这朵蘑菇云仿佛能和空之龙卷风相比了。
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牌。
爆掉自己的灵魂，只为穿透敌人机甲的领域。
四面山谷在嗡嗡地回响着。
滚滚黑烟朝着四面疾驰奔涌。像是沙尘暴一般。
这是灵爆。
灵魂震荡，一般的物理结界防护不住。
光壳也能穿透。
意志力不强的人会被震晕，就算意志强的也会头晕目眩，气血奔涌。十几秒内回复不过来。
很多机甲忽然陷入静默。
快！
我伤不了机甲外壳。
……
果然，人没有办法就只能自爆了么。
我还真像一个没用的反派BOSS呢。
连灵魂都炸了，还能做什么？
……
隐隐约约感觉到，人们在往前冲。
我们的战士们在浓雾中往前冲。
而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个黑雾再浓一点。再浓一点。
浓到，四周一片漆黑。
……
我还，守护着这里。
还守护着这里。
我们的机甲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这个时候冲入战场，如神兵天降。
瞄准，全火力发射，毫无保留。
后面，冲锋的人群如涨潮的海浪。波涛汹涌，杀声震天。
……
敌人，退了？
地面阵地放弃。全部升空。
飞船机舱打开，北方那些机甲在排着阵型依次撤入空中的飞船。
方宗主大喝一声：“机会。”
对。
从俘获的资料知道，主舰在吸纳机甲的时候，防御领域是暂时关闭的。
嗯。
我看到了。
整个天空上方打开一个幽蓝的大洞。
然后那是，苍炎白凤！
一道炫目的光芒从天空直直扎下。
轰地一声，插入飞船正中。
爆裂的光芒让天地间一片的白。
……
战，以正合，以奇胜。
我们攻入了敌人主舰！
哈……
终于放心的感觉不错。
其他东西看不到了。
天地间，一片的白。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还没有回复。
多年以后，老人们还会谈起。
体术成为驾驶员的第一考核目标，就是因为那一战，彻底把狗子们打怕了。
那是我们的胜利。
完全胜利。
……
……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很轻。
啊不对，是感觉，没有身体。
自己是虚浮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我看到了，一个人的手。
上面很粗糙，布满拳茧。标准的练功人的手。
手指上，一个蓝色的戒指，正在……
碎裂？
它是一朵蓝色的小花，现在，那花瓣裂出一道道的白色破痕。
淡蓝色的晶片四散，飞在空中。
这个，可以飘吗？在四处飘散，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好可惜。
……
我的身前，一个中年人，头发已经花白。
那戒指就是他的。
他的身边，一个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年轻人？
好像，又不是那么年轻。
青衣黑发，面貌十分俊朗，像是哪派的门主。
他好像有点激动，但却强行压下，紧紧盯着我。半晌，才颤抖的声音问出一句：“烈阳姐？”
姐？
我看了看自己。
一头银发，眉心正中的蓝色在一闪一闪。慢慢淡去。
我大约十五六，您像是三十来岁啊。
这位，叔叔？
你说的姐姐，是我妈妈吗？
他的神色像是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我是唐麟。忘了吗？”
忘了？
我该，记得什么吗？
或者说……
这里，是哪里？我……
嗯？
这种空空的感觉，像是秋夜里做梦。醒来以后，无所适从。
他一拳身边的柱子上，石屑纷飞：“十年啊。”
……
十年。
好像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空气很凉，我浮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们。
那个武林盟主一样的人现在很生气，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我还是离远一点好。
至于他想去欺负那个花白发的中年人，不好。
他已经一声厉喝：“你骗了我十年。”
从杀气能判断出，这招致命。
啪。
我的长发一伸，已经把花白发中年人拉到身边。这是自然反应。
……
那个叫唐麟的人微微一愣，手停在半空。
我已落地，把花白头发的人拉到身后。
银发蓬起，形成一个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圈，护在他身前。
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但我知道，习武之人当惩强扶弱。我应该保护他。
感觉自己的声音还算平淡：“这位唐先生，他已闭目受罚。还请手下留情。”
他的手慢慢收起，半晌，叹了一声：“算了。”
……
他离开的时候，整个大厅的空气好像忽然离开了那种紧绷。
能喘过气来了。
我都坐在地上，两个长者也一身冷汗坐在那里，背靠着背。
那个，你们做了什么，让人家武林盟主那么生气。
我能判断，刚才他杀机很大。是真的想杀人。
……
我们坐在地上聊了很久。
他们告诉了我名字。
和蔼的那个叫做苏文沐，一脸严肃的叫做颜正廷。
那，我这个脑袋空空的人，叫什么来着？
颜先生，告诉我。
你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
从你手上的戒指，还有那盟主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你知道。
……
他点了点头：“你应该叫，意儿。”
意？
我的名字这么简陋的吗？
他抬起自己的手，让我看到那个布满裂纹的戒指：“你以前住在这里。”
原来那个没彻底碎啊。
像是一个翡翠雕成的戒指，碧蓝色。整个花已经看不大出来，碎掉了。五个花瓣只剩下两个，而且还布满裂纹。
他们告诉我，天下九戒为异界至宝。这是意之戒。
下五戒中仅次于形，排名第二。
却是所有戒指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因为，本身魔族言灵法就精于灵魂控制。意念，相比其他的太普通了。
苏先生叹了一口气：“老颜。毁去一半修为，值得吗？”
他却淡然一笑：“值得。能看到盟主每天那样充满希望的脸，值得。”
我囧……
你为了他宁可碎掉法宝，毁掉自身一半修为。他却想一掌打死你。
你这……
……
颜先生却还没满足：“还不止。”
不止？
他的眼里在闪着光：“给我点时间，我会还给他一个完整的烈阳公主。我是意之传承，做得到。”
额……
在那之前，要不要先去看下心理医生？
……
根据他说，我并不是纯的意之使徒。
而是，载体。
莲花化身中的莲花。
他们最终要的不是莲花，而是烈阳公主的灵魂。我只是朵，工具花。
11.19 意
他们在跟我说着一切的根源。
……
十年前，恩尼亚斯决战。
烈阳公主灵魂和真身一同炸裂，碎于山河间。
这十年，他们用特殊磁铁从废墟中，或是潜入山涧和河底吸出银色形体。
又用意之法阵凝聚散去的黑魂。
他还没有失败。
或许，现在我还是意之使徒与烈阳公主的糅合。
可是，只要他不断努力，不断提纯。
总有一天……
嗯？
怎么，不说了？
他的声音却忽然悲凉：“那天，你应该就不是你了。”
哦。
我又不在意。没感觉。
或许是收集得不够，或许是灵魂已经炸裂，根本无法恢复。
反正，我不纯。
大约可以看做是意之使徒和公主的女儿。
苏先生还问了句：“意之使徒是男的还是女的。”
惹来颜先生的白眼：“你的思想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回答：“男的。”
结果，把颜先生气得跳起来了。大喊：思想不分男女，你个傻瓜。
……
两个，老顽童一般的感觉。
不过，两人都还不算太老。顽童倒是没错。
公主提纯计划，需要资金和能源。
大宗主不批。
那天，唐麟看了我一晚上。
一直重复着一个词，真像。
早上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话：“你和老颜如果只能活一个……”
威胁我？
会不会温柔了一点？
他没有说完，就看到了我的笑。
那是一种，看透一点东西的笑。
至少，他心情还不错。
因为我像一个人。
很像。
看着这个人，他心情就会很不错。
所以我大约能说一点东西：“要不要去跟老颜道歉？”
……
很奇怪？
我判定，你已经想清楚了。只是拉不下面子。
他还在惊疑：“你，让我道歉？”
是啊。
要不要？
我不怕你的火气，因为道歉大约会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觉得。
他像是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好。”
他真道歉了，然后，把老颜吓趴下了。
啪地一声，手里的杯子打成了碎片。
老颜还有点不敢相信：“大宗主？”
唐麟耸了耸肩：“谢你自己吧。你造的这个东西，我很满意。”
好嘛，我属于东西类？
……
这就是我这个意识刚刚醒来的事。
然后……
日子，过得有点平淡。
大宗主发话了，提纯？不用了。现在挺好。
万一那个蓝色的意之戒完全碎掉就不好了。连现在的这个都会消失。
他不想。
……
总觉得，他是把我当一个雕像来看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老颜，你的戒指要不要胶水？”
把颜先生弄得只能苦笑。
……
有一段时间，唐宗主经常和我在一起。
他告诉我，他想要一个女儿。
像我这样的女儿。
哦。
他想有个人，像女儿一样贴心。让他少点忧伤。
好办啊。
把所有忧伤的悲痛的事忘掉，不就好了？
老颜做得到。不过需要很长时间。
彻底重置什么的，大约十天到十二天吧。
你有空吗？
