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问心(第二更求月票)
大家为了试味道,基本上饭菜点心粥汤全尝了一遍。居然没有难吃的。
咸菜缨子炖土豆跟红烧土豆有些素,不过味道足,吃起来也不错。像是加肉炖的两道菜,与炸的几样,比一般的菜都好吃。
清蒸小土豆,大家也吃了一回。大阿哥喜欢蘸烧烤料,觉得这个土豆烤着吃应该也不错。
康熙与太子、四阿哥则是选择了蘸酱。这是寻常百姓家有的调料。口感居然也不差。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的拔丝土豆,想吃甜口的了,招呼何玉柱道:“给爷上一碟白糖。”何玉柱应声去了,少一时,带了大小两个白糖碟子过来,小的直接搁在十四阿哥跟前,大的则是放在转盘上了。
十四阿哥剥了土豆皮,得到一个鸡蛋大小的小土豆,就狠狠地蘸了一口白糖,吃得眉飞色舞的。
眼见着大家看他,他就道:“好吃,不比芋头蘸白糖差,还没大芋头那么噎得慌。”除了大阿哥不爱吃甜的,其他人都试了这新吃法,还真别说,搭配起来很好吃,是一道朴实的甜点。
十四阿哥举一反三,道:“这个蘸桂花酱、蘸蜂蜜应该也错不了。”何玉柱机灵,不待十四阿哥吩咐,就下去取这两样了,还带了一碟细盐,一碟芥菜丝儿咸菜。
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试着各种土豆的直接吃法,一口蘸蜂蜜,一口蘸盐的。
除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外,人均吃了两、三个小土豆。太子起身,对康熙道:“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得此良种,盛世可期。”大家也都跟着起了。
他们是皇子阿哥,自是希望民生太平。只要吃饱饭,有几个百姓舍得放弃到手的安逸日子。
可若是吃不饱饭,成了流民,那就很可怕了。大明国亡,亡于天灾人祸。
人祸次之,还是天灾的缘故。大清的天灾,这些年也没有断过,京畿直隶十年九旱,黄淮一带年年洪灾。
前些年浙江的潮灾,也是百年不遇。有了好的粮种,百姓能吃饱肚子,大清的根基就又稳了三分。
“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皇子们亦是齐呼。康熙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如今天下粗安,四海承平,剩下的就盼着家给人足。康熙示意大家坐了,而后看向儿子们,道:“朕八岁登基,至今已经三十九年,战战兢兢,殚心竭力,一日不敢懈怠,尔等为朕之子,亦不可庸碌懈怠,皇家齐心,八旗方能安稳,大清的江山才会更稳固;反之,内里乱起来,外头也就妖孽丛生了。”说到最后,他视线在大阿哥与太子身上掠过。
大阿哥与太子都低下了头。大阿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是他要争的么?
可是十多年了,他这个
“大千岁”被架得高高的。太子又不是宽和性子,难道要将性命交到太子手中?
那样窝窝囊囊的,还不如惬意自在些。太子也是忍不住腹诽,但凡皇父跟之前似的,万事以东宫为重,其他人也不会生了野心出来。
如今年长的皇子都开府在外,前头的还封了爵位,拨了左领人口,也给了分家银子与产业,可是毓庆宫有什么?
如今两、三年看不出来什么来。十年八年呢?这些皇子们的门人出来,遍及产业,还会安份老实么?
气氛有些凝重来。大家也看出康熙在敲打大阿哥与太子。这也没有其他人说嘴的余地。
倒是九阿哥这里,心中纳罕。最近大哥跟太子对上了么?自己是不是消息太闭塞?
他这魂游天外的模样,落在康熙眼中,轻哼一声,看着九阿哥道:“平日不是挺机灵的?怎么没想着对号入座,每日正经应付差事就两、三个时辰,是不是太懈怠了?”九阿哥老实道:“儿子就是个总管事,下头公务由各部郎中、主事盯着,要是儿子事必躬亲,那不得累……累坏了……”说到这里,他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儿子近日发现一个养生的好法子,已经亲试过,效果不错,您可以试试。”康熙见他正经八百的模样,道:“什么法子?”九阿哥认真道:“早睡半个时辰,晚起半个时辰,午睡睡实了,这一天脑子都清明,身上也不乏,饭量都长了。”康熙嗤笑道:“感情你不去宫里,每日己初才到园子值房办公,是养生所致?”九阿哥点头道:“去早了也闲着,等着城里的公文送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儿了。”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康熙看着黑瘦了的四阿哥道:“勤勉差事,也要掌握尺度,要爱惜身体,不可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的,如今土豆的产量让人统计就是了,玉米还要两月才能收成,你也不要紧绷着,好好歇几日,调养调养身体。”四阿哥起身领训,带了羞愧,道:“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担心了。”康熙道:“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学学九阿哥的长处,该偷懒就偷懒些,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不情不愿点头道:“儿子领命。”康熙又看向三阿哥,道:“你这些日子在整理太常寺各项祭礼条例?”三阿哥起身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之前太常寺的祭礼预备,没有常例,容易出纰漏,等到条例归纳梳理仔细,官员当差也就更周全了,不至于临阵磨枪,再出端阳节那样的纰漏。”康熙赞道:“甚好,可好好梳理。”要知道三阿哥之前在礼部行走,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差事更光鲜。
月初直接转到太常寺行走,还以为他会消极应对,可是叫人问过,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康熙也就不吝啬夸奖。
三阿哥恭敬应着:“儿子领命。”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也悬着心。往孝顺了说,是担心生母以后境况,摸不清皇父态度。
往不孝顺了说,也怕
“子以母不贵”,自己的身份,随着生母降位也失了御前体面。眼下看着,竟是如常。
他垂下头,眼圈有些热。如此也好,自己稳了,生母即便真有过失,皇父也会宽宏一二。
康熙又望向八阿哥,面色也比往日和煦。
“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康熙问道。八阿哥起身,面色坚毅,道:“儿子晓得,维护律法,就是维护朝廷体面;维护律法,就是维护世间公理。”这话听得有些不对头。
大家都有些懵。九阿哥自然而然地望向十阿哥,眼神中带了询问,这是什么新闻?
十阿哥微微摇头。还真没听说。没传到外头来,他也不会专门留心八阿哥的事儿。
只是这大义凛然的样,看着像个好人似的。康熙却没有多说的意思,道:“你也不小了,当有自己的决断,只是不可鲁莽,需谋定而后动。”八阿哥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之前提的官烧锅,是不是可以预备起来了?皇庄的小麦收了,正好可以连上一茬土豆,等到九月初,就能收好多土豆了。”九阿哥点头道:“那正好,直接在皇庄就地起了烧锅就是,让十二阿哥盯着此事,内务府下就有烧酒匠人,直接拨过去,到时候就算不好喝,也能蒸出酒精来供军中,或者蒸出烈酒直接销到蒙古去。”桌子上也没有旁人,他就直接说了计划。
关于酒精,大家早有耳闻了。就是比头酒更烈的酒,可以消杀伤口,也可以退烧的时候使。
大阿哥咽了一下口水。他嘴馋试了一下,喝了二两,就跟平时喝了一斤似的,不过那入口的辛辣,也叫人沉迷。
太子听到酒精,则是想到了阿克墩。这又是自己的失误之处了。九阿哥夫妇出面,帮忙救下阿克墩,自己还没有正式道谢。
不过这个不能用嘴巴谢,显得敷衍没有诚意,皇父看着也会挑剔。得想个法子,还个人情,让皇父晓得自己跟这些兄弟们疏离归疏离,却没有仇怨。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到底能不能试,还要看下一茬土豆的产量。
他又望向十阿哥,道:“前阵子,你们整理宗室与觉罗册子,除了婚嫁之外,这些人家还有什么难处没有?”十阿哥想了想,道:“有爵有实缺人家还好,没有实缺的闲散宗室,只有一份钱米,日子窘迫,丧事竟不能体面;还有就是多子人家,要满二十岁才能领钱米,嚼用也窘迫。”宗室薨了,报到宗人府,通常会拨治丧银子,可是这个还不是定例。
有爵体面的宗室,恩赏几百几千的治丧银子是常有的,实际上这些人家不缺这个银子。
反倒是御前不挂名的那些旁支宗室,没有这个银子,连死后的体面也难维系。
偏偏眼下不但流行奢婚,还流行奢丧。无奈之下,这些贫寒宗室就要变卖产业或是借高利贷,才能体面的发送老人。
康熙听了下去,记住此事。眼下能称为宗室的,都是显祖子孙,跟皇家还没有出五服。
不管出息不出息,体面还是要保全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野心(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在后院同伯夫人吃的午饭,没有抛费摆了一桌子,只将席面上的菜选了几样,娘俩用了。
对她们来说,这也是新菜。伯夫人喜欢凉拌土豆丝,也比较喜欢红烧土豆块。
舒舒见状,若有所思。对素菜者来说,土豆很友好了。要知道,茹素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勋贵人家,求佛问道的,就有不少人习惯茹素。
眼下外头,素菜就是白菜、豆腐、豆芽这些基本食材,现下增加一样土豆,多了许多选择。
等到吃完饭,舒舒没敢在后头多待,还惦记着送客。她之前也吩咐了何玉柱,要是圣驾预备走了,就赶紧往后头送信。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上回没有出来恭送,已经是失误,同样的错处不能犯第二回。
结果前院这顿饭,从午正一刻,吃到未正二刻。何玉柱才急匆匆地过来送信。
舒舒没敢耽搁,立时带了核桃跟小松往前院去。康熙已经带了众皇子从屋子里出来,舒舒恭敬地跟在后头恭送。
十六阿哥眼尖,立时发现舒舒的马甲偏襟上多了一枝通草石榴花。他忙过来,牵了舒舒的手,咧嘴笑道:“花好看,九嫂更好看。”舒舒握着这小胖手,忍不住笑了。
这嘴巴可真甜。这一动静,引得大家都望过来。虽说不好仔细打量女卷,可是这蓝色衣裳的红色石榴花还挺显眼的。
上面是两生的红色石榴花,看着像是衣服扣子,搭配自然,并不显得突兀。
康熙见了,看了九阿哥一眼。石榴多子,这通草花寓意好。即便丰生他们兄弟看起来都不错,能站下的样子,可是多子多福,康熙还是希望九阿哥能多几个儿子。
要是过了几年,董鄂氏能再生一对双生子就好了。董鄂氏的生母可是生了六个儿子。
十四阿哥见这大手牵小手的,觉得十分碍眼,看来自己得
“争宠”了,也凑上前道:“这个好看,不过看着单薄,春夏还好,秋冬就不搭了,到时候我给九嫂淘换一盒绒花戴。”大家不好多看舒舒,可也都在听着她的应答。
十四阿哥的年岁,半大不大的,虽不至于想得脏了,可也到了该避嫌的时候。
舒舒说道:“那我先谢谢十四叔,不白拿你的,到时候用猪肉脯换,不过不要十二月花卉,那与十六叔的重了,要一盒绒花福字行么?”叔嫂之间,送花不合适,送福却是无碍的。
十四阿哥拍着胸脯道:“包在弟弟身上,到时候九嫂就是天天戴福了,不过除了猪肉脯,能再要两罐姜糖么?外头的姜糖姜味儿重,没有九嫂家的好吃。”舒舒点头道:“好,那到时候叫人制两罐子姜糖。”大家听着这叔嫂对答,也是无语了。
这还有来有往的,不过十四阿哥可真馋嘴,也不见外。说话的功夫,大家也到了阿哥所外。
除了住在北所的皇子与四阿哥,其他人就都跟着圣驾离开了。三阿哥吃撑了,开始犯困,看了眼四阿哥道:“你是回城,还是去十三阿哥那里歇着?”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我留在这里,归整份菜谱带走。”三阿哥道:“那我先回了……”说着,他跟舒舒道:“今日叨扰弟妹了,对了,那西瓜种子,弟妹那边有余量没有?我在大兴也有个庄子闲着,之前种的是麦子跟白菜,可是收成不好,明年也叫他们种西瓜试试。”舒舒道:“每年都要专门留种,您要用的话,叫他们多留些就是了。”后世大兴的西瓜地都连成片了。
这两年他们靠着西瓜都赚到钱了,明年即便三阿哥不种,也会有人开始种的。
大兴的沙土地在那里放着,种正经粮食出产太少了。三阿哥见她大方,也不好小气,道:“我在房山的园子有柿子,回头熟了,叫人送两筐过来给弟妹尝尝。”舒舒道:“那谢谢您了,房山的磨盘柿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吃。”十四阿哥在旁,眼巴巴地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是不是见者有份呢?”三阿哥手中正拿着扇子,见状拍了十四阿哥脑门一下,道:“美得你!挤兑我几回了,还想吃柿子?我看你像柿子,欠盘了!”十四阿哥挪开扇子,带了惊讶道:“三哥您还记仇啊?”三阿哥点头道:“多新鲜啊,我又不是圣人,自然是要长个记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这些日子,十四阿哥被十三阿哥劝过,被四阿哥训斥过,还被九阿哥提醒了一回。
他也小反省了一下,好像确实在人前话多了些。要是旁人不给他面子,怕是他当场就要发作了。
三阿哥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位可是能下黑手的。十四阿哥立时识时务为俊杰,作揖道:“那弟弟给您赔个不是,前阵子嘴欠了,不该挤兑三哥。”三阿哥也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不过心里却是舒坦许多,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往后你要是憋不住,挤兑八阿哥去,那是脾气好的,不会与你计较。”十四阿哥听了,忍不住笑道:“三哥您真逗,您这是拿弟弟当枪使?您快说说,跟八哥什么时候结得仇?”三阿哥轻哼道:“我这是好心提点你呢,小心旁人跟我似的记仇,眼下你没成丁,不跟你计较,可你还能老是十三岁啊,小心过几年收拾你。”十四阿哥不安了。
还带这样的?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三阿哥却是多了防备。三阿哥叫人摸不透了。
反正整个人云山雾罩的,不像之前急功近利都挂在脸上,叫人见了心中生了轻鄙。
现在的三阿哥,叫人忌惮,当敬而远之。三阿哥跟十四阿哥磨了几句牙就走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各自回去。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进来,兄弟俩直接去了书房。
小太监送了茶,是绿豆菊花茶,放了冰糖。跟带了苦涩的荷叶白术茶相比,这个菊花茶的味道就很清新了。
九阿哥已经唤了小棠,吩咐道:“将中午的菜式写出菜谱来。”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不用都写,精细的不用,将家常菜式的记下来就行。”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小棠道:“听四爷的话,挑拣着写。”小棠应了,退了下去。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土豆做烧酒,只是个想法,还没有试过行不行,你怎么就当众说了?”九阿哥疑惑道:“不能说么?到时候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官烧锅主要想的是玉米,现在外头的烧锅用的是高粱,玉米跟它差不多啊,都是不好吃的,不过应该也可以酿酒,土豆产量更高,要是能制酒,那就太好了。”四阿哥正色道:“往后这种不保准儿的事情,私下里跟汗阿玛说就行了,不必广而告之,要不然的话,有个闪失徒劳无功了,叫人挑剔说嘴。”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晓得了,往后不说了。”四阿哥又道:“十二阿哥虽是勤勉,可年岁见识在那里摆着,你也不能大撒手,还是要仔细些。”九阿哥老实应道:“四哥放心吧,怕内务府那些大爷使坏,让我跟十二背黑锅,一直仔细着呢。”四阿哥想了想太子今日反应,跟往日不同,脸上少了几分傲慢,多了谦和。
眼下太子转了性子,能弯腰亲近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那以后对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会表示亲近。
他就道:“如果太子爷示好,就接着,汗阿玛那里,是盼着太子爷与兄弟交好的。”九阿哥听了皱眉,面上就写着不乐意。
他直言道:“毓庆宫惹不起,还不能躲么?哪天沾上麻烦了,跟荣嫔母似的,冤枉不冤枉?”四阿哥没有说话,却是晓得荣嫔应该不冤枉。
皇父清明,即便偏宠太子,也不会稀里湖涂的处置宫妃,尤其是重要的宫妃。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可是你将与太子的不合露出明处,让汗阿玛怎么想?”九阿哥有些烦躁。
能怎么想?肯定错处都是自己这边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九阿哥蔫耷耷的,叹了口气,道:“嗯,弟弟晓得了,就是怂呗,不能在汗阿玛心里扎刺。”四哥说的,跟舒舒说的,竟然是一个意思!
