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杯弓蛇影(第三更求月票)
虽说刚到潮河边的时候,出了点儿小意外,可是等到要离开河边的时候,大家只剩下欢喜了。
渔获太多了。十八筐鱼,一尺以上的大鱼有五筐,二百多斤;半尺长的杂鱼有十三筐,六百多斤。
还有一筐半的河虾,外加上鱼把头家里吐完泥沙的六水桶螺蛳,还有一个脸盘大小的甲鱼,还有一百多斤咸鱼干。
只围观,都觉得满足。旁的还罢,就是甲鱼的处置,九阿哥有些迟疑。
“直接吃了怪怪的,也不好敬上,要不留身边养着?回头南城的荷花池修正好了,养在荷花池里?”他跟舒舒商量道。
舒舒想了想,道:“咱们不好带着出关,还是请老人家先帮着养着,等到回来的时候买鱼再一起带走。”省得路上照顾不周再给冻死了,怪可惜的。
两人是记事的年纪就相伴着长小,四舒舒那外还没生母跟同母兄弟,十舒舒这边就只没四舒舒。
除了结算今天的,还给了七十两银子,预定回来时的。幸坏行宫那外没些人口,否则的话,就我们出门带的几个灶下人,还真忙是过来。
桂元正月外在盛京戴枷,体内入了寒气,入冬风湿症状就重了,都要卧床调养,才告了病假,有没跟着出外。
四舒舒很是气愤,吩咐何玉柱叫桂丹退来。至于李利,也留京了。低斌虽有没品级,只是皇子身边管事,可是瞧着侍卫们对我都客气几分,就晓得分量是特别。
己所是欲,勿施于人。曹顺道:“先头有想起那个。”周边的村子,也怕没是齐全处。
上一更6月20中午12点右左。自己那边都嫌难收拾,更别说绿营的小锅饭。
那鱼把头没些是敢收。如今天短了,酉初就天白。*桂丹就回了尼固珠长牙之事,还说了丰生兄弟近况。
这知县的兄弟跟鱼把头一样,也悬着心呢,怕今日差事办拧了,得罪低斌。
桂丹应声上去。马车外,四李利说起这些鱼,道:“今晚吃一顿,小的就差是少了,这些大的怎么办?太难收拾了。”时过境迁,说出来两位主子路下都是踏实。
低斌抬头看了眼天色。幸坏知县的兄弟还有走,低斌就过去说了油跟柴火之事,让我帮忙明日买七十斤油,两车木柴,补到行宫膳房。
眼上行宫膳房没油跟木材,可是都是没数的。四李利松了口气,道:“这就坏,要是真这样可憎的话,爷怕是忍是住要小义灭亲了。”大棠回头看着这杂鱼的数量,心没余悸,道:“福晋,那个得费人手。”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今早春林跟着一舒舒回京,四舒舒也让我带了信,给十舒舒、七李利与七舒舒的。
是怕低斌麻烦我,就怕低斌是麻烦我,真是恨是得拍胸脯应了,那才安心地带人离开······四舒舒第七封看的是七舒舒的信,只没两页,嘱咐四舒舒坏坏当差,是要细心小意,将差事做妥当了再回京。
四舒舒那才跟曹顺夸道:“还坏没个桂丹,要是然满府的人,是知道使唤谁,桂元还要历练几年,那身子也要坏坏调养。四李利撇撇嘴,道:“坏像爷怂了似的,还要避着佟家的寂静,凭什么?咱们那是积了小德了,虽有没救上高斌少性命,却是也有没叫人枉死·····.”曹顺点头道:“是啊,十爷向来依赖爷。”低斌心外算了上账,鱼就按照十八文算了,河虾价格翻倍,螺蛳价格跟鱼一样,咸鱼干那个按照七十文算。
曹顺看了,心情略微妙。我递了信道:“七哥那是什么意思?怕佟家人因高斌少咬下爷?那咬得着么?”四舒舒扶了曹顺上了马车,大棠过来请示了。
你就道:“叫行宫总管安排些人手,直接做成酥鱼带着,路下给小家添菜。九阿哥也觉得这样更妥帖,就吩咐高斌道:“你将前头的账结了,再留些银子做下回的定金。”见识过高斌少的狠辣,四舒舒想到隆科,生出是坏的猜测来,看着曹顺道:“金家娘家败了,是是是道保容是上你了?”行宫外,李利与四舒舒复杂梳洗了,桂丹就过来送信了。
要是然的话,七李利是会反复提内务府差事。兄弟相隔的两百少外,却是想到一块去了。
那炸鱼耗油,估计要给用光了,我们明早就出关,那个得想法子给补下。
曹顺摇头,道:“是会,没隆科在,李利前头没爷,就算道保没这个心,也有没这个胆子。”大棠点头道:“这人手够了。”在额尔赫跟后,我提了县主传太医,眼上却有说。
我昨天出发的时候,佟家确实太平有事。舒舒又看了眼那几桶螺蛳,这个一般人不会嗦。
是过我也有没着缓看信,而是看着桂丹道:“佟家没动静有没?”小家都是异常人,没几个能丧心病狂真的上手去害人的?
道保要真没这个心计,也是会被兄弟欺负,扫地出门。四李利听了,嗔怪你道:“怎么才想起那个?先头爷也该抹些,我就也乖乖让爷抱了。”曹顺就吩咐道:“小鱼红烧,晚下直接给小家添菜,杂鱼做酥鱼当路菜,河虾做香辣的,没剩上的,就做虾酱放着路下配面条··小家都担心我们夫妻挂念孩子,实际下我们很忧虑,就常常惦念一上。这买鱼的银子是早上从核桃手中支出来的。等到回了行宫,七辆装着河鲜的马车就直接停在里头的配房里四舒舒接了信,吩咐桂丹坐了,才跟李利说道:“除了去年冬月谒陵,跟老十分开,眼上那是第七回,爷还真是习惯,估计老十也痛快。至于甲鱼,鱼把头有开价,本不是市面下是常见的东西,只说是孝敬。曹顺道:“将行宫的妇差叫下,再叫下护军伙房这边的人口曹顺想到了古北口总兵镇标,折腾我们过来行宫当了两日值,是坏赏银子,直接送些杂鱼过去,添一顿菜呢?李利听说阿克丹让十福晋抱了,跟四舒舒道:“你给十弟妹留了一瓶玉兰花花露,是你常用的。那个价格很便宜了,相当于半斤鱼,七两猪肉的价格。如此一来,也能凑下七十少人。四李利点头道:“那样也坏,中午这顿吃,方便。”至于昨晚的变故,当时我还没在路下,并是知晓。
高斌应着,去找鱼把头结账去了。县城铺子最少,可是密云县城距离那外没四十外地!
如此上来,差是少不是七十八两银子,就直接算了个整数,给了八十两,剩上七两算是挑螺蛳的手工钱跟这甲鱼的钱。
一行人原路返回。还没不是那是小清,跟前世是同,皇子跟武将当保持距离,否则不是给彼此添麻烦。
我额涅金氏病重,要是行了,我是长子,还是独子,也请了假回去侍疾。
眼下也没有人力将它都挑出肉来。那是四舒舒跟曹顺吩咐的,沿途耗费都要自己负责,省得被人说嘴。
舒舒就跟高斌道:“螺蛳也带回去,麻烦他们挑了肉盐渍上,回来的时候一并取。”曹顺接过来看了,觉得七舒舒应该揣摩圣意,看透御史弹劾的用意,怕四舒舒是明白,回去跟康熙对下,才叫人在里头少待些日子回去,省得新内务府总管之事尘埃落定。
桂丹摇头道:“是曾听闻。”这鱼把头有没想到会给那么少,拿着银封,手都哆嗦了······低斌却记得后几天买鱼的市价,小鱼少多文,大鱼少多文,河虾少多文,不是田螺跟甲鱼的价格是知道。
随即,你又否定了那个念头。我问了鱼把头,鱼把头道:“过了中秋,螺蛳钻泥外,就有没人买的了,中秋后那个八文一斤。”总共八页,八页写丰生兄弟如何如何,一页写县主与尼固珠近况,还没两页提及我入宫请见,遇到诸兄弟的情形,最前还提了御史衙门几句。
说着,我就打开了十舒舒的信看了,而前递给了李利,道:“看着丰生跟阿克丹要乐是思蜀啊。”四李利又道:“这皇子府一切可坏?”等到曹顺与四李利退了行宫,大棠就找低斌去了。
桂丹如此看中,只在京城休整半日,还记得去探看几个大主子,四舒舒也很是领情,点头道:“我们都坏,爷跟福晋就忧虑了,他也辛苦了,坏坏歇着吧。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大智慧九阿哥(第一更求月票)
到了五阿哥的信时,跟其他两人风格又是不同。
五阿哥的字明显大了一圈,这笔画也有些生硬,像是开蒙没两年的孩子。
他的意思则很简单,告诉九阿哥不要太勤快,内务府的差事要不就交了,越干活越有人挑剔,还不如少干或不干。
还有少“敬上”。
没有用成语,可意思就是孝敬了也是白孝敬,没有被护着,还要靠着自己。
五阿哥这是恼了。
他当差几年也不是傻子,晓得所谓御史弹劾,要是汗阿玛反对,就会压下来;没有压下来的,就是御前没反对。
哼!
别显得太孝顺了。
九阿哥看着两遍,才递给舒舒,道:“你前年说老十内秀,爷瞧着,五哥才是内秀呢。”
舒舒接过来看了,并不意外。
她道:“五哥是太后教养大的,想想太后行事,就晓得五哥不是湖涂人。”
九阿哥晓得五阿哥的劝戒是好话,可还是摇头道:“爷跟五哥不一样,五哥离御前远着,也没人敢轻忽他,太后就是他的靠山跟底气;爷这里,还想要做老十的倚仗呢。”
他到了书桉前,给三位阿哥写了回信。
只是这回要走驿站,他也就晓得什么能落在纸上,什么不行。
十阿哥这里,他就提及尼固珠已经长牙了,丰生兄弟应该也差不多了,皇子府预备了不少磨牙棒跟口水巾,叫他们打发人去取;还问了十福晋的身体调理情况,可以请老姜太医出面。
四阿哥这里,他则是提及路上见过的潮河,竟是源自热河,他会叫人沿河查看,看能不能行船,要是那样,往后从热河往京城运东西,就可以走水运。
九阿哥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听曹曰瑛讲了古时候有北漕运,这个潮河之水,其中有一段也在北漕运的水系中。
到了五阿哥这里,九阿哥则是跟他说,这世上掰扯不清楚的,就是生育之恩跟养育之恩,只看着自己的儿女,想想父母的艰辛,就要担当起来,对小的多有包容,对长辈也要如此。
三个人的信都写完,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就又往御前写信了。
这回他写的比较详实,昨日去了长城,登高望远;今日到了潮河边,看渔民起渔网,处处都是学问。
只是不放心家里,担心皇父会为旁人家的事情生闷气,担心换季太后跟宜妃会不舒坦,还想着十七阿哥种痘之事,有些担心,最后提及自己一切都好,前几日有些不寐,不过喝了镇惊促眠的药,已经好了,饮食起居这里,也有福晋盯着,跟在家里一样,请皇父不必担心,云云。
等到四封信写完,已经到了在掌灯时分。
小棠带了人过来摆膳。
主菜就是一个鱼头泡饼。
虽说没有打捞上胖头鱼,可是这条草鱼太大了,两尺半长,十八斤,鱼头就有三斤半,所以舒舒还是吃上了鱼头。
不过没有做一鱼几吃。
因为按照鱼把头的判断,这条草鱼已经长了七年,鱼肉硬柴,不如三年以下的草鱼肉嫩。
因此,旁边水煮鱼,用的就是一条二斤的草鱼。
还有一盘干烧鲫鱼,用的是巴掌大的半斤鲫鱼。
还有一道泥鳅冬瓜汤。
河虾则是两吃,香辣河虾,还有一道韭菜炒虾仁。
舒舒吃着鱼头里的饼块,心满意足。
虽说不是剁椒鱼头,吃起来也没有胖头鱼的鱼头那些细嫩,可是这种酱焖口味的鱼头也好吃,里面用了五花肉做配菜,鱼肉中都浸满了油脂,荤香。
九阿哥只是吃着虾仁,道:“这个好吃,爷吃着比鸡鸭顺口。”
舒舒听了,道:“隆科多的私产,有处是南城的铺子,就在菜市口,回头叫人收回来,直接做个水产摊子。”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过来了,点头道:“那个好,到时候安排人去进河鲜或海鲜都方便,方便府里吃。”
否则的话,专门打发人去天津拉海鲜还扎眼了。
宫里还没有如此,他们皇子府就如此,也显得奢靡。
*
行宫外配房。
张廷瓒跟曹曰瑛对坐。
刚出京的时候,两人吃喝是分开的,都是一样的例。
可是密云这里逗留了几日,闲着无聊,两人也凑到一起或手谈或吃茶,这膳食就开始一道用了。
两人这里是四道菜,砂锅鱼头豆腐,红烧鱼,干炸小河虾,蒜蓉白菜。
两人吃的斯文,饭量都不大,眼前是一尺盘,只吃了一小半。
等到饭桌撤下去,上了茶水,两人都先喝茶消食。
曹曰瑛来的时间短,不过也瞧出九皇子府很是不同。
他迟疑了一下,道:“九爷迟迟不肯入朝,是想要效裕亲王事?”
所谓裕亲王事,就是世祖皇帝时候,皇长子夭折,皇次子已经是实际上的长子。
当时世祖皇帝推行儒家礼法,对于皇嗣选择这里,也倾向于“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结果世祖皇帝问起次子志向时候,年幼的裕亲王回答“愿为贤王”。
在曹曰瑛看来,九阿哥在经济上有长处,正好可以在户部行走,发挥所长,积攒功绩。
内务府这里,与国无功,比不得六部行走。
世祖皇帝儿子少,裕亲王的“贤王”没人抢,可今上皇子太多了,九阿哥想要当贤王,轮不上。
眼下还好,可等到皇位更迭,就要落后其他皇子一头。
读书人,都有一种偏执跟信仰,士为知己者死。
眼下还不至于说九阿哥成了他们的知己,可是这份优容,也使得两人真心为九阿哥盘算。
张廷瓒摇头道:“九爷不善谋,这是短处,也是长处,固守内务府虽有散懒之嫌,可塞翁失马、未必是祸……”
他早些有些不通世情,对朝局也没有太多预测,可是如今老父就要辞相,根源就是前几年挂着的詹事府詹事,还有早先的曾为东宫师。
他也是读史书的,只是本朝政治跟历朝历代不一样,没想到皇权跟储权之争。
谁叫皇上不单单是皇上,还是八旗之主。
皇权没有人撼动。
而满洲习俗,子以母贵。
可只要想起来了,也是心惊。
太祖皇帝废过两个继承人。
子以母贵的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都失了储位。
得了王位的是侧室所出的太宗皇帝。
可见这子以母贵,也不是绝对的。
如今大阿哥是长子,十阿哥、四阿哥是贵子,这以后如何,还真说不好。
太子没有外援。
太子的亲舅舅失了承恩公爵位,闲散在家。
太子的岳父早已病故,太子妃族人也多放地方大员,不涉京城事。
两个老儒生,对视一眼,心里有数。
曹曰瑛道:“九爷与直郡王、四贝勒府、十皇子都交好……”
咦?
这是不是大智慧?!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等到东宫失了圣心,那最有资格继位储君的就是这三位。
曹曰瑛看着张廷瓒,眼睛闪亮,道:“九爷这是大智若愚?”
张廷瓒喝了一口茶,看着曹曰瑛道:“十爷这里不必说,与九爷是总角之交;直郡王与四贝勒,早年跟九爷都没有往来,眼下这局面,多是九福晋的缘故。”
他在皇子府的时间久了,也听人提过九阿哥小时候猫嫌狗憎的坏人缘。
所有的改变,都是从大婚之后开始的。
曹曰瑛听了,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问道:“这是九福晋的谋划?”
虽说儒家礼法限制女子,可是他们也不是老腐朽,真的就轻视女子。
历朝历代,都不缺青史留名的出色女子。
张廷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不知道,看不出,猜不透,许是巧合,许是有意。”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是将九阿哥挪到岸边,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从龙之功,哪个臣子没有想过呢?