唐宗主却敲了我的头一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你才可以，我们不行。”
嗯？
怎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他有时候很认真。
会认真地看着我的眼，告诉我。
从今以后，我会忘掉所有感到痛的和不舒服的记忆。
纯粹的快乐。
他会看到一个纯白的女孩，留在身边。
那个，其实……
我觉得，不大现实。
人哪里有纯粹的无忧无虑？
……
我现在的职责，应该是被他看着。
然后，尽量去安慰他。
因为，他告诉我，他和一个方家的因为生意上的事谈崩了。
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
哦。
……
晚上，他只是看着我，很久。
还问了我一句：“困吗？”
不会。
我现在知道。按照科学的观点，我的准确职业是，液态金属机器人。
可以持续工作，连轴转。
他静了很久，说了一句话：“明天，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不用。
我自己会去。
不用愣啊。
我知道你要送我去的地方。点苍山，凌云阁。
……
这里，风景很好。
远处一片白云。群山在身后，飞瀑的声音就在身边。
自然，我就坐在瀑布下的石头边上。
飞涧，白石。
一切如旧。
怎么感觉自己是石猴，被压在花果山下五百年。
啊不对，我是一只可以蹦来蹦去的石猴。
……
唐麟经常过来，我们就坐在那个仿佛悬空的白石上，看着外面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他的年龄，大约像是三十多岁。
感觉成熟，稳重。
他有时候会轻轻地说着：“我喜欢看到这么轻松的你。”
嗯。
你也放松点。
我也喜欢看到轻松的你。
不过很难。
他有很多事，十分不轻松。
……
老颜，你怎么也被发配边疆了？点苍往西就是原始森林。
我一身银色，他一身黑色。
两个人坐在巨石上，看白云飞鸟。
他有时候会看着我说：“你一直在骗他？”
嗯？
颜老师，你问我？
我是机器人。所有记忆，包括人格包括性格，不都是你们在调吗？
要骗也是你骗。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心再挨一掌。会死人的。
他苦笑着：“也是。”
对了，原来方家不是生意人。
而是，我们的世仇。
其实，颜正廷先生本是方家幕僚，后来辞官在中原做了老师。
他撇了一下嘴：“你对大宗主那么好，就喜欢揭我伤疤？我方家出身这个标签洗不掉了是吧？”
我是一个趋炎附势的机器人，不行啊？
对大宗主好对我有利，对你也有好处的。笨。
……
至于世仇，一般人以为唐家与方家是意气之争。
他却认为不是，而是利益分配不均。
有的东西，很正常。
中原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到底是比南疆要富庶很多。地域也大一半。
方家想分一杯羹是不可能的。
援助可以，割让不行。
哦？
东南三省想多一省吗？
……
颜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他们把算盘打到你头上来了。”
嗯？
我不就是个木偶吗？阿不，水银人偶。
烈阳和月华公主是孪生姐妹，我现在默认塑形就她们那样。
但，大家都知道，我不是。
大约是相当于女儿。
……
方家一口咬定说是。
他们四处散布谣言。说是，只要我死了，那个血咒就会解。
很多世家在向索南王宫施加压力。
但，我不是。
我只是，代主。
颜老师扭头看了我一下：“你以后会是。”
……
额，你加油。
现在纯度多少来着？
另外，灵魂确定可以提纯？我都以为你在骗人。没人信的。
他一下子就给恼起来了：“我是意之使徒传承。我能再造你，就能提纯。”
安啦。
不要这么激动。
他却忽然严肃：“公主恕罪。我冲撞了。”
怎么变得这么快？我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他却喃喃地自语：“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也该叫你公主了。”
11.20 天罚刻印下的暴走
剑光。
很熟悉的剑光。
肖宗主，你又砍人？
我速度还行。
青蛙捕虫一般把颜老师又给甩到身后了。
别生这么大气。有话好说。
这位是我的制造者，还请息怒。
……
肖玉恒立在那里，剑已回鞘。
他声音冷冷地：“公主身已灭，骨已碎，连灵魂都炸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那个，肖宗主，自己人。
颜老师已经辞了龙组的职位，不拿那边的薪水。
他不会害我。
如果要害，不会费尽心思把我再凝聚起来。
不会消耗自己一半的功力，法宝都碎了。
……
要不要握一下手？
别这么互相嫌弃嘛。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肖宗主，出什么事了吗？
他低声：“黑白双星来要人。”
哦。
点苍山都敢上，那一定是不想混了。
肖玉恒宗主，我去见他们一下。
一个人去就行。
……
点苍山门，聚了不少人。
大约上百个人，井然有序的一个阵型。
我飘在那里，银发比身体长。
找我吗？
回去告诉方烈山。
等合约期到，我会过去。
但如果没到，还继续闹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玩心大。
我有大约十种以上的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包括后代子孙，一直会享受这种乐趣。
……
这里有人还没有刻印吗？
就那个什么什么一半的。
整个地面已经布满黑色的刻印。路面已经裂了，在喷气。
我为人比较大方。
只要你们想，我立刻就可以。
诺。
搞定。
多么简单。
有个成语叫做，八公山上草木皆兵。
来人，放只兔子。
我想知道一下他们到底有没有跑得比兔子快。
……
嗯，不用了。
要追上他们估计得神兔。
他们最少是三倍的兔速，跑动得何其美观大方。
一眨眼看不见影了。这心情，愉悦。
……
接下来的记忆，断断续续，很碎。
一段一段地。
只能记起发生过的十分闪亮的事。
……
想过点平静的生活，是一种奢望。
我一直以为，颜老师已经是神志不清，不能以常理度之。
哪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
肖家人疯了。
这是什么神奇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从族中找一个适配者，让我像是一般的魔鬼一样占据她的身躯。吃掉她的灵魂。
我是魔族没错。
但我不会执行这么神经的计划。
我知道，我人格缺陷。记忆不全。
但，我是一个要面子的魔鬼好不好？
……
灵魂炸裂，就是自爆。
爆了以后像是分散的弹片，想重新粘成一个炸弹不大现实。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
把所有东西连起来需要一个线，一个主心骨。也就是人格与记忆的主干。
否则就会散掉。
他的戒指上，裂痕越来越大了。老颜说，他越来越没有信心。
那就，散了也好。
这样苦苦支撑着，没有必要。
带红玲下去吧。
我不需要一个献祭者。
我是一个，好的魔鬼。受过正规的品德训练，虽不高尚，但还算正常。
肖家要献出一个女儿的计划，不用宗主，我代主就可以直接否掉。
……
计划，改一下。
老颜，用机器人的办法就可以。
我并不需要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下去。我可以用复制的记忆和人格，我们有这个技术。
怎么了？
他面有难色：“还不够成熟。”
那你加油。
另外，我有探测点在红玲身上，懂吗？
最近我会一直和她一起。
对了。
肖蓝，去叫下阿彤。
她只有我们几个朋友。
肖蓝却苦笑：“我们不算。她只有你一个朋友。”
……
我终于能记得方家大小姐了。
可喜可贺。
把方大小姐安排在肖家的绝对是个人才。
因为，两家世仇。
不过，我却没有那么多顾忌。我待人，只看心。
……
额……
怎么连这里，方大小姐的画面都被咔嚓了。
看来，唐麟对她是真不待见。
十分不待见。
……
最后一个淡蓝辉光。
我的剑，指在她的喉咙上。
……
阿彤，不要动。
嗯。
乖。
方家的人，杀了我，重伤了我妹妹，知道吗？
所以，我要报仇。
可以吧？
……
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好。”
那就……
当地一声，这是？
肖蓝，我能记得，你是我哥哥。
我是你的妹妹。
为什么，挡着我？
……
讲。
我会听，我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颜老师和肖宗主过来的时候，我和老哥在对斩。
准确地说，是我在斩，他在挡。
剑光闪烁。
爆裂的光在夜里四散。如蛇行一般。
他们在喊，代主！
嗯。
我是。
我是代主，肖银珑。
肖蓝的，妹妹。
肖蓝的，妹妹。
肖蓝的……
……
试验，失败了？
我整个人的人格已经被打乱重组。
最后时刻，有人入侵了中心塔主电脑，放了病毒。于是，我只记得两个字，复仇。
脸上和裸露的背上，布满了猩红的血色刻印。
它们，像是蛇和藤蔓一样，在生长，在走动。
让我的脑子里只记得两个字，复仇。
……
唐家，戴家，方家，温家……
还有谁来着？
一起杀了算了。
绝剑，江南。
我将灭尽一切叛逆之人，让他们回去应该去的地方。
斩！
爷爷？
为什么挡我？
他一下子就冲过来，一道剑气屏幕，挡在其他人身前。
江南对长空，竟然势均力敌啊。
……
我是肖银珑，灭尽一切之人。
斩！
血光？
我刺伤了自己的爷爷。
探测点能感觉自己满手，满脸的血。
挺好看的。
这里是哪里，不知道。
夜，很深。
身前，很多人影。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地张狂。