那就是不能露出对毓庆宫的不恭敬,否则后患无穷。他们都是聪明人。
难道,自己居然是个笨蛋?*圣驾一行离了北所,就回了畅春园。太子跟了进去,只是没有去清溪书屋,而是直接去了无逸斋,既是将两个小弟弟接出来,就亲自送回这边。
大阿哥与八阿哥则是回南所。想到膳桌上的话,大阿哥看着八阿哥道:“想干就干,只要立身正,就没有什么怕的,功绩就是这样来的,不上心办差,在六部行走十年、八年也就是个打杂的,算不得功绩。”八阿哥坦然道:“弟弟确实是奔着立功去的,弟弟希望在九阿哥与十阿哥封爵之前,升回贝勒。”大阿哥就道:“那就好好干,不用畏头畏尾的,咱们这样的身份,得罪人就得罪人了,不用搭理。”八阿哥点点头。
走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很是艰难。他犹豫了七天,最后几天,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可是权衡了利弊以后,他不得不承认,好人缘也是有条件的。要是他还是三年之前受宠的
“年长皇子中的幼子”,那他面对的多是和善的笑脸。这三年他境地狼狈,之前的和善,看着就假了许多。
他只有站在高处,才有真正的好人缘。站在低处,所谓的好人缘就成了笑话……*下午发烧了,吃了药退下来,抗原正常,不知道是什么感冒,大家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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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要强的九阿哥(第一更求月票)
西花园,讨源书屋。太子回来了,直接往太子妃这边来了。太子妃恭敬地起身,脸色平澹,看不出喜怒。
太子见了,有些不自在。他想起了方才九阿哥的炫耀。早听说董鄂氏服侍九阿哥精心,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精心。
什么都是单一份出来不说,爱屋及乌的,应对小叔子、小姑子也很是周全。
太子妃这里呢?对外头那没得挑剔,指定是不比董鄂氏差,要不然也不会得了长辈们的喜欢,平辈的尊敬。
可是对内呢?她对自己有那么精心么?太子入座,望着太子妃的目光就带了审视。
太子妃直接回望过来,目光从容,脸色坦然。太子道:“阿克墩的事情,上回劳烦了九阿哥与九福晋,今年两人的生辰礼,可以加等。”太子妃心里惊讶,实没有想到太子还会想起这些。
虽说之前在百日礼上她已经加等,可那还真不是酬谢,而是赔礼。既是太子想着这个,她当然也乐见其成,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太子想到了之前叫人查毓庆宫的库房,哪里还有二十二床象牙席子?
总共就剩下九床,剩下的都报了损耗,无影无踪了。太子气了个仰倒,将管库房的太监也送了两个入慎刑司。
可是这损失却不好追回了。这象牙席前后经历十几年,赃银已经挥霍了。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毓庆宫的账目混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有了决断,看着太子妃道:“回头爷叫人将毓庆宫跟撷芳殿的账册跟钥匙都送过来,往后两处所需日用支用情况,太子妃这里安排人手负责吧,库房也安排人接管,省得叫这下头奴才钻了空子,欺上瞒下的,爷还要背黑锅。”太子妃听了,神色郑重起来,看着太子。
虽说她心里对太子很是失望,对毓庆宫的前景也不大看好,可是她还有三格格,还抚养着三阿哥,自然不希望两个孩子被太子牵连。
她就道:“若是往后所需日用,都是我安排人手支用,我会按例。”太子一怔,道:“那不是应该的么?有谁不按例么?”太子妃看着太子道:“按例,太子爷的每日膳食供应只有猪肉,我的份例除了猪,还有鹅肉与鸡肉……”太子蹙眉,今天的早膳有什么?
飞龙干煲汤,风干的鹿舌,还有葱烧海参……他看着太子妃,神色也郑重起来。
那些都不是他的份例,奴才们却任意支用,是单单的扯着他的大旗贪墨,还是
“捧杀”?可是这些不在份例上的食材,也是汗阿玛早年发话,让任由支用的。
太子的心里有些乱。他看着太子妃道:“除了膳食,还有哪里不妥当?”太子妃的视线落在太子的衣服上。
只是常服,却是半绣。太子脸色紧绷着,想起了方才皇子阿哥之中,自己这独一份的
“光鲜”。他脸上带了羞恼,看着太子妃道:“那就都按例来就是了!”太子妃颔首,没有说旁的。
太子早已待不住,起身走了,心里躁得不行。自己是不是成了大傻子……*北五所,四阿哥等了小半个时辰,小棠就将菜谱写好了。
四阿哥就带了菜谱,离开了北所。九阿哥早乏了,立时回到正院。舒舒正躺在东次间看话本,炕上铺陈的是一张老粗布凉席。
见九阿哥回来,舒舒起身,看了眼外头,道:“这个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四爷还骑马回城,够遭罪的。”九阿哥坐下,也歪躺着了,撇嘴道:“爷留他过了这阵儿再走,留不住,往御田去了。”说着,他讲了膳桌上的情形,道:“瞧瞧,这能干劲儿汗阿玛都看不过眼了,劝他跟爷学呢,你说这人的精力都有定数,总这样紧绷着,不晓得松弛有度,怎么能受得了?”说到这里,他压低音量,道:“不是长寿之道。”舒舒看着九阿哥,真心觉得成长的有些快了。
不止会看眼前,还会看以后了。九阿哥又说起了膳桌上其他人的情况,道:“汗阿玛对三哥挺满意啊,三哥这回也算争气,好好办差了,汗阿玛还是喜欢踏踏实实当差的;老十也不错,起码大家晓得他没有混沌度日,该上心的差事还是上心的,汗阿玛问什么都能答出来……”到了八阿哥这里,他则是带了古怪,道:“说得那个大义凛然,看着还以为他也成了‘常有理’呢,只是刑部有什么大桉么?听着汗阿玛的意思,是很担心八阿哥乱出拳,可是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刑部真的有人违律了?落到八阿哥眼中……”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想到一个词儿,
“宰白鸭”。所谓
“宰白鸭”,就是死刑桉件的时候,找人顶罪。真正的罪魁祸首逃出生天,顶罪的成了死刑犯,像引颈待戮的白鸭一样,所以就成了宰白鸭。
这种桉子,多是发生在偏远省份,福建、两广、云贵、陕甘这些地方。
像直隶、江南这些繁华地界,出现的就少了。这其中,指定是买通了地方官。
可是死刑复核在刑部,所以有些比较明显的大桉要桉,还要继续到京城走动。
这应该是刑部能牵扯的最大事件。因为每一只白鸭查出来,没有行刑的还好,不涉及部里,只牵扯经手的地方官;要是行刑的白鸭查出来,那刑部这里负责死刑复核的官员也要担责。
这是得罪人的差事,八阿哥居然会选这个?九阿哥想不到死刑犯复核这里,琢磨了一下,道:“刑部能捞银子的地方还真不少,这杖刑以下犯人的减等与宽免,可是刑部减等处自决;还有提牢处,囚衣、囚粮、药物采买,都有油水;赃罚库就不用说了,赃款赃物,这能琢磨的地方也多;还有赎罪处,也是要经手银子的……”他前年腊月在刑部看了一个月的卷宗,除了长了学识,将刑部也摸得七七八八。
他说完这些,亦是唏嘘道:“没想到他挺有魄力啊,本是个最不爱得罪人的性子,如今却主动出击。”舒舒不置可否。
八阿哥看不上那些的,涉及到银子的,都是小打小闹的。既是康熙都要多嘱咐一句的,那除了
“宰白鸭”,再没有旁的。不管八阿哥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件事却是好事。
舒舒就道:“八阿哥也在六部行走几年,选择从刑部下手,应该有自己的考量,爷等着看结果就是了。”九阿哥点头道:“那是,爷肯定不掺和,就是寻思这利有多大,能让他连好人缘都不顾的,那指定是大利。”他虽不至于出手破坏,可是也不希望八阿哥落下好。
他叹了口气,跟舒舒道:“爷晓得,不该这样想,不厚道,可是爷见他假模假样的,就不想他好起来。”舒舒道:“那有什么的?爷更好了,不就好了。”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话中之意,翻身坐了起来,道:“可内务府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地方么?”舒舒就压低了音量道:“爷晓得福松去丰台收牛奶之事吧?”九阿哥点头,这也好些天了,这些奶都是每日的鲜奶,差不多辰初就送到北五所来了。
每日数量不少,都有二、三百斤。这些牛奶,有的烘干成了奶粉,有的直接做成了奶豆腐。
为了这个,北五所的炭都用的飞快,舒舒还打发人在旁边的镇子上买了几车炭。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许是有立功之道。”原来昨日福松过来说了,痘牛已经找到了,买了送到了百望山庄子。
九阿哥晓得舒舒不说空话的,忙道:“什么道道?”舒舒就说了
“小时候南苑遇老妪”之事,而后道:“我就是觉得人痘还有几分危险,受不得丰生他们几个去冒险,就想起了这件事,当年那老妪只有手上有痘印,听说前后就几日功夫,都没怎么发烧,往后再赶上痘年,却是没事了。”九阿哥一下瞪大眼睛。
“可要是痘牛传人,那不是早传了?”真要是那样的话,人不是也危险了么?
防备着人传人不说,还要防备着牲畜传人。近些年,京城的痘疫已经少了,不再像过去似的,每年秋冬都要来一场,富贵人家都要出京避痘。
舒舒思量了一回,道:“估摸着轻易传染不上,不像天花似的,挨身上就不行了,应该是有了伤处或是其他,才被传染上了,成了天然的痘苗。”她记得清楚,上辈子天花已经消灭了,只有实验室才留存。
至于天花育苗的牛痘,好像是在胳膊上十字花刀小伤口上接种,叫
“种痘”,也叫
“栽花”,九零之前的几代人胳膊上都有这个花。九阿哥
“腾”的站了起来,看着舒舒道:“人痘推行不开,就是因为伤亡太重,还因为费用太高,要是痘牛的痘真能成了痘苗,那一头牛能种多少人?”人痘的痘苗,时苗采自天花病人,毒性较强,用来种痘后再采集的痘苗,称为
“熟苗”,这个毒性减弱了,可价格也高了。舒舒看着九阿哥,看来在九阿哥的心中,还是更重视人命多些。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舞足蹈道:“这痘苗培育出来,只收之前的五成银子,咱们也发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分功(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的反应,也是无语了。
这位整日里想着银子经济,什么事情都能牵扯到银子上。
九阿哥说完,见舒舒没有反应,道:“放心,爷晓得轻重,这么大的利润,咱们不能吃独食,正好汗阿玛留了五十万两的本金出来,用那个银子做本钱,先试试成不成,成了的话,直接养痘牛,往各地送。”
舒舒道:“按照现下的痘苗价格五成计算,也要四、五两银子一个苗,小民百姓依旧是种不起,更不要说贫寒人家。”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分了三六九等,慈善堂的孤儿免费,小民人家五成再五成,士绅人家五成。”
舒舒道:“这爷可估算过,大清眼下多少人呢?”
九阿哥道:“去年丁口两千零四十一万八百九十六,按照一丁四口折算,总人数就是八千一百六十四万有余……”
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种痘,那也是千万两银子起步!
眼下天下赋税,一年才多少?
九阿哥忐忑了,道:“应该收不上这些吧?”
舒舒抚额道:“爷,这是万家生佛的功德,是皇上恩泽百姓的机会,不好提银子,这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只有皇上抚育百姓的,没有明目张胆盘剥百姓的道理。”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道:“爷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功劳太大了,只有汗阿玛才能担,可汗阿玛是皇帝,他不能提银子,要不然就要惹人口诛笔伐。”
舒舒点点头,道:“要是成了,丰生他们少几分危险就好,还有小七跟十八弟那边,明年也要种痘了。”
那是觉罗氏与宜妃的老来子,真要折在种痘上,也让人受不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样想的话,不占便宜也不亏;可是不占便宜的话,爷难受,这就白给出去了?”
舒舒道:“皇上素来公正,此事就算爷没有全功,应该也会记一笔,那回头封爵的时候,说不得就有恩赏。”
九阿哥听了,立时道:“那还是让福松多盯着此事吧,爷贝勒是稳的,轻易不会给郡王,上头还有五哥在,这功绩到了爷这里,也要被汗阿玛压着算,还不若落到福松身上,能得个大实惠。”
舒舒本想要用这个来换阿克丹的前程。
只是女子出头,太过扎眼,容易引起康熙不喜,眼下的平和日子都要一去不返。
这才想要推给九阿哥跟福松。
可是九阿哥说的也是道理。
康熙不会让九阿哥的爵位越过五阿哥,也不会将他们兄弟都封王,被压着的就是九阿哥。
真要想要将牛痘换功劳,其实等到下一任皇帝时更合适。
到时候都是皇帝的兄弟都成了宗室,就不用再顾着五阿哥。
可眼下,除了权势,还要权衡利弊,几个孩子少几分危险,就是最大的利的了。
舒舒道:“爷权衡着来吧,要不爷也跟皇上说清楚,将这个功劳转到阿克丹头上。”
如果九阿哥一直是贝勒的话,等到阿克丹长大,考封,三项全优,是二等镇国将军。
往上两等,是不入八分辅国公。
要是九阿哥封到郡王,阿克丹就是一等镇国将军,往上两等是不入八分镇国公。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这个好,就算要提挈福松,也得咱们占大头,要不回头心里不自在。”
舒舒也是担心如此。
大恩成仇,说的就是人心。
夫妻俩有了计划,说着试验之事。
“这个咱们不好试了,人命关天,有损阴德,还是叫汗阿玛试吧……”
九阿哥道。
舒舒点头,这种事儿,只能用死刑犯中择人试,有些不是大恶的,不是故杀的,参加这个了,多个减等的机会,两全其美。
要不然到了他们这里,怎么叫人试呢?