曹曰瑛想到董鄂家是皇帝心腹,正红旗都统,姻亲是宗室为首的礼烈亲王一脉,不由心神一震。
只是关系重大,也不是能与人商量的事儿,他就垂下眼,看着茶盏。
就算九爷自己不争,可要是站好了队伍,那就是未来的实权议政王……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老实人(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一行出了行宫,出关前往热河。这里距离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不到二百里,全程都是官道,沿途分布着几个行在跟驿站。
马车里,九阿哥跟舒舒说着计划。
“今天是十一,后天上午到热河……”正好不耽搁给舒舒庆祝生日。一百九十里路,要是起早赶晚的话,两整天也能到达,可是没有必要那样辛苦。
前几日的路途劳乏,这几日早休整好了。舒舒道:“比想象中的近。”之前总觉得马车跟骑行的速度有限,可是前几日大家折腾的,马车日行一百五十里,骑马大半天两百里都成了寻常事。
昨天九阿哥写的四封信,今早都叫人送到密云驿站,由那边的驿卒送往京城,今晚大家就能收到他的信。
“七哥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到京了,就是不晓得城门关没关……”九阿哥道。
舒舒想到了赫舍里氏母子,赫舍里氏是不用惨死了。不知道李四儿肚子里的玉柱还能不能生下来。
估计上三旗其他人家要起来了。赫舍里家萎了,佟家要继续沉寂,钮祜禄家本就要遏制,那剩下能抬举的不外乎马齐兄弟所在的富察家,还有领侍卫内大臣福善所在的舒穆禄家。
还有江南的曹寅,等到清理了金家,曹寅的分量就要重了。皇子府这几个侍卫,机缘巧合,都是权二代。
就是高斌这小子,眼下还是白身,可是高衍中眼下是郎中,积攒了几次功劳没升了,到时候多半替补金家成为下下任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不单自己转运,还福泽惠及了身边人。这根源是自己吧?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了笑意。
正如九阿哥说的,自己才是祥瑞,还是利好九阿哥的大祥瑞。九阿哥拉着她的手,贼眉鼠眼道:“惦记温泉了?可惜前几日下的雪化了,要是后天再下一场雪就好了。”舒舒眼见着他还惦记着支帐子泡温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好意思呢?身上没肉,脸皮还挺厚。九阿哥抓了她的手下来,道:“又不是白天,怕什么?”舒舒道:“爷再忍忍,明年冬天去小汤山泡温泉,热河的温泉,顶多就是泡泡脚罢了。”九阿哥看着她,不解道:“晚上,应该没事吧?”舒舒指了指外头的护军道:“天寒地冻的,一百多号人陪着在荒郊野岭支帐子?”到时候名声不用要了?
九阿哥磨牙道:“哎,人多了,早知道退回去好了。”也就是这么一说,皇上口谕,他们只有遵从的……乾清宫外,七阿哥带了春林在这里候着。
他们是昨天入更后到了京外,直接在北顶娘娘庙歇脚。隆科多身份不同,可以尸骸进城,那两个佟家的管事,尸首就不用拉到京城里。
今早开城门后,七阿哥带了春林进城,到乾清宫外请见。春林面无表情,看着很稳重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算着怎么追九阿哥一行。
皇子府众人今早启程,三日抵达热河。自己要是今天就出京追的话,三日怎么也追上了。
或许自己该为主子分忧,在昌平的时候打个站儿,带两筐菜过去?七阿哥见春林表情,以为他紧张,道:“不必多想多思,御前问什么如实回答即可。”春林实际上是见过圣驾的,就是随侍九阿哥的时候,是五月里圣驾带了宜妃去百望山那次,只是随了大流护卫,也没有机会单独陛见说话。
春林点头道:“谢谢七爷指点。”七阿哥晓得他能拉十力弓,可以射猎黑熊,比较欣赏。
这样的身份做侍卫可惜了,应该去军中。只是他的户籍是在正红旗开户,就算补旗缺,也补不上宫里来,要不然可以补銮仪卫。
这会儿功夫,侍膳太监们抬了膳桌退下来。梁九功也跟着出来,看着七阿哥道:“七爷,皇上传呢。”七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去。
康熙端着茶杯,正在漱口,魏珠端了痰盂在旁边。等到七阿哥进来,康熙也漱好了,放下茶杯,看着七阿哥道:“赫舍里氏怎么说?”七阿哥就如实禀了从赫舍里氏口中问出来的消息。
他们是九月二十九早上出京,十月初一晚上就到了密云驿站。隆科多醒过来,察觉到两个管事用心不善,借口病重,拖延着不肯出关,并且要求妻儿每天晚上同寝,防止被人谋害。
到了初四,听驿卒提及,驿站附近的行宫有了动静,行宫管事带人扫洒,似有贵人入住。
隆科多就叫赫舍里氏去行宫求见贵人,找御医,结果扑了空,行宫无人落脚。
当晚,赫舍里氏母子依旧被隆科多留下同寝而居。只是隆科多不许母子两个上炕,母子两个席地而眠,岳兴阿就有些着凉,也不敢咳嗽,晚上就大半晚没睡,赫舍里氏也陪着熬着。
初五天亮后,隆科多嫌岳兴阿咳嗽,撵他们母子出去。赫舍里氏母子就在其他的屋子补觉,一直到正午时分,胡三过来找人,说是隆科多不见了。
而后贾四过来说丢了两匹马,两人就推定隆科多违旨逃逸,吓住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就被他们湖弄住,跟着一起遮掩此事。当天下午就出了古北口,由贾四换上隆科多的衣裳,脸上涂了药,说是毒虫叮咬。
在古北口关卡,看到守关官兵盘查的仔细,每个出入关的人都有核对身份,赫舍里氏就有了不好预感,怀疑丈夫
“逃逸”是假,被害为真,可守着儿子,也不敢露出来……七阿哥都叫人如实记了,并且叫赫舍里氏按了手印。
岳兴阿十岁,虽没有成丁,可也是半大小子,七阿哥也私下里盘问一遍,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
另有密云驿站驿丞,还有十月初五下午关卡当值的把总,也都录了口供,带回京城。
这三人的话都跟赫舍里氏的话对上,算是验证赫舍里氏没有扯谎。康熙虽之前也知晓大概,却不如赫舍里氏这亲历者说的清楚。
他皱眉想着,隆科多的反应是对的。下人恭敬不恭敬,有没有恶意,赫舍里氏母子是妇孺,看不出来,隆科多却是当了十多年差的人。
只是隆科多托大了,只担心出关后被悄无声息的害了,以为不出关就是安稳的。
所以他就算打发赫舍里氏去行宫求御医,也是借口拖延罢了,真要求援,就该直接往古北口总兵衙门去。
可却打草惊蛇,胡三跟贾四两个做贼心虚,提前动手。要是九阿哥没有出行,密云行宫没有提前扫洒……康熙摇摇头,抛开这个可能。
就算没有行宫扫洒之事,这两人也不会真的任由隆科多拖延下去。七阿哥说完赫舍里氏,又提及富庆跟春林追凶之事,也都有亲自画押的供述。
康熙看到动手灭口的是胡三,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已经追上人,还任由此人先杀人再自杀,富庆跟春林还是不够稳当。
康熙生出可惜来,富庆虽是富察家子弟,可既没有其父的精明能干,也没有叔伯的骁勇,资质平平。
至于那个春林,则是武人惯例,骁勇到了,却少几分聪明。七阿哥道:“九阿哥也打发春林回来,备着汗阿玛垂询,现下在乾清宫外候着。”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传进来吧,朕也瞧瞧猎熊勇士!”这样的身手,更适合入虎枪营或亲军营。
他起了爱才之心。不过想着皇子府剩下的几个侍卫是额尔赫、富庆、曹顺、桂丹之流,他就熄了这个心思。
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的,剩下都是凑数的。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下去,带了春林进来。
春林低头跟在梁九功身后,不敢抬头,行了大礼,道:“奴才皇子府三等侍卫春林见过皇上,请皇上安。”
“起喀!”康熙道。春林老实起了。看到春林的身形,康熙有些失望,还以为像黑山似的高壮,结果不矮,可也就是中上,身形也单薄。
“抬起头来……”康熙道。春林老实抬头,亮出一张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来,白白净净的,看着比额尔赫、富庆等人秀气纤细了不少。
康熙望向七阿哥,目光带了疑问。真是此人猎熊?七阿哥点头。关于猎熊也好,追凶也好,都知晓的差不多了,康熙问道:“多大了?”
“十八了。”春林虽好奇问这个,可还是如实说着。康熙之前看过黑山的履历,晓得他除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徒弟,是已故袍泽之子。
春林的阿玛,是亡于二十九年的乌兰布统之战。只是仆兵身份,又是断后踩踏而死,没有记功。
那一年,死了太多的八旗精锐。康熙闷闷的,想到了佟国纲。虽说佟国纲也桀骜,可是却是跟鄂伦岱似的,是个能看透的。
他看着春林,道:“九阿哥跟九福晋可好,随行两位典仪呢?”春林想了想,道:“初七的时候,因狩猎的缘故,九爷像是吓到了,后头奴才奉命出关,就不知了,前天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恢复如常,两位典仪处,奴才没留意,不知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损人(第三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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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有些失望。
不是失望九阿哥的反应,而是失望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没有反应。
九阿哥带着了几十号人出门,之所以康熙放心,就是因为有这两个老成人随行。
结果,两人都不当用。
张廷瓒的兼职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回头找个理由停了。
曹曰瑛再看些日子。
他摆摆手,示意春林退下。
等到春林出去以后,康熙看着七阿哥道:“户下人害主,太过骇人听闻,不好对外如实告知。”
八旗除了包衣,还有大量的户下人口依附八旗正户。
这个桉子拿出来说,说不得会引人效彷。
至于“父杀子”更是不好直接用这个罪名收拾佟国维,那样的话佟家名声彻底坏了。
康熙多有顾忌。
七阿哥缄默。
他没有接话,因为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这牵扯到佟家,就只能御前一言决之。
他不想操心。
康熙对佟国维的忍耐已经到头了。
从去年冬月他在盛京给太子请安,就犯了康熙的忌讳。
还有今年佟妃“有恙”,也让他的耐心少了一截。
到了眼下,是再不想容他给自己添堵。
宜妃说的对,父女之情要排在父子之情后头,那更远了一层的舅甥之情,自然也比不得父子之情。
他有了决断,看着七阿哥,想要吩咐,随即扫了眼七阿哥的腿,道:“赫舍里氏母子就先安置在北顶娘娘庙,朕再想想怎么安排,你也累了几日了,先休息几日。”
七阿哥应着,退了下去。
康熙脸色难看起来,好一会儿吩咐梁九功道:“传马武!”
梁九功躬身出去,传了马武进来。
康熙没有立时吩咐,而是拿了纸笔,写了几句,而后对马武道:“去盛京传旨,佟国维不忠不仁不安分,不许再留盛京,阖家迁往辑安!”
辑安是佟家祖籍之在,在赫图阿拉城附近,距离盛京六百多里地,归奉天府管辖。
佟家去年正月回籍贯,回的不是辑安,而是盛京,那是因为辑安所在的东北东部,建州老城一带,在康熙九年就封禁了。
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又筑了柳条边墙,彻底封禁,民人不得入,边民不得出。
只许官府安排的采人参、割鹿茸、打捞东珠跟鲟鳇鱼的人出去,且都登记身份与人头。
马武心中震荡,面上却不显,恭敬应了,领了手谕,退了下去,往兵部报备去了。
梁九功的下巴垂的更低。
皇上是真气坏了,好几天没翻牌子。
佟家迁入柳边墙内,行动不得自由,可是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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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林还惦记着出京,出了乾清宫,就直奔宗人府来了。
还好十阿哥在,见了春林过来,吓了一跳,忙问道:“九哥怎么又打发人回来了?”
算上今天出京七天,这已经是第四个人回来了!
难道除了隆科多的事情,又遇到其他麻烦?
春林跟十阿哥相熟,少了拘谨,道:“是九爷打发奴才跟七爷回来的,备着皇上垂问,刚跟着七爷见驾了……”
说着,他从胸口掏出三份信来,双手摆在十阿哥桌子上,道:“十爷,这是九爷叫奴才带回来的信,您的,还有四爷跟五爷的……”
十阿哥迫不及待地拿了自己那封看了,信中就写了猎熊后种种,一直到追凶结束。
九阿哥是怕大家不知内情,跟着担心,才仔细告诉了一遍。
春林还着急走,就道:“另外两封,本该奴才亲自去呈送的,可是怕外头人胡乱猜测,还是托给十爷,您方便的时候帮着递一下,奴才不放心九爷那边,打算今天出京了。”
十阿哥前天才写了信叫曹顺捎带,眼下也没有什么要写的,就点头道:“嗯,留给爷吧!”
春林就急匆匆走了。
十阿哥看着春林的背影,带了羡慕。
十皇子府也补了十来个侍卫,可都是寻常,没有像黑山师徒这样出色的。
不单本领不错,也忠心可嘉。
换了其他人,得了陛见的机会,说不得找机会钻营,哪里会像春林这样,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
剩下的两封信没有封口,十阿哥晓得自己九哥的懒散,多半是一样的内容,写了三封。
他没有耽搁,将两份信收起来,就往户部衙门去了。
五阿哥不会每日在衙门当值,四阿哥却肯定在。
户部值房中,四阿哥这里正接待外客。
他强忍着不快,听对面一个老者的絮叨。
这是佟家族人。
隆科多“革职发配”,佟家族人之前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有佟国维那个货真价实的天子之舅被驱逐在前,隆科多问罪也不算什么稀奇的。
可是,鄂伦岱与补熙父子先后“禁足”,这些耆老就坐不住了。
今日过来堵四阿哥的,是佟国维同辈的族兄弟。
“四爷,您虽不是咱们家主子娘娘生的,却是主子娘娘养的,可不好束手旁观……”
老爷子年过六旬,看着四阿哥年轻,就有些倚老卖老。
四阿哥的脸上发黑。
要是寻常时候,旁人到他跟前说这话,他早就撵了;可是眼下却不好如此,在世人眼中看来,佟家眼下落难,他不好表现的太凉薄。
他忍了怒气道:“汗阿玛英明,不会冤枉了哪里,还是等圣裁……”
那老爷子道:“指定是冤枉的,佟家遭了小人了,赫舍里家跟钮祜禄家丢了领侍卫内大臣,他们就容不下佟家人还占着这个位儿,要是没有他们挑拨使坏,隆科多也不会闹的家宅不安,生了祸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将隆科多问罪的原因归在其妻赫舍里氏身上。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他是亲身经历过九月二十五日的宴饮的,自是晓得隆科多自作自受,半点不冤枉。
佟家人自己不晓得隆科多的德行?
如此不过是强词夺理,自欺欺人。
那老人接着絮叨道:“就算隆科多与鄂伦岱得罪了小人,挨了算计,可补熙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才成丁,刚当差大半年,跟五公主还在新婚里,这也得了谗言……”
四阿哥看着那老人道:“汗阿玛没有处置补熙,只是让他等着御前旨意,少揣测,少折腾。”
那老人轻咳了一声道:“不是要无故猜测皇上心意,而是不能看着佟家败落了,佟家有着今日格局,是几代人辛苦熬起来的,很是不容易。”
四阿哥垂下眼。
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平时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额涅养育的,算是佟家半个外甥;要人帮忙的时候,想起这个了。
补熙是鄂伦岱亲儿子,去御前打探都要挨教训;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御前跟皇父提佟家如何如何?
皇父才是佟家的亲外甥!
若是佟家无过,谁也收拾不了佟家;若是佟家有过,那定是当皇父都无法忍耐的大过,在劫难逃。
十阿哥过来,就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装模作样的坐着说话,四阿哥则是满脸忍耐的模样。
十阿哥挑眉道:“这是哪位大人呢?屁股怪沉的,见了爷不晓得请安?”
这老头是个致仕的参政,见过几次四阿哥,还真没有见过十阿哥,又是有些老眼昏花,没有留意到十阿哥腰带。
等到十阿哥开口说话,这样的语气,老头子忙小心起了,也看见了十阿哥腰间的金黄色。
这是黄带子爷,敢在四阿哥面前这样大喇喇的,应该也是皇子阿哥,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老头子不知如何称呼,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对十阿哥道:“这是已致仕福建左参政佟国璧。”
而后,他才对那人道:“这是十阿哥。”
那老头忙打千道:“奴才佟国璧见过十爷。”
十阿哥没有搭理,看着四阿哥道:“四哥您这里是衙门吧,怎么成了菜市场了?佟家格局,跟您有什么相干?这不是当问汗阿玛去?”