我只知道……
我的意识，要消失了。我会变成另一个人。
在消失之前，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能忘。
不能忘。
杀了桃园那些的叛匪。所有……
所有的。
在我人格变成另外一个人之前，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能忘！
很多声音在四周响起。
一排排的剑插在我身前，然后从后面穿出，落了一地。
我是，液体啊。
脸上身上，全是刻纹。从头，到脚。
让我看起来像是全身布满纹身刺青。不，刺红。
天罚的，刻印。
……
肖蓝，阿彤，你们两个让开。
我要去杀了方家和唐家的人。
我还记得，戴家在河北，有点难。最后再去吧。
……
阿彤，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的，扯掉上衣，不好吧？
她的胸前，一颗幽蓝的宝石像是鸡蛋那么大，周围皮肤隆起如蚯蚓。
上身，黑色魔纹刻印让人看起来挺不舒服的。
她看着我，很认真：“我就是方家传承人。杀了我，放过其他人。”
我偏不。
我偏要杀了其他人，放过你。我喜欢你。杀了你我不爽。
我飞起来了。
飞在空中，血翼挥洒。
皎白色的月光下，一个几十米大的血红法阵刻印在转动。
天罚？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不重要。
关键是，我真想杀了那些有负于我的人。
仇人。
爷爷，我要变成肖银珑了。放我走，让我做一下嬴烈阳最后应该做的事。好吗？
青州红石城，不远。
我杀了他们，再安心地做你的孙女，好不好？
……
记忆的碎片，像是树叶。
而肖银珑这个人格，就是贯穿主线的茎。
我是，肖银珑。
提纯度百分之七十五的，某个公主的残渣。
我内心深处要做的事就是……
复仇。
不要挡着我。
不要挡着我。
……
……
所有的一切，砰然爆碎。
四周场景突变。
这里是？
萨丽尔堡的研究室。
……
记忆的场景，结束了呀。
忽然感觉，很累。
周围这种喃喃的声音，像是圣唱。
搞得人很晕。
我的身前，血红的术式在发光，流动的光。
人生一场大梦，几十年。
我终于回到现实中来了吗？
不容易。
你们不要吓我。我差点以为这是消逝前的走马灯。
真转啊？
哦，天罚的血色刻印确实在转动。
周围这些流动的，是血红的触须。
整个研究室已经布满了一道道的刻纹。海草一般蠕动，涌动，流动。
好像自己进入了红色的海底世界。
……
轻轻的声音在响：“仇人就是桃园。杀了他们。”
我来，重复一下？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感觉这句话，有点中二。
重复一句话，并不是那么难的事，对吧。
12.1 量级不够
咒怨的法阵布满整个空间。
三维的。
不管是横竖，都有好几层。
我在喃喃地重复着。
杀掉……
杀掉……
杀掉，毁掉……
同一句话说得时间长了，感觉有惯性。停不下来。
我在哪里？
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像是梦游一般直起身。
下床。
往前走。不算太踉跄，我走得还是很稳健的。
周围的六道血翼展开，十几米宽。
后面，有点远的地方，很多的咒术师在喃喃地吟唱着什么。
……
我走出来了。
有点亮。
这里，是顶楼吗？
对啊。
我想起来了，这里就是那个火箭城堡的顶楼。
那个在门口翘首望着的人，我记得。
她的名字是，阿宁。
她在踮着脚，朝这边望着。眼里，闪着亮光。
温宗主一声断喝：“这个就是罪魁祸首的唐家后代，杀了她。”
哦。
好啊。
阿宁，不要动。
我要，吃了你。
……
三级形变。
银色机械魔龙。
我记得自己的塑形了。
没有供魔，体积延展只能两三层楼高。
砰！
我已经顶破了城堡的圆顶。
碎石和屋脊的梁木四散崩碎，直直下落。它们很久才砸到下方，轰隆隆地响着。
嗯，这地方真高。
银翼展开，我直立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破壳的雏鸟。
啊不对……
这个样子，离远了看像是破壳的银鳄。
巨口张开，双眼蓝色的光在昏黄的天地中闪耀。
银色的双翼，布满红色的血丝。
……
阿宁，相信我。
我是用灵魂共振和你联系。相信我，我会带你回去。
她双手握在身前，闭上了眼。
静静地，有如一个祈祷的圣女。
咔！
银翼魔龙的巨口已经张到最大，一口，已经盖住了她。
四周大理石的地面向外爆裂，形成一个破碎的圈。
然后，她被我整个吸了进去。
……
很多女仆在尖叫。
跟在身后的咒术师都忘记了吟唱。有人坐在了地上，魔法书掉了一地。噼噼啪啪。
看什么看？
没见过吃人啊。一口闷的那种。
我现在是魔龙。
银色机械魔龙。
我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毁掉一切。
我要毁了桃园。
……
机械的声音响彻四周。
原来腿上这么大的黑色音箱可以响，我还以为是装饰。
一个重低音，窗户都震飞了。
整个的顶楼被我拆散。往下轰然崩塌。
说了把最上面做大一圈不大好，对吧。
身侧，所有的喷射器亮起，最大动力放出。
带着毁掉一切的复仇宣言，我飞起来了。
银翼展开，几十米。
上面全是血红的刻印丝线盘绕。
我已飞在蓝天白云与雪山间。六个喷射器在身后形成了一排飞机的尾云。
全速度加成。
朝着南方，出发。
这里就是白岭。
四周的环境我还比较清楚。绕了一个弯，没有飞跃那个红白的庄园。
我看到了河。
沿河直下，往西飞一段距离就是戴家云顶城。
往正南直直飞，就是瓦伦丁。
河水很容易导向。
沿着松江水系，我就可以到松江市。往下游就是南京。
……
魔龙形态阻力太大，没过多久，我已变成战机形态。
至于阿宁，她刚才是从管道滑入机舱而已。
现在就在战机驾驶室。
四周的机械臂很忙碌，正在给她装上各种金属色的防护。
护肩，护胸，还有保护的头盔。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周围的机械臂把她武装成一个驾驶员。
……
这样很好。
我在全速南下。以这样的武装，就算是被导弹击中，她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所有的重点防卫，都加在她的周围。
我轻轻安慰她一下：“不要怕。”
她噗嗤一声笑了。
抿着嘴，满脸是泪。
喂，怎么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很难哄啊。
阿宁，对不起。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她却在摇头：“我是高兴。”
额……
你吓到我了。我以为把你吓哭成这样。
对了，把头盔戴好，我要进入最大限度加速。
这感觉，像是出笼的云雀，欢心跳跃。
又像是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
我的速度，无与伦比。
哈……
爽。
要不，再放几声毁灭一切？
只是，这都突破音障了，没人听得到吧。
她在哭，止不住。
额头在指挥台上蹭着，还一直在抹着泪：姐姐，姐姐……
不要流泪。
我这不就带着你回去了嘛。
过了一会，她已经安静下来，在望着前面的天空。
白云在身下，在急速地向后。
她小声地说着：“我以为你背叛了。”
哦？
那你还跑过来和我在一起。
不是我吓死你，而是你吓死我了。
你是唐麟的女儿，这一点还请深深记住。一定不能忘。
至于背叛……
阿宁，即使是在我自己被称为肖银珑的时代，我也知道，都是假的。
四周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唯有我，是假的。
萨丽尔罗兰，我从根本上就知道，也是假的。
她死了。
阿蒙丁叔叔想给她保留有最后一点的地方，哪怕只有一个城那么大。但她，还是死了。
啊不，是我，死了。
……
我是魔族。
我自己知道。
我能共振记忆共享者的所有情绪。所以，从我知道我是萨丽尔罗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但肖银珑不是。
我知道。
她本体在巴别塔法宝管理室，安静地做一个图书管理员。
她的本名是，肖红玲。
肖银珑是架空历史的。
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很喜欢。
大家都很喜欢。
她在屏幕里看着缠绕整个机身的天罚刻印。
血红的刻印，有点像是眼睛熬夜的血丝。
那个啊。
天罚和肃正勾结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家都知道。
至于血色控魂刻印……
阿宁，世界上做什么事都应该尽量的专业。
要控制人，最起码需要意之使徒之湛蓝刻印。那个是专门用来控制灵魂与意志的。
我钻过别人身体里好多次。
包括你。
更专业的就是魔族皇家的黑魂。
天罚精于炎与兽，专业不大对口。他们是四阶的控魂，意是六阶，黑魂七阶。
我不会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
中心塔在给我写入肖红玲记忆的时候，他们可以动点手脚，不代表现在也可以。
……
放心，没人来追我们。他们还想看一场我亲手毁掉桃园的大戏。
毕竟，那是阿晴预见的未来的一种可能。
他们相信这个。
……
她的双眼还有点迷茫：“姐姐，那我们怎么办？”
还要怎么办？我们跑出来了，自然是直奔桃园而去咯。
带你回到江南，就与我无关。
顶多对外面说，我一过江就被人控制，然后又被洗回去。意之力的传承可是在南岸等着呢。
你们洗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把我洗傻了。
我不是衣服。
……
喂，你是公主，这么噗嗤嗤地笑。不符合礼仪。
她还恼了一下：“知道啦，姐姐。”
知道就好，怎么我很烦人吗？
不至于啊。
好吧，我是吐槽型。