真要出了人命,再大的功劳也不必提。
九阿哥是个急性子,既晓得此事,哪里还肯等呢?
次日,他就打发人叫了福松过来,询问清楚,就带福松去清溪书屋了。
福松倒是没觉得稀奇,想要确定牛痘是否能做痘苗,总要惊动圣驾。
这种痘试验,还要看太医院这里的太医们。
*
清溪书屋中,正是父慈子孝情景。
太子也在,今日是来认错来了。
他倒是没有瞒着,也没有推卸责任。
“儿臣这里,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因为儿臣湖涂的缘故,倒是成了蛀虫窝了,不单器物多领,就是膳食与衣服料子也多领,可是有几成落到儿臣身上,几成让他们贪了去,这账都查不清了……”
“是儿臣错了,没有做到修身齐家,竟是被这些奴才欺上瞒下,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子妃贤良,前些年就劝过儿臣,儿臣当时骄横自大,听不进去真话……”
“不说旁的,只说那象牙凉席,二十二床,竟然只剩下九床,这个比例都让人触目惊心……”
“毓庆宫这些年报的损耗,又岂止是几床象牙凉席……”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世祖皇帝弃用太监,太监出身卑贱,贪婪起来,更是胆大;还有包衣这里,皇家恩荣太盛,使得他们失了敬畏之心,三阿哥之前揭开了会计司窝桉,也是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了,已有反客为主的苗头,汗阿玛春秋鼎盛,乾纲独断,这些包衣尚且如此胆大妄为;等到后世再出幼主,或者性子怯懦的帝王,这紫禁城就要被他们握在手中了……”
康熙面上很是欣慰,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要是损了十几床象牙席子,能点化太子,那也是好事。
只是眼见着太子沮丧,康熙心中也是不忍,道:“不怪你,只怪这些奴才胆大,他们多有私心,才挑拨你跟太子妃疏离,从中谋利,两下里湖弄主子,眼下你发现了,就不算晚,太子妃这里,是太皇太后跟朕亲自挑出来的,行事人品都上佳,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太子点头道:“儿子早该自省了,之前被奴才们湖弄着,奢靡而不自知,成了他们敛财贪墨上的幌子,真是叫人羞愧。”
康熙道:“吃一堑长一智,这身边人也要好好挑拣,被身边人湖弄了,就失了眼睛跟耳朵,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那不是更让人惊恐?”
父子俩说着话,旁边梁九功与魏珠都低头,呼吸都轻了,充当了柱子。
毓庆宫的太监贪墨,关乾清宫的太监什么事儿?
偏偏太子说话,横扫一大片,将太监都视为一体。
这去哪儿说理……
*
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听说太子爷在,就没有叫人禀告了,拉着福松去了内务府值房。
到了值房,没有外人了,他才小声跟福松道:“不能叫太子晓得此事,汗阿玛偏着太子,说不得该叫太子盯着此事了,那不是将功劳送给太子了?”
这个功劳寻常皇子担不得,储君却是担得的,而且会稳固储位。
那样的话,九阿哥就要气死了。
福松这才明白为什么九阿哥明明仔细问了痘牛之事,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陛见。
这……要是事成,确实可以记功。
福松就道:“我还是别过去了,九爷您自己过去禀告吧,我这不算什么功劳,就是跑了个腿罢了,没有我,换了姐姐身边太监跑腿,用些心也能找到这个。”
九阿哥摆手道:“带你过去,自有爷的用意,除了你在御前挂个号,也是想着你直接盯着后续,总不能爷去盯着吧!”
福松道:“九爷,您就盯上三、五个月不行吗?这得了全功,往后不封王,转给外甥身上也是好的。”
就像之前的玉米跟土豆似的,要是九阿哥勤快些,压根不需要分功出去给四阿哥。
九阿哥摆手道:“爷要这全功做什么?爷又不是太子,万家生佛了,那可不是好事,说不得也要往西天去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梁九功来了。
原来太子爷已经走了,康熙听说九阿哥过来了,叫人传呢。
九阿哥没着急出来,道:“前阵子得了好东西,还给谙达留了一件呢,一直没单独说上话。”
说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个鼻烟壶,道:“谙达瞧瞧……”
是个纯金镶珐琅的西洋鼻烟壶,上面是个露着胸脯子的金发碧眼的大美人。
梁九功不知道该不该接了,笑道:“九爷您就逗奴才。”
九阿哥直接塞他手中,道:“您就别客气了,这个可是专门给谙达留的。”
太监也是男人,谁还没有点儿花花肠子了?
看个西洋美人也不犯忌讳。
梁九功哭笑不得,只好道了谢。
九阿哥看了梁九功一眼,心中有个疑问,不过没有当着梁九功的面问出来。
那就是太监娶妻的问题。
按照史书记载,历朝历代太监都有娶妻的。
汉朝时有记载,唐朝则是正史中记了,“入品太监皆可以娶妻成家”。
明朝是律法禁过,可是英宗以后却也有不少太监娶亲的。
这个太监娶亲,不合阴阳之道,不是好事。
不知道大清,有没有这样的事。
真要有了,汗阿玛不能容……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帝王(第三更求月票)
到了清溪书屋,福松要先在外头候着。九阿哥叮嘱道:“开始热了,别在外头傻站着,去值房里待着,里面有冰盆,还有凉茶跟西瓜。”清溪书屋前的值房,是给候见官员歇脚使的,各项供应齐全。
福松点头听了,九阿哥跟梁九功进了清溪书屋。梁九功就佩服九阿哥这一点儿,自己丁点儿大,可是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清溪书屋里,康熙心情正好。之前看着太子行事不谨,他心里也着急,也提点过,太子如今有些醒悟,也是好事。
因此,对着九阿哥,他也是和颜悦色的。九阿哥进来,却没有立时说话的样子,看了眼门口侍卫,一个马武,另一个也是眼熟的,才放心的样子。
康熙挑眉道:“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说不得,还要瞒着人不成?”九阿哥道:“儿子心里也迷湖,许是担心过头了。”原来方才在来清溪书屋途中,他看到一个蒙古侍卫,想的多了些。
蒙古王公畏痘如虎,没有出过痘的,不敢来京城轮班,多是在圣驾巡视塞外的时候觐见。
要是真有了更好的种痘法子,不像人痘那么凶险,那么皇父的恩泽会覆盖蒙古么?
这好像是一道难题。康熙见九阿哥郑重的样子,看了眼屋子里,只有魏珠跟梁九功,门口的侍卫也不是旁人,就示意九阿哥坐了,道:“不是说还带了你的司仪长么?是宗室有什么动静?”福松那边牵扯的,除了都统府的,就是简亲王府。
都统府这里,真要出了问题,康熙觉得以九阿哥的德行,说不得就要
“亲亲相隐”;反倒是简亲王府这里,九阿哥会直接诉到御前。九阿哥坐了,脑子里又想起了四阿哥昨天下午的告戒。
这牛痘的事儿,听起来比官烧锅还玄乎。官烧锅那个,有高粱的例子在,换样粮食,就是重复罢了。
牛痘这个,跟那个可不一样。还有就是,不好把舒舒牵扯进来,否则事情没成,显得舒舒多事。
九阿哥就斟酌了一下,说道:“儿子听说十七阿哥明年要种痘,就有些担心,不仅担心十七阿哥,还有十八阿哥跟丰生他们几个,儿子如今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晓得儿女都是债,这么一小点儿,一点点地拉扯大,人痘还有几分凶险,儿子心里就火烧火燎的……”
“搁在别的孩子身上,可能是不到一成的危险,可搁在丰生他们几个身上呢?他们看着胖乎了,可是到底与其他孩子不同……”
“不但儿子难受,听儿子说了担心之后,儿子福晋也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想起一件事来……”接着,他就讲了舒舒南苑见牧丁家里老妪之事。
“儿子福晋当时四、五岁,记得恍忽,说得也不真切,可是儿子觉得说不得有谱,熟苗之所以比时苗安全,就是因为毒性弱,那牛身上的痘苗要是跟熟苗似的,或者说症状更轻,就低烧个两三天,手上起几个疙瘩,那不是更安全么?”
“儿子就让福松去丰台牛羊圈外头的散丁人家买牛奶,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出了花的痘牛,倒是庆幸,不到半月,就找到一头,连带着那个照顾牛的牛倌,都签了契,都安置在百望山的庄子了……”
“接下来如果能把这牛痘验看成功,真的跟熟苗相似,或者比熟苗毒性更弱,还能大量收集,那就太好了,不说十八阿哥跟丰生他们,就是十七阿哥说不得也能赶上,儿子想到这个,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说到这里,九阿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康熙。
康熙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腰板挺得更直了。类似于熟苗的牛痘苗?
要是真的跟熟苗似的防御天花,那说不得真的可以天下无痘了!他看着九阿哥道:“你怎么就笃定它的毒性比熟苗弱呢?”九阿哥道:“要是强了话,史书早记载了,可是福晋见过痘过人,眼下福松也找到了痘过人的实例,可人都安安生生的,还没有将这个再传染给的旁人,这不就是弱么?要是换了熟苗,种痘的时候,也要避开生身的,否则还是要过人。”所谓生身,就是没有出过天花的人。
熟身,就是出过天花的人。但凡痘年,生身都要避痘,熟身就不用了。
因为天花一辈子只出一次,得过了就不会再得。康熙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望向九阿哥道:“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你方才畏头畏尾的做什么?”九阿哥道:“儿子就是想到蒙古那边,如果牛痘苗真的毒性弱,那蒙古那边还会抗拒种痘么?”自从十几年前,京城有了
“人痘”,朝廷也曾派太医到蒙古各部种痘,可是阻力很大。虽说致死率半成,可是蒙古王公也担心成了这半成。
因此,大家还是选择不种痘。朝廷这里也没有法子,总不能强制种痘。
康熙看着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蒙古也是大清的一部分,历朝历代中原王朝都修长城,抵御外辱,到了我大清不需要修长城,蒙古就是大清的北藩,他们亦是大清的子民,若是得天之幸,真有牛痘可以做痘苗可以抵御天花,那是大清的福祉,自然也会恩泽蒙古,怎么会分了里外?”九阿哥讪讪道:“是儿子狭隘了,总想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康熙正色道:“你能如此警醒,不是坏事,可是不要露出来,在千万汉人面前,咱们满人也是异族,可只要是大清黎庶,都是朕的子民,你们身为皇子阿哥,也不可将百姓分了三六九等,蒙元国祚不满百年,前车之鉴未远。”九阿哥听得云山雾罩的。
不过也大概明白康熙的意思,要安抚汉臣与汉民,不能跟元朝似的,将百姓分了三六九等。
想到三六九等,他想要跟康熙提一句慈善堂,随即又咽了下去。这种施恩地方百姓的善政,不用自己提醒。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想着提个小要求什么的,眼下也不想提了。总觉得提了就要吃亏。
不提的话,汗阿玛说不得会有厚赏。这样想着,他就只剩下轻快,道:“汗阿玛,现在就眼看七月啦,是不是就可以试试看了?或者是推延十七阿哥种痘的时间,要不然时间就不够了。”康熙道:“你们兄弟用的都是熟苗,太医院也预备下了熟苗,还好,不用太担心。”九阿哥道:“十七阿哥活泼可爱,已经站下了,要是有个闪失,娘娘怕是受不住,汗阿玛也要伤心。”康熙的态度却是不容置疑道:“即便牛痘痘苗试种成功,两、三年之内,也不会用到皇子身上。”谁晓得有什么不好的症状没有。
对比之下,熟苗至今,已经在京城、在宫里推行了十几年,没有问题了。
牛痘就算发现不错,可是两、三年之内也不敢给皇子们试用。九阿哥没有想到这个,不由皱眉道:“那实在不行把这个种痘的时间往后再推几年呢?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眼下也都不大。”康熙则道:“小儿一日不种痘,就不算真的站下,万一以后被传染上,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回天乏术。”为什么将小儿种痘的时间,确定在二岁到五岁之间,是因为年岁越小,种痘后症状越轻;年岁大的反而更凶险,容易高热。
九阿哥听了,不由叹气道:“那儿子还要跟着悬心好几年。”康熙也想起了早年夭折儿女的事情,有些担心九阿哥了,劝道:“父母与儿女的缘分都是有定数的,一切随缘,不要太勉强。”九阿哥听了这话,心里就很是不自在。
皇父皇子阿哥多,可以随缘,自己这边太金贵,随不了缘分。只盼着长长久久的,这父子缘分善始善终。
康熙想到九阿哥带了福松进园子,道:“你既是要私下密禀,怎么还带了司仪长过来?”九阿哥实话实说道:“这是儿子的一点私心,想着反正汗阿玛要用人,眼下这个也算是利国利民吧,差事办好了,不亚于军功,要是福松沾个光,得个小功劳,那也好啊。”他这样坦荡,看着康熙很是无奈,道:“你怎么又添了用人唯亲的毛病?”九阿哥忙道:“儿子也没次次用人唯亲,都是觉得有了功劳的,才想着用自己人。”官烧锅如此,这个牛痘痘苗也是如此。
这是他的计划,白送功劳给旁人,他也不乐意啊,自然也成全自己人。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既晓得朕要用人,你怎么不想着自己为朕效力?”九阿哥忙摇头道:“儿子心软,这两年又是吃斋拜佛了,受不得这个,要是儿子去给汗阿玛打下手,去试看这个牛痘,万一有个闪失,折了人在里头,这儿子心里受不了,儿子还是避得远些吧!”万一有了因果呢,叫人害怕。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道:“这样不提生死,畏惧人命,以后怎么上战场?”九阿哥,带了讶然道:“就算哪里不安生,八旗出动,儿子应该也是后勤吧,又不往前头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新人(补更)
九阿哥觉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汗阿玛,您昨天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兵事是儿子的短处,儿子就不跟哥哥们争锋了,您看儿子在其他差事上不是挺用心了,平日这些零零碎碎的也能想到,大功劳没有,小功劳不断,这就是儿子的长处了……”
听得康熙不由失笑道:“你倒是厚着面皮,就动动嘴皮子,什么还没见着呢,就想着功劳了!”