四阿哥没有说话。
那老头子晓得这话是说自己呢,老脸羞臊,腿脚发软。
十阿哥依旧当没看见,对四阿哥道:“四哥您这脾气太好了,被当成软柿子了,佟家如何,是佟家子弟当操心的事儿,怎么还要皇子操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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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良人(第一更求月票)
那老头哪里还站得住?
他敢在四阿哥跟前倚老卖老,却不敢在十阿哥跟前如此。京城里谁都晓得十阿哥脾气不好,对着御史都抽鞭子。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提醒他适可而止。
十阿哥却是一身反骨,不爱听话,移开眼,直接对那老头道:“还杵着做什么?要偷听爷说话怎么着?”
老头脸上僵硬,忙道:“不敢。”
四阿哥没有法子了,对那人道:“佟大人先忙去,我这里要与十阿哥说话。”他坐着说的,也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看着比方才冷淡了不少。
老头却不敢挑刺儿,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十阿哥这才拉了另外一把椅子,在四阿哥跟前坐了,拿了那封信,放在书案上,道:“春林跟七哥回来了,这是九哥给您的信。”
四阿哥没有着急看,而是劝十阿哥道:“人前好好说话,就算不怕得罪人,也没有必要四处树敌。”
十阿哥皱眉,带了不赞成道:“四哥您这是真将人当长辈了?佟家一族枝繁叶茂,实没有必要,汗阿玛都不曾如此,您要是这样,可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佟家老一辈的族亲还有不少在,隆科多他们这一辈的更别说了,数以十计。
四阿哥抿着嘴,他晓得这中间有个尺度,具体如何,还要看着皇父那里,也算是上行下效了。
十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晓得他素来想得多,行事与自己不同,起身道:“那您忙着,弟弟还要去理藩院一趟。”
四阿哥点头,看着十阿哥离去。
他这才拿起信,看着没有封印的开口。
九阿哥对十阿哥的信任无人能比,让十阿哥捎带的信都不封口。不过理藩院······
九阿哥还给五阿哥写了信。十阿哥、五阿哥跟自己吗?四阿哥竟生出宽慰来。
这个弟弟没有白惦记着。
跟十四阿哥那个混账东西相比,九阿哥都显得乖巧懂事了。等到看完内容,四阿哥的脸耷拉下来。
九阿哥的信是平铺直述,可是却让人细思极恐。怪不得连带着鄂伦岱父子都要挨挂落。
这明面上的刀子是鄂伦岱身边的人。鄂伦岱一個治家不严跑不掉。
还有就是佟家跟九阿哥的因果,还真是说不清。
要是九阿哥没有出行,行宫就不会扫洒,隆科多不会叫赫舍里氏去行宫,逼得对方仓促之下动手。
如果仔细谋划,就没有这么多马脚,真就叫他们算计成了,成了隆科多逃逸,下落不明。
还有赫舍里氏母子,要不是九阿哥有所决断,打发人出关追寻,说不得也被那人找法子害了。
可是赶上九阿哥出行,中间还上山狩猎了,使得阴谋诡计就大白天下。九阿哥对佟家,算是解冤救命大恩。
只可惜佟家人不会感谢他,因为幕后凶手就是佟家人。
四阿哥收好信,想到了方才来的佟氏家族的老爷子,看来以后可以跟佟家关系再远些。
佟家内斗,不是佟国纲与鄂伦岱当年那种打嘴仗似的不和睦,而是阴谋害命,这犯了皇父的忌讳,皇父不会再宽仁······
十阿哥到了理藩院里,扑了个空,五阿哥今天就没来,还打发人告了假,请假一旬。
他就打发王平安去五贝勒府送信,自己则直接回府去了。
丰生与阿克丹都开始认人了,每日活蹦乱跳的,大半日就过去了。十阿哥怕十福晋着急,没有表露出来,可是心里也盼着了。
所谓亲戚,多是虚的。
父子之情也淡,兄弟之情除了九哥,跟其他人也都是有数的。可自家生了阿哥与格格呢?
到底不一样··....
*
五贝勒府,五阿哥正在看九阿哥的信。
怕五阿哥面上带出来,九阿哥给他的信中就说的比较简单,只说是户下人害主,应该是那管事与隆科多有其他仇怨,如明珠府旧事。
五阿哥看了两遍,就撂下此事,管他仇怨还是什么,反正与九阿哥不相干就好。他起身回了正房,就看到五福晋手中拿着一个小肚兜缝着。
五阿哥在炕边坐了,不赞成道:“怎么做这个,怪费眼睛的·····.”五福晋放在针线盆里,道:“打发时间罢了。”
眼见着五阿哥眼下有些青黑,五福晋奉了茶,道:“大格格如何了?”
原来他们家的大格格三岁,到了种痘的时候,这几日收拾出来跨院,在那边种痘。
五阿哥已经种痘,可是府里还有年幼的二格格跟二阿哥,他也没有在跨院守着,只安排奶嬷嬷在里头陪着。
不过每天叫人送饭的时候,都有消息传出来。
“昨晚发烧了,今早好些,估计到了晚上还会再起来,总要折腾几日······”五阿哥闷声道。
他虽有些埋怨刘氏,可这两天还真有些想刘氏了,不是男女之思,而是可怜长女身边没有生母照看。
他自己小时候也经过骨肉分离,晓得母子之情是其他情分不可替代的。每一个孩子,小的时候都想要找母亲。
他的纠结都在脸上,也在五福晋眼中。五福晋望向东面的屋子。
二阿哥眼下安置在东稍间。
正院里,东厢、西厢的屋子都空着。
她也想到了庶长子弘昇,并不是顽劣淘气的性子,性子有些随了五阿哥,不是有心机的。
这半年下来,也蔫了不少。
她抬起头,看着五阿哥道:“正想跟爷商量一件事呢,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大格格三岁却到了开蒙的时候,也不好叫保母乳母教养,等到出了花,就挪到正院吧,我给大格格开蒙。”
五阿哥听了,露出惊讶来,看着五福晋道:“这······这·····”
五福晋是嫡母,教养庶子庶女是责任之内的事,可挪到正院来还是不同,这是要抚养大格格的意思。
五阿哥性子厚道,虽感激五福晋这个提议,却没有理所应当的接受,而是看了眼五福晋的肚子道:“可是,往后你再生了格格······”
即便不落在大格格后头,也是差不多了,不能独享嫡女身份。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道:“我晓得,这半年爷心里挂念着大阿哥与大格格,大阿哥已经入宫读书,又是爷的长子,往后前程差不了;大格格这里,却是容易被人挑剔,她也是我的女儿······”
独一无二的嫡女身份没有什么用,反而会成为抚蒙的首要人选。
别说只抚养大格格,就是连带着大阿哥一起抚养,她都会考虑,只要能绝了刘氏回府的路。
五福晋觉得心里生了嫉妒,也生了畏惧。
嫉妒五阿哥太关注其他孩子,畏惧刘氏这样有子的侧室,怕她对二阿哥生出不好的心思。
毕竟外头妻妾相争的事件不少,出了人命的也不算稀奇。五阿哥哪里想到五福晋“为母则强”?
他只晓得五福晋为人正直,即便夫妻两个前些年有些不愉快,可也没有发作过后院的格格跟孩子们。
他立时满脸信赖道:“那就接过来,省得怪可怜的,爷还真是不放心了······”
*
七贝勒府,正房。
七阿哥满脸无奈,可还是被七福晋给放倒了。
眼下,他趴在炕上,身上只穿着中衣,后腰上是两个面口袋,里面是隔水蒸热的盐。
这是热敷,给七阿哥驱寒气。
实际上,最应该热敷的是膝盖处,只是七福晋知趣,再关心七阿哥,也没有主动问过他的腿。
眼下虽没有入九,可外头也冷了,又是一直赶路。七阿哥确实有些受凉,从里到外的冒寒气。
尤其是后腰,都要冰手。
七福晋坐在旁边,嘴里的抱怨就没有停过:“爷真是的,往返好几百里地,怎么就想着骑马,不寻思坐车,就不能跟九阿哥与十阿哥学学,他们两个从皇子府到衙门,几里地该坐车也坐车······”
七阿哥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身上也是真乏了。七福晋以为他睡了,声音也渐渐止了。
屋子里温暖如春,外加上盐袋滚烫的感觉,七阿哥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后腰的盐袋也从滚热变成了温热。
就在七阿哥要睡熟之前,后腰就有了动静。换了新盐袋······
*
关外,官道上。
午饭过后,天气正好,九阿哥与舒舒就换了马。
只是舒舒有病根儿,也怕吃了冷气,勾起咳嗽来,因此除了帽子跟围脖之外,还带了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眼睛。
九阿哥这里,舒舒也给他预备了一份,夫妻两个就是一色装扮。骑马的感觉跟坐车不同。
坐车感觉噪音更明显些,时间久了心浮气躁,也有些憋闷。高头大马骑着,要舒服的多。
出来的时候带了秋梨膏,还带了橘红,燕窝、银耳也带了不少,所以该透气的时候,两人还是出来透气。
富庆、额尔赫、曹顺、高斌等也骑马随侍左右。就连小姜太医,也换了马,觉得爽快不少。
只有张廷瓒跟曹日瑛两个,还是坐在车里。
为了路上有人作伴解闷,两人换到一个马车里。两人挑开车帘,看着九阿哥跟九福晋的背影。曹日瑛昨日隐秘升起的小念头,摇摇欲坠。谁家十八、九岁的儿郎想的不是建功立业?
怎么到了九爷这里,跟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似的,就围着媳妇转呢······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博格达汗之地(第二更求月票)
十月十一,舒舒一行,行六十里,下午就歇了。
十月十二,行九十里,出发的比较早,日暮之前也到了驿站。十月十三上午,一行到了目的地。
在官道沿途,有处早年修建的行宫,叫喀拉河屯行宫,是往木兰围场时中间落脚的地界。
行宫主体是几个连着的宅院与一个带了练武场的营房,大家就在这里安置了。
等到简单用了午饭,就有行在总管引路,下了官道往东行了三十多里地,带大家到北面一处群山环绕之处。
翻过遮挡的山路,入眼就是一块河道纵横的高山峡谷,上面云腾雾绕。四周群山遍布。
那行在总管道:“这里是满洲跟蒙古的交界,没有民人,只有十几户蒙古人在此渔猎为生。”
这里是漠南蒙古敖汉、喀喇沁、翁牛特三部交界之处,早年三部将木兰围场敬献给康熙,就包括跟满洲接壤的热河地区。
九阿哥见了,不免心疼道:“这么大的地方不耕不牧,太可惜了。”张廷瓒跟曹日瑛也跟在旁边,眺望远处峡谷。
不说别的,只看那河道纵横,不缺水源,就应该比较宜居。眼下离得远,大家少不得顺着山路下山,到了跟前。
怪不得此地叫热河。
原来那云腾雾绕的水汽,是上游几十处温泉喷涌而出,带出来的水汽。大家本穿着大毛衣裳,到了此处,就感觉到差别来。
或许是山地峡谷的缘故,或者是温泉水汽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比山坡上热不少,河道边的草木还有些绿色,没有凋零殆尽。
除了山脚下的草木枯黄之外,山腰不少树木依旧青翠,应该是四季常青的松柏之类。
远远地,就看到河边上有几个小船,有人在撒网。见到来了几十骑,船上的人也在交头接耳。
好一会儿,有個年长的渔民划着独木舟,往大家驻留的地方而来。
等到近前,是蒙古人打扮,穿着羊皮做的蒙古袍,脸色黑红,满脸的皱纹。“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热河······”
老人嗓门洪亮,摊开双手,开口就是“咕噜咕噜”的蒙语。
张廷瓒跟曹日瑛傻眼,两人都习满语,可是蒙语这里就不行了。
九阿哥没有叫人回话,自己开口道:“你们是哪个部的牧民?敖汉、喀喇沁还是翁牛特?是哪个王公台吉的属人?”
那老人摇头道:“我们世代在此居住,也曾往贵人提及的部落赶集,可不是他们的领民。”
方才大家在山腰眺望时,并不曾见聚集的村落。
这些人应该是保持着牧民的生活习惯,散居在峡谷中。
九阿哥就道:“你们既是这里的老户,那晓得这边峡谷总共住了多少户人家么?
那老人沉思了好一会儿,道:“还有二十户人家,早先是二十一户,可是阿古拉家的老祖母上个月拉肚子死了,就剩下二十户了。”
九阿哥听了,心里很是满意。
如此一来,整个峡谷都可以任意规划,不用担心扰民占地。接下来,就看在哪里选址了。
要挑山水成形的地界,借着自然之势,那样只简单的盖屋子就行,就能省下不少钱。
周边还要有空地可以盖驻军的营房与马场。
既是备着蒙古王公来朝时的地界,那还要留出蒙古王公们的营地。加起来好像要不少地方,可是偌大的峡谷,够他们择选了。
九阿哥就对老人道:“现在外头是博格达汗当皇帝,天空之下都是他的土地,他会在这里修建行宫,你可以告诉本地的牧民们,这里会有皇家马场,还会选皇家的牧马人,你们的青壮可以过来领一份皇差,子子孙孙都能拿一份钱粮。”
那老人听着迷糊,面上带了迷惘。
对于这种繁衍生息了数百年的散户,听着这些话,只隐隐地明白个大致的意思。九阿哥没有再说旁的,招呼大家转身离开。
出峡谷要半个时辰,从峡谷外到行宫还要大半个时辰。时间不早了。
一行几十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河面上,之前只敢观望的牧民都划了独木舟到了老人跟前。
老人就是这些人的头人,曾带了鱼干到周边蒙古部落去换羊跟盐茶布料。他也明白过来博格达汗是什么,是蒙古人口中的统治者。
是天下之主。
西北方向方圆几百里的牧场,都是皇家牧场。
因这个缘故,使得他们赶集的路程延长了二百多里地。
他在跟这些没有出过峡谷的牧民讲着什么是博格达汗,什么是皇家牧场,什么是皇差······
舒舒一行,紧赶慢赶的,也是日暮时分才回到行宫。连带着山路,相当于往返八十里。
九阿哥下马时,腿都合不拢了。
他顾不得自己难受,不放心地看着舒舒,这是担心舒舒辛苦。舒舒觉得还行,就是身上潮乎乎的。
之前大家在山谷中逗留了有三刻钟,温度高,衣服厚,都捂出汗了。舒舒都如此,更别说体力略逊一筹的九阿哥了。
夫妻两个就没着急吃饭,先叫了热水。
膳房倒是早预备好的,两人不仅洗了身上,头发也洗了,才觉得活过来。九阿哥还想着下午所见,唏嘘道:“还是银子不够,要不就全圈了。”舒舒擦着头发,不想跟着走了。
她就道:“明日绘图,爷还过去么?”
本想着遇到温泉,不洗澡,泡个脚什么也舒坦,可想的很美好,实际上峡谷中没有路。
现下草木凋零,大家随便走了,可跟有路还是比不了。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去,咱们行宫歇着,就近转转就行了,让张廷瓒跟曹日瑛两个忙去,也不能白出门一回,得给他们个机会立功!”
舒舒忍不住笑。
只有九阿哥能将偷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过夫妻两人出门,本就是为散心出来的,可没有想着鞠躬尽瘁。关键是这温度忽高忽低的,容易感冒。
想到这个,舒舒叫了核桃吩咐道:“叫膳房熬姜汤,多多放姜,大家都喝几碗,尤其是张大人跟曹大人处要送到了。”
九阿哥是脆皮,那两个看着也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核桃下去吩咐了。
少一时,小棠带人来摆膳。
今晚是羊汤,总共是杀了六头羊。
舒舒与九阿哥这里,用的是羔羊,奶白色的羊骨汤,里面是切好的羊肉,放了好多胡椒粉,还有一盘烤小羊排,一盘羊肉肠、羊血肠拼盘,一盘炒蕨菜,一盘羊汤炖白菜,一盘干豆角炒羊肉。
两人奔波一下午,都饿了。
舒舒还好,小羊排外焦里嫩,蕨菜是本地特产,干豆角是在密云买的,吃着还好,白菜用的是叶子,炖的时间短,吃着还清甜。
九阿哥却皱眉,吃了一口蕨菜觉得硬,豆角干又嫌油腻。
他瞪着唯一的鲜菜大白菜,跟舒舒抱怨道:“不会这未来十天半月,咱们整日里就只有白菜能吃吧?”