那我尽力做一个木得感情的银色飞机。还你一点清净。
……
前面，云彩已经很淡。
我们能看到下方的田地，还有一直作为引路的河。
那里就是松江与多伦河交汇处。
……
再往下飞一段时间，看到河那边了吗？
像是平放在地面上，镜子一样的东西。
中心湖。
我们回来了。
已经接到南京上空，方丹的讯号。
我开了通讯。
一个蓝色屏幕浮在阿宁身前。
方同学，我已不辱使命，带定国公主回来了。
颜老师呢？
你们在母舰前面开个意识法阵，越明显越好。
我冲过去，做个样子。
以后好跟北方的说话，让戴总不会太难做。
……
他回答：“收到。”
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萨丽尔罗兰准备过江报复，未果。
又被南方的军队洗成了肖银珑。
这个故事还勉强说得过去吧。
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我已进入飞船紧急停机轨迹。
请求接入。
……
那边，母舰的舱门打开，起落领域轨道向外伸出。进入接机模式。
他们还真是正式。
一个巨大的圆形力场闪着蓝光竖立在轨道前。
周围是各种颜色的魔法刻印。
一层一层，犹如一道道的彩虹在绕着圆心旋转。
让我吐槽一下，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就差上边没指个箭头：意识法阵。
……
战机冲进浮空飞船轨道内。我散了。
大家拜托把我收起来。
还有，我醒来一定要打阿宁屁股。竟然跑去北岸陪我，那一定是想上天。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唐麟的女儿？
让我……
还挺暖心的。
意识朦胧的时候，还看见戴着头盔的阿宁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着银色的碎片。
我的，妹妹。
那个……
有专用的吸金石机器，不用这么麻烦。科技时代，讲究的是效率。
……
不要哭啊。
敢跑去北岸军营，陪我的人。
让我觉得……
醒来以后，一定要打她屁股。话说我以前有打过吗？
12.2 醒来之后
醒来的时候，看了看表。
我记得，今天是，尘封他们战队乘飞机往江北参加对抗赛的时候。
脑袋里晕晕地。
我怎么会这么晚才起来？
9点的飞机，现在11点了啊。
没有人叫醒我？
这出大问题了。
我第一反应是直接就往外冲。反正自己化形不用穿衣服。
……
正厅。
一群人正在大厅里聚在一起，在说着什么。
尘封，还有好人文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飞机晚点？赛程取消？
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唐麟让你可以回家祭祖的。
他改变主意了是吧？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特使，帮我接唐麟。
……
头在嗡嗡响。
我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因为太长，所以抓的时候，头会往一边歪。
我只记得，我肖银珑是苍蓝战队的导师。我们今天要飞往北岸瓦伦丁大学斗技场。我睡晚了。
……
尘封在笑着，不说话。
那我自己联系……
嗯？我的联系屏幕改外形了啊。
浮在空中，界面版本升级了。只是这颜色……
粉红屏，总感觉怪怪的。
而时间是……
我竟然睡了一个多月？这身体已经严重到，需要回炉大修吗？
……
他们已经赛完回来了。
成功晋级。
成绩很好。好得我自己感觉，一旦我不在，他们就会超常发挥。
我一在他们就磕磕绊绊。
宅女在笑着打趣。说我就是扫把星，乌鸦嘴。
还是别跟着他们了。
……
怎么会？
我这么费心费力地，你们就把我当扫帚？
好吧，感觉好像是事实。
小千在那里吐槽：“就是事实。”
我要辞职！
尘封？
他已经站起来，冲我点头。
嗯。
感觉他现在已经成熟很多，很像他父亲了。
两个人进到异世界空间的时候，还听到小千在喊：“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尘封笑了下，回头回答她：“检查格斗场，要不要一起？”
嘛，这种苦差事小千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
核对数据，检查防护的密合度，以及四周防护壁的硬度和弹性。
还是细心一点的好。疏忽一点会出大问题。
……
我们没有谈很久。
他靠在那里，有点慵懒。
我坐在这个悬崖边上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流云。
尘封，我大修了。
前后的记忆有点匹配不上，所有的事都交给你。我知道你搞得定。
他点了下头：“好。”
嗯。
总感觉有他在，我轻松很多。
什么都可以不用操心的感觉，真好。
其实，总觉得他像谁。
这种做事的风格，总会让人想到……
唐麟。
如果尘封长大了，会不会和唐麟那样呢。值得期待。
他停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义父，还记不记得几个字？”
嗯？
你说。
这四个字是，赵奢已死。
……
记得。
我朦朦胧胧地记得，交代他，要告诉唐麟的四个字。
赵奢，古代将军赵括的父亲。
挺有名。
他的声音很平淡：“告诉他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
正常。
唐麟行事，与众不同。
戴少好像忽然想起来：“好像索南城里乱了。两派人在宫墙上白刃战，御林军回城镇压。”
据说是两派外戚闹出了事，上苍院派兵平乱。
哦。
也正常。
戴少有点哭笑不得：“唐家做事，一向这么直接了当吗？”
是啊。
他就这风格。
我们耽误了很久吗？
小千不耐烦，已经在打开窗口联系了。
嗯。
好像确实很久。
他们两个还是官宣的男女朋友，互相很关心。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义父，你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嗯。
挺好的。
只是，不用叫我班长吗？
叫义父我总感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好吧。
看他这脸色，绝对是故意的。
夏天，就过去了。
这个修炼场照例是沙滩。
只是，边上有个不高的白石悬崖。
悬崖上这个别墅也不大。进屋可以休息，出来坐到木栏杆上可以看到他们修炼。
挺方便的。
总感觉，他很细心，很体贴。
他刚才说，一切有我。这四个字，让人感觉很舒服。
……
据说，我一觉睡了近两个月。
完美错过了他们在北岸的各个精彩比赛。
尘封因伤休息，老哥竟然自告奋勇加入我们苍蓝战队。
果然不愧是我的逗逼老哥。
而且，他和好人熟识多年，配合不错。打的几场都攻防有致。
老哥主修拔刀与剑气，攻高而防低。
他与好人交叉推进，敌人十分头疼。
再配合配合，尘封估计要坐冷板凳了。
身后有人低语：“银珑导师。”
嗯？
不用和我太客气。
我们队伍多了一个新人。
尘封从河北捡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捡到这么漂亮的女孩，据说是缘分。
洛阿姨亲戚家的公司破产，来投奔她。
……
额……
其实洛阿姨没太多亲戚的。
这女孩名字叫洛雪儿。
洛，是和阿姨一样的半吊子皇家姓。雪，夏天里很凉的那种。
我们队伍终于有，不是火系的输出了。
可喜可贺。
……
她是淡金色的发，穿着淡橙色的衣服。
站在那里，有点生疏的样子。
那笑容，让我感觉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坐啊。
哦对，这栏杆外面就是悬崖。
那我回来。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下面竞技场。感觉像是在看篮球。
其实，不用太在意我。
我是名誉导师。你一切听队长的就好。
雪儿，很柔的名字。
只是加个洛字就有点拗口。
她在看着下面，低低地告诉我：“我跟不上。”
……
正常。
他们配合了很久，很久。
刚开始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好人是个盾，文少是个脆皮魔法师。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就变成了一个枪手和一个火焰剑士。
让我看下你的武魂。
说不定，还能想出一点奇怪的办法。
……
冰雪系的斗魂。
她站在那里，静如雕塑。
双手向上，很多冰凌浮在她周围，围成了一个水晶颗粒组成的圈。
白雾四散，让人感觉，很凉爽。
冰系……
简单啊。
宁家宗主博采众长，冰系他可以教你。
还有桃园的白子文，可以做你师兄。
……
桃园……
我还是想到这里了吗？苦笑。我尽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不去记得……
人算不如天算。
雪儿，没事。
不用慌。我这种表情突变，只是因为触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不大好的东西。
总感觉自己身体在飘。
周围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会让我感觉，自己不是肖银珑。
而是……
嬴烈阳。
东郭公主。
被狼害了的东郭公主。
嗯？
我为什么要说两遍？
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哭笑不得。
不过，至少我现在很安心。
因为尘封那一句：一切有我。
挺好的。
12.3 冰灵
第二天，修炼暂停。
大家在悬崖别墅的大厅里，准备着什么。
很正式的欢迎仪式。