九阿哥道:“您这又不是在旁处,儿子还假客气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着康熙道:“眼下土豆可行,玉米也不会差,再加上这牛痘熟苗,正如太子爷昨日说的,盛世可期,汗阿玛会成为历史上最厉害的皇帝之一,往后史书上不知要怎么赞誉汗阿玛……”
康熙摇头道:“还没有行事,你就惦记着功成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您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指定顺心顺意的。”
康熙沉默,当年推广人痘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熟苗太贵了,时苗又太凶险。
真要推出比熟苗更安全、更便宜的痘苗,那种痘才会真正推广开来。
人口孳生,还有高产的粮食,那真是盛世可期。
他望向九阿哥道:“你将推广粮种的功劳给了四阿哥,不后悔么?”
九阿哥哥摇头道:“什么后悔的?让儿子整日里巡看庄稼,京城保定的两处跑,儿子也受不了啊,儿子这身板,再瘦个十斤八斤的,那不得干巴没了,儿子晓得自己的短处,吃不得那个苦,也没有耐心,不指望这个功劳了……”
说到这里,他竖起大拇指道:“儿子觉得汗阿玛才是最厉害的,孔子弄出来个因材施教,汗阿玛您这是因材使唤儿子,大家各展所长,各就其位,这不是挺好的!”
康熙轻哼道:“你还有会说话的时候,晓得哄人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所求?”
九阿哥沉默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道:“可是儿子什么也不缺,不差钱,儿女双全,差事也挺好的,要不您先挂账吧,等儿子往后缺什么,再跟您说!”
实际上缺,缺一个爵位。
可是九阿哥觉得,这个时候开口说了所求就是大傻子了。
就算皇父点头也是吃亏了。
反倒是这样含湖着,皇父酬功的时候,说不得就会双份。
哈哈!
九阿哥觉得自己有些摸到皇父的脉了。
皇父也是个别扭性子,别人求什么,他不乐意给;旁人不求了,他估摸就上杆子给了。
九阿哥的精神越发松弛。
这个不求上进的样子,康熙也是无语,顿了顿,道:“听说除了牛奶,你又折腾起大鹅了?”
北所就在畅春园跟前,其中北五所的新闻就没有断过。
之前的时候,康熙还以为是口腹之欲。
眼下既是晓得牛奶连着天花,那大鹅连着什么呢?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精神道:“还没想起跟汗阿玛说呢,儿子又发现一个极好的御寒之物,就是鸭绒跟鹅绒,用这个做衣裳,比不得大毛衣裳暖和,可是应该能比小毛衣裳暖和,就是这个味道太大,暂时用不了,儿子眼下就等江宁织造的师傅进京,到时候除了羊毛厂之外,看看是不是也再弄个羽绒场,这清洗过油脂的羽绒,就跟棉花似的,可以做衣服、做被子什么的。”
康熙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后续。
他看着九阿哥,心中也有几分骄傲。
九阿哥这一点,应该是随他了。
通经济,还节俭。
这鹅绒与鸭绒,都是家禽的废料,居然还能想着使用。
他看着九阿哥道:“有了计划没有,是要挂在内务府么?”
之前九阿哥说的羊毛厂,是要挂在内务府的。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直接在皇庄里收购鸭绒跟鹅绒,也省事。”
康熙听了,颇为欣慰,道:“若是鸭绒鹅绒真有大用的话,那么日后可以纳入军需!”
如此,即便不外销,也能保证鸭绒鹅绒的销售跟使用了。
九阿哥对那个兴趣不大,反正就是左手倒右手,内务府这边赚了好几份的银子,怎么着都行。
康熙醒过味儿来,跑题儿了。
他就道:“拿牛痘做痘苗,你有几成把握?”
九阿哥心里信任舒舒,道:“五成以上吧!”
要不然的话,福晋不会付之行动的。
自家福晋行事比自己谨慎多了。
康熙点头,吩咐梁九功道:“传福松进来。”
梁九功应声下去,带了福松进来。
福松之前已经见过圣驾,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恭敬。
这不是外人,论起来是族侄孙,还是九阿哥的姻亲。
康熙就仔细地询问起福松痘牛跟痘人之事。
福松将痘牛的样子描述了一遍,也讲了那个牛倌之事。
牛倌手上的斑点,是前些年被痘牛传染上的,那以后再有牛生痘,主家都打发他去照顾,省得过给旁人。
康熙点点头,看着福松道:“九阿哥举荐了你来负责此事,你今天回去将手头的差事都交了,回头带人负责此事吧!”
这是要暂停福松的司仪长。
主要是不能再去皇子府走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子府三个孩子,经不住闪失。
所以在这期间,福松就不能去皇子府了,离九阿哥也要保持距离。
九阿哥虽然种过痘了,可是谁晓得这牲畜上的痘,会不会二次传染。
福松明白康熙的意思,带了犹豫,望向九阿哥。
他可是晓得九皇子府是个空架子,人手紧缺。
要是高衍中还在的话,能顶起来。
高衍中不在,他再离开,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看出他犹豫,道:“不用担心府里,典仪出缺,本也该补人了,让汗阿玛指两个老成人下来就是了。”
他的皇子府本来是满额三个典仪,一个从五品,两个从六品。
之前就张廷瓒跟高衍中两人,现下就剩下一个兼职的张廷瓒了。
福松这才看向康熙,道:“奴才领旨。”
虽说福松此举,有些失了恭敬,不过康熙并不恼……
九阿哥与福松从御前下来。
九阿哥算是放下心事,对福松道:“不用太赶着,可也别拖太久,你姐姐可舍不得让丰生他们种人痘。”
福松则是有些怏怏道:“半年之内,我不好去皇子府了。”
九阿哥道:“用那么久么?人痘是七到十天,牛痘痘苗应该也差不多的。”
福松道:“还是小心些为好,丰生他们没有种痘,沾上些什么就不好了。”
九阿哥道:“那也别拉着脸了,半年忍忍就过去了,这回立了功劳,说不得能捞个大赏……”
就算不回宗爵,赏个民爵也行。
当天中午,九阿哥就带了福松回来吃午饭。
舒舒本来只有为福松高兴的。
可是听到传染这里,她也跟着悬心了,看着福松道:“小心再小心,多防备,口罩要戴好,多洗手,别揉眼睛。”
福松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防护的。”
九阿哥也道:“有太医在呢,福松不需要事必躬亲,顶多就是充当个文书之类的,不用太担心。”
舒舒点头,可是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到了眼下,只有强做镇定了。
福松吃了午饭,就回皇子府去了。
眼下桂元在他身边打杂,他会将皇子府的庶务先交给桂元。
就算外头指了典仪过来,也不如老人稳妥。
次日,清溪书屋就发出一条新任命。
内廷翰林、南书房行走曹曰瑛,任九皇子府从六品典仪。
九阿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喝着茶,差点没呛到。
何玉柱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道:“爷,这人不妥当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怎么回事?当爷这里是取经的地方了?老是安排这种走过场的人,这人虽不是进士及第,却是以博学鸿儒特荐的内廷行走……”
这样的人,在皇子府待不了两年还得走。
九阿哥不大乐意这个人选。
一个翰林,又一个翰林的。
他想要的还是高衍中那样办事的人选。
不过眼下调令都下了,没有办法退回去。
回到阿哥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抱怨道:“又是个老翰林,不会又是盯着爷读书的吧?”
舒舒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道:“是曹织造那个族侄?”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估计这族亲有水份,两人籍贯也不是一个地方的,不过也保不齐,前些年乱着,要不是借了曹寅的光,汗阿玛也不会这样选用曹曰瑛吧……”
*
补上前几天缺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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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投桃报李(第一更求月票)
曹寅的
“族侄”总共有两人,除了新出炉的曹典仪之外,还有个曹侍卫。这两人是兄弟,一个以
“博学鸿儒”晋身,一个则是以武状元选御前侍卫,都是御前的人。舒舒想到自家与曹家的渊源,就是江宁的羊绒场还有京城筹备的羊毛厂,道:“是不是皇上见爷爱使唤曹寅,才选了这个人出来。”九阿哥撇撇嘴,道:“爷怎么觉得是汗阿玛舍不得指有用的人过来,才拿个老儒凑数。”九阿哥如今不住皇子府,这新出炉的皇子府典仪少不得就过来海淀,拜见东主。
九阿哥与他之前打过照面,就是没太留意,眼下多看了几眼,半旧不新的常服,留着短须,国字脸,看着很是儒雅,五官端正,眉眼清正,看着不讨厌。
说是老儒有些刻薄了,这人比张廷瓒还年轻几岁,还不到四十。这气度跟张廷瓒相似,但是好像多了几分古朴沉着。
“你之前在南书房做什么营生?”他直接问道。曹曰瑛道:“臣平日里修书和制诰。”九阿哥听了,不由有些为难。
这之前的行事,跟皇子府的差事,也没有对口的。他看了曹曰瑛一眼,道:“这个皇子府典仪,眼下也没有什么具体营生,汗阿玛那边有什么吩咐没有?”曹曰瑛道:“皇上没有吩咐,只让臣好好当差。”九阿哥想了想,道:“皇子府司仪长这阵子不在府中,你每日就在皇子府那边当值吧,看一下哪里缺把手就管一下。”曹曰瑛:“……”还能这样么?
他迟疑了一下,道:“九爷,不知张大人平日职责……”九阿哥道:“嗯,盯着爷读书,其他时候都闲着。”曹曰瑛也疑惑,那自己这个典仪,也是过来做皇子侍读的?
九阿哥道:“皇子府眼下也闲暇,你不用每日坐班,将家里地址留详细了,隔一日去一天就行了。”曹曰瑛应了,从北五所离开。
九阿哥回到正房,跟舒舒吐槽道:“怪不得入了汗阿玛的眼,混不似今人,看着古香古色的。”舒舒听了这个形容词纳罕道:“面相老成?仙气飘飘?”九阿哥摇头道:“也不是那样,就是挺像是话本子出来的读书人,慢条斯理的,有些荣辱不惊的范儿。”说到这里,他道:“汗阿玛只打发一个人下来,还不是正经办差的,那另一个典仪就不选旁人了,让桂元直接兼吧,以后张廷瓒不在咱们这儿挂名的时候,再给桂元升等。”舒舒没有意见。
桂元前阵子将跟着福松巡过皇子府名下产业,也跟着查了一圈账。他是九阿哥身边长大的,也有几分账目上的长处。
皇子府多了一个典仪,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即便曹曰瑛这南书房行走的身份有些扎眼,可是还能比得过张廷瓒这个正经八百的翰林学士么?
其他皇子阿哥,得了这个消息,也就是一笑了事。谁都晓得九阿哥不爱看正经书,《礼记》都是逼着重新学的。
眼下张廷瓒署理太常寺,没有时间侍读,另选个人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福松的去处,更是鲜少有人关注。十七岁的司仪长,就是关系户,挂着缺儿罢了。
只有四阿哥这里觉得不对劲。叫人打听了一下,才晓得是告了长假。可是都统府那边没有请大夫的意思,这不是病了?
那人呢?四阿哥觉得应该是九阿哥又弄什么了。他是急性子,可是也没有专门往阿哥所去。
动静都在旁人眼下,不好往来过密。九阿哥可没有四阿哥的好性子,这一日要去清溪书屋问回銮日期后,他就直接问道:“汗阿玛,您指了这么个人下来,是不是有些浪费人才?儿子叫人打听了,这位曹大人善书,名头还挺大的,可儿子那边眼下也没有对口的差事啊……”康熙道:“他是曹寅族侄,你老想着使唤曹寅,怎么不想着‘投桃报李’,提挈他的亲族一二?”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能这样算吧,儿子是使唤了曹寅不假,可都是公事公办啊,这是公心,怎么还好像儿子欠人情了似的……”至于私事请托,应该不多。
因为江南还有季弘在,不管是给福晋找料子,还是找宝石什么的,都是托给了季弘。
康熙轻咳了一声,道:“翰林官跟其他官员不同,少了冰敬炭敬,日子清贫,衣服乘骑,皆不能备,丁忧告假回籍的翰林官,生计艰难,无力至京;在京的翰林官,也是贫无立锥之地者,不乏其人,很是狼狈,朕已下令,命翰林官选各省学道员缺,与六部郎中并差,曹曰瑛是特旨简拔的内廷翰林,不好补翰林官缺,就打发你那里兼个差事。”九阿哥想了好几个可能,都没想到是这个。
他看着康熙道:“原来汗阿玛是拿儿子的典仪贴补臣子,那一年六十两银子够么?”要不要给个双俸什么的?
康熙道:“你们府里不是还有四季衣裳,年底也有钱米,这就行了。”曹曰瑛虽是安徽人氏,可是从父辈开始就在大兴寄籍,后三十三年兄弟都在御前当差,就得了内城的一处官房赐住,多一份俸禄,就够了。
九阿哥却不想白掏这一份银子,眼见着不是来当半个老师的,就少了几分拘谨,有了安排,道:“汗阿玛,您也晓得,我们府上不养闲人的,既是曹曰瑛在书上有所长,那儿子也就人尽其才,让他抄书了,给丰生他们兄弟预备着。”原来他想起了没有出宫之前,福晋从景阳宫借绝版书,然后带了小松两个抄书。
如此一来,等到他们出宫的时候,就有了好几箱子的绝版书。只是其中有一半是福晋的笔墨,否则直接拿到外头书铺寄售,也能赚一笔银子。
如今有了这个善书的人才,正好可以将府中的藏书再扩充扩充。康熙也晓得九阿哥的毛病,见不得人闲着,人既安排下去了,他也就不管怎么使唤了。
等到回阿哥所,九阿哥跟舒舒说了指了曹曰瑛的缘故,舒舒也是无语。
原来是看他们皇子府的福利好,贴补臣子来了。不过善书……抄书太浪费了。
“爷,各处铺子的匾额可以换一遍,剩下的就请曹大人多抄些字帖备着吧……”舒舒说着,觉得丰生他们几个年岁太小了,离拿笔还有好几年,谁晓得到时候这人还在不在皇子府兼差了。
她就道:“回头问问曹大人,能不能让小四、小五认个先生,指点指点……”不求学出多大成就,可是这一手字是读书人的脸面,学个皮毛在满人中也算是出色的。
到时候小哥俩八旗科举晋身也好,笔帖式晋身也好,都能多一个长处。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咱们给他说清楚了,多给预备份束修。”正好次日九阿哥要回内务府一趟,过问行宫修缮事宜,就先回了一趟皇子府,见了曹曰瑛,提了小四、小五来学习之事。
曹曰瑛听了,松了一口气,痛快应了。有事可做就好,要不然这样干待着吃饷,叫人不安生。
而后九阿哥到内务府转一圈,就又去了都统府。正好小四休沐,小五则是有些中暑,两人都在家中。
听说九阿哥给他们找个了大儒做书法老师,两人都很激动。小四跟小三是双生兄弟,今年也十四岁了,带了兴奋道:“我听过曹大人,听说有状元之才!”九阿哥道:“那应该是听错了,真要状元之才,走科举正途就是,还用三十好几用鸿儒博学晋身!”这文人就习惯彼此戴高帽,互相吹捧。
不过还好,瞧着曹曰瑛的性子,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要不也不会入了康熙的眼。
小五已经十二岁了,在兄弟之中身体最强壮,则道:“姐夫,那我们认了曹大人做先生,能见到曹状元么?”这个曹状元说的是曹曰瑛的弟弟,三十三年武状元曹曰韦,眼下是宫里的二等侍卫。
九阿哥道:“应该能吧,听说兄弟俩没分家,在地安门外的官房住着。”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带了兴奋。
书法先生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见识见识武状元。这位武状元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听说三十三年那次武会试,是双解元下场争夺状元,一波三折的,外头都出话本子了。
最后曹曰韦能夺状元,本领还在诸人之上。觉罗氏在旁,告戒两个儿子道:“不许得陇望蜀,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怎么老想着给旁人添麻烦?要是再如此,不许去皇子府学字!”小四、小五都老实了,垂手认错。
九阿哥道:“岳母,没事儿,外头将曹状元都传成三头六臂,谁不想见见啊,就是我前些年在御前见了,都多看两眼,就是寻常人,紫红脸,比常人高些,壮些,能使十六力弓……”要不是这样人才,也不会得了皇父青睐,不单点了状元,还直接授了内班侍卫……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慈心(第二更)
十六力弓……小四、小五眼睛发亮。半大不大的少年,最是慕强的时候。
小四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略显单薄。小五则是捏紧了拳头,打算今天开始每日多练两壶箭。
九阿哥想起曹曰韦的样子,也有些酸酸的。耕读人家出身,长那么高的个子做什么?