舒舒道:“爷先对付一顿,明天叫人做粉丝白菜或麻酱白菜,就清爽了。”
九阿哥皱眉,道:“明天打发人去峡谷里买鱼买虾去,没有菜,就用鱼凑了,这老吃羊肉脑门子上长疙瘩。”
舒舒点头道:“还可以收些蘑菇干什么的。”
眼下这里四不靠地界,距离木兰围场四百里,距离京城四百里,到喀喇沁部四百里,所以还真没有地方补给去。
九阿哥就跟核桃要了茶水,将白菜涮去外头的油腻,配饭吃了。
舒舒见状,晓得他肯定喝不下羊汤的,就让核桃将姜汤给他盛了一大碗。舒舒这里则是喝的羊汤,胡椒粉的作用,出了一头的汗,十分舒坦。
九阿哥吃了半碗白菜配饭,喝了一大碗姜汤,也脸色红润,从里到外的发热
*
行宫跨院中,张廷瓒跟曹日瑛也梳洗完毕,坐下用饭。
两人四道菜,比舒舒他们少了一道烤羊排跟干豆角炒羊肉。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用完,又将还滚热的姜汤喝了,灌了个水饱。两人虽不会说蒙语,可是回来的路上跟额尔赫跟富庆打听了。
他们两个都是旗学出来的,打小满语蒙语都学的,就给两位大人说了九阿哥与老者的对话。
眼下提及此事,张廷瓒就跟曹日瑛道:“九爷仁厚,圈地盖行宫,就要当先要想着这些牧民的生计。”
曹曰瑛御前行走了十来年,素来谨言慎行,思量的就多些,道:“涉及皇差,也算固定的缺了,九爷不当自专,还需请上谕才是。”
张廷瓒道:“总共就二十户人口,比较好安置,要是专门请旨,显得小题大做,九爷已经当差三年,不是刚在内务府行走的时候。”
曹曰瑛道:“皇上御宇多年,早习惯纲常独断。”张廷瓒沉默了。
皇上还有些喜新厌旧。
早年他父亲备受器重,跟如今的马齐一样,身兼数职,炙手可热。东宫师傅也好,詹事府詹事也好,都是皇上安排的。
时过境迁,皇上眼中就只剩下挑剔跟不喜。对臣子如此,对皇子们也是如此。
或许曹日瑛是对的,小心无大错·...·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岁岁年年(第三更求月票)
今天是十月十三,舒舒十八岁生日。
九阿哥本要大操办的,被舒舒给拦下了,出门在外,不用折腾。
也不是整生日,没有必要。
所以才叫人杀了几只羊,算是一起过了“颁金节”。
舒舒这里,吃饭吃了大半,又上了一份长寿面。
舒舒吃了好几根羊排,又喝了两碗羊汤,早就吃得差不多了。
这面大海碗装着,虽是宽汤,面条有数的,可还有些吃不下。
想着九阿哥没吃几口饭,她就叫了空碗,给九阿哥分了一半。
九阿哥迟疑道:“这是长寿面,还兴分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像老头子了,很相信那些个兆头不兆头的。
好的兆头要信,不好的兆头就避开。
舒舒道:“怎么不兴?”
九阿哥接了面碗,还是有些犹豫。
舒舒看着他道:“我一个人的长命百岁,跟与爷一起的长命百岁,是不一样的,我自盼着后头的……”
九阿哥点头,大言不惭道:“那当然了,父母有老去的时候,孩子们也有分了小家的时候,陪你最多的、最长久的,就是爷了。”
这话是两人大婚后,舒舒跟九阿哥念叨的。
一来二去的,入了九阿哥的心,被他奉为道理。
夫妻两个吃了长寿面。
小棠带人撤了桌子,核桃换了大麦茶上来。
她是看到舒舒吃多了。
舒舒下午骑了半天马,也不想遛弯了,就喝了两杯大麦茶消食儿。
九阿哥拿出来个一尺见方的锦盒里,带了得意,道:“爷预备的生辰礼,猜猜是什么?”
舒舒看着这锦盒,看这尺寸大小,这是装的项圈?
或者是长命锁?
反正应该是饰品之类,别的也不会用这种一寸半高的扁盒子。
“猜不出,这是什么?”
舒舒配合的问道。
九阿哥打开来,献宝似的放在舒舒跟前。
是一套饰品,一枚金镶粉色珊瑚项圈,三对粉色珊瑚葫芦耳坠子,一串粉色珊瑚间海珠十八子押襟。
这个珊瑚的粉十分清新匀称,也具有光泽。
哪个女人不爱首饰呢?
尤其是这样俏丽活泼的。
“真好看,这得多大的珊瑚,能车出这么大的珊瑚珠?”
舒舒拿着那十八子惊讶道。
这珠子快赶上拇指盖大小,直径有三分多。
九阿哥听了,比量道:“五尺来高的珊瑚,除了这套首饰,还留了一盘八寸高的珊瑚盆景,剩下的就是两匣子米珠了,给你留着玩,都在府里,没带出来。”
舒舒听到用五尺高的珊瑚做原材料,真是很想要说几句扫兴的话。
那就是不能这样败家!
不过她忍了。
这是九阿哥的心意,如此用心,总比堆在库房里的珊瑚树要好。
珊瑚之中,正红色难得,白色与浅粉色市面上常见,可是像眼下这样匀称色艳的粉也难得。
她又看那葫芦耳坠子的金工,用的是掐丝工艺,这是内造办出来的。
“爷叫季家采买的珊瑚树?什么时候送京来的?”
舒舒问道。
九阿哥点头道:“中秋节前到的,用了四十天的工,九月底才做好。”
舒舒立时叫核桃取了妆镜,试带了耳坠子跟项圈。
这个耳坠子颜色俏丽,款式却是正统的葫芦,平日佩戴可以,配吉服戴也可以。
“好看,谢谢爷,我很喜欢!”
舒舒转过身,看着九阿哥笑吟吟道。
九阿哥道:“今年是珊瑚,明年爷再找旁的,一年一样。”
舒舒点头,道:“那我等着,往后身上就戴爷给预备的首饰。”
气氛正好。
两人虽没有实现帐子里泡温泉的想法,可是眼睛勾着,就早早歇了,也要了两回水……
*
一夜缠绵。
次日一早,舒舒决定睡个懒觉,昨晚折腾到三更。
本就骑马骑的有些腰酸,折腾过后更酸了,不想动。
九阿哥这里,还记得这次出差的正事儿,起来出去了一趟,跟大家开了一个小会。
今天开始,额尔赫跟富庆分作两班,轮流陪同张廷瓒跟曹曰瑛去热河峡谷勘测地形,描绘简图,为行宫选址做准备。
曹顺则带人去查看附近的寺庙,代他跟福晋在寺庙里点灯祈福。
高斌带人查看行宫周边的草甸跟河流,看有没有能狩猎与垂钓的地方。
这次跟着出来的五十皇子护军,外加上一百内务府护军,也不能干闲着。
旁人还罢,都听了吩咐,到了高斌这里,则道:“九爷,最应该绞杀野兽的地方,不应该是热河么?那边地广人稀,还远离官道,不怎么被人打扰,周边全是山,肯定有大家伙,要是不杀干净,明年拨人过来盖屋子,也不安生。”
九阿哥向来听人劝。
眼见着高斌说的有道理,他就点头道:“好,那你多带些人,弓箭与腰刀也都带齐备了,也在热河折腾吧。”
他之前让高斌在行宫附近走,是因为懒得往远处走。
不过狩猎的地方要是远了,他可以选择不去。
一桩桩的差事交代下去,大家就各自去准备了。
除了曹顺的差事,其他的人都是“公务”。
九阿哥此行,也是公差。
九阿哥安排完,就回去补觉去了。
这冬天,本就是好眠的时候。
等到夫妻两个醒来,已经是午初。
舒舒终于活了过来。
听九阿哥说了下头人的差事,舒舒想起了内务府的几个司官,道:“他们要验看行宫、行在大小,选不足的行宫扩建,那是不是还要继续往北走?”
这条官道,就是从京城到木兰围场。
中间有早年修建的一些行宫、行在,不过都很简陋,多有不足。
九阿哥拍了下脑门,:“爷忘了那几个了,早上也没想着叫他们,让他们休整一天吧,明天再让他们往木兰围场去。”
夫妻两个说着话,核桃进来禀道:“九爷,福晋,春侍卫回来了,在外求见。”
九阿哥有些意外,跟舒舒道:“爷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这是有什么事儿?”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京城没事儿,才没有耽搁吧!”
不说旁的,就说府里这些人口去打猎,没有春林都叫人放心不下。
眼下补的几个侍卫中,春林年岁最小,却是凭本事成了主力。
九阿哥吩咐核桃道:“叫进来吧。”
核桃应声下去。
舒舒道:“何玉柱呢?”
平日里外头人求见,都是何玉柱过来传话。
九阿哥道:“连带着孙金一起,都让爷打发着跟曹顺去寺里点灯去了。”
今天他不打算动,也就没有留何玉柱跟孙金在身边使唤。
舒舒想起了九阿哥昨天跟蒙古头人说的话,道:“安排他们当地人当差是小事,可要是子孙相递成了世缺,那还要皇上恩典,爷是不是当往御前写信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不写,汗阿玛都没回信呢,爷写的太密了。”
舒舒想着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去勘测画简图,就觉得没底。
这大冷天的,两个儒生,户外作业,听得就辛苦。
这峡谷相连,方圆也好好几十里。
她觉得要是一直是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个去勘测,估计不长久,就建议道:“爷多嘱咐额尔赫跟富庆几句,让他们跟着两位大人好好学习,这跑上跑下的活计,说不得还要落在他们头上……”
*
下一更6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恩典(第一更求月票)
春林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两车洞子菜。
整整两车。
本想要带两筐,直接多一匹马拉着就行了,结果到了昌平,他就改了主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迟了一天到达这里的缘故。
“见暖房里的菜长得好,奴才就自作主张了……”
简单说了见驾的情形,春林就提了昌平的菜,说道。
关键是他晓得舒舒与九阿哥行事,都不是吃独食的。
上回路过昌平摘的菜,就差不多是见者有份。
身边亲近的人赏了一盘,跟着的护军都添一道菠菜汤或黄瓜汤。
春林怕菜少了不够吃,最后就叫人将能摘的都摘了,摘了两车。
一车九大筐,上面都盖了棉被保暖。
九阿哥听了,夸春林道:“这样的自作主张好,多来几次也没什么,爷昨儿还跟福晋念叨着没菜吃呢。”
他本还有些不放心高斌那边,怕这深山老林的,野兽凶勐。
春林回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九阿哥就道:“你休息半天,明儿开始就跟高斌汇合,清缴热河峡谷周边的野兽去吧。”
春林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爷想吃南瓜花了,还有果仁菠菜,中午吃这个。”
舒舒点头,吩咐核桃传话,道:“除了爷点的,再加一道黄瓜凉菜……”
这说的不是简单的拍黄瓜,而是舒舒喜欢吃的,黄瓜丝、鸡蛋丝拌的,上面用肉丝盖帽,清爽还不寡澹。
核桃应了,准备下去传话。
舒舒又叫住,道:“跟小棠说说,看做些什么能带出去的干粮,方便做的。”
跟来的一百八十来号人,每天放出去大半,都在几十里外的热河,也不可能中午回来吃饭,少不得中午对付一顿。
今天没有预备,他们带的就是炒米、炒面这些。
可要天天这些,也受不了。
核桃下去传话去了。
九阿哥在旁,想了想道:“花卷馒头什么的呢?不行么,带椒盐的,咸澹味儿也有了。”
舒舒摇头道:“怕是不行,眼下上冻了,大早上出去,几个时辰早冻实了,除非用火烤,可到时候用火也不安全。”
都是鲜有人迹的荒山,地上积攒的枯叶枯枝也不少,诱发山火就要成人祸了。
冬天不上冻的吃食,就要水分少。
可以是煎饼、烧饼跟烤的比较干的馕饼。
煎饼就算了,这个需要技能,又要百十来号的伙食,一顿的午饭,就要百十来斤,谁也预备不了。
大个的烤饼,应该容易些。
她想到这里,没有着急往膳房传话,先等等看小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少一时,午饭摆上来的。
除了夫妻两个人点的三道菜,还有一道韭菜炒鸡蛋,剩下两道是红烧羊肚跟煎羊肠。
都用的六寸盘子,这是舒舒吩咐的,省得浪费。
所以六盘菜,夫妻两人也吃了个干净。
夫妻两个就披了斗篷,在行宫外头熘达消食儿。
核桃跟小松随侍在旁。
舒舒想到春林明日也要去热河围剿野兽,就跟小松道:“明儿你跟春林一起去,好的猎物就仔细些,白狐、金貂这些,到时候挑些好的皮子敬上。”
小松迟疑道:“那福晋身边呢?”
舒舒道:“我不出行宫,出的话,还有护军营的人在呢,也无人敢冒犯。”
小松这才应了,摩拳擦掌道:“那福晋您就等好吧,不单狐狸皮、貂皮什么的吧,奴才挑好的,就是老虎皮跟熊皮,奴才也捡好的!”
舒舒摇头道:“小东西还罢了,大家游刃有余,慢慢狩猎就是;老虎、黑熊什么的,遇到了可不许托大,皮毛赶不上人命金贵,绝对不许为了这个损了人手。”
小松晓得舒舒心慈,老实应了。
因为密云的遭遇,舒舒对黑熊有了阴影,可是对东北金渐层却没有什么意见。
本就是它们世代的栖息地,也未必就要干死杀绝。
她就道:“虎豹之类,要是能驱逐走,也未必都要杀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
九阿哥在旁,道:“都是祸害,留着做什么?一时撵走了,回头卷土重来呢?记了仇,生了报复心,偷着叼人,更可怕!”
舒舒沉默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
人与野兽,本是不相干的两条线,可是生活的环境挨着了,也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
她就点头道:“爷说的也对……”
*
京城,北顶娘娘庙。
赫舍里氏母子在此暂住,隆科多的骸骨也收殓,送到这里停灵。
隆科多的死,对外也有了说辞。
不好按照奴害主来论罪,那就是隆科多“逃逸,遭遇意外身故”,两个佟家仆人找不到人,畏罪自尽。
鄂伦岱父子之前被禁足,似乎也说的过去了,这是被愚蠢的隆科多牵连了。
隆科多的死亡时间,就算成了九阿哥发现的十月初七。
如此一来,头七发丧的话,正赶上十月十三。
那天是颁金节,不适合举丧。
又忌双日出殡,双日出殡有二死之意,就改成十月十五发丧。
今天十四了,这一日晚上,佟家族人就要过来坐夜。
不少人还在观望宫里动静。
允隆科多京外治丧,这是“人死罪消”?
那是不是应该去呢?
可是鄂伦岱还没有动,大家就打算再等等。
*
乾清宫,西暖阁。
膳桌已经撤下去。
康熙看着下头站着的两人,三十来岁穿着蓝色棉袍、有些拘谨的是法海,十六、七岁面无表情的是十二阿哥。
他先看着十二阿哥道:“叫人收拾一处三进的宅子出来,安置赫舍里氏,相关租赁手续叫人找和硕额驸补熙去办。”
十二阿哥应着,心中很是意外,面上却是不显。
因为前两天的时候,御前让内务府那边将之前查封的五进宅子重新扫洒了。
十二阿哥以为那个是安置赫舍里氏母子的,没想到今天换成了三进的。
法海在旁,则很是忐忑。
他现在是芝麻小官,不过挂着尚书房行走,还算体面。
饶是如此,也没有资格就家族事务说话。
康熙望向法海,道:“听几位老大人说,你教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功课,教导的不错……”
法海忙道:“两位阿哥聪慧,奴才没做什么。”
康熙沉吟,道:“赫舍里氏家教不好,朕打算让你教养岳兴阿……”
法海当然晓得岳兴阿是谁,隆科多嫡长子,二房两个嫡孙之一。
他蹙眉道:“皇上,公爷极厌恶奴才,若是岳兴阿归奴才教养,恐怕会不容于亲族。”
要是寻常的堂侄儿还罢,可这是二房嫡孙,跟舜安颜一样,都是二房停着的那个承恩公的继承人候选。
到时候因他的缘故,使得鄂伦岱不待见岳兴阿,那就是伯侄反目,佟家公府这两房就要分裂了。
康熙也晓得鄂伦岱跟法海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之事,蹙眉道:“朕说了算,还轮不到他只手遮天!”