因为今天是战队中锋苏晴伤病痊愈，归队的日子。
她站在那里，双眼发直，愣愣地看着我的方向。
……
我说你们啊。
我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不去想起一些东西，你们这一个个的。
罢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估计再也回不到以前。
文少，张开你的火焰结界。
她肃声回答：“是。”
然后，我右手直接抓在她的胸前。
不用怕，这不是飞礼你。
而是，我需要一个克制冰的力量。
对，就这样。
我已将那把橙色火焰刀抽在手中，握着。向着这个我们队伍的中锋走去。
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咔哒咔哒地响。
那个淡蓝色的，我知道你是谁。把阿晴，还给我。
……
砰！
四周一片冰蓝。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冰原中。
这是幻境，我知道。
一片冰封的大地……
不是大地。
这是河流上面，封冻的河流。
我一个人，右手握着一柄橙色的刀立在那里。
阿晴，我来帮你。
帮你，从这个禁锢的境地里，拔出来。
暴风雪的冰河夜里，让人感觉到风景简单到无聊。
我要烫你一下，你才肯现身吗？
好像，不用。
我见到了这个幻境的主人。
她淡淡地立在那里，像是一个有点忧伤的少女。
如果双手握在身前，估计会像是祈祷。
她却很自然，很随意。
……
出来了啊。
你想占用这个壳，还要问我同意不同意。
大家讲道理嘛。
冰晶的河面，雾兰的天空，我们两个立在那里，很久。
冰先生，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说。我尽量满足。
我一向不大喜欢搞太僵。
只是想让自己的朋友不会离开而已。我说的不是身体，是灵魂。
把她还我。
阿晴虽然有点变态，但我还是蛮喜欢的。
……
她轻轻地纠正了一句：“我是女士。”
哦。
冰女士。
冰之使徒。
这里是她的幻境。
淡淡透明的影子，立在我身前。挺，清灵地。
看不大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圈圈的冰雾随着长发慢慢下飘。
一圈，一圈。
到地上的时候，往四边散开。
四周，一圈圈的冰雾。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我用手捏了一下。
右手的刀散开。
化成一个大约和我同样高的淡橙色的影子，立在边上。
冰之使徒……
我需要把阿晴救出来，你讲条件吧。
只要不过分，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
她的声音淡淡地，仿佛听不到：“虚伪的魔鬼。”
魔鬼，我么？
别。
我是肖银珑，别的我记不大请。
也不想记得。
讲你的条件吧。
……
坐下这个动作不大舒服。因为，屁股下面，冷。
她也坐在对面。一个影子坐在冰凌上，感觉怪怪地。
两个使徒之间用意识交流，挺方便。
我应该经常被要挟。
因为她的意思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那天，决斗场上的暴风雪是她特意掀起的。
她在掩护我做所有的事情。她有功。
那个，恕我提醒一下。你跟一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人谈功劳，会不会太理想化一点。
我不记得，就不会欠你人情啊。
多么浅显的道理。
失忆的人，爹都认不出的。
……
她已经冰花乱颤了。
别生气，这种风云突变，冰雪风暴的，过分了吧。
我要的是结果，别在这边乱发疯。
我来要人。
你，是敌人。
如果不放，我会直接砍你。
我带了刀。
虽然这把刀看起来像是一个想做和事佬的女孩。但她到底是刀，我让她变刀，她无法拒绝。
你想……
就算是冰凌，被火焰刀砍上去，总会融化点水下来。是吧？
……
看一个冰影在那里紧皱眉头，挺有意思的。
她在抱怨着：“你能不能恢复了记忆再说话？”
不能。
我在很认真地做肖银珑。
来吧。
这把幻影火焰刀魔力不足你的十分之一。但，我想试下。
我真试了。
在这冰之幻境中，双手握着橙蓝双刀砍人，还挺舒服的。
冰炎相克。
看着冰凌冰柱碎在自己面前，感觉还不错。像是淡蓝色的烟花。
多少个了？
我记忆不大好，就不去记了。应该没有上百。
周围，白色的雾气笼罩，因为冰与炎的碰撞，融了很多。
然后，又寒风被冻住。
河水的冰层上，很多的碎冰像是破败的神庙废墟，亮晶晶的。
她的影像渐渐清晰，一个冰蓝的女孩。
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戒指上的样子。祈祷的透明圣女。
她甚至叹了一口气，那种哈出口的冰雾像是寒冬里的人们。
看起来是理性已经恢复，文文静静。
她只是淡淡地告诉我，她并没有吞噬阿晴的灵魂。
哦？好事情。
说下去。
……
她从未见过一个毫无反抗的意志。
在以前，她寄宿到别人身体里的时候，总会被反抗。或多或少。
但这次不同。
那灵魂不光不反抗，反而，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是她被禁锢了，出不去。
那灵魂告诉她，来啊，拥有这个身体吧。然后用这个身体，去帮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不许离开。
不许走。
囧……
好像，和我想象中有太大不同。
阿晴这么疯狂吗？好吧，符合她的性格。
最后结果呢？
冰灵女孩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话：“夏夜一点微光，无法抵御骄阳。”
……
好吧，大约知道。
冰之使徒被秦皇打成碎片，她的能力已不到全盛时候的百分之一。
而天罚复活那个熔炎魔神本就是完全体。
他们集西域所有法师之力，密谋了几十年。
一旦发出，那概念已经相当于核弹。
所以呢？
她告诉我：“做不到，就没法答应她。”
这句话让我对她的好感大增。看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啊不，通情达理的使徒灵魂。
交涉很顺利。
我的要求，把阿晴还给我。
这个很好达成。因为，她本就只是把阿晴幽禁在这里，并没有去伤害。
……
而她的要求是，不想回戒指里去。
太狭小。
她不想被人封印在那里。
这个身体和她十分契合。她不想离开。
可以理解。
不过，阿晴的身体我无法做决定。要不要你寄宿，得看她本人的意思。
……
成交。
宿主这个东西，很好理解。
壳被称为宿主，事物的外观。里面掌控的就是寄宿者。
她和阿晴的相性极好，很容易契合。
而我的责任，就是斩开这个契合。
至于以后怎么办，看阿晴自己了。
恍惚过后，我已经在这个悬崖别墅的大厅里。右手火焰已熄。
左手前伸，按在阿晴身前。
看着她的眼瞳渐渐由冰蓝变回黑色。
阿晴，欢迎回来。
她退了两步，跌在身后的沙发上，看起来有如大病初愈。
坐在那里，颤巍巍地。
好吧，也确实。
以人类躯体嵌入使徒序列，太危险。
……
半晌，她只是轻轻地说出一句话：“我真的很想帮你。”
知道。
但，我要你帮，你再去做。
我并不需要你去牺牲。
听话。
冰灵的一句话说得很对。夏夜一点微光，无法抵御骄阳。
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大变态。
阿晴听到这个称呼，竟然，噗地一声笑了。
笑得很辛苦，浑身都在抖。
好啦。
队友们，你们的心意我已知晓。
去修炼。
不要围观。我会收费。
尘封，战队的一切交给你。我旁观。
……
他点头，然后已经飞在空中。
这里很方便，悬崖下面就是篮球场。啊不，修炼场。
大家加油。
阿晴明天再入队。
她需要休息一下。
你们专心来做战队的事。其余的，交给我就可以。
我比较专业。
12.4 守护的天佑
巴别塔的技术很好。
这里的供魔已经是持续性的。
只要不进行大量的消耗，可以一直存在。
挺方便的。
我和阿晴聊到很晚。
然后，我想要忘记一些事情的愿望是彻底泡汤了。
冰灵是北岸人。
有她在，我想忘都忘不掉。
嗯，这一定是天意。
……
她们两个现在是一个身体。
说话的时候，冰灵经常跑出来。
不过，弄不混。
她们两个特征太明显。
也就是说，阿晴，你现在双重人格了。很稀少。
她还笑了下：“我本来就与众不同。”
嗯，够自恋。
……
冰之使徒的灵魂，名字太长。
我会叫她冰灵。无视她的反对。
我没叫她冰激凌已经很给面子了。
屋子里冻气四溢，感觉……
空调可以关了。比较省电。
这几天里她经常跑出来，带着阿晴的身体乱跑。
尤其喜欢晚上的时候跑到主卧室，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大半夜的，冰蓝长发白衣服站在那里不说话。
让人感觉，满吓人的。
有事你说。
我最近几天比较恍惚。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种。
不过有尘封在，我不需要操心。
她问了一句：“一起睡么？”
好啊。
两个人躺在床上，侧身相对。大眼瞪小眼。
她问了声：“进去？”
也行。
她这个幻境夏天满好的。很凉快。
在里面聊下天，挺好。
看了下，我们两个现实中的身体躺在那里两手相握，看起来挺亲昵的。
幻境里，三个人坐了一个圈。
容我再次吐槽，凉。
冰灵和阿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点亲密。
让我有点，酸酸的感觉。
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
这几天，你一直欲言又止的。
偶尔会问我，我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其实不会。