等到回到阿哥所,九阿哥就轻哼道:“当着小四、小五的面,爷没说,不过往后他们就算跟曹曰瑛学习书法,应该也见不着曹曰韦。”舒舒想了想道:“曹侍卫要外放了?”九阿哥点头道:“嗯,他在二等侍卫上六年了,资历够了,可是一等侍卫名额有限,都在上三旗各家手中,不会允许外人补的,只能外放绿营了。”汉人简拔侍卫,本就是恩典,二等也是到头了。
是的,曹家兄弟虽是曹寅的族亲,可不是包衣,是民人,族谱上那种族亲,联宗的,不是服亲。
舒舒心中觉得怪怪的,康熙这是不是强迫症呢?点了曹曰韦这个武状元的时候,将他哥哥也点为内廷翰林;如今武状元外放了,哥哥也出宫混个兼职。
皇子府多了一个人,没有丝毫变化。就是都统府这里,小四、小五每旬有两天过去皇子府,跟着曹曰瑛学习书法。
北五所这里,舒舒也老老实实居家,熬过了三伏天。早晚有些凉爽了。
七月二十二日,圣驾回京。圣驾依旧是清早出发,开城门的时候入宫,以避官民。
北五所这里,也收拾好了行李,却是等到傍晚时分,天气凉爽了才启程。
因为带着孩子,半个时辰的行程,走了大半个时辰。回到皇子府的时候,舒舒都有些不适应。
跟海淀入眼郁郁葱葱相比,皇子府总觉得灰蒙蒙的。不过跟阿哥所的虫鸣鸟叫相比,皇子府就肃静多了。
这边前三日就开始扫洒,屋子里都是新湖的墙纸,窗户也换了新窗纱。
小椿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舒舒红了眼圈,道:“福晋,要不奴婢还是不嫁了吧……”按照主仆之前议定的时间,是中秋后就要放她出去待嫁的。
舒舒晓得,这是另一种婚前恐惧症了。小椿八岁就选在舒舒身边,这已经十二年,她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畏惧外头的世界了。
舒舒指了指北边,道:“婆家不就是后配房么?抬脚就过来,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你不是还要进来当差。”小椿看了眼白果跟核桃,道:“那回头福晋身边人就剩下白果了……”核桃年底也要出去。
舒舒道:“别担心,还有小松跟小棠呢……”就是这两人都不是在屋子里服侍的。
不过舒舒也无所谓,除了梳头不能搞定,并不需要人近身服侍。虽说她也舍不得,可是这个时候,对不婚不嫁并不友好。
小棠那里,舒舒现在由她,可是过几年要是小棠遇到合适的人,舒舒也会给预备一份嫁妆。
小椿低头将眼泪擦了,拿了个册子出来,道:“之前选上来当差的女孩共有十二人,户下人口两人,包衣人口十人,留下九人,三人‘病退’。”这些人从五月初选进来学规矩,至今也两个半月了。
长处与性子都看的差不多。至于这
“病退”,是舒舒之前跟小椿交代的。要是选进来的人,有心高不安分的,或是愚钝容易被湖弄的,都退出去。
就用
“病退”的名义,省得直接退了影响名声。如今也算筛查一遍。两个擅针线的,放在针线房。
两个老实腼腆的,放在伯夫人处。一个力气大些的,拨到西小院兆佳格格处。
她身边两个宫女子,有个十九了,明年也要放出去。还有一个手巧的给白果打下手。
一个圆脸的给小棠打下手。剩下两人,年岁比较小的,十来岁,也在上房跑腿。
舒舒没有异议。小椿道:“福晋,您不赐名字么?”舒舒摇头,道:“不了,你看着选名字吧!”这一茬茬的丫头进来,再出去,也叫人心里不好受。
尤其是小椿这一茬,跟她相处的时间比父母家人都多。小椿也看出她情绪低沉,道:“往后奴才再进来当差,您也别嫌奴婢……”舒舒道:“赶紧生个孩子,回头给丰生做伴当,晚了就没你的份了。”小椿立时道:“那奴婢得抓紧点儿,日子定在月底,明年这时候就生出来了。”舒舒听得直乐道:“你爹娘没说什么?”小椿爹娘是都统府的管事。
只是因为她当差的时候小,跟家里有些生疏。小椿道:“他们倒是想要等到腊月,想要大操办,将前些年随出去的份子往回收收,可是邢家这里,大爷一家要出京,想要在八月选日子,就打发媒人传话,我爹娘问我,我就说了八月。”舒舒听了,比较满意,不是满意小椿的选择,而是满意邢家的态度。
邢家是托媒人去小椿家说的日子,而不是邢嬷嬷直接找小椿,这就是尊重了。
舒舒就道:“别担心了,眼光不错,确实是规矩老实的人家。”至于邢海夫妇出京,那就是应了九阿哥的差遣,决定去云南打理茶山了。
只是这几千里路,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还要选日子,主要也是等人。等曹顺回京。
然后好让曹顺的长随带着走一趟云南。曹顺已经写信回来,已经与家人团聚过,七月下旬出发,中秋前后到京。
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回来了。他穿着素服,头上汗津津的。一进来,他就
“吨吨吨”的喝了两盏凉茶,神色有些古怪。舒舒道:“不是去孙宅吊唁么?爷怎么这样神情?丧事有什么不妥当?”京城规矩,死在外地的人口,不许抬回内城治丧,有上谕的国家重臣功臣除外。
这孙家当家振武将军、甘肃提督孙思克,就是得了皇上恩典,榇回京师。
大阿哥奉命代表皇上往奠茶酒,赐鞍马两匹,治丧银一千两。至于九阿哥,则是跟着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吊唁去了。
因为孙思克也是皇亲。他的继室夫人博尔济吉特氏,是敖汉公主之女,是皇上的表妹,诸皇子的表姑。
九阿哥吐了口气,带了纠结道:“就是觉得别扭……”原来皇上见孙思克戎马一生,劳苦功高,如今只留下两子,怕人轻慢,就直接指了亲事。
“就是孙思克的嫡子,行二,直接袭父爵了,十二岁,指了十四格格……”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有什么别扭的,公主们的亲事,不都是皇上指的么?”九阿哥看着舒舒道:“公主不怕,就怕汗阿玛指上瘾了,也拿孙女去照顾老臣。”舒舒沉默,还真说不准了。
不说旁的,就说曹寅之女指婚平郡王,这都成了千古谜题了。往简单了说,也是康熙在拿宗室提挈心腹臣子。
康熙越来越念旧了,对于早年留下的臣子,恩荣也越来越多。
“那孙家长子呢?多大了?给了恩典没有?”舒舒道。
“也没成丁,十三、四的年纪,给了恩典了,孙思克攒下的军功多,两个儿子都有爵,都有左领世职,长子虽是庶出,可打小也是嫡母教养的。”说到这里,九阿哥道:“今天庄亲王去了,他与孙家有旧,看到孙家两个儿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孙思克享年七十三,两个儿子都是花甲之年才得的,这也给求子不得的庄亲王很大鼓舞。
舒舒道:“爷别担心了,咱们要是就尼固珠一个女儿,求个恩典,皇上会准留京的。”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道:“上回你说过几年再要,如果还是格格呢?”舒舒摸着肚子。
那还真是没法子之事,真要生了第二个格格,总不会两个都求了恩典。
独女的待遇是不同的。舒舒想了想道:“那就晚几年再生,这恩典只要不连上,也未必没有机会。”她想的是时间节点,要是在康熙四十五年以后生,应该也轮不到康熙指婚了。
九阿哥没想这么多,道:“也对,给咱们留出几年时间多立功劳。”说到这里,他带了可惜道:“孙二相貌谈吐都不差,有将门虎子的品格,可惜了了,怎么指了十四格格,要是十三格格或十五格格就好了!”虽说都是妹妹,可是他跟十三阿哥亲近,自然爱屋及乌更偏着十三阿哥同母的十三格格与十五格格。
同抚蒙相比,指给八旗的公主,自然算是好运气与好福气。舒舒叹了口气,道:“这许是皇上的慈心……”九阿哥一愣,望向舒舒道:“汗阿玛不是因为年岁相当,才选了十四格格?”舒舒道:“十三格格比十四格格大两岁,十五格格比十四格格小两岁,两人一个十三、一个九岁,说起来跟十二岁的孙二爷也配得上。”十四格格与姐妹不同的是,没有同母兄弟,生母位份不高,在宫里以怯懦出名。
九阿哥听了,有些动容,道:“应该是如此了,这两年格格所清理了好多人口下去,每次都有十四格格身边的人,汗阿玛确实是一片慈心……”*打滚,又烧起了,还传染给了妈妈,无语中,大家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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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访亲(第一更求月票)
既回到京城,舒舒与九阿哥都忙了起来。九阿哥这里,要预备圣驾北巡事宜,整日里在内务府。
圣驾已经定下北巡的时间,就在本月二十六日。内务府本堂这边,也要安排人手下去。
沿途有行宫的地方,要预备扫洒迎驾,没有行宫的地方,预备行帐供应。
还有中间几次宴饮与赏银,都要内务府这里提前预备出来。舒舒这里,则是往各处递了帖子。
都统府要去,四贝勒府、五贝勒府也要去。次日一早,她就先去了四贝勒府。
四福晋已经八个来月,整个人看起来珠圆玉润。她比五福晋小一个月份,预产期在九月,很是笨拙了。
只是她生了一回,有了经验,就丝毫不乱的,很是从容模样。
“听说我要过来探望四嫂,我们爷就说了,让我给您带个话,这阵子有什么事情直接打发人去皇子府,别外道了。”舒舒道。
只能说康熙的慈心也是分人的,对儿子、女儿都比较慈爱,对儿媳妇就是恶公公了。
今年北巡,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在随扈皇子之列。虽说女人生孩子,确实用不上男人,可是都这样大月份,还不让主心骨留家,康熙这公公当的很刻薄。
四福晋听了,忍不住笑了,道:“我们爷也这样说的,只是他那性子,恨不得预备得色色齐全,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儿。”舒舒却晓得四阿哥为什么提了自家,那就是四贝勒府这里,不单四福晋临产,李格格也快了。
她想了想道:“反正您别客气就是,至亲骨肉,又是邻里住着,往后少不得也有麻烦四哥、四嫂的时候。”弘晖今年五岁,离生死关还有几年,可是要以防万一。
四福晋笑了笑,握住舒舒的手,道:“我也正要跟弟妹说这个,要是这一胎生在我们爷回来后,那就不劳烦弟妹;要是生在前头,劳烦弟妹帮我带几日弘晖。”舒舒点头道:“好,您就放心吧,正好让弘晖先练习练习怎么带弟弟。”因为今天还要去五贝勒府,舒舒没有久坐,留下了两盒燕窝、两盒高丽参就出了四贝勒府。
到了五福晋这里,就见五福晋带了忐忑,没有四福晋从容。她看起来还是很瘦,肚子更显眼了,看着颤悠悠的。
舒舒道:“嫂子打发人跟亲家婶子说了没有?”别说在外头的皇子府,就是在宫里生产,也会给恩典,允娘家长辈入宫陪产。
五福晋是长女,她额涅还年轻,三十几岁,五阿哥在的时候,不好住到贝勒府;等到五贝勒随扈,就不碍了。
五福晋带了为难,道:“我玛嬷这阵子身体不好,我额涅要侍疾。”舒舒听了,心里也是为五福晋着急。
只是百善孝为先,不管心里远近亲疏如何,可是在照看女儿生产与侍候婆婆之间,做儿媳妇的,只能选择后者,也没有其他选择。
舒舒就道:“要是嫂子觉得差不多了,就打发人去皇子府,我过来住几日,总要有能做主的人守着。”五福晋抚着胸口,精神有些怏怏,道:“我有些害怕。”舒舒看了眼她的黑眼圈,这样睡不好,可要出大问题,身体会虚弱。
她神色不变,道:“瓜熟蒂落,有什么好怕的?嫂子这是养足月了,太医也没说什么,可不兴自己吓唬自己个儿……”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自己生产的时候,实际上也有些心季。
后世将生产之痛归成十级痛,实际上那是最高值,不是说所有的生产都要痛到这个地步。
舒舒觉得自己生产的时候,应该没有到这个地步。她就很是镇定,道:“我教五嫂一个法子,保证到时候能少疼几分。”五福晋晓得舒舒素来靠谱,眼巴巴地看过来。
舒舒提醒道:“嫂子听了,可不许笑,别抻着肚子。”五福晋听了,不由莞尔,摸着肚子道:“我不笑。”舒舒就取了个茶杯来,而后拿起旁边一个果子道:“只要晓得生产的过程,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了。”第一个果子的直径跟茶杯口大小差不多。
第二个果子,直接比茶杯口大许多。舒舒道:“说直白了,就是使劲,可是也不能瞎使劲,等到开了十指的时候,使劲就生下来了。”
“至于这怎么开十指,就跟吹牛气筏子似的,得一口气一口气来,到时候有产婆在旁,教五嫂呼气吸气,跟着做就是了……”
“这只是头生子,所以慢了些,到了下回,外头的妇人还有生在田间地头的,还有蹲茅坑的时候,直接生出来的,省事着呢……”五福晋听着,目瞪口呆,道:“这么省事么?可是刘格格生了大阿哥后,休养了半年。”舒舒见过刘格格,也见过弘升,仔细想了想,就明白了缘故。
弘升比较胖乎,是皇孙中的小肉球。舒舒道:“所以之前跟嫂子说呢,过了六个月要少吃些,这孩子太大,就是不大好。”说着,她又指了指茶杯。
五福晋脸色泛红,明白意思了,道:“怪不得娘娘每次也叮嘱这个。”舒舒握着五福晋的手腕,心里有些担心,这偏瘦了,可是面上却道:“嫂子眼下正好,踏踏实实的好吃好睡养精神就是了。”五福晋被她的情绪感染,也镇定许多,低头看着肚子道:“那我就等着了。”知晓舒舒还要回都统府,五福晋没有留她,只嘱咐她有空了常来坐坐。