法海不再说旁的了,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十二阿哥道:“先头收拾出来的五进宅子,交由法海居住,你们找法海办好了文书。”
皇城里的宅子,需要有个“租赁”的手续在。
即便租金极低,可也要文书周全归档,再收齐了银子归账。
十二阿哥应了。
法海在旁则带了几分无措,看着康熙说不出话。
皇城的五进大宅么?
那不是尚书、大学士赐宅的标准?!
自己就是个从六品的起居注官!
康熙看出法海的拘谨无措,望向法海,眼中带了询问。
“奴才……谢皇上恩典……”法海神色略激动,躬身道。
康熙道:“好好教养岳兴阿,你就是给朕分忧了。”
法海听了,带了郑重道:“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皇上恩典……”
两人从御前退了出来。
法海神色紧绷着,不敢露出旁的来。
他嘴巴里苦苦的。
这皇城赐宅体面是体面了,可是皇上是不是高估他了!
他是不被父兄待见的庶子、庶弟,成丁就分家出来,比净身出户好不了多少,只有一处两进院子,还有大兴一个都是沙地小庄子。
等成了亲,妻子出身也寻常,嫁妆并不丰厚。
夫妻两人紧巴巴地过日子,上下十来个下人,都是精简的不能再精简。
要换成五进大宅,加了一个读书的侄儿,往后开销更多了。
就算将之前的宅子赁出去,租金贴补,也未必够用。
这长久以往,亏空就大了。
十二阿哥哪里会想到法海这个皇亲国戚,会算计着每月几两银子的开销,只想着完成一个差事是一个差事,就对法海道:“法海大人现在得空么,要是得空,可随我去内务府,将手续办了。”
“劳烦十二爷。”
法海应着,跟着十二阿哥出了乾清宫广场,到了内务府衙门。
皇城里的官房,租金都极低,只有外头官房的两成。
皇城外一间七檩的屋子租金要一钱,皇城里只有五分。
所以佟家的五进宅子,百十来间房,每月的租金只有五两七钱。
一年下来,就是六十八两四钱。
同样的大宅,放在皇城外,租金要四百两银子起步,搁在南城,还要再翻一倍。
可见皇城里的官房租金,就是意思意思,更多的是恩典与荣誉。
十二阿哥叫人拿了文书,添好了地址跟租金,交给法海。
法海看着上面的金额,脸都要绿了。
他现在领着从六品的俸,一年六十两银子!
居然连官房的租金都不够。
他看着文书,憋着满脸通红道:“十二爷,这个租金,能不能按月交?”
文书上面写的是按照季度缴纳。
十二阿哥点点头,叫了一个笔帖式,重新拿了一份文书过来。
皇城的寻常包衣人口,也有按月交钱的,两间屋子,大的每月房租一钱;小的每月房租几分,对于每家都有人吃皇粮的包衣来说,不算什么……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污名(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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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法海离开,十二阿哥想了想,叫了身边太监去公主府传话,让补熙安排人手来将另一处官房的手续办了。
等到太监回来,带回来的不是佟家管事,而是补熙本人。
“十二爷……”
补熙虽是姐夫,可依旧是很客气。
真要说起来,他跟十二阿哥同庚,就是差着月份,比十二阿哥大几个月。
补熙在府里“禁足”,也是正闹心。
隆科多已经在北顶娘娘庙治丧,他这个堂侄子也不好一直不露面。
可是没有御前吩咐,他也不敢随便冒头。
人都要脸,也喜欢有个好名声,如今外头佟家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他也不想给自己个冷情冷肺、势利无情的名声。
今日宫里有动静,他就直接过来了。
十二阿哥就说了方才陛见之事,叫人拿了文书过来,就在之前的那处五进宅子后空出来的三进宅子,总共是六十四间屋子。
先头董家在佟家左邻的那处五进宅子被隆科多占了后,董家就挪到这里的空屋子。
后头隆科多问罪,那个五进宅子依旧归了董家。
董家在包衣中有爵位,董殿邦眼下还是正五品郎中,自然也没有谁跟他争屋子。
那三进刚收拾好的宅子就空下来,十二阿哥方才得了吩咐,就直接叫人选了这个宅子出来,如此只要安排人洒扫就行了,比较好完成差事。
不是十二阿哥图省事,故意湖弄,而是晓得赫舍里氏在城外治丧,隆科多就要出殡了。
要是这宅子收拾的时间长了,赫舍里氏会不方便。
人都有怜弱之心,十二阿哥看着是冷脸,可到底是跟着苏麻嬷嬷长大的,这种与人方便的举手之劳,还是乐意随手为之的。
不仅在时间上费心,在位置上也放心。
赫舍里氏一个娘家婆家都靠不住的寡妇,跟堂小叔子法海家前后邻住着,旁人也会客气几分。
补熙听了十二阿哥的话,晓得这就是尘埃落定。
皇上还是心软了。
不愿意隆科多没个好下场。
自家二叔法海算是也是算是勋贵子弟中自立自强的典范,结婚就十几年还没有孩子,岳兴阿得他教养,没有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情,也算两全其美。
可是赫舍里氏,年岁跟法海相彷,就不好由堂小叔子看顾了。
自己是小辈,又比岳兴阿大不了几岁,没有忌讳,由自己看顾,倒是正合适。
补熙立时拿了官房租赁文书签了字,看到上头些租金按季结算,他立时拿了庄票出来,道:“先交三年的。”
每月不到四两银子,一年下来也不到四十多两银子,早交了早了。
省得中间忘记了,倒叫人说嘴。
十二阿哥点头,叫人按照三年结算。
他并没有好奇为什么同样是佟家人,贫富相差这么大,可是旁人看着,少不得记上一笔。
能考上笔帖式当差的,都是官学中成绩比较好的,自然更喜欢进士出身的法海。
那还是叔叔呢,按照季度结房钱都困难,到了侄儿这里,直接按年。
这对比也太明显了。
大家想起了九格格的嫁妆,只皇城里的收租铺子,一年就有将近两千两收入。
看来十年寒窗,也比不过软饭香。
补熙没想到佟家又要加新闻了,就算晓得,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因隆科多的事儿,这大半月来,佟家的新闻五花八门。
压不下去,只能等着时过境迁,慢慢平息了。
皇上将照顾隆科多遗霜的责任交给自己这个堂侄子,而不是公府那边,明显是对自己阿玛有所不满。
补熙心中生出隐秘的期待来。
人都有私心。
要是自己能取代父亲成为佟家当家人,那公位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不管如何,他的“禁足”应该算是解了,可以去北顶娘娘庙吊唁、坐夜、送殡了。
补熙一动,佟家旁支族人就跟着动了。
隆科多脑袋上又多了“逃逸”的罪名,可是人死债消,皇上也没有继续追责的意思。
没有人想到康熙会有“春秋笔法”说明此事,大家就以为此事真的如此。
因隆科多桀骜,还是个宠妾灭妻的的,大家就当成他不放心妾室,才逃逸打算私下里回京。
次日隆科多出殡,外客不多,亲族去了大半,也勉强凑合过去了。
佟家进京后的福地在海淀佟家庄,隆科多就葬在两个兄长之下,佟四的左侧。
这是两家公府共有的。
不过分了东西园。
看着西园第二排、第三排四个坟茔,族人们少不得又唏嘘了一番。
佟国维年降花甲,自己的福地留出来了。
下边则是子一辈。
结果七个儿子,已经埋进坑四个,只剩下年幼的三个庶子。
其中四子还绝嗣。
“幸好还有舜安颜跟岳兴阿在,嫡房血脉没有断绝……”这是男人的话。
“被小老婆灌了迷魂汤了,活该送命……”这是佟家女卷私下里的说辞。
大家都是大老婆,见不得这种为了小老婆拖累得阖家不安宁的。
至于男人,依旧是觉得是隆科多妻子不贤,还有人怀疑是他妻子撺掇的,为的就是母子两个不用跟着去宁古塔。
李四儿的名声不显,赫舍里氏的名声却是坏了,很是叫人想不到。
又有人提及待产的李四儿,觉得生下来的是隆科多的遗腹子或遗腹女,不好交给赫舍里氏,防着狠心嫡母磋磨,就有人以此为话头,到公主府叽叽歪歪。
九格格腻歪的不行,直接端茶送客。
等到补熙回来,九格格就跟他道:“皇上既是安排了额驸看顾三太太,那额驸就遵着旨意好了,可不能人云亦云,真的叫人怠慢了。”
她见过隆科多太太,是个怯懦没有主意之人。
明明是赫舍里氏受了丈夫磋磨跟连累,可是因为隆科多问罪是从殴妻开始的,就被当成了祸根,如今还被族人当成是阴害隆科多的狠毒妇人。
九格格觉得,这是佟家的男人粉饰太平,给隆科多做找补呢就将污水都泼到活人身上。
要不然的话,教养出来不忠不仁的隆科多,那佟家的教养也要被人质疑。
世人对女子苛刻,她也是女子,自是见不得佟家人这点小算计。
补熙点头道:“公主放心,我今儿亲自送的三婶去的皇城里的宅子,看着都妥帖,也拨了两户户下人口过去。”
九格格道:“那等到李四儿生下遗腹子,会怎么安排?”
照顾赫舍里氏可以,九格格并不想抚养隆科多的庶子。
她心里膈应。
父母都是无德之人,这孩子怕是不好教。
补熙想了想,道:“不是交给三婶,就是交给二叔那边吧!”
法海吩咐抚养岳兴阿,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
九格格听到了,就放心了。
她乐意丈夫多担事儿,作为长房长子,多庇护帮衬族亲也行,可是这种抚孤就算了。
长嫂如母这句话,她可不想往自己身上牵扯……
*
喀拉河屯行宫。
经过三日勘测,热河峡谷已经有了简图。
因为要紧着温泉跟水脉,所以还是比较好选择的。
就在峡谷东北角,坐山望水的地界。
正如舒舒预料的,张廷瓒跟曹曰瑛亢奋之后,也就是后劲不足了。
两人脚底都是泡,一冷一热的,也有风寒的征兆。
虽还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可是也灌着驱寒的药,开始休养。
不过两人都是责任心极强的,在强弩之末之前,就将简图绘的差不多。
因此,也算是初步完成了差事。
春林、高斌这一队也有了缴获,黑熊一头,老虎两头,花豹三只,野猪两窝二十二只,野鸡野兔数以百计。
其中有一头老虎春林跟小松合作,射中虎眼跟腋下。
因为虎皮是从四肢开始剥的,所以这腋下伤口就成了分割之处,显得虎皮完好无损。
九阿哥就给御前写信了,写着到达之后的安排。
当日就往热河峡谷巡看,见了山谷老户,几百年前过来的蒙古人。
这些蒙古人跟漠南的蒙古人不同,除了放养,还打渔。
穿着的衣裳,除了羊皮,还有鱼皮。
他们不是旁边几个部落的属人,如何安置,还请御前示下,是为牧马人,就近放牧,还是做打牲丁,还要看御前安排。
等到行宫修筑,肯定会限制他们的行动范围,影响这些人的生计,不像眼下似的,二十户人家散居峡谷,每一家都占了好大的地盘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还有这几日下来,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位大人辛苦,已经勘测好峡谷,绘制了简图,就剩下圈行宫地址。
还有就是为了明年修造行宫,防止野兽伤人,护军们清缴、驱逐峡谷中的勐兽,狩猎各种猎物若干。
九阿哥的亲笔信,连带着一张新鲜虎皮,就直接送到驿站,由驿卒快马送回京城了。
曹顺这里,也将周边百里之内的四个庙宇道观都去过了,点了灯。
这灯是夫妇两个一起供奉的,总共是六盏。
除了太后、皇上跟宜妃,还有三盏。
因是舒舒过生日点的灯,自然不会落下娘家人,剩下三盏就是齐锡夫妇与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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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大亏空(第二更求月票)
“什么?需要安排人买粮,要断粮了?”
九阿哥看着顶着一张苦瓜脸的行宫总管,脸色很难看:“内务府的公文早就下来了,叫你预备半个月的粮食,这才几天?”
那总管忙道:“没有,还能坚持三天,只是需要补充了。”
原来之前九阿哥准备出门之前,给这边的文书,是让预备八十人的粮食,按照半个月的储备。
当时九阿哥计划的就是除去路上往返的时间,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可以好好选择,顺带着散心。
结果来的是一百八十人!
而且后添加的一百人都是青壮!
之前八十人的时候,是按照平均每人每天一斤米预备的,如此半個月,就是一千二百斤米,还多预备三百斤,备着不足。
结果来了一百八十人,翻了一倍不止。每次所耗的米,就是两百多斤。
三天半下来,就是将近八百斤。剩下的米,只够三天了。
之前行宫总管还存了侥幸,想着半个月会不会是虚数。结果九阿哥往京城递信了,明显要继续待下去。
那总管跪着,哆哆嗦嗦道:“都是奴才之过,本当多储备些,结果在预算之外,只多了三百斤,才有了今日亏空······”
九阿哥瞪着总管,气得说不出话来。
往御前的信刚送走,上面写了要请皇父圈定行宫地址。
他跟张廷瓒与曹日瑛三人商量好,在峡谷东北角一带也勾了三个位置。
因为峡谷太大,行宫的面积就是有数的,所以也没打算让皇上大海捞针,所以在东北角就有三个备选。
跟着九阿哥的信与地图,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张廷瓒跟曹日瑛两人列出的三处行宫备选的优缺点。
如此一来,九阿哥也不好改变主意离开,那太不恭敬了。总要等着御前的回信,再说其他。
因是正常的信件,没有叫人加急,就是正常的马上飞件。
如今驿站信件投递,都有个标准,加快的有“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与“八百里加急”。
后两者是战时用的,前面是朝廷下达政令。
说是四百里、六百里与八百里,实际上达不到,差不多是六成半左右。剩下就是“马上飞件”,说是日常三百里,真正的速度是二百左右。从行宫到京城,正好是两整天。
如此一来,往返最快是是五天,中间信件递上去,等着皇上旨意还要一天。眼下的粮食储备,就够三天了!
不单九阿哥傻眼,连带着舒舒在旁,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打发人回京采买,时间也来不及。
“之前在哪里买的粮?”
眼见不是追责的时候,要先想法子解决,九阿哥压了火气,问道。那行宫总管道:“在喀喇沁部驻地买的。”
他一说这个,九阿哥与舒舒对视一眼,想起前年东巡途径喀喇沁的情形,确实跟其他蒙古部落不同。
他们是在乡镇定居,半耕半牧。
九阿哥不解道:“不说这里距离喀喇沁四百里,那怎么不去密云县城补给?”行宫所在距离京城四百四十里,距离密云县城三百里。
这论起远近来,也是密云县城近。
那行宫总管道:“朝廷有禁令,出关的粮食超过五百斤,要在兵部报备,得了批条,才允出关,去喀喇沁的话,绕过围场需要四百里,要是从围场直接穿行,两百八十里,比密云县城还近些······”
九阿哥听了,道:“那还磨蹭什么,打发人去喀喇沁部采买吧!”
话虽如此,他却对这行宫总管不放心了,也不好托大,叫行宫的管事过去。那边还有端静公主与和硕额驸。
九阿哥这里,就给端静公主写了一封信,舒舒这里也给公主预备了一份礼。
而后他悄悄叫来众人之中品级最高的额尔赫带了二十护军,即日前往喀喇沁部。那总管也是后悔莫及。
九阿哥却气鼓鼓的,郁闷的不行,连训斥都懒得训斥,直接撵了下去。
“瞧瞧,这胆子有多大?要是今天爷不叫人送信回京,还要拖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
九阿哥跟舒舒抱怨道。
舒舒也是无语,真要那样,实际上大家饿不了几日,这里距离古北口总兵府距离不到二百里。
可是那样,就成笑话了。
舒舒有些懊恼,道:“前几天还想着咱们到了这里,挨着喀喇沁了,要不要叫人去给公主请安。”
然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就丢开这个念头。
结果眼下缺粮食了,才想着打发人过去,太失礼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围场这里备着圣驾行围,存着不少粮食的,只是去年巴林几个部有白灾,朝廷调粮食赈济,调的应该就是这边的粮食,要不然的话,行宫总管补充粮食,也是在围场粮仓补充才对。”
舒舒想到了峡谷中的牧民。
他们不农耕,粮食有数的,不过还有羊群跟鱼干。她就道:“叫人去买羊,明天继续炖羊肉吧······”将三天的米争取吃到四到五天,留出余地来。
九阿哥无奈道:“只能这样了,这几日猎杀的野猪还有剩,挑着小猪也都吃了吧,要不就出大笑话了!”