我倒想忘记，你们这一个个隔三差五地提醒，我也忘不掉啊。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连续剧的梦。
梦醒后，还是南岸，还是学校，还是战队的一群朋友，嘻嘻哈哈。
他们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说我是乌鸦嘴，扫把星。
然后把一切战败的锅都扣在我头上。
其实我感觉……
还满有道理的。
冰灵有时候会问得很认真：“你把我带回来，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
我只需要让西域的人知道，冰这张牌在我手上。就足够了。
……
帮我照顾好阿晴吧。
她是宁可放弃自己的雷神武魂，甚至放弃自己的命，来帮我。
而我，无以为报。
其实，阿晴的雷蛇斗魂等级很高，属于神级。
放弃了很可惜。
她却轻轻摇头：“和冰之使徒还差一个档次。”
哟呵。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
哎呀。
外面有动静，一下子就把我从幻镜中给震出来了。
阿宁，你这样扑我很难受的。
气都要被你给砸出来了。
冰灵从床上起身，向她行了一个很正式的礼，往门口退去。
看得出来，她和身体契合得不错。很自然，没有感觉到僵硬。
我苦笑地看着怀里的阿宁，干嘛啊？
她噘着嘴回答了一句：“吃醋。”
囧……
阿宁，淑女。
你这样姿势，让我想到一个字，拱。
什么动物才做这个姿势，知道吧？
她还小小地辩解了一下：“怎么能叫拱？这叫蠕动。”
我说，蠕动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吧？
我还蛹动呢。
……
不用你问我。
我直接告诉你，我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北岸的事情。
记得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竟然跑去陪我。
需要被惩罚。
阿宁……
……
下不为例哦。
唉，我想了很久的惩罚就这四个字吗？
这也太，轻了吧。
她笑笑的，只是说了一句：“我能保护好自己。”
说谎。
都被人一口吃了还保护自己？
她还在狡辩：“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啊。”
我……
打一把？
来证明一下？
她还仰着脸：“好啊。”
不怕是吧，得瑟。
悬崖小屋外面就是沙滩了。
夜色很亮，显得月亮很大。
海风里有淡淡的腥味。
两个人浮在夜空中，对望着。
嘛，算了。
我们两个太熟。反正我是没有希望能把她打一顿，她下次就不去陪我。
……
喂，别当真啊。
空中，她已经开了召唤阵。
这个我知道。
现在她常驻的就那几个。
唐家家传的武魂，苍炎白凤。
冰系的小龙还没渡劫。
纯白之鹰是先皇御赐……
我曾经多次强调，契约虽多，但不可太过消耗。
一个人的供魔能同时维护三到四个召唤兽同时行动。
我的建议是，召唤两到三个，一定要给自己的体术留出魔力。
毕竟，召唤师可是最脆弱的职业。
……
嗯？
来真的啊。
雷光阵中，那白鹰如闪电一般直扑而来。
一时间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砰地一声，白鹰那黄色的爪已抓到身前的冰盾上。空中暴起一朵蓝色的烟花。
冰盾？
你们这一个个的。
我不愿意去想起太多。这是北岸术式，萨丽尔的冰雪之魔阵。
晶莹剔透的几层冰凌的六角型护在身前，略微能听到嗡嗡的响声。
我竟然，如此下意识就用出来了么？
萨丽尔公主到底是北岸皇室，肃正早期还是教过她一点冰系的。还是高阶冰法。
唉。
苦笑了一下，成势，六道凝气拳。
身前这淡蓝色的召唤阵，应该是小龙。
我要把他捶回去。
判断失误。
这冲出来的体型，是冰龙没错。但这明显是大龙。
他的技艺纯熟。
冲出之时，冻气已经成型。
和我的钢拳对了几下。炸裂漫天冰花。
冰克形。
我的六个机械拳急速后收，要不然会被冻上。
在空中急退了一大截，我不惊反喜：“天佑？”
果然是。
他恢复了人形，淡色衣衫，儒风飘飘。
总觉得他太客气。飘飞在空中行了个礼：“是我。”
看了下，估计和我一样，属于心灵契约。
当朋友召唤的。
不过，你不是有战队吗？
他回答：“奉大宗主与父亲之命，守在定国公主身边。有召必到。”
我就说某位大公主有恃无恐的，原来是有靠山了啊。
先强调一下，守卫什么的都是其次。
你最大的职责是，别让她乱跑。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是。”
有天佑在，我放心不少。
几人落地，踩在悬崖小屋外的红木平台上。
崖顶不平，所以，架了一个平台做院子。
坐。
天佑你平时也算心高气傲，怎么现在甘于做召唤兽？
很多灵族觉得不大舒服。
他已站定，想去看阿宁，却又不敢。只是低声说：“定国公主温文素净，我欣赏很久。”
温文素净？
可得了吧。
又皮又滑溜，简直就是条小泥鳅。
是吧？泥鳅。
在天佑面前，她倒还真没敢太皮。静静地坐在那里，装得很乖。
他还在给她开脱：“那是在代主跟前撒娇。宁公主平时很冷淡。”
冷淡。
倒确实。
你不也一样吗？总是在人跟前筑起一道冰墙。
……
嗯？
小龙。怎么了？
这垮着肩膀站在那里，整个人都闷闷不乐地。
天佑欺负你？
他还在扁着嘴，委屈得不行。
原因是，都是冰龙，定位重复。
天佑的实力明显高了好几个档次，让他感觉到压力超大。
他的头低低地：“我要被抛弃了。怎么办？”
好事啊。
可喜可贺。你终于不用看见我了，开心吧？
阿宁这个时候有了公主样子：“不会。我不会丢弃你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我忽然记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阿宁，你不是很早就丢他回江海，是他死皮赖脸地非要赖着不走。
要破解契约吗？
我可以帮忙。
冰之使徒的契合我都能斩开。
……
小龙真被我气哭了。
他握着双拳：“肖银珑你是魔鬼，魔鬼。”
魔鬼？
能不能不要老说大实话？我本来就是。没问题啊。
12.5 探问口风
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打架好像确实不好。
尘封他们已经陆续赶到。
呃……
这个就，很不好意思。
我们姐妹两个晚上一高兴，切磋了下。
动静有点大。
尘封却不大在意：“我们有灵感的时候也经常起来。”
废寝忘食啊？
倒确实。
习武之人，忽然悟通的时候真会这样。
直接惊坐起，然后出去一顿乱舞。
回来还点着头，嗯嗯地回味着。
……
他们战队都住在这里，霸占了整个定国宫。
小千，你输了。
竟然比阿晴来得还晚。
她瞪了我一下。阿晴却只是笑着，说自己根本就没睡。
你看看人家，多么温柔。
再看看你，校长的女儿啊，整个一疯子。
她却已经坐在阿宁身边，还在那里打趣：“有的人就是大猪蹄子，喜新厌旧，花心大萝卜。”
阿宁还在那里点头附和，嗯嗯。
我连心都没有，你们两个这是颠倒是非啊。
雪儿有点跟不上大队伍。
毕竟，她是刚来。
赶来的时候还有点睡眼惺忪。
小千还在那里挑拨是非：“这个最晚来，你不说？”
我跟她不熟。
而且，雪儿之所以过来，是想报尘封的救命之恩。
她现在静静地坐在边上，做一个替补。
看着自己的队友们在一起说说笑笑。
她的眼睛一直在紧跟着戴少的身形，很少看到其他人身上。
好像是看到我的眼光，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头低低地。
没事，我习惯了。
……
我还安慰了她一下。
不用太心急，你身体不好，已经很努力了。
她淡笑了一下：“你没有用残次品这个词。”
残次品？
这个词有点重了。
你们是专门培植出来的新人类，比一般的人类各方面都优秀得多。
运动神经好，接受能力强。
要有自信。
只是肃正要求太高。而且，他们没有办法一次培养太多。
属于，经费问题。
……
怎么了？
她在看着我，半天，微笑着说出一句：“你果然记得。”
你们啊。
搞半天在这里等我。
这个又不重要。
我大约记得一些梦里的事。记得这个量产的女孩是怎么到南岸的。
而且我知道，她是跟我对战的那一个。
冰灵的原宿主。
安排在阿晴附近，作为紧急状态下的冰之替补。
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和阿晴住在同一个房间的。
……
还有一个橙色衣服的，现在跟黑色那个一起。在桃园。
我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大梦。
梦醒后，还是在这里。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经常这样。
……
人造天使计划。
火箭城堡。
萨丽尔，罗兰……
我都朦朦胧胧记得一些。
并不是因为记忆，而是更深一层的潜意识。
当然，还有一个跑去陪我的大胆狂徒。
我现在别的都不愁。就拿她没办法。
我如果再有什么事，你们第一时间把阿宁这个疯狂公主给我绑住。
绳子、封印、魔咒、冰灵幻镜，什么都可以。
把她绑成一个粽子也行。
还有什么疑问吗？
尘封笑了下：“遵命。”
阿宁却只是笑，一直不说话。
嗯。
好吧，一般人也不敢动她。
尘封点了几下浮空屏幕，开了灯。
晚上，这些人估计要闹到半夜了。
……
尘封好像还真有烦恼，一直在重复看着那些赛程的记录。
有红，有蓝。
红胜，蓝负。
成绩已经很好，但，不是他的预期。
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卡段了。”
瓶颈期？
嗯，大约知道。
虽然成功险胜了龙城队一次，但，再次对上对手的完全状态，必败无疑。
……
他的双龙旋金色钻头威力巨大，缺点在于准备时间过长。
小千是辅助，没有常规输出能力。你拉我头发也是没输出，别得瑟。
好人是个盾。
而文少，我觉得她的极限已经到了。
是吧？