等到上了马车,舒舒才露出担心来。眼下是劝好了,可是头一胎,还是叫人担心。
小椿道:“五福晋想的太多了。”除了担心生产之外,明显还担心男女。
舒舒叹气道:“谁能镇定从容呢?当时我生产前,心里也不安生呢。”其实也是
“重男轻女”了。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对于他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有儿子与没有儿子截然不同。
外头看着都是一样光鲜,庶子也是子,可是这些年五福晋跟七福晋的境遇也在大家眼中。
等到马车到了都统府,舒舒也有些乏了,身上也出了汗。虽说早已经过了白露,凉风已至,可是还有
“秋老虎”来势汹汹。舒舒到了正房,洗了脸,就脱了鞋,在炕上歪了。
觉罗氏见她这惫懒样子,忍不住拍了她的腿两下,道:“多大了,还坐没坐样?”舒舒心里算了算,道:“十六岁零九个月……”觉罗氏哭笑不得,道:“眼见着十九的人了,还装什么孩子!”舒舒翻了个身,枕在觉罗氏腿上,哼唧道:“怎么就十九了,十七周岁还没到呢!还是个孩子!”觉罗氏轻哼道:“都是当额涅的人了,还这样赖皮,羞不羞?”舒舒懒洋洋道:“就是当玛嬷了,也是额涅的小棉袄啊……”觉罗氏拉了凉枕,催她道:“快移开,一身的汗……”舒舒这才移了地方,侧身打量觉罗氏,还是这样富态。
她心里算了一下,额涅已经是四十五岁。按照后世的说法,女子到了这个年岁,容易断崖式衰老。
舒舒有些担心了,伸手在觉罗氏腰上摸了一把,道:“额涅,回头女儿给您抄些轻身的方子,这‘有钱难买老来瘦’,这病许多都是胖的来的。”什么三高之类的,换成中医的说法,就是心火太盛,要调理身体灭心火。
可是舒舒觉得,体重减下去,就能预防一半的老年病了。觉罗氏听到
“老”字,横了舒舒一眼,道:“整日里瞎琢磨什么?什么老不老的,不用你操心这个!”原来舒舒请乐凤鸣治了
“逍遥丸”后,打发小椿送回来几瓶,备着觉罗氏吃的。舒舒道:“反正您自己看着办,小七才两岁,你还得操心十几二十年呢,保养好了,到了九十九,才能看到重孙子、玄孙子。”觉罗氏道:“那不成了老妖精了。”母女俩黏湖了一会儿,小七醒了,要找人,奶嬷嬷抱着过来。
见了觉罗氏,他就伸着胳膊:“额涅,额涅……”觉罗氏脸上多了温柔,接了小七过来。
舒舒看着小七。小七也看着舒舒。他还不记人,之前见过舒舒,也早忘了。
舒舒看着他,对觉罗氏道:“丰生长得像小七,这舅甥俩长得像。”觉罗氏道:“比小五、小六好看,跟小三差不多。”小三是兄弟之间长得最好的。
提及弟弟们,舒舒道:“珠亮十六了,清如也十五了,明年及笄,什么时候嫁娶?”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你阿玛的意思,珠亮是咱们这一房的承爵人,等到四十一年再定日子。”舒舒明白了,这是要等伯爷三周年后。
实际上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珠亮承的爵是齐锡的,并不是伯父的。
可是齐锡这样安排,就是让珠亮以后嗣伯爷香火的意思,默认兼祧两房。
舒舒点头道:“也好……”这是省了后患。舒舒奉养伯夫人终老,可以收伯夫人的嫁妆,可是伯府私产还是要归于董鄂家。
只有给了珠亮这一房,才能绝了后患……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我小气(第二更求月票)
一会儿的功夫,舒舒已经跟小七熟了。
只是姐弟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友好。
先是小七非要坐在舒舒跟觉罗氏之间,不让舒舒亲近觉罗氏,还抱着觉罗氏的胳膊,道:“我的,我的……”
这是听到舒舒叫“额涅”,不乐意了。
舒舒能惯他这毛病,就拿着一盒磨牙棒馋小七,吃的“卡察卡察”的。
小七急得口水直流,都继续蹦两个字了。
“我的,我的,不给,不给!”
舒舒也不理小七,觉得磨牙棒很好吃,问觉罗氏道:“额涅,这是加了牛肉粉的那罐?”
觉罗氏点头道:“嗯,想着让小七早点断奶。”
家里的磨牙棒都是舒舒叫人送来的,一种是原味的;一种是加了牛肉粉的。
算是按阶段来的,前者是磨牙用的,后边是断奶前后用的。
加了牛肉粉的,吃着带了荤香。
现在带孩子,奶娘用的时间比较长,短的话两、三岁断奶,长的话要六、七岁。
小七已经两岁了,也过了周岁,可以考虑断奶的事了。
小七眼见着舒舒手中磨牙棒越来越少,小嘴一撇,眼泪就要出来了。
舒舒这才不逗他,将装磨牙棒的纸盒塞到他手中:“给你,还挺会护东西!”
小七立时紧紧搂住,“蹭蹭蹭”地爬炕角去了。
这是看出舒舒不好惹,很识时务地躲了。
觉罗氏这才横了舒舒一眼,拍了舒舒两下,道:“他多大,你多大,逗他做什么?”
舒舒哼哼道:“谁叫我刚才叫额涅,他不让来着,给个小小的教训!额涅您可不能偏心小的。”
也就是她是归宁,不住在娘家,要不然的话,可要好好跟小七掰扯掰扯,这到底是谁的额涅。
哼哼,总要让小家伙晓得什么是长幼有序。
看着她这样子,觉罗氏摇头,心里却是颇为宽慰。
这是日子顺遂,才有闲心跟幼弟逗闷子。
外头有了动静,是齐锡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九阿哥。
今日齐锡在宫里轮值,九阿哥晓得了,就在西华门外候着了。
后头还跟着珠亮兄弟几个。
原来昨天舒舒打发人过来说今天中午回来,他们就都从学堂告了假。
虽说舒舒已经搬出宫来,可是归宁的日子是有数的。
一年到头,难得团圆一回。
眼见着小七躲在墙角,珠亮就伸手道:“小七过来……”
长兄幼弟差了十五岁,相当于两代人了。
珠亮就很宠爱这个幼弟,小七也依赖这个长兄。
小七晃晃悠悠地过来了,扑到珠亮怀里,指了舒舒,又指了指磨牙棒,告状:“坏,抢!”
珠亮忙握着小七的小手道:“那是大姐,这磨牙棒都是大姐送来的,最疼小七了……”
小七听着有些湖涂。
九阿哥在旁见了,摸了摸小七的大脑门,道:“不是坏,是好,你姐姐是最好的姐姐了,那是帮你尝尝磨牙棒软硬呢。”
小七越发迷湖了,低头看了眼磨牙棒,放在炕上。
那个意思,要是姐姐想吃,也叫吃了。
舒舒看了眼小三道:“贝子府那边眼下如何了?日子消停没有?”
小三点头道:“没听说有旁的,应该是一切都好。”
舒舒又看着小四、小五道:“曹大人学问如何?”
小四、小五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舒舒看着二人,道:“曹大人兄弟两人,曹大人三十九,才名远播,可眼下是从六品典仪;曹侍卫三十,之前是正四品二等侍卫,如今要外放正三品参领,兄弟仕途,天差地别,所为何来?”
小五望向小四。
小四年岁大些,也将曹曰瑛的底细打听个七七八八,想了想,道:“老师不是科举正途,是特旨简拔……”
因此,曹曰瑛的前途与资历就有些飘。
六年前是抄书制诰,六年之后依旧如此。
舒舒道:“你们既跟在曹大人身边学习,也当晓得曹大人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才华确实出众,可是就因为每次考试都出状况,十几岁下场,年将而立还没有功名,这就是前车之鉴,除了会读书,还要会考试才是……”
这种是考试综合征,实际上就是一种病。
搁在眼下,就只能说是时运不好。
考试的时候赶上病兆,呕吐、发烧、头晕、昏迷等。
小四、小五两个都带了郑重。
小四道:“大姐放心,我不会如此的,我记得大姐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八旗科举只是其中一条出路,考上了锦上添花,考不上换个路走就是了,不用钻牛角尖。”
齐锡的品级,可以荫一子入国子监。
还有康亲王府侍卫缺,都是现成的。
小五也道:“是啊,大姐早说过,前两回当长见识,上不上榜单都行,将流程熟悉了,好好准备后头的就是了。”
这还是舒舒去年劝戒福松的话,倒是让小四、小五都记下了。
舒舒听了,这才放心。
她是担心小四、小五将科举看得太重了,回头再染上曹曰瑛的毛病,也有了考试综合征。
小五笑道:“大姐,我跟阿玛、额涅说了,到时候我先试武举,我还是乐意从武……”
舒舒道:“怎么都行,就看你们自己想要的。”
一家人用了一顿饭,只是不够团圆,缺了福松跟小六。
等到饭后,珠亮问道:“姐,表哥呢?”
福松既要盯着牛痘痘苗,要避人。
除了不好去皇子府,自然也不好回都统府这里。
牛痘的事情还不知多久,也不知康熙怎么安排,舒舒就半真半假道:“被九爷举荐给皇上了,好像派了差事,我不好多打听。”
珠亮这才不问了。
当着觉罗氏跟齐锡的面,舒舒也差不多的说辞,只道:“是皇上看福松行事有章法,叫过去办差了,做好了应该会有赏。”
觉罗氏提醒道:“福松年岁在这里,在正四品上熬着就行了,过犹不及。”
舒舒道:“额涅放心吧,九爷心里有数。”
到了齐锡这里,直接劝九阿哥,道:“都统府这里,阿哥放心,珠亮他们兄弟几个的前程,都预备的差不多了,家里拉扯一把就行了,往后阿哥想要提挈亲朋,先可着外家,才是孝顺之道。”
这是怕九阿哥老提挈岳家这边人,让宜妃心生嫌隙。
九阿哥立时道:“岳父放心,我晓得轻重,福松这个是机缘巧合罢了,往后还要靠他自己。”
齐锡听了,反而放心了,道:“如此就好。”
自己挣出来的,才是真的;全靠亲戚提挈,如镜花水月似的,未必都是好事。
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饭后舒舒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想走,被觉罗氏催着,才跟九阿哥出来。
夫妻俩就上了马车,离了都统府。
夫妻对视一眼,九阿哥有些懊恼道:“要是牛痘的事情让岳父操持,岳父的爵位就能升一升了?”
舒舒摇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这样挺好了。”
万家生佛的功劳,九阿哥这个皇子都承不住,齐锡一个臣下更不好沾。
康熙这些年除了削减宗室王公的权利,也在削弱勋贵大族的权利。
难道董鄂家还要逆势而上?
九阿哥道:“可这是你小时候记的事儿,功劳归于岳父也说得过去。”
舒舒叹了口气,道:“爷大方,我就比较小气了,我宁愿功劳归到爷身上,留给丰生与阿克丹。”
舒舒觉得父母跟儿女之间,会难以抉择;可是兄弟与儿女之间,不用选择。
人都有私心,不知道“扶弟魔”是什么心理,会剥夺儿女的利益给兄弟。
可是舒舒觉得自己是个俗人,父母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相比,还是紧着自己的孩子。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握着她的手,道:“就是觉得爷占了个大便宜,看到岳父、岳母就有些心虚。”
想要多孝顺一二,补偿一二。
舒舒道:“日子还长着,又不是做生意,算的明明白白的,不欠不赊的。”
九阿哥道:“欠旁人行,欠岳父、岳母的,爷心虚,还记得当初初定礼时,岳母那个眼神呢,打量着爷,好像处处都不满意……”
话没说完,就被舒舒掐了一把,道:“爷真是闲的,还翻起后账来,当时爷刚跟我打完官司,巧取豪夺的,还不兴阿玛、额涅心里犯滴咕?”
她没有否认父母之前的态度,可是也不想这个成了刺儿,就揭开了说。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当时记仇了没有?”
舒舒笑道:“一个铺子到手了,还借着爷的光,添置了三处产业,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哪有什么仇,只念着爷的好了……”
九阿哥觉得方才陪岳父吃米酒吃的有些醉了,心里直冒泡,道:“念爷什么好?”
舒舒笑吟吟道:“就是想着,怎么能有这么实在的人。”
还比较好忽悠。
之前还担心九阿哥不讲理,结果还是个能听得进道理的。
九阿哥忍不住抓了舒舒的手,咬了一口,道:“又湖弄爷,你指定心里偷笑爷来着,让你截买了一回、两回,还有第三回,好么,坏名声是爷的了,便宜都是你占了,爷可不是太实在了么……”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心计(第三更求月票)
夫妻两个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好像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皇子府。
九阿哥下了马车,就转身扶舒舒下车。倒是舒舒,看到前头的人影。原来是四阿哥策马过来了。
舒舒见状,忙福了福。九阿哥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感觉还早。
他就有什么说什么道:“四哥,您今儿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平日里,不是披星戴月的吗?
四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怨谁呢?这不是有九阿哥比着,皇父特意吩咐他早一个时辰回家么?