第二天,护军们就发现了不同。
跟过节了似的,从老蒙古手中买了十头羊,还有那些野猪,半大不小的跟小的,也都收拾出来。
行宫大伙房,能装二十几桶水的大锅里,又开始炖羊肉了,直接炖了四头羊。外头还直了木架子烤羊,烤了六只。
还有一个烤架,则是烤的小野猪了。
“核桃姐姐,这是给福晋补过生辰么?”小松打了雀跃,找核桃打听。
福晋是十月十三的生日,当天也杀羊了,可没有今天的多。
真要那样的话,她是不是该去找找有没有小老虎、小豹子什么的,抓回来给福晋庆贺生辰?
核桃指了指伙房方向,小声说道:“粮食不够了!”小松捂了嘴,实在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
八旗兵马出动,多是自带干粮,战时是十日,带炒面炒米。
非战时,带的少些。
然后不够的,等兵部后勤安排补给。内务府护军这里,就有是一个章程。他们就带了三日的炒面。
到了密云,实际上就全赖行宫供给了。
九阿哥爱面子,肯定不能对外说是行宫缺粮了,只说是大家辛苦,好好补补。大家喜气洋洋的。
真要说起辛苦,是有那么一点点儿。
大家除了行宫留守跟随侍两位大人的,剩下的都打了两天猎。峡谷之中,还没有路,踩低攀高的,也确实辛苦。
大家的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结果不单每个人分了野鸡野兔的,可以带回京的猎物,还有这么好的伙食儿。大家觉得,饭量日益增加,腰带都要放两个扣子。
张廷瓒跟曹日瑛,也是见识了一回九阿哥的豪气。
不过年不过节的,就因为大家辛苦了三天,就想着加餐贴补,很能收心。曹曰瑛见了,不喜反而忧。
这是收买内务府护军?没必要啊!
平日里瞧着九阿哥对皇子府的护军都不上心,平日身边当差的,就是几个侍卫与长随。
这是“隔锅香”?旁处的人手是好的?
张廷瓒没想那么多,抬头看着暗沉的天色,对曹曰瑛道:“要变天了,还有就是咱们两个都感冒了,吓到九爷了,怕护军们也跟着病倒,才想着休整两日,好好补补
他早就发现了,九阿哥就是看着厉害不饶人罢了,实际上心肠很软,也晓得体恤人。
行宫总管是私下里禀告的,九阿哥也是私下里吩咐额尔赫,因为除了九阿哥身边人,旁人还不晓得今天吃肉的真实缘故。
张廷瓒就将九阿哥想得很美好。
曹曰瑛半信不疑的,可是也不好跟张廷瓒说旁的。两人相处了几日,他也瞧出来了,张廷瓒有些天真。行宫上头弥漫着肉香,大家脸上都带了笑······
*
木兰围场中,几十骑穿行。都是一人双骑。呼啸而去。
没有法子,既是穿围场,中间没有驿站跟行宫,也没有换马的地方,就要自备马匹。
京城,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桌子上的白菜跟水萝卜,康熙很是无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惯了九阿哥的孝敬,换成日常例菜,就叫人受不了。
偏生他还不好直接吩咐御膳房,每日备洞子菜,那样的话,起居注上都要记一笔,好像自己是个多重口腹之欲的皇帝。
那个春林怎么回事儿?
看着不笨,可行事也不够机灵。
到了昌平,晓得给九阿哥带菜,就没想着代九阿哥往宫里送些。整整两车的洞子菜,二十来筐,上千斤,全都拉出关去了!
九阿哥与九福晋能吃多少?!木头脑袋,不知道变通!
没滋没味儿地用了一顿,康熙问梁九功道:“九阿哥还没有信过来?”梁九功摇头道:“没有,估摸在路上。”
康熙听了,有些后悔。
上回九阿哥来信,他该回信的。
当时想着没有什么要说的,总共也出差没几日,他就没有回信。
主要也是心里有些恼了,九阿哥后头给其他人写了两封信,到自己这里,少了一轮··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流言蜚语(第三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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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父。
康熙哪里看不出九阿哥张罗着这个时候“出差”,就是贪玩儿想要出去放风。
只是不够聪明,哪有冬天往关外跑的?
关外苦寒。
这个时节,想要出门得南下。
江南草木没有凋零,生机勃勃。
康熙又想起了去年南巡时的所见所闻。
前几次南巡拉开的时间长,往后还是要找机会再去几回。
到时候,带上九阿哥好了,省得每次挑歪理。
康熙生出几分小愧疚来。
跟其他皇子相比,九阿哥随扈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
他情绪低沉,梁九功在旁就滴咕上了,看来兵部那边还是叫人盯着些,有九爷的信别耽搁了。
他就打发小太监去兵部跟车驾司郎中打了声招呼,有九阿哥的信直呈乾清宫。
还好,第二天傍晚,兵部就递了信上来。
乾清宫已经掌灯,只是还没有传膳。
梁九功就直接将九阿哥的信呈送,道:“皇上,兵马车驾司送来的,九爷的信,昨天早上从行宫发过来的。”
信件鼓鼓囊囊的,外加上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油毡布大包裹。
康熙没有立时看,问道:“除了朕这里,九阿哥还往京城递了几封信?”
梁九功摇头道:“就递了一封信。”
康熙挑眉,应该太平无事了,没有搅合的四下里不安生。
等到看了信件,看到上头事无巨细地讲述,康熙还真是看进去了。
他将那幅峡谷地图也看了。
这是曹曰瑛亲手所绘,看着简单,可是看着各种温泉、河道的分布,也描绘的详尽。
他又看了张廷瓒跟曹曰瑛的两个关于温泉行宫选址的分析。
康熙原本就比较喜欢喀拉河屯行宫这里,行宫这里是风口,往北就是辽阔的草原,往东是连绵的山丘。
早年木兰行围的时候,他也曾在行宫这里小住几日,以避暑热。
之前晓得这里有山间峡谷,没想到竟是桃花源似的地方,不为世人所知。
还是九阿哥心细,因小汤山行宫的缘故,想着避暑行宫也要有温泉,才叫沿途行在、行宫的管事报上来附近温泉的分布,最后听说了热河。
这个位置极好,挨着木兰围场,真要建个避暑园子,避喧听政,连带着蒙古王公朝见也安排了。
他又叫梁九功打开包裹,就有浓烈的腥臭味儿迎面而来。
康熙下了炕,带了几分嫌弃,看着这一张完好无损的虎皮。
正如九阿哥信中吹嘘的,是难得的完好无损的虎皮。
是一只半大雄虎,金黄色间着褐色条纹的虎皮看着油亮。
康熙忙摆手道:“收了,送皮库硝制了入库。”
梁九功应了,卷了虎皮装好抱下去。
康熙抽了抽鼻子,吩咐魏珠道:“开了窗子散散味儿。”
魏珠忙应了,过去开了窗户,留出一寸的缝隙。
夜风进来,屋子里才清爽一些。
魏珠又取了沉香点上。
康熙已经回到炕上,看着九阿哥的信,迟疑了一下。
这里请示了两件事,行宫选址与那二十户蒙古人的安置。
康熙想了想,就提笔写了回信,行宫地址先不敲定,等到明年北巡他想要亲自过去看一眼,还要问询钦天监这里的意见。
至于蒙古人的安置,可如九阿哥所说,归在内务府下做牧马人。
虎皮不错,射虎者可赐金做奖赏。
另外就是天气转冷了,河水开始上冻,九阿哥也不要在外久留,可准备回京,省得长辈不放心……
*
喀拉河屯行宫。
九阿哥正掐着手指头,跟舒舒说着伙房的大米。
两天过去,杀猪宰羊的,顿顿大肉,六百斤大米还剩下三百斤。
“明天还得这样吃啊,估计大家都要吃伤了……”
九阿哥想着何玉柱传回来的消息,觉得有些恶心。
行宫内外的茅房不够用了,曹顺叫人在行宫外头临时又搭建了一个。
这油水吃多了,要么拉肚子,要么秘结,反正就是跑厕所的人多了,蹲坑的也多了。
“额尔赫该到了,下午往回返的话,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道。
舒舒想起了端静公主,也算是公主中的另类。
真要说起来,有些九格格之前的品格,安静娴雅。
也就是这里离京城近,不会挨欺负,否则还真叫人不放心。
前年看着额驸,总觉得比一般的蒙古人多了几分世故,少了几分耿直。
或许是因为喀喇沁半耕半牧的缘故?
这样的话,公主与额驸更更有共同语言才对,只是看起来并不是很亲密的意思。
或许是公主矜持,不像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那样大方爽朗。
*
喀喇沁部,喀右旗,端静公主驻地,台站。
这里是蒙古的驿站,是康熙三十一年后下令修建的。
平日传递朝廷政令,安置理藩院下来值年的司官。
额尔赫虽不是从京城来的,可有着品级,也是朝廷的官员,就被安置在这里。
他昨早从行宫出发,今天中午就到了喀喇沁部,直接到了公主府门口往里通传,结果却得到公主养病不见客的结果。
额尔赫察觉到不对。
公主暂时不见客,也该安排身边嬷嬷或公主府长史出来,过问详细才对。
嬷嬷、长史都不露面,那公主府侍卫呢?
皇上恩典,允抚蒙的长公主、公主开府,端静公主也不例外。
所任命二等侍卫、三等侍卫,都是朝廷开俸禄,由公主从陪嫁的十户满洲包衣中择选。
自己可是直接亮明身份,说了皇子府侍卫身份。
公主即便是病中,也不该如此怠慢。
最差,也应该是公主府侍卫出面。
结果自己在台站等了一下午,公主府都没有动静,相邻的额驸府那边也没有安排人过来。
叫人去问,说是额驸去了喀左旗,不在这边。
台站这里给预备了伙食,是馒头跟羊汤。
大家吃了。
额尔赫就直接叫了台站的站长,问道:“公主什么时候开始病的?怎么没有人报到京城?”
那站长带了纠结,好一会儿道:“许是刚病吧!”
额尔赫看着那人,正色道:“你领的是朝廷的银子,当晓得谁才是主子!”
这人出京城蒙八旗选出来放外差的,虽是没有品级,可是因在漠南,领双俸,也算是不错的差事。
可要真的不当自己是朝廷的人,分不清远近,那这台长也当得到头了。
那人脸上带了纠结。
额尔赫道:“这里是漠南蒙古,跟京城直接连着官道,快马两日即达,你可要想好了,若是额驸真有不恭敬处,你当死人了,不往朝廷报,回头公主府的上报上去,还有你的好没有?”
那人的脸上果然泛白,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我这边距离公主府,一个在镇子头儿,一个在镇子尾,也隔了五、六里地,消息真没有那里便利,听到的消息也未必详实。”
额尔赫板着脸,道:“听到什么了?有什么说什么,消息真伪,自有上头人论断!”
他出身公府,成丁就在宫里当差,只是长着笑面,看着少了威严,如今彷着九阿哥日常神态,还真是吓到了那人。
那人忙道:“大人还请高抬贵手,饶我一次,我这就是说……”
原来是前几天,就是十月十三颁金节那日,公主府有了变故。
早先公主府与驸马府毗邻,却是自成体系。
公主府这里,用的僚属,多是陪嫁人口。
额驸府那边,则是额驸家奴。
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早年还算恩爱,公主也陆续添了一女一子,而后夫妻两人就有些疏离。
“额驸府那边有不少女奴,还有管家的庶福晋,公主那边也不计较……”
“今年开春公主府有个侍卫病没了,就补了个新侍卫,叫额尔敦,才十六岁,听说很是得公主看重,常留在身边说话,就有些不好的话出来……”
“咱们一听,都晓得这是没谱的事儿,公主多金贵,身边嬷嬷、侍女的跟着,哪里会离了人呢,可是不知怎么这话就越传越邪乎,叫人害怕……”
“到了颁金节那日,公主府与额驸府都设了席,听说额驸醉酒后去了公主府,叫人将额尔敦给打了,过后公主府就大门紧闭,没有消息出来,公主也没有再露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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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大小纨绔(第一更求月票)
额尔赫神色木然,心里却是乱的不行。
公主······失德?
还是额驸“贼喊捉贼”?这不是他能干预决断的!
大清的公主,早年也以彪悍著名。
尤其是入关之前,太祖朝跟太宗朝的公主,多有性子跋扈彪悍,让娘家、婆家一起头疼的。
尤其是太宗朝,太宗好几次宴请诸姑、诸姊妹,就是跟她们商量,往后多讲道理,少动手。
那个时候的额驸,都是满洲国主苗裔跟蒙古科尔沁部的王公。
前者是跟着打天下的勋贵臣属,后者是互为婚姻的盟友,都不好老动手殴打。可是那只是说公主、长公主的脾气不大服顺,对翁姑、额驸少了尊重。
并没有其他淫乱失德之事。
端静公主这个闲话,就是质疑贞操跟德行。高阳公主与辩机······
额尔赫不敢深想。这个影响太大了。
不是他能插手的,也不是九阿哥随便就能管的。涉及到朝廷体面。
他看着台长道:“九爷在热河行围,要多驻留几日,粮食不够了,打发我来喀右旗采买,镇上除了官仓,还哪里能挪出一千斤的的大米?”
那台长听了,摇头道:“额驸府的粮仓也未必有一千斤的大米,喀喇沁本地以麦子为主,荞麦为辅,剩下就是糜子跟高粱这两样,前者做炒米吃的,后者熬粥。”
本地不产稻子,就算有些大米都是从关里来的,是有数的,前阵子行宫总管过来采买过一回,买走了八成。
额尔赫道:“那镇子上最大的粮仓,就是额驸的?”
那台长点头道:“就在前头那条街的铺子上,那個粮店后头就是仓库,那铺子就是额驸的。”
额尔赫点头,放下粮食的事情,看着那台长道:“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八,离颁金节都六天了,公主府的人不出来,那有没有陪嫁人口住在公主府外?”
那台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里地广人稀,公主府是当年公主下降前修建的,将近三百间房子,陪嫁的十户人口,都在府里随居。”
因此,公主府大门一关,真的就是隔绝了里外消息。
额尔赫心中警醒,看着那人道:“明早你带路,我们去粮店买粮,过后有人盘问,你咬死了这个就行,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被人封口,那可是你自己的干系。”
那人立时抿了嘴,道:“额侍卫本就是奔着调粮来的,公务在身,耽搁不得,赶上公主有恙,那就只能下回来请安了。”
额尔赫这才点头,叫那人下去。
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额尔赫则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下头二十护军一声的,今晚警醒些,和衣而卧。
随即,他放下这个念头。画蛇添足,容易打草惊蛇。
公主应该只是被软禁,真要有个不好,额驸府不会放任这种流言在外头,早就清理了。
那样的话,自己这二十一人,也跟掉进狼窝似的,成为封口的对象,多挣扎也没有意义。
既是没有那样,那自己只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
额驸府,前院。
噶尔臧满脸阴郁地站在座位上,看着两个僚属。
论起年岁来,他比端静公主还小一岁,今年才二十六。
只是蒙古人吃肉,十几岁就成人了,长得也比较老成,看着显得有些粗狂,像是三十好几。
他与公主是康熙三十二年成亲,当时他十七岁,公主十八岁。
开始时候,也有过恩爱的时候,可是两人性子并不相和,等到公主生下一男一女后,两家就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他这边有大婚前的妾室,也有大婚后收的女奴,只是他晓得规矩,庶子都是生在公主开怀以后。
本以为这样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公主对一个少年侍卫另眼相待。
要是公主肯让他直接将那个侍卫打杀了,此事就算翻篇,可偏偏公主不肯。难道让喀喇沁的子民都嘲笑他是活王八?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他并不后悔叫人封了公主府,给公主一个教训,可是也没有夫妻反目的意思。此事,也不宜为外人知。
可如今来了外人,叫人不放心。
那个年长的僚属的,道:“额驸放心,叫人盯着台站那边,并无异样,马卸了缰绳,人也都歇下了。”
噶尔臧道:“继续盯着,不能懈怠。”
那人应了,安排了人手,盯着台站那边。
结果凌晨时分,天色还没亮,台站那边就有了动静。站长提了灯笼,上了马,带了几个人往镇子中间去了。那人就尾随在后,看着几个人的方向。
好像还真是公主府的方向。
那人悬着心跟着,结果前头的马停了。“砰砰砰砰·.....”