文少静静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这个战队没有统一章法，各自为战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尘封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看过去的时候，是他已经抓住了天佑的手。
嗯？
不用太紧张。你们两个总不大对劲。
天佑，怎么了？
他苦笑：“报告总部。”
一旦发现代主有任何记得北岸或桃园的迹象，第一时间报告总部。
这是职责。
因为，代主如果失控，对南岸绝对是一场浩劫。
嘛……
理解。
阿宁别生气，这是他御前侍卫的本分。
没事，大不了再大修一场。
估计不会把我拆了。
……
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已经有爽朗的声音传来：“代主倒是心宽。”
好吧，我们来客人了。
话说，这两位怎么能跑到我们修炼空间的？
宁爷爷，苏伯父。
自己人。
我冲尘封点了下头。
他站起身：“走。大家习惯一下夜间作战。”
挺好的。
天佑，你也跟着去吧。
还有，阿宁现在有点不高兴。哄一下。
……
宁爷爷，苏伯父。
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进来？
宁三思是中原大派的宗主。
苏文沐是上苍院特使。
都没有记载你们两个相识。
他两个却相视一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密友。”
额……
苏伯伯，你驻颜有术啊。
宁宗主还在摸着自己的胡子：“怎么我是面相太老吗？”
对。
你像太白金星。
我就这么说，你怎么地吧？
有正事。
这边天佑刚报告，他们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白鼎文总管在外守备，他们两个先进来探一下口风。
……
监视我？
苏伯父赶忙说了一句：“不敢。”
没事，我又不在意。
大家都出去了，有话直说。
宁宗主造的这个结界不大。
整个苍蓝战队出去熟悉夜战。这里只剩下两个客人，还有我和阿晴。
几个人的正中，一个大约半人高的虚幻的球在闪。
未来视的一种。
同样，现场是银色魔龙在横冲直撞，肆虐毁坏。
到处都是火。
记得这种水晶球预示十分耗魔。阿晴，差不多行了。
她只是轻轻笑了下：“没事。”
冰灵，出来下。
阿晴这家伙疯了。
一瞬间，冰雾忽现。
淡蓝的气息呈一个圈一样在地面上往四周散开。挺凉快的。
苏伯伯和宁宗主脸色同时一肃。
没事，不用太紧张，我换个人破坏下那个超级耗魔的术式。
有个大变态经常不怜惜自己身体。
我帮她保养下。
我大约知道一点自己的过去。
一个写进童话寓言的傻白甜公主。
救了一群中山狼，把自己搭赔进去的那种。
很不好意思的是，这群狼的后代现在掌握朝政。
身上有血印刻纹的都是当年那些人的血亲，包括唐家和戴家。
方家也是。
所以，两位长辈过来，是想知道什么事吗？
宁宗主在抚着自己的长须：“公主的意思是？”
叫我代主。
嬴烈阳，碎了。
……
怕我报复？
不会。
现在的桃源里是什么人，我知道。
一个一个都是我们生存组的救下，安排在那里的。我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那里其实已经是我家。
我是家主。
方家人一直不愿以公主或者代主称呼我。
他们会叫我，肖家主。
意思是和宗主平级，不会比他更高。
……
宁宗主的声音更轻：“以前的桃源，也是大公主一个个救的。”
嗯，知道。
我还知道，二十几年前，唐麟、肖玉恒和神奈寺清正为主的许都血盟已经杀尽叛贼主使。
这事已经画上了句号。
不必再提。
12.6 记忆中的两个愿望
好像，有点沉默。
有点冷。
我想，我需要说一下。
救人乃是仁慈，不防才是无谋。
人们，总是站在自己的位置看东西。
怎么说呢，当年秦皇治理世界的方法就决定了，后面不会太安稳。
他本就是一个为了终结乱世而到来的英雄，不是帝王。
他给了帝下四皇太多的权力。
不说别人，我本家点苍山肖家，就是听调不听宣。
……
这里是乱世，几百个被聚合的时空掺杂在一起。
人们本就不同。
想要从各个老虎口里夺肉吃，还得看老虎愿不愿意。
一条巨龙压着群虎。龙不在，虎会吃人。
我很喜欢颜老师看问题的方法。
利益。
他们的权力已经大到，公主是一块很大的绊脚石。
反是一定要反的。
反掉以后是杀掉公主还是软禁，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位公主提议均田地废分封禁株连，温和政治很得民心。不得不除。
……
过去的事，不想多提。
两位老师，如果我现在扫灭桃园，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
他们两个对望一眼：“没有。”
那……
如果我活着，会对现在的桃园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苏老师沉吟着：“不会。代主是桃园的盾。”
那不就结了。
扒自己一层皮的事，你会做吗？
世家都是分封派，都想保有一方土地，世袭为王。
他们就是贵族精英。
两位公主却是郡县派的代表。
讲究能则上，没能力就撤下。
她们护的是平民。
两派本来就针锋相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
争，可以。
但你不能谋反。
先皇是武痴，想谋反那纯粹就是找死。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
有人谋反？
灭掉不就是了。
很多人谋反？
全部灭掉。
其实，我上辈子要是狠那么一点点，就没问题了。
……
怎么感觉上辈子这个称呼，怪怪地。
这个……
在我思维中，一直以为嬴烈阳是我上辈子吗？
好像，也算说得过去。
……
这世界并无对错。
肖家也是世家，宁苏两家也都是。
我们也没做什么割据一方，妄想称帝的梦，不是吗？
你们想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想。”
那不就完事了？
喝茶。
我费了半天劲，告诉你们，我就算是想起什么也不会到处复仇的。
仇，有人帮我报了。
你们盯着我做什么？
苏老师，我对你很失望啊。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
唐麟坚持一个底线。
那就是，我只能负责救人。要杀人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我最多只能斩魔兽砍机甲。
决不能对人动手。
……
以前，我会以为他是怕我手上沾染血腥。破坏了在他心目中的温婉形象。
现在我知道，他是怕我记住了杀戮的滋味。
会上瘾。
……
我是肖银珑。
现在最大的烦恼是……
我是那么老的人吗？
我以为我才十几岁，哪知道，我好像很大。比唐麟年龄还大就有点太打击人了吧？
根据记载，两位公主年龄都已过百。
过百啊，很打击人的。
本少女坚决不承认。
我是她女儿，对，女儿。
……
阿晴？
不对，现在冰蓝双目的应该叫冰灵。
我起的名字，感觉很顺口。
她一直很静，静静地坐在那里。这个时候说了一句：“我和苏晴谈过。”
哦。
谈过什么？这么冷凝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如果你要去毁灭桃园……”
嗯？
她轻轻说出了结论：“我们帮你。”
冰灵，你被阿晴反过来影响了心智。
这是她的想法。
不是你的。
她想一直在我身边。无论善恶，两个人一起去做。
如果成功，一起背负罪恶的滋味。
如果失败，一起死去。
她想一直和我体验到一样的东西。
这不好。
我希望她能当回一个普通的学生。你知道怎么做吧？
……
她静静地笑了下，点了点头。
宁宗主已经立起，双眉倒竖，白色须发都好像是要飘起来。他怒喝一声：“放肆。桃园岂是你能小看……”
别。
我一个激灵已经立在他两个之间。
砰地一声，六翼直接张开。
冰之使徒并非能容人的存在，她若暴怒，我挡不住。
……
确实挡不住。
右边的三个翼在这冰凛之气中，瞬间已经冻住，像是水晶包裹的银。
下一刻，三只翼已经齐根崩碎。
散在空中，一片一片的银色。
所有的事情几乎在一瞬间发生。
身前的她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双眼冰蓝如水晶，头发暴涨，几乎垂地。
一圈一圈的冰雾在朝下走着，整个空间一下字变成了水晶世界。
感觉到右臂的酥麻。
望右一看，何止是翅膀。
手臂已经碎成零件了。
冰爆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而她之所以没有追击，是她的淡蓝发已经膨开，电光四溢。
她自己在内斗。站在那里，双目一直在闪耀。
一会冰蓝，一会漆黑。
冰灵，给我一个面子。先回去。
……
一阵噼啪的响动，她的全身已经从冰的淡蓝变成雷的湛蓝。
阿晴，没事。
你看，我又恢复了。
铿锵的声音在右边响着。右臂已经成型。
……
我没事。我到底是形之使徒，没人伤得到我，好吗？
她的蓝发散去。
黑紫色的发如绸缎，并不太长。
感觉到身后的烘烤，探测点向后扫了下。苏伯父开了自己的大刻印，炎翼。
几道橙黄色的光护在宁宗主身前。
苏家是火焰世家，炎阵硬生生地挡住了冰爆的余威。
两人已经退到了房屋一角。
让人想到一个词，负隅顽抗。
……
确定了一下，他们没事就行。
没事了。
阿晴，来坐下啊。
我的右手已经成型。银色的骨架与机械传动零件慢慢附上一层银色的蒙皮。
然后，变成肤色。
我知道她急切地想表现出什么，但是，不用啊。
我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我们，曾经有过共同的感受。”
曾经，在同一个身体里。
你会在我身边很久，好吗？
……
双手相握，感觉到她的冰冷和颤抖。
唉，这一个傻瓜。