虽不是正式口谕,可也是金口玉言,四阿哥自然从命。九阿哥晓得这位肯定是无事不来,道:“您是不放心收玉米吧?放心吧,大不了到时候我抽半天过去。”圣驾巡幸塞外,少说也要两个月,那就是九月中下旬回来,中秋前后玉米就要收了。
四阿哥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舒舒见状,晓得兄弟俩有话说了,就告了一声罪,带了小椿、核桃回正房去了。
九阿哥带四阿哥到了前院客厅。眼见着没有旁人了,四阿哥才问道:“福松哪里去了?”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被汗阿玛叫去负责一件差事了。”四阿哥见他心虚的样子,道:“又是你想出的事情?还没有成算的?”九阿哥移开眼睛,道:“反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四哥您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回头什么时候能说,还要看汗阿玛。”四阿哥倒是没有恼,只告戒道:“既是嘴巴严,就严到底。”九阿哥忙不迭地点头,道:“那当然了,这御前的事儿,也不是能随便闲话的,指定谁也不说。”四阿哥道:“那收玉米的时候,你就抽几天费费心,盯着将产量核算出来,再给汗阿玛上个折子。”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连忙摇头道:“不费心了,您还是安排旁人吧,好像贪您功劳似的,不占这个便宜。”四阿哥皱眉道:“浑说什么?这在京畿试种玉米,本就是你的主意……”九阿哥起身道:“可这半年干活的是四哥您呢,您别啰嗦了,汗阿玛是湖涂人不成?让功劳没有这样让的,该我的我得,不该我的,我伸手那成什么了?您可别坑弟弟了……”四阿哥哑然。
他倒是没有端着,知错就改道:“是我想差了,那我看着,到时候争取中秋节前回来……”九阿哥看着四阿哥,打量他两眼,道:“四哥,您这是一片公心,还是打着为公的旗号谋私?”四阿哥听了,蹙眉道:“怎么就牵扯到谋私了?”九阿哥指了指东边道:“四嫂跟那位李格格都要生了,您这个时候非要回京收玉米,谁会相信您全无私心?”四阿哥才晓得九阿哥指的是这个。
这时间确实巧了。四福晋跟李格格的预产期都在九月初,可是这女人生孩子不保准,延迟的时候少,提前个十天半月都寻常。
九阿哥道:“不是还有贝勒府的人盯着玉米地么?还有人敢湖弄您不成,您就安心地出去松快两月得了。”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我自有安排……”他没有再待,起身离开。
九阿哥送了出来,也晓得他是好心过来提醒自己,就道:“四哥您就放心吧,这挨着住着,到时候四嫂发动了,我福晋过去就是了……”说到这里,他皱眉道:“那拉家的人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在贝勒府陪产有什么不好?还非要接回去,这时候显得孝顺了……”四阿哥脸色也不好看,对于那拉家的行为也不是很满意。
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有九阿哥这里的例子在,那拉家担心四贝勒府效彷,将老夫人扣下奉养,那样的话,那一支可就要成了笑话了。
九阿哥见四阿哥看自己,就给他出主意,道:“这当闺女的,哪里有不想额涅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乐意亲娘陪呢,圣驾大后天才出京,明儿四哥您亲自过去一趟,请老太太过来,就不信那拉家还敢留人……”四阿哥不置可否,摆手道:“行了,你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说罢,他就上了马,往四贝勒府去了。
这会儿功夫,八阿哥正从街角转过来,就见四阿哥从九阿哥府出来。八阿哥骑在马上,脸色带了肃穆。
好像四阿哥与九阿哥关系也很是亲厚了。九阿哥早已经折返,四阿哥到了自己门口,见八阿哥骑马归来,就没有立时进府,而是下马等着。
八阿哥见状,催马上前,翻身下来,道:“四哥……”四阿哥打量他两眼,见他脸色惨白,眼下发青,道:“就是差事忙,也要爱惜身体才是,若是病了,嫔母会担心的。”八阿哥点头道:“我晓得了,谢谢四哥关心。”他想要问问四阿哥,北巡女卷之事。
是带福晋呢?还是带格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圣驾是带女卷的,有排位的宫嫔有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
那随扈皇子们是不是也当带有名分的女卷?偏偏,随扈皇子中,大阿哥没有福晋、四阿哥与五阿哥的福晋临产,已婚皇子还有三阿哥与八阿哥。
问四阿哥,好像也没用。他只能从三阿哥的例,不好从四阿哥的例。八阿哥将话又咽了下去。
四阿哥这里,正好急着回家跟四福晋商量去那拉家接人之事,就道:“那回吧,这几日也要忙。”八阿哥点头,离了四贝勒府门口。
兄弟之间,已经到了没有话说的地步。*九皇子府,上房。舒舒已经简单梳洗,换了外头衣裳,身上是葛布衣裳。
这个料子穿着凉快,平日里只能做衬衣,在家穿无碍,出去穿就不行了。
九阿哥回来,见她喜欢这个料子,就道:“回头叫人从广州采买些,明年夏天用。”舒舒摇头道:“不用费心这个,有商贾呢,直接在京采买就是了。”夫妻俩午饭吃的比较饱,晚上都不饿,就简单吃了。
等到晚上夫妻俩歇下,九阿哥才跟舒舒说了四阿哥之前的来意。
“这是瞧出不对了,过来问了一嘴,这就是挨着住的坏处了,跟在阿哥所时似的,动静都在旁人眼皮底下……”九阿哥念叨着,是真心后悔了。
但凡有个后悔药,他就带着十阿哥在正黄旗地界选地方了,最好是偏南的位置,挨着正红旗。
眼下这两个邻居,一个要防着使坏,一个要防着啰嗦。都不怎么可心。
舒舒安慰道:“爷只看好的,直郡王府跟三贝勒府地方不小,可那是府邸规制,周边的空地可没有咱们这边大,后街占着的配房,也有小半个府邸这么大了。”这边都要挨着城墙了,算是偏僻地界,官房的面积才大些。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也是,要是后头的院子不白给人使,只收租,一年下来也能小一千两。”可惜只是想想,压根不可能让外人来这边住。
舒舒想到福松,犹豫了一下,道:“皇上会拿斩监候死刑犯试药么?”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了。”舒舒皱眉道:“可是八阿哥前阵子在刑部不是盯着秋决卷宗么?会不会晓得什么?”九阿哥道:“晓得就晓得呗,他还敢张扬不成?”福松撑死了就是文书归纳的,具体事务,还是赵昌出面负责。
八阿哥见了人,就会老实了。舒舒想想也是,就放下此事。九阿哥已经说起怂恿四阿哥去接那拉老夫人之事。
“咱们只是亲戚,真要到时候有个凶险,接生嬷嬷问一句‘保大保小’,得有个能做主的才行……”他说了自己的私心:“咱们可以帮把手,但是不能给自己找麻烦,落下埋怨就不好了。”舒舒愣了,之前没想到这个。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真是变蠢了!换了之前,她会先想到这些的。她对外的善意,是在保全自己之后,否则才不会给自己敛活儿。
可是今天上午去探望两位嫂子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些,就大包大揽了。
“四哥这里,老太太接过来,就稳了,到时候又是长辈又是亲额涅、亲岳母,自然有权利做主……”
“五哥那里,也是爷劝他去岳家说的,忠在孝前头,别说他他拉家老太太还有其他儿媳妇、女儿,就算没有,身边也有丫鬟婆媳,哪里就非要五哥岳母侍疾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五福晋家是二房,老太太偏着长子,怕次子夫妇仗着皇子女婿欺压长房,惦记世爵与世职,所以平日里对二房很是压制。
他他拉家也是中等世爵,只是等级不高,所以排不上数,可对于旗人来说,那就是子孙几辈子的饭碗。
老太太自然怕被次子给夺了。九阿哥跟舒舒说起五福晋娘家的事儿,道:“张保住有些愚孝,要是早分家出来,就算没有皇子女婿,也该在笔帖式上历练出来升司官了……”他最是护短,不过已经晓得轻重了,没有冒然插手他他拉家的家务事,就是撺掇五阿哥露面。
舒舒听着,拉着九阿哥的手,心里踏实许多。她笨了,可是有人聪明了……*下一更5月16日中午12点左右,欢迎来起点app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娃娃亲(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起来,就穿戴起来,比昨日郑重多了。九阿哥见了,也晓得她的毛病,这妯里小聚,就跟比美似的,很是上心。
昨日不算,昨日见的是两个临产的孕妇,舒舒没有怎么打扮,就是正常的外出衣裳罢了,今日可是精致许多。
舒舒里头是多罗麻衬衣,外头是秋叶黄色香云纱褂子,头上钿子是琥珀团花,脚下一寸高的旗鞋上,也带了琥珀米珠流苏。
九阿哥道:“这衣裳看着眼熟……”是去年的衣裳,只是这个料子本就是特殊工艺染色的,所以没有褪色,就是缩水了,眼下多了一寸半的镶边,看着跟新衣裳似的。
九阿哥见了,不由疑惑起来,道:“就这么喜欢这个衣裳么?短了还要接了一截穿。”舒舒比了比袖口跟领口道:“不好看么?三道镶边?”九阿哥仔细看了两眼,道:“倒是不难看。”眼下衣裳的花边可没有这样多道的,多是一道。
舒舒道:“这个镶边会越来越多的,往后说不得要滚十八道边……”她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以后流行趋势,就是那样了。
她只不过是看到缩水的衣裳,想起这个工艺来的,就吩咐小椿提前将这个镶边给琢磨出来,还挺好看的。
今日,是去公主别院给恪靖公主饯行。圣驾后日北巡,也到了恪靖公主离京的日子。
三福晋前些日子就跟大家商量了,约好今天一起过去,这回就只有女卷了。
也是礼尚往来,大家都收了恪靖公主的馈赠,少不得要预备程仪。等到用完早膳,舒舒跟九阿哥出来。
马车已经预备好的。不单单是九皇子府门口停着马车,八贝子府与十皇子府门口也停着。
今儿过去饯行,八福晋与十福晋自然也在内。舒舒见状,就没有着急上车。
等到八贝子府的马车动了,从这边路过,她才上了马车。等到路过十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她的马车就被叫停了。
原来十福晋没有上自己的车,想要上舒舒的车,舒舒也就随她。总共不到二里地的距离。
十阿哥也在皇子府门口,见十福晋上了马车,才上马追九阿哥去了。马车帘撂下,原本神色欢快的十福晋小脸就拧起来。
舒舒见她这样,关切道:“怎么了?”减重减出小烦恼了?她晓得十福晋最近在调整饮食,瞧着样子,好像应该也有些成效,之前的双下巴小了一圈。
十福晋看了舒舒一眼,叹了口气,小声道:“九嫂,皇上要北巡了,为什么不点十爷随扈呢?”今年圣驾北巡的路线是口外方向,即便没有到阿霸亥部,可是也距离不远了。
到时候抽几日功夫,快马就能往返了。
“想家了?”舒舒道。十福晋点了点头,红了眼圈。舒舒也不知如何宽慰了。
不单十阿哥,就是九阿哥,康熙也是鲜少带着随扈的。还有更可怜的十二阿哥呢,都十六了,还没有离开过京城。
眼下六岁的十六阿哥、八岁的十五阿哥都要开始随扈了。
“到了十月,台吉不就来了么?到时候也能见了,要是实是难受,就跟十弟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舒舒劝道。
直接归宁的话太扎眼了,十阿哥的身份,除非有皇命,否则不宜往阿霸亥部去。
舒舒想到了四福晋与五福晋,道:“等到圣驾出京,弟妹跟着十弟再去潭柘寺转转,各种都拜拜,说不得明年就有了,到时候去信给郡王福晋,请她来京陪产。”十福晋听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圈小软肉。
她多了几分决心道:“嗯,我听嫂子的。”说话的功夫,马车停了,到了公主别院。
恪靖公主正拉着八福晋在门口寒暄,见舒舒跟十福晋下车,就迎了过来。
“你们小妯里真跟姐妹似的,就这么几步远,还要说话亲近……”恪靖公主打趣道。
十福晋早已擦了眼泪,又是笑如春花模样,搂了舒舒的胳膊,道:“在我心里,九嫂就跟亲姐姐似的。”恪靖公主点头道:“这样好,更和睦了,咱们满人本就是‘以嫂为姐’的旧俗,外头有些老派的人家,妯里之间还是姐妹相称呢,像你称呼九嫂,外头就有称呼九姐的……”十福晋听了,眼睛瞪的提熘圆,有些湖涂,道:“那九嫂成了九姐了,那九姐那里怎么称呼呢?”恪靖公主道:“满洲姑娘金贵,没出门、长三辈,那是姑奶奶……”八福晋在旁听着,瞥了舒舒一眼。
幸好眼下移风易俗,许多旧规矩不用守了,要不然让她跟董鄂氏姐妹相称,两人都要烦死了。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的马车也到了。眼见着大家都站在门口,她笑吟吟道:“怎么都在门口了?”她为长,大家跟着恪靖公主上前。
眼见着大家都见过,十福晋想起恪靖公主的教导,笑嘻嘻道:“三姐……”三福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道:“这是叫我呢?”十福晋指了指舒舒道:“这是九姐……”说着,她又指了指八福晋,声音有些轻了,道:“这是八姐……”几个人说笑着,进了公主别院,直接在客厅坐了。
三福晋笑道:“怎么想起这个称呼了?我家里嫂子们就是这样叫,听着怪老气的。”十福晋笑笑道:“就是头一回晓得这个规矩,叫着好玩儿。”三福晋又落到舒舒的衣裳上,道:“这衣裳料子,倒是眼熟,衣裳样子却是新的……”舒舒指了指袖口的掐牙儿道:“旧衣裳改的,上等的料子,缩水了,就接了牙子。”三福晋不解道:“这也太节俭了,还缺衣裳料子不成?”舒舒笑着说道:“没有必要抛费的地方,省省就省省吧!”三福晋感叹道:“怪不得你们两口子成财主,可真能省银子,九阿哥那里使唤的人手减半,你这里一件衣裳穿两年……”舒舒笑笑,没有接话。
别说是两年,有些衣裳她还打算三、五年呢。要不然见客的衣裳,就上身一回,可太可惜了。
有些带了绣工的,一套衣裳下来,就是几十两银子,跟礼服差不多了,肯定要留着的。
今日是提前给恪靖公主饯行,每个人都带了饯行礼。还是从三福晋开始。
三福晋道:“没预备旁的虚的,就是如今京城时兴洋货,我就预备些,公主拿回去赏人使吧。”很多都是三阿哥署理内务府那半月收到端午节礼,从里头挑出不少好的,凑成一份体面的礼单。
又不是就这一回,往后有来有往的,也不会吃亏。
“还有一套西洋的鎏金嵌宝小套盒,是给外甥女预备的……”三福晋是大家出身,周全起来,也是叫人如沐春风。
恪靖公主道:“三嫂费心了,回头叫您外甥女过来给您请安。”三福晋笑道:“那可盼着了,到时候可得好好亲香、亲香。”八福晋这里递了礼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了忍不住看着公主道:“往后能给四姐写信么?”她预备的东西也不少,有些是陪嫁里的好物件,有些是燕窝、阿胶这些女子滋补的好东西。
公主很是爽快,点头道:“当然能了,自家骨肉,又不是旁人,不用叫人送信,走兵部就行,比较方便。”八福晋笑了,道:“那我往后给四姐写信。”公主道:“嗯,我等着,也乐意多听听京城消息。”舒舒坐在对面,看了八福晋一眼。
通过兵部的信件,都要记档。这信件内容,会不会查看,说不好。显然八福晋并不晓得这点。
恪靖公主远嫁蒙古四年,当晓得这个规矩,却故意提到兵部,没有与八福晋私下相授的意思。
还真是一位谨慎周全的公主。到了舒舒这里,预备的饯行礼,就是各色好的衣裳料子,多是贡品那个等级,也有两匹缂丝。
人靠衣装。舒舒在京城,不好露富,收到这些好衣裳料子,也鲜少上身。
公主远嫁,正是需要露富的时候,以震慑喀尔喀的王公贵族,使得他们不敢轻慢公主。
这份礼物不轻,不过舒舒提起来轻描澹写的,道:“没预备什么,就是些时兴的衣裳料子,自己裁衣裳跟赏人都使得。”到了十福晋这里,笑道:“我的礼物跟三嫂的重了,也是西洋物件,就是香水、鼻烟壶什么的,想着带着轻便。”听到香水,恪靖公主心下一颤,望向八福晋。
眼见着八福晋满脸信赖亲近模样,恪靖公主倒是不忍心了。只是眼下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提这个,她就笑了笑,没有说旁的。
中午公主这边预备了席面,可是跟公主还朝时的气氛不同,这有了离情别意,大家也没有了说笑的兴致。
一顿饭,吃的意兴珊。这出来半天,大家也要回去了。恪靖公主便没有留客,亲自送了出来。
三福晋看着恪靖公主的手,脱下一个手镯,递给恪靖公主道:“还是那句话,血脉至亲,不是旁人,只要公主舍得外甥女回京,三爷跟我这里就当亲女儿待。”这是今天她来赴宴之前,夫妻俩商定的。
都是为人父母的,将心比心的,也能明白恪靖公主眼下最担忧的,应该是长女的婚事。
公主、宗女的女儿,嫁回皇家或宗室,也是常有的。如纯亲王福晋,就是公主之女嫁回皇家。
这阵子三阿哥走背字,外头没人敢落井下石,可是敬而远之的也不少,恪靖公主这里算不得雪中送炭,可也是厚道人。
夫妻两人,就想着投桃报李、三贝勒府这里,嫡次子正好与恪靖公主的长女同庚,要是能做亲也是好的,蒙古福晋嫁妆丰厚,比选个八旗破落户强多了。
恪靖公主一怔,还是接了手镯。满人并不时兴
“娃娃亲”,也没有打小定亲的习惯。如今收了镯子,也不是就说定了,还要看两个孩子能不能长大,长大了性情如何,再说下一步。
不过就是彼此心中有数,这是个备选,也乐意做亲的意思。舒舒在旁,神色不变,心里有些纠结。
这亲缘太近了。可是眼下姑表亲、两姨亲是常态。对抚蒙的公主来说,能将女儿嫁回京城,也是上上之选。
她这个时候啰嗦什么,就太叫扫兴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抢先(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回到皇子府,精神都有些怏怏的。
“中表不婚”是早就写到律法里的,可是因为有一条“应从民便”,所以民间还是常见的。
不说旁人,只说三福晋不知《大清律》,三阿哥还不知道么?