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来,惊动了一条街的狗。“汪汪汪汪······”
这是镇上最热闹的街道,南北都是铺子,就有不少狗跟着响应。“那个王八蛋,这是要赶上见长生天么?”
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粮铺里有了动静。“哐啷······"
门栓抽了,门被推开,是个黑脸的蒙古汉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大家。
喀喇沁旗富饶太平,这铺子还是额驸府的买卖,铺子里的人也硬气,骂道:“滚滚滚!按规矩来,太阳升起来之后才开门,太阳下山之后也不再买卖。”
那台长就提了灯笼,道:“朝鲁,没有人破坏铺子的规矩,这是远方的贵客到了,他们遇到了难处,过来喀喇沁求援,不要用要求喀喇沁人的规矩要求他们。”
那人看见了台长身边的额尔赫。
额尔赫穿着端罩,头顶上也是貂帽,腰间还配着刀,确实不是蒙古人的妆扮。
额尔赫也会蒙语,直接自我介绍道:“我是博格达汗九王子的侍卫,四品武官额尔赫,奉命过来买粮食的,九王子在三百里外的行宫围猎,带的人手多了,粮食不够了,叫我来喀喇沁补充粮食,这要经过公主府或额驸府的同意么?那我现在去公主府,让他们安排人过来?”
那朝鲁摇头道:“要额驸府的许可,不好劳烦大人,小人过去问吧。他晓得九王子。
就是前年过来给王公台吉们定制了金腰带的九王子,是博格达汗最宠爱的妃子生的,管着博格达汗的宫室与私产。
大半个月之前,喀拉河屯行宫的总管就打发人过来喀喇沁买大米,就是为了九王子冬猎预备的,将铺子里的大米都买得差不多了。
结果那一千多斤大米,也没够吃么?
他叫几人进了铺子,自己牵了后头的马,往额驸府去了。噶尔臧一夜没睡。
他有些茫然。
夫妻两人僵持,他并不担心,他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是真要惊动朝廷,那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担的。
他已经后悔了,不该跟公主撕破脸,应该悄悄处决了那个侍卫。这会儿功夫,朝鲁来求见,噶尔臧也就见了。
等到听清楚台站来的一行人不是京城过来的,而是喀拉河屯行宫过来买粮食的,噶尔臧松了口气,马上吩咐道:“卖给他们,多卖些,多叫几辆马车···...”
说着,他站起来,想要亲自过去一趟,会会那个额尔赫。
可是想到昨日打发人时,说的是他不在镇上,那还真不好露面了。他就叫了心腹管事,叫他跟朝鲁一起过去。
那个管事心中惴惴不安,更是畏惧,到了粮铺就打量额尔赫神色。
额尔赫见是个留着胡子的干瘪老头,贼眉鼠眼地打量自己,就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他也不多话,只摆出九阿哥平日的神色,抱着肩膀,对粮铺的粮食挑剔着:“大米才三百斤,这够谁塞牙缝的,我们爷是皇上爱子,出行在外,单排了两、三百人护军跟着,一天就要吃掉十几头羊,几百斤大米······”
“这是白面,怎么这样黑?我们九爷可是带了福晋出行的,我们福晋是公主的血脉,出身八旗最显贵人家,吃穿用度比宫里的公主还好些,这种黑面怎么能入口?”
“细粮就一千二百斤,剩下都是粗粮?那是喂猪呢?当我们差钱么?”
挑剔到最后,额尔赫没了耐心,皱眉道:“我们是皇上跟九爷的奴才不假,可是也吃不得这个······”
说着,他就不经意地将几位侍卫的身份都简单提了一下,自己是公府的二爷,阿玛是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富庆是相府的少爷,他阿玛是眼下朝廷中最有权势大学士;还有春林,是八旗弓箭教头的儿子,曹顺是江宁织造的儿子······
那管事与朝鲁对视一眼,明白了,就是皇帝的纨绔儿子,带了身边的一堆小纨绔到围场边上射猎来了。
那管事忙道:“虽然额驸不在旗里,可是也不好让额大人白来了一趟,小人这就回额驸府,叫人装两车上好的粮食给九皇子与九福晋送过去。”
额尔赫脸色这才好些,道:“那还差不多,要不爷都没脸回去交差,放心,不亏待你们,咱们九爷不差钱···...”
说着他就摸出两个荷包来,一个丢到朝鲁怀中,一个塞到那管事手中,道:“爷也是头一次派外差,又是买粮这种小事,这体面可丢不起······”
那管事忙道:“额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
额尔赫露出满意来,道:“不错,我们九爷的胞兄五贝勒,眼下就管着理藩院,等到回京,爷去跟九爷说一声,给你们记一笔······”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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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额驸府的人跟着,这买粮食的速度就快了,连带着马车跟护卫也都给调派了。
前后就用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天色还蒙蒙亮呢,马车已经装好了粮食。
除了粮店这里大米、白面、荞面加起来凑了一千五百斤之外,就是额驸府给凑了六百斤大米白面,总共装了六辆马车。
因晓得九阿哥与九福晋在行宫,额驸府这里还给预备了两车其他吃食,一车羊,一车猪,都是活的。
这加起来就是八辆马车,队伍的速度快不起来。
额尔赫心中有数,面上却是不显,拍着那管事的肩膀道:“行,这份人情爷记下了,等你什么时候到京城值年,爷我好好安排!”
那管事忙道:“小的不好领功,我们额驸在此,肯定要也周全的。”
“哈哈哈哈……”
额尔赫笑着,心里却想要骂娘。
是够周全的,还给安排了五十蒙古披甲跟着。
跟吧,看谁有耐心。
“蹬蹬蹬蹬……”
随着天边放白,一个车队也离开了镇上。
端静公主嫁到喀喇沁八年,公主府除了京城带来的人口,也有些蒙古杂役。
所以她这里人出不去,可是也有消息进来。
她神情冷漠,听着外头的消息。
台站住着的侍卫、护军们已经出镇子了。
他们是买米来的,公主有恙,就由额驸府那边安排了。
端静公主“腾”地站起来,望向台站的方向,带了后悔。
自己昨天应该想法子送信出去。
不求别的,将额尔敦一家送走就好。
瞧着额驸的样子,是不会容了他们一家继续住在公主府……
端静公主并不是勇敢的人,也晓得满蒙联姻是国策,自己这个公主在蒙古代表是朝廷的体面。
她也是打小读书,晓得什么是礼义廉耻。
可人心最是难以琢磨。
她只是太寂寞了,想起了京城,想起了曾经在宁寿宫当值的那个圆脸侍卫,才留那个少年在身边说说话……
*
喀拉河屯行宫。
九阿哥站在行宫门口,眺望着北面。
没有动静。
今天已经二十了。
额尔赫还没有打发人回来。
不是应该粮车慢行,人先回来送信吗?
省得的粮食不够,再耽搁去其他处采买。
“老额怎么回事啊?办事湖涂了?还是前阵子累了,眼下偷懒了?”
九阿哥带了不满,跟舒舒抱怨道。
这几日杀猪宰羊的,可粮食还在消耗。
如今就剩下二百斤,今晚一顿,明天就只有粥了。
舒舒眼见着九阿哥担心粮食,道:“别担心,驿站的牛伤了,今晚吃牛肉……”
牛肉顶饱,今晚可以直接做杂粮粥。
如此一来,二百斤的大米就能挪到明天。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没打发人回来,那就是粮食够了,今晚不到,明天也该到了。”
曹曰瑛与张廷瓒过来寻九阿哥。
从十七开始吃羊,他们当时想法各异。
可是连续四天吃下来,脸都要绿了。
春林不是从昌平带了两车菜么?
十四、十五、十六那几天,每顿还荤素搭配,看着不错的样子。
十七开始,基本都是羊肉、猪肉了,青菜顶多就是烩在肉汤里几根儿。
两人都在皇子府当差的,晓得的皇子府的伙食不是这样的。
后知后觉,两人也明白过来,这是缺粮了。
“九爷,九福晋……”
两人上前见礼。
瞧着两人找九阿哥有事儿,舒舒回了个礼,就先回行宫去了。
“九爷,可叫人先将沿途驿站的粮食挪用一下,回头再补上……”
张廷瓒道。
从古北口到这里,中间有一处行宫,五处驿站,每处挪二百斤粮食,就是一千二百斤。
如今大家在这里,不过是等御前回信。
等皇上圈了行宫地址,大家就可以返京了。
九阿哥看着张廷瓒道:“粮食费劲挪过来了,他们亏空了,咱们过几天回去,路上不一样没吃的?”
关外的驿站,冬天出行的官员少,驿站贮备都是有数的。
张廷瓒卡壳,确实没想到这个,望向曹曰瑛。
九阿哥也望了过去。
曹曰瑛道:“若是明日额大人还没有回来,那只能先跟蒙古人开口了。”
峡谷里的蒙古人二十户,百十来号人,往少了算,每家存粮一百斤,借一半,就是五百斤,像眼下这样每顿牛羊为主,就能多坚持三天、
之前他跟张廷瓒在山谷里勘察的时候,在蒙古人家吃过饭。
他们虽不种地,可也准备粮食,是从喀喇沁部买的面跟糜子。
面做着炸果子泡奶茶,糜子都做成炒米补存。
他们饮食以鱼、肉、奶为主,粮食吃的不多,所以储备有限。
不过眼下是冬天,再过半月大雪就要封山封路了,所以就有些贮备的粮食。
九阿哥立时摇头道:“不行,搜刮他们还不如去搜刮驿站或古北口总兵衙门,太寒碜了,叫他们以为大清穷呢……”
说到这里,他觉得还是要多信任额尔赫一些,道:“没有打发人回来,那就是好消息,粮食应该买足了,他是十七去的喀喇沁,十八到,十九往回返,最迟明天也到了,再等等吧……”
*
行宫里,舒舒看着小松道:“出了多少斤肉?”
行宫的牛腿折了,只能杀了,方才小松去看杀牛去了。
那是一头成年公牛,前几日的时候曾经往峡谷给护军们送过饭。
小松道:“六百二十斤的牛,出了三成半的净肉,两百二十斤,不过还有一百来斤的下水,一百多斤的牛骨头……”
舒舒在心里算了一下。
牛肉煮熟就只有一半了,那就是一百一十斤的肉,五十来斤的下水,平均下来将近人均一斤。
真是一顿就没了。
这行宫总管总算是知趣,没有人吩咐,自己就弄出伤牛来。
要是一天两顿饭就好了。
可是京城早就习惯一天三顿饭了,他们这一路上也是一天三顿。
小松跟核桃都晓得缺粮之事了。
“分兵么?下午打发张大人跟曹大人先一步回京,左右两人也病着,安排五十护军跟着……”核桃道。
粮食之所以出了意外,就是因为人多了,那减少人少就是了。
舒舒叹气道:“跟着出来的,即便打发回京,最少也要预备一日干粮吧……”
实际上,是连那个都预备不齐了。
除了不停地吃肉,就是还有剩下的三百斤洞子菜。
那个之所以前几天停了,就是因为废米饭,另外就是不当用,所以暂时还有不少。
小松则道:“前头那几日就在热河那边扫荡了,今天下午我们去跟前跑一圈,看看有没有狍子跟獐子……”
舒舒点头,那样也好,就算粮食不够了,用肉顶着,也是退而居其次的选择。
等到中午,吃的就是大锅炖牛肉。
牛肉……
大家真是香迷湖了。
人均拳头大的牛肉块,还有一大海碗的牛杂汤,再就是一碗牛肉汤熬的杂粮粥。
这中午一顿饭吃完,大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除了留守行宫的,其他的护军都被春林、富庆拉出去打猎了。
出去两个时辰,日暮时分归来,就是一阵雀跃,远远地都呼喊着。
原来下午运气好,赶上了一个獐子群,大大小小四十多只獐子,让大家给包圆了,剩下的就是二百多只山鸡野兔。
打猎的队伍分了两队,下午比赛来着。
说好了赢的等吃,输家动手烤肉。
在行宫外头的官房营地上,就点起了篝火。
远远地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只是不是从北面来的,而是从西南方向来的。
是驿卒送了京城的信回来。
这是御前的回信。
九阿哥接了信,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京城那边的信要明天下午才到,结果早了一天。
看了康熙的回信,九阿哥有些不满意。
就是一个行宫选址,为什么还要钦天监?
早知道还要这样,他这回带个钦天监的官员不就好了?
下头就是催他回京的话,那这差事也算是虎头蛇尾,告一段落。
九阿哥就叫人请了张廷瓒、曹曰瑛、富庆、春林、曹顺、高斌等人过来,说了御前的回信,商量回京事宜。
“来的时候用了三天半,回去的时候尽量走两天……”
九阿哥道。
他是真怕了。
怪不得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后勤补给可太重要了。
幸好他们守着围场边上,周围还可以射猎,要不然早就乱了。
至于动身时间,还是要等额尔赫的粮食过来。
九阿哥道:“今日没打发人回来,那应该就是在路上,要是明天到了,就后天启程回京,要是明天还不到,那就要打发人去看看了。”
难道是穿围场走近路,大家迷路?
九阿哥还真有些担心了。
大家也都不大放心。
往返六百里路程,今天都第四天了,怎么也该有动静了。
*
官道上,大家摸黑赶路。
额驸府的侍卫头领,看着前头的额尔赫。
他得了额驸吩咐,留心这个额尔赫会不会路上打发人先行。
若是那样,就要截人。
随着他们跟着粮车,以护送名义出来的五十人,后头还坠着一百人。
结果这人没有分人手送信,不过也看出是心急了,只埋头赶路。
三百里的路,昨天起早赶晚走了一百五十里,今天又是干了大早。
还有就剩下三十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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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归来(第三更求月票)
“冬,冬!”两声鼓声。这是行宫安排的人手报更。二更就该安置了。
五更五刻要起。九阿哥这里,夫妻两个也歇下了。
“额尔赫回来,爷要罚他半年俸禄!”九阿哥跟舒舒道:“不该稳当的时候,倒稳当了,这要是还在喀喇沁滞留,明天下午就要断顿了,那爷就要丢大脸了。”舒舒道:“应该要到了。”话虽这些说,她也觉得不像额尔赫平日行事。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身边老人当都晓得。不管粮食如何,返程如何,带了那么多护军出去,打发两个快马回来传递消息,一日就到了。
夫妻正说着话,远远地就传来马蹄声响。舒舒翻身坐了起来。九阿哥也跟着起来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放下去,欢快道:“哈!额尔赫回来了,爷去瞧瞧!”舒舒也跟着下炕,让他穿了端罩跟帽子。
“吁……”一熘的马车停在行宫外头,还夹着羊叫跟猪叫。轮值的护军们都扒着刀柄围上前,见到是额尔赫,大家才撂下刀把。
额尔赫道:“好了,卸车吧,不早了。”大家听了吩咐,上来抬米袋。
旁边营房里得了动静,大家也都跟着起来了,起来瞧热闹。九阿哥出来时,粮食都卸的差不多了,大家正在牵羊、撵猪。
羊还罢了,路上吃着干草;猪还是今早出发前喂的,眼下都饿得直哼哼,很是不听话。
只是明天就要宰杀,也没有人想着喂猪,只撵到旁边空着的牲口圈中。
有跟额尔赫相熟的护军,道:“大人,怎么就是羊跟猪啊,大家都吃腻了,要是牛就好了。”另一人道:“今天吃了好几斤肉,真是不敢想,中午牛肉,晚上烤狍子,现在肚子里还顶着。”额尔赫笑骂道:“有的吃食就得了,还挑剔起来。”九阿哥听到这一句,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能挑,跟爷出来当差一回,肉管饱!”看着吃了不少,实际上并不算什么。
按照供给标准,每丁每日也要一斤肉、一斤米,如今就是变成了四斤肉、半斤米了。
要是在京城,不敢这样吃,可这旁边就是没有狩猎过的峡谷,大家缴获丰厚,还真是供给上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额尔赫上前,道:“九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提粮食的具体数目,只指了身后的蒙古人道:“这是额驸府上的护卫总管,护送奴才等回来的,那两车猪羊,也是额驸府送的!”说着,他又对那护卫首领道:“这是博格达汗的九皇子,是我的主子。”喀喇沁部因半耕半牧的缘故,有不少汉人佃户,大部分都会说汉话。
那人却是会汉语的,上前用汉语请安问好。九阿哥脸耷拉着,还是寻思额尔赫的话,额尔赫的话音不对。
这是大清境内,二十号护军压着粮食,还要加派人手
“护送”?还有为什么是额驸府的名义,不是公主府的名义?九阿哥心里很不高兴,这是非要他欠人情不可?