她还不服：“我是变态。”
囧……
宁爷爷，你看到了吧。我其实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冰之使徒是上二柱，能力高出其他使徒一个层次。
只是她已经被击碎成几百片，灵魂序列又刚好被阿晴压制而已。
你不要用语言激她。
……
宁爷爷的脸都白了：“留她在，岂不是万分危险。”
看你这话说的。
留我在，更危险。
她跟桃园没仇。我有啊。
可是，唐麟把我留到了现在。兵器，要看怎么用。
……
两位，喝茶。
好吧。
我身边这位太猛，刚才这一折腾，茶都上冻了。
没事，当冰红茶来喝不错。可以消暑。
……
阿晴还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知道害羞啊。
暴走的时候猛得跟个狮子似的。刚才那冰爆要不是我和特使强挨了，现在估计会出人命。
我身前两位现在都不敢坐下了。
还好。
几个人喝喝冰茶聊聊天，不用那么剑拔弩张。
不用这么着急走吧。
两位，我的茶这么难喝吗。
他们两个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么惊慌，到底在顾忌什么？
宁爷爷还在试探着：“代主，能不能答应一件事。”
讲。
苏伯父接下了话茬：“能不能，不让唐大宗主知道。”
唐麟？
他又不会吃人。
宁爷爷在苦笑：“吃人还好说。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让代主受这么大伤，估计得满门抄斩。”
嗯？
宁爷爷长叹了一声：“只要能更像你父亲，大宗主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音未落，被苏伯伯给捂住了嘴。
像我的父亲？
我的脑海中闪过什么，愣在那里，很久，不知道要说什么。
……
两个人，离开了很久吗？
不知道。
只知道阿晴伏在我身前，满眼惊慌地盯着我。
没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那很长很长的梦里，毫不起眼的事。
记忆中，风平浪静的时候，我和一个苍衣的青年坐在一块白色大石头上，看着天空。
远处山峰间的飞剑上，一个个的少年剑客在切磋着武艺。
有男，有女。
有一群人的剑阵，也有一个人的独舞。
群山之间，白云之巅。感觉，他们好像无忧无虑啊。
他却摇着头：“子非鱼，不知鱼之乐。他们是学生，压力很大。”
哦？
阿麟，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就是压力很大的学生。”
哦，那时候他确实是在点苍山学剑术。
……
我也想试下。
试试看，什么叫学生的压力。
他问我：“烈阳姐，这是你的愿望么？”
是吧。
做一个学生来看看。和你一样。
……
还有更大的愿望。
我希望，父皇还在。还在我身边。
一个人支起整个天地，只是笑笑地告诉我们，不用太发愁。放轻松。
那时候，多么，让人怀念。
……
父亲……
忽然间，我大约知道唐麟在做什么了。
他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这两个字。
他有点，不像。
是真的不像。
……
不对，很像。很像。
阿晴的声音有点惊奇：“你流泪了。”
没有。
大约是冰融化了，变成的水滴。
12.7 喜欢花的冰灵
战队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坐在庭院的木椅上。
阿晴在我的长发里。
因为她好像，比较冷。
而我的头发可以塑形成电热丝。
……
没事。
我很温暖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我的一缕头发，缠在自己手指上。
喂，咬就不对了吧。
咬电热丝会触电的。
哦。
你武魂雷蛇啊，那没事了。
尘封他们回来得很早。
客人一走，他们就回来了。
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不大好。
理由很简单，战队是团体赛。他队伍的主力雷蛇在我头发里窝着呢。
没有这位中锋，他们控制不足。输出极大短板。
……
小千还在那里撇嘴：“我也是输出啊。”
你是个头的输出。
两队交战，你跑得比谁都快。
她还在笑：“难道你是让召唤师去抗？导师大人。”
好吧，你是常有理，我说不过你。
她身份是召唤师，开战确实是要往后退。
而苏晴是强控型中锋，开团战要和好人一起前冲。
只是，这中锋现在变得有点小鸟依人。
她还在懒懒地分辩着：“我是变态。”
囧。
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不好的误解？这不是夸你的。
某位调皮的大公主照例逃跑了。
天佑的职责现在是保护她。
所以，战队训练缺席。
其实，天佑确实和尘封捏不到一起，不必强求。两个人自己先会打起来。
从这点看，还不如上替补的雪儿呢。
雪儿武魂到底是和萨丽尔一样，六菱冰雪花。
……
修炼完，洛阿姨她们端出热腾腾的饭菜。
一个战队的都聚在一起，边吃边计划。
挺温馨的。
……
现在，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年度赛季第一轮抽签，中原对正北。
我们中原打得十分漂亮，十六个队伍里有十二个晋级。大胜利。
下一阶段对抗赛，抽中了东南赛区。
十二个队伍一起去。
那里，是龙组的根据地。
方家在中原还略微收敛一点。但东南三省可是人家的老巢。
于是……
我又开始头皮发麻。
现在这个状态，我去见他很亏的。
不是又要我去磨吧？每次都被唐大宗主坑到骨头都不剩。
不要一起冲着我点头。
我，绝对不要！
尤其是现在。
我不想去见他。
小千在那里得瑟：“非你不可。”
我……
赛季中间还有一段修整时间，你们让我准备一下。
我需要心理调试。
雪儿不认识唐麟，问道：“导师，你要去见很可怕的人吗？”
也不是。
可怕倒不至于。
只是，十分难搞。
这么说吧，他十分会做生意。
每次我去求他，他总会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把我吃得都不吐骨头。
所以，我去见他总觉得头皮发麻。
只是这次，却感觉有了很大的不同。让我眼前，有点朦胧。
……
小千还笑了下：“怎么一股宫廷宠妃的感觉。”
有吗？
你嫉妒啊。
我和唐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你才是最知道内情的那一个，别闹。
雪儿只是淡淡笑着，不多话。
每次看到她总会感慨，这个好像是个长大的阿宁。
让人，想去呵护。
小千捅了我一下：“快停止你那开后宫的眼神。都快要组排球队了。”
有吗？
我感觉自己挺正常啊。
修炼……
听说在阿晴的世界里，每天练武的人很少。
我们这个世界很多，因为随时会打仗。
江南沿岸修筑的堡垒以异世界一个著名的东西为名，马奇诺防线。
号称坚不可摧。
人们已经习惯每隔几天就会举行的火灾与战时演习。
我们这样修炼。
是为了竞赛，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忽然死去。
……
挥了挥头发，让自己不去想太多。
我并不是悲凉伤秋的人。
尘封，带大家去休息吧。
我们已经身心疲惫了很久。需要恢复。我们需要静静地，休息一段时间。
……
……
感觉很久没见海心。
现在，我是带着海心和阿晴在校园里打工。
其实，夏末的感觉还不错。
尘封开着洒水车，我们几个坐在车尾端着喷头浇花。
好人的父亲在车上指挥，他比较专业。
我的本职之一是绿化工作。
每天打卡有钱拿。
阿晴有时候开玩笑：“我养你啊。”
可得。
我用得到你养？要养我的人排队排到山脚下。
海心还在那里开玩笑，指着自己：“养我，养我。”
阿晴回了她一句：“去你的。”
嗯。
我现在心情不错。
返厂又大修了几天。出来以后神清气爽。
只不过他们的技术有待提高。我还是记得一点东西的。
鄙人七阶言灵，一般人洗不彻底。
……
嘛，主要是心情啦，心情。
小千开着她的跑车经过，还问了一句：“你们热吗？”
自然是，不热。
有阿晴在身边，不仅不热，而且有时候冷到刺骨。
能把冰之使徒当空调的，只此一家。
……
屏幕在闪。
那是接到工作的意思。
我看下。
额，好像只能我一个人过去。
戴少把车挺好，交接完毕，问了我一句：“有危险？”
倒不是。
例行火灾演习而已。
其他问题没有，主要是地点。黑街，你最好不要去。
他也没多坚持，点了下头：“好啊。我带海心回去。”
麻烦你了。
冰灵经常会跑出来，问我，你平时就干这个？
是啊。
上课，下课。指导修炼，打工。
不管种花只管浇水，生活比较简单。
她有时候会愣：“你是魔族皇室。我以为你会天天害人。”
害人？
她还歪着头，在想着。
就是潜伏在街道中，白天蛰伏，晚上出来制造杀人血案那种。
囧。
你以为我是杀人狂魔啊？
她还在纠正着：“那种属于小恶。总觉得你是毁灭城市那种级别的。所到之处，山崩地裂，尸骨遍野。”
囧……
对我有什么好处？
毁灭啊……
比方说，桃园里的浮城阿斯嘉德？
她还在点头：“是。”
要去你去。
我很忙。
而且，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做。
其实，她很听话。
只是疑问着，却不做什么。然后，让她去照顾花，她照顾得比我好。
她懂得植物的喜阴和喜阳。
喜欢干燥的植物，她就不去碰。
而喜欢阴凉潮湿的植物在她周围总会长得很好。葱绿水清，生机勃勃。
问她的时候，她会回答，使徒嘛，总会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记得她在我身边问我：“你喜欢花？”
也……
不是。
这是我的工作。用来赚钱。我只是，在浇水。
……
她有时候会愣住，蹙着眉摇头：“你总让人猜不透。”
嗯……
你才是。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