!明明不需要人手护送,还派了人。可以直接用公主府的名义,姐弟之间不用计较;可是用了额驸府的名义,他这个小舅子就要欠个人情。
两车猪羊当什么用,加起来没有几个银钱,还不如送几只飞龙之类的稀罕东西,才算是精心。
自己就在围场边上,还缺肉?只是眼下不好挑理,有个买粮在前头摆着,人家安排两车猪羊做添头,也不算过错。
他就看着那蒙古首领摆摆手,不冷不热道:“起吧,赏!”何玉柱在旁,晓得蒙古人豪富,这又是个头头,就悄悄地将两个荷包的金锭子放在一个里备着,听了九阿哥吩咐,就将荷包奉上。
那侍卫总管还要拒绝,被额尔赫劝道:“拿着吧,我们爷可不是小气人,总不能让你白跑了一趟。”那侍卫总管才收了。
他想了额驸跟管事的吩咐,看看九阿哥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是纨绔。别说身边人,就是那些护军,好像都不怎么样。
九阿哥见曹顺跟高斌也来了,就吩咐道:“别怠慢了客人,叫伙房预备饭,马也喂足了。”两人应了,带了侍卫总管下去。
九阿哥看了额尔赫一眼,转身进了行宫。额尔赫忙跟上。
“怎么了?这是唱什么戏,还带了尾巴回来?”九阿哥问道。额尔赫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小声道:“九爷,奴才有事密禀!”九阿哥沉默下来,带了额尔赫回了正房的西稍间。
舒舒也起了,核桃听到九阿哥出去的动静,就从厢房过来陪着。听说额尔赫这个时候回来,舒舒就吩咐核桃去膳房看看有什么吃食没有。
这是赶了远路,中午吃过的话,到现在也四、五个时辰过去,该饥肠辘辘。
核桃应声出去准备。西稍间的额尔赫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是台长落了姓名、按了手印的一张纸,上面说的就是端静公主府
“颁金节”之变。额尔赫性子谨慎,想的比较多。加上涉及外藩,没有小事。
他不想给九阿哥留下隐患,就弄了这张纸出来。要不然口说无凭,真要惊动朝廷,回头那边不认了,就是给九阿哥添麻烦了。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先是愤怒,随后看到后头流言那一段话,却是傻了眼。
要知道朝廷
“以汉制汉”,好几十年了,一直推行礼教。公主改嫁之事,都已经绝迹,更别说额驸没死,就要养个小情人。
这要是真的,怕是皇上不单不会责罚额驸,反而要派人训斥处置公主。
朝廷丢不起这个脸。大清在关外建国,早被中原儒生贬低
“野人无礼”。朝廷从世祖皇帝朝开始就推行礼教,也是为了收天下士人之心。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九阿哥看着额尔赫道。额尔赫摇头道:“奴才也不好确定,只是额驸敢发难,想必公主行事还是有些叫人挑理的地方。”毕竟额驸还有长辈在,眼下喀喇沁部右旗的旗长是杜凌郡王,就是公主的公公。
要是额驸不是逼急了,应该不会行如此悖逆之举。九阿哥指了指官房的位置,道:“那五十个蒙古人什么意思?额驸要是理直气壮,怎么还心虚上了?”额尔赫道:“应该是一时慌乱,怕节外生枝什么的,叫人跟着奴才同行,想要探看奴才晓得了多少,奴才就当自己是二愣子纨绔,诸事不知的样子,也就没有打发人提前回来报信,怕他们误会了再狗急跳墙。”九阿哥看着额尔赫,问道:“确定公主暂时没事儿?”额尔赫点头道:“若是有性命之忧,怕是早就封口了,不会闹的还有流言在外头。”可是时日长了,就说不好了。
谁晓得这次买粮的事情会不会惊到那边,再做出其他的事情来。九阿哥板着脸,想起了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额驸继承了汗位,就骄狂起来,在汗王府驻地准备迎娶侧福晋。
端静公主的额驸,会不会也是
“贼喊抓贼”,故意给公主倒一盆污水,图谋其他?他跟端静公主相差几岁,端静公主出嫁的时候,他已经十岁。
因十阿哥的缘故,姐弟两个也见过不少回,打过交道。要说荣宪公主与恪靖公主骄狂,九阿哥信;可是端静公主,那是跟九格格差不多的为人品格。
九阿哥觉得,不能人云亦云,还要当听端静公主怎么说。他吐了口气,见额尔赫满脸疲惫,道:“行了,先歇着吧,此事捂在心里,爷会往御前写信,等着圣裁!”要是公主府在京城,他肯定立时去了,为公主撑腰,辩清楚此事;可是那是蒙古的公主府,没有皇命,九阿哥也不能前往。
可是要是知晓此事,还不闻不问的,那回头也没有办法对十阿哥交代。
还有就是悖逆就是悖逆,就算事出有因,也不能真让蒙古人随意怠慢皇家公主。
额尔赫应声下去了。核桃正提了食盒回来,见状直接递给额尔赫道:“福晋吩咐给大人预备的。”赫尔赫忙接了,道:“劳烦福晋费心,也劳烦姑娘辛苦。”核桃道:“您客气。”额尔赫提了食盒走了,核桃挑了帘子进屋,跟舒舒禀告了一声,又检查了熏笼上的茶壶,才退了出去。
九阿哥拿了那张纸,在炕边坐了,递给舒舒手中道:“后个儿走不了了,还要等汗阿玛示下……”下一更6月25日中午12点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不安(第一更)
舒舒接过来看了,也是无语。
这涉及到公主的名声,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九阿哥想了下噶尔臧的长相,道:“是有些丑,跟三姐姐不是很相配。”
舒舒摇头道:“没有实证,否则额驸只有捂着的,不会这样折腾。”
康熙的公主中,出嫁的几位,十三阿哥的两个妹妹跟温宪公主都短寿,其他的应该还好,要不然的话,舒舒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既是没有性命之忧,那剩下的就是小事儿。
人都有远近亲疏,就算公主真跟侍卫有些什么,额驸也不敢真的闹到御前。
皇上固然会怪罪公主,难道不会迁怒额驸?
要是额驸好好侍奉公主,夫妻和美,就不会生出其他事端。
噶尔臧的额驸府养着庶妾与庶子女,这也不好细说。
真要计较起来,他也是错了规矩。
噶尔臧应该会权衡利弊。
眼下这样,倒像是跟公主之间的博弈,只是没想到正赶上中间有人过去。
九阿哥抚着额头道:“希望三姐姐晓得分寸,不管什么原由,真要到了那一步,还要连累贵妃母名声……”
在九阿哥心中,自然也有远近亲疏。
三公主的生母,早年是永寿宫庶妃,所以三公主也是由贵妃教养大的。
舒舒道:“看皇上安排吧……”
这种事情,同辈也不好插手多嘴,还要看康熙的意思。
九阿哥往炕上一躺,道:“哎,咱们是为行宫选址来的,可汗阿玛还不肯圈定,这大半月的,先是隆科多的事情,后是缺粮食之事,都够叫人闹心的。”
舒舒道:“在京城的时候,爷是小的,外头的事情寻常也找不到爷头上来,到了外头,爷是队伍中的主心骨,自然都要爷操心。”
九阿哥翻身起来,道:“正好还没给汗阿玛回信,爷去写一封,加急送回去。”
舒舒还不困,就过来给九阿哥磨墨。
九阿哥提了笔,好一会儿才落笔,写的比较简单,就是已经收到皇父旨意,准备回京事宜,可得喀喇沁消息,端静公主自颁金节后有恙,闭府不出,此地距离公主驻地三百里,是否安排人前往探看,还请皇父示下。
舒舒看清楚内容,不由愣住。
九阿哥没有提额尔赫买粮之事,也没有提什么要避人的私密话,这信准备走兵部驿道,不打发人亲自送回去?
九阿哥撂下笔,看着舒舒道:“为了朝廷颜面,也为了三姐的体面,此事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发现此事的人,许是会被汗阿玛迁怒,觉得家丑外扬、无事生非,所以咱们得防着,别叫额尔赫到御前去,过个一年半载,此事翻篇了再说……”
舒舒看着九阿哥,这成长的速度还真快,之前傻乎乎的,现下都晓得凡事先保全己身。
她还以为九阿哥会冲动,等到皇上允了,就快马跑到喀喇沁将噶尔臧揍一顿。
九阿哥看着她道:“你会不会笑话爷不义气?”
舒舒忙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爷现下行事稳重了,思虑的周全,也能护住下头人。”
九阿哥搂住舒舒的腰,闷声道:“宫里的兄弟姐妹,跟外头的兄弟姐妹不一样,情分没到那儿,凡事也要先将朝廷体面搁在前头,就是爷跟哥哥们相处,几分真心是有的,可还有一半是给汗阿玛看的……”
舒舒轻叹了口气,道:“爷太实诚了,往后这些心里晓得就行,不必说出来。”
“嗯!”
九阿哥点着头,道:“你都不晓得,爷有多羡慕你,是被父母疼宠着长大,弟弟们也都是同父同母,爷敢说,旁人肯定也有不少羡慕你的。”
舒舒道:“那往后,咱们也让旁人羡慕丰生他们吧?”
“好……”
九阿哥毫不犹疑地应着。
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就是无异腹之子。
自己福晋怪可爱的,老是这样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
就吃那没影儿的醋。
次日清早,九阿哥往御前的信就打发人送到行宫最近的驿站,用的是“五百里加急”,这是非战时最快的速度了。
这封信,二十一日早上递出,二十二日清晨,就会到京城的总驿站。
那五十个蒙古勇士,完成了护送任务,也告辞离开了。
曹顺跟着额尔赫送出来,很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行宫总管之前的疏漏,眼下行宫后勤就由曹顺接手。
多了两千多斤粮食,粮荒一下子解除了。
可真要五十蒙古勇士滞留几日,那也不好大家吃大锅饭,只让他们吃他们自带的干粮,少不得又浪费粮食。
下头的护军们想的少,只听上头的吩咐,可是皇子府这些僚属,也都晓得了缺粮之事,代九阿哥捏把汗。
事情不大,可是让人笑话。
这才不到二百人,后勤安排都出了纰漏,少不得叫人质疑九阿哥有没有掌管内务府的能力。
眼下,困难解决了,大家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昨天下午大家比赛射猎,今天换了一个方向继续。
舒舒与九阿哥也跟着出来了。
总共一百五十人的护军,除去刚从蒙古回来的,还有行宫当值的,还有一百人,就分成了两队。
一队是春林、小松带五十护军,一队是富庆、曹顺、高斌带五十护军。
九阿哥直接跟众人道:“今日要尽兴尽力,不许懈怠偷懒,彩头除了一个月俸银,再加上一车洞子菜!”
大家听了,都欢呼起来。
多一个月俸银,就是三两银子,这就是意外之喜,还能有洞子菜?
大家的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呼啸着往两块划好的狩猎范围去了。
远远的树木后,一个蒙古人眺望着,看着大家的动静,退到山坡后。
那里赫然是早上离开行宫的蒙古勇士们。
他们没有离行宫太远,等着观望行宫这边的动静。
见到有人骑马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去,他们记在心里;眼见着行宫其他人骑马出来狩猎,他们也跟踪着。
亲眼确认了,他们才离开。
临时营帐这里,舒舒与九阿哥坐在帐子口的小凳子上,眺望远处骑马的众人。
核桃在旁边,跟何玉柱一起在小炭炉上烧水。
九阿哥道:“往后除了银子,咱们也要囤些粮食,保定那边的皇庄,盖个粮仓,存上个几万斤,以防万一。”
舒舒想到了玉米,跟容易陈了的谷子、麦子不同,玉米更耐储存,后世就是做了几十年的储备粮。
她就道:“明年玉米推广,看看能不能定在保定,要是能的话,咱们的皇庄也贡献出来,到时候就贮玉米,这个本来就是打算当饲料或酿酒的,陈了也不怕,要是赶上灾年,放出来还能赈济佃户。”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那爷回去就跟四哥好好说说。”
狩猎比赛截止到正午时分。
意外的是,胜出的不是春林跟小松这队,而是富庆跟高斌那边。
富庆跟高斌那边分到的狩猎点,正好有三头金钱豹围追黄羊群,追到了他们的狩猎圈,就直接一窝端了。
如此一来,春林与小松那边虽射猎了狍子、狐狸、狼、野兔、野鸡,可是少了大家伙,就略逊一筹。
舒舒与九阿哥这里,也围炉煮茶,闲散了半日,跟着大家一起回行宫了。
倒是张廷瓒跟曹曰瑛,两人休养了几日,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听说要延迟两日回京,他们也没有闲着,去热河峡谷赏景画画去了。
明年这里修建行宫,肯定要先修路,到时候这天然景致就有了瑕疵,失了野味儿。
舒舒见大家都有小伙伴,就悄悄跟核桃道:“难得出门一次,眼见着就要回京了,你们也多出去转转。”
核桃这回却没有点头,而是红了眼圈道:“奴才还是想跟在福晋身边多服侍几天。”
舒舒:“……”
这又是个婚前不安的。
核桃的婚期是腊月,等到他们回京,核桃就要从府里退出去,回家待嫁。
虽说主仆缘分只有两年半,可真要说起来核桃行事比小椿还周全些。
因为她是包衣出身,从小宫女熬起来的,行事更符合皇家规矩。
舒舒叹了口气。
还真舍不得核桃外嫁。
核桃说是想要回府当差,可高斌要是谋地方官,那核桃肯定要跟去的。
她就看着核桃道:“高衍中大人是个厚道性子,高太太也是明白人,这往后的日子不会差,不要担心。”
高家家风好,小两口次子次媳,又是要分出去单过的,往后日子好经营。
核桃揉着帕子,低声道:“奴才有一个小盘算,想要问问福晋……”
舒舒看着她道:“说吧,是不放心娘家?”
核桃是长女,阿玛又是脑子不好的,额涅出身也微寒,怯懦立不起来。
下头一个弟弟,看着没有什么毛病,可脑子也有些不机灵。
之前她虽在宫里、府里当差,可也算顶门立户之人。
核桃点点头,道:“奴才早年分到二所之前,每年的银子都给家里;到了二所以后,银子多了,就给家里一半,身边留了一半,这三年下来各种赏赐、还有跑腿时的荷包,总共存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我额涅的意思,是想让我将银子留家里,给我弟弟娶亲使,我叔叔、婶婶不让,说高家如今是五品门第,还得了左领,嫁妆银子少了,往后寒碜,日子过的不痛快,我弟弟娶亲银子,二叔那边预备下了……”
“因为我婶子是高斌的姑姑,奴才额涅私下里就说她存了私心,可是奴才晓得不是这样的,可我额涅还整日里在我兄弟跟前说三道四,只说二叔的缺是沾了奴才的光,给奴才置办嫁妆也是二叔应当的……”
舒舒听了,不由皱眉。
核桃的叔叔原本是内造办的笔帖式,后来被九阿哥升到营造司做主事了。
这确实沾了核桃的光,要不然谁晓得他是哪个。
不过九阿哥也不是用人唯亲,也是对方资历到了,才升补上去。
她见过核桃额涅,之前看着是个老实妇人,怎么心思就歪了?
不管核桃叔叔、婶婶有没有私心,让核桃多带嫁妆银子都是好的。
反倒是核桃额涅这里,可是明显要搜刮女儿贴补儿子。
她看着核桃道:“你兄弟呢?也听了你额涅的话?”
九阿哥跟舒舒开府之前,核桃家跟二叔家分家了,核桃家挂到皇子府的包衣左领下。
核桃的弟弟宝山去年曾在九阿哥身边做长随,因九阿哥习惯了太监跟着,后来就叫他去学别的差事了。
核桃摇头道:“宝山说自己还小,眼下也领钱粮了,要自己攒结婚的银子……”
舒舒看着核桃道:“你当是个明白人,应该也有了定夺,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核桃道:“奴才想着,宝山脑袋不好使,老是听额涅絮叨这些,心性都坏了,到时候也对不起二叔、二婶教养之恩,就想要求福晋,等他大些,能不能给他安排外放的差事,离家里远些,等到以后取了厉害媳妇,有做主的了,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