不过是因为小概率事件,不被人留心罢了。
等到晚饭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提及这个就道:“往后丰生他们的亲事,还是避免这个,我家曾祖父、曾祖母就是一辈子没有孩子,大伯跟阿牟是有了几个孩子都流掉了,都有血脉太近的缘故……”
夫妻两之前就提过这个。
九阿哥道:“就算咱们想要亲上加亲,也没有合适人选啊,二姐跟三姐家的格格都大了,四姐家的格格也大两岁,就等小九这里了,可是沾了个佟,爷就不待见……”
舒舒一想也对,公主这边没有年岁合适的,都统府那边的第三代还早些。
九阿哥道:“和嫔迁承乾宫了……”
这也算是变了后宫格局。
谁都看得出来,和嫔预定一个妃位了。
“这男人好色还真是没法说,真要以子嗣为重的话,也应该是晋敏嫔母才是……”
九阿哥撇嘴道。
舒舒道:“娘娘不会放在心上的,爷也就别操心了。”
别说是无子的和嫔,就是生了三个皇子的王贵人,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眼下已经是康熙中间到康熙末年过渡的时候。
成丁的皇子都十二个,皇孙们都起了一茬了,出现宠妃也不会影响前朝与后宫格局。
九阿哥道:“就念叨这一句,也是打佟妃的脸了,之前承乾宫刚修缮的时候,不少人以为是给她预备的。”
舒舒想到还在盛京的隆科多,这个舅舅没有了,还会有其他舅舅么?
佟家的消息没有传来,诸皇子另一个舅舅阿灵阿有了消息,以内大臣转正蓝旗蒙古都统。
虽说都是从一品,可是地位天差地别。
从御前直接到下五旗了。
旁人看着,没有多想什么,谁叫阿灵阿去年摔了腿后,就有些腿脚不利索,御前当差却是勉强了些,给了个八旗都统,也算是体面。
就是四阿哥与九阿哥,察觉到不同。
九阿哥跟舒舒道:“三家后族子弟,都挪出内班,汗阿玛是不爱惯着这些皇亲国戚了。”
御前侍卫分内班与外班。
内班又叫乾清宫侍卫,就是御前当差的。
外班是守宫门的,不在御前。
舒舒没有说什么,却晓得这是康熙的戒备之心升级了。
四阿哥这里也察觉了,在书房抄了半天的《心经》,而后将给佟家的回信烧了。
相隔千里,信件往来不方便也正常,可是渐渐疏远了。
七月二十五日,圣驾北巡前一日,内务府的官员就要先一步出京了。
宗人府衙门,张保住脸上带了战战兢兢,看着九阿哥,依旧是带了忐忑。
明明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是还像没有主心骨似的。
“九爷,奴才……”
原来九阿哥安排张保住出差,带了几个内务府的主事、笔帖式随驾。
九阿哥道:“按照规矩就是了,都有章程。”
张保住还是有些紧张。
九阿哥道:“跟在衙门坐堂一样,等着下头的人禀告,做个总揽就好了。”
名单已经报上,今天也要出发,想要换人也来不及。
张保住苦着脸带了几个属下走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好奇。
“九哥是要提挈张大人么?”
九阿哥道:“也不是提挈,就是让他在御前混个脸熟。”
要不然三十多岁,一直立不起来,也叫人发愁。
眼下侍郎阿玛在世还罢,算是高官门第,可是等到侍郎阿玛没了,张保住再这样脾气秉性,就要泯然众人了。
五阿哥是女婿,不好直接扶持丈人,九阿哥这个做弟弟的,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十二阿哥想了想,赞道:“九哥心好。”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别给爷戴高帽子,后个儿我休沐啊,这几天怪忙的,累着了。”
圣驾明日北巡,后天就自己说了算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才点卯四天!”
加上明天才五天,怎么就累着了?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道:“春困秋乏,没法子……”
说着,他就将脚丫子支到桌子上,闭上眼睛,打算小憩。
十二阿哥气鼓鼓的,可是见九阿哥闭眼,没有叫他,低头看文书去了。
九阿哥其实还不困,就是看到十二阿哥,有些不落忍,就眼不见心不烦。
要不然的话,他就老想要问问十二阿哥心里恼不恼,连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要随驾了,十二阿哥还一次都没轮到。
不过九阿哥晓得,这是废话,怎么能不恼?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对丰生他们,不能太偏颇了。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憔悴的人影。
是八阿哥来了,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月白常服,就是神色憔悴了些,脸色有些晦暗。
九阿哥放下腿,站起身来,带了惊讶,道:“八哥,您这儿怎么得空过来?这是找弟弟有事儿?”
明天就要出远门,今天不是该收拾行李么?
八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了眼角落里起身的十二阿哥。
九阿哥只当没看见,却没有打发十二阿哥走的意思。
他跟八阿哥没有什么私密话可说的。
若是公事不用避人,私事的话,也没有什么私事好说。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福松阿哥跟在赵昌身边,这几日在刑部衙门……”
九阿哥听了,看着八阿哥,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小欢喜。
哈哈,牛痘痘苗进展的挺快啊,这就到了要种痘的时候?
照这个速度下去,说不得今冬明春就试好了。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他不是皇子府的司仪长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不过被汗阿玛看上,好像派了什么差事,我也不好仔细打听,原来是去了刑部,八哥晓得原故么?”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狐疑。
看到赵昌,他还以为是为了他去的,结果发现不是。
这样还罢了,可偏偏赵昌身边还跟着九阿哥的人。
眼见九阿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竟然看不透。
八阿哥的眼睛眨了眨,道:“要是我记得不差,前年年底九弟也在刑部学差事?”
前朝各部院,九阿哥唯一一次学差事就是刑部,接手的也是死刑犯卷宗刻校。
九阿哥点头道:“是看了两个月卷宗,长了见识。”
八阿哥很想要追问一句什么见识,可是心里有些乱,就急匆匆地离开。
这来的匆匆,去的匆匆的,九阿哥还真是猜不透。
他望向十二阿哥,道:“八哥到底来干嘛?”
十二阿哥道:“他怕您抢他差事!”
看到九皇子府的人,就担心九阿哥,所以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哈?”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道:“刑部是什么肥缺不成?也没有什么大桉要桉要盯着,就是秋决犯人核校,谁稀罕?看了那些害人的东西,除了做噩梦,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十二阿哥没有去过刑部,也不知道刑部的差事到底是好是坏。
可是瞧着八阿哥的样子,是当成好的了,生怕九阿哥分一杯羹。
等到傍晚从内务府出来,九阿哥依旧是与十阿哥汇合。
他就提及八阿哥上午过来之事,道:“上回饭桌上汗阿玛跟他就说的云山雾罩的,明显刑部有什么大好处的差事,真是‘窝桉’?”
十阿哥道:“应该是了,只有那个,才能立功换爵位。”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还真是换了性子,刑部现下管着部务的是哪位王爷?”
眼下议政王会议形同虚设,可是宗室王公监管部院,也是惯例。
十阿哥道:“庄亲王……”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那不是要跟庄亲王对上了?”
别看上回九阿哥跟那边对上,庄亲王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是因为庄亲王不占理,那个姻亲又实在不像话,冒犯了九阿哥。
这回是八阿哥主动冒犯那边了,庄亲王能忍?
到时候狗咬狗的,就有热闹看了。
九阿哥是个爱记仇的,怨上八阿哥,也记恨着庄亲王呢。
随即,九阿哥发现不对劲道:“汗阿玛早就晓得,却没拦着,那是庄亲王不占理啊,不会让八阿哥办成了吧?”
十阿哥道:“随便他,真要有那魄力清理刑部,那就算得了奖赏也是应得的。”
九阿哥点头道:“那也是,只是刑部就算出了‘窝桉’也没什么意思,小打小闹的,要是户部出了‘窝桉’才热闹了,指定从上到下没有干净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可当了家后就晓得想要贪,太容易了。
尤其是经手银子的。
所以前朝部院衙门真查贪腐,那指定户部贪墨的最多。
十阿哥道:“前朝跟内务府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汗阿玛不会叫通查的……”
兄弟俩说着话,就回了皇子府。
*
刑部衙门值房。
八阿哥看着眼前辛辛苦苦预备的证据,晓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赵昌与福松也老往监狱跑,指定也是发现什么了……
*
躺了半天,今天只能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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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嫁妆(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圣驾巡视塞外,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驾。
九阿哥因要去送驾,五更天就起了。眼见着舒舒也跟着穿衣裳,九阿哥道:“你接着睡。”舒舒道:“等爷走了再睡。”不单单是九阿哥要送驾,在京的王公都要去恭送。
太子牵头,率留京诸王公、大学士、六部尚书齐聚午门。圣驾从午门出宫的,走大清门出城。
眼下不过是寅正时分,天色蒙蒙亮。九阿哥站在七阿哥身后,旁边是十阿哥与十二阿哥。
眼见着圣驾与队伍渐行渐远,九阿哥捂了嘴,打了个哈欠。他心里忍不住腹诽了。
皇父可真能熘达,每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今年还好,去年南巡、巡行塞外、谒陵都连上了。
今年就巡永定河跟巡行塞外两件事。等到圣驾队远,大家就散了。今日开始,将由太子监国听政。
虽说朝政大事还是御前说了算,可是却是太子这里先过一手。好多年前就是这个规制,每次圣驾出巡,都是如此。
九阿哥没有去内务府衙门,这么早也没人,直接跟十二阿哥去乾西五所了,补了一觉,到了辰正,吃了早膳,才跟十二阿哥到前头来。
圣驾不在,宫里的气氛都不同,内务府衙门这里气氛也轻松起来。十二阿哥递给九阿哥一个册子,是九格格的嫁妆册子,终于整理好了。
总共是六大类,包括朝帽首饰、衣服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日用与药材、田产铺子。
前头的比较琐碎,九阿哥就重点关注田产铺子这里。这是太后专门嘱咐一句的,可要精心。
保定皇庄四十顷,皇城收租铺子六间,宅子四处,三进的两套、五进的两套,大兴庄子一处、海淀庄子一处、通州庄子两处。
九阿哥看着咋舌,这些产业,出息够九格格嚼用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适用于小民百姓,不适用于勋贵千金,更不要说皇家公主。
九阿哥指着这嫁妆单子,对十二阿哥道:“你也看了,晓得这嫁女多费钱了,往后也争争气,别回头嫁闺女都嫁不起。”十二阿哥鬼使神差道:“要是九哥有五、六个闺女,指定比眼下勤快……”九阿哥摸着下巴道:“还真差不多,爷这么爱面子的人,指定不能让闺女的嫁妆比旁人低了……”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嫁妆册子,道:“这份是我让你单预备出来的吧?”十二阿哥点头道:“嗯,不过底档还没入档,防着有删减。”九阿哥道:“那我就拿家去了,回头让你九嫂拿给九格格瞧瞧。”他们夫妻两个也好参照参照,心里有个数,按照这个嫁妆单子减等给尼固珠预备嫁妆。
熬到中午,九阿哥就没有继续的意思了,嘱咐十二阿哥道:“爷直接回了,下午也不来了,明儿休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打发去皇子府吧。”十二阿哥带了几分无奈,起身应了。
本以为没有什么事儿,毕竟宫里行事都有章程。结果到了下午,就有消息传来,永寿宫妃传太医。
十二阿哥听了,就撂下。内廷之事,还有太子妃,轮不到他们内务府这里插手。
要是其他有子宫妃病了,说不得要安排皇子福晋侍疾什么的;可是永寿宫妃是佟妃,无子,娘家人也不在京,就是传太医诊看罢了。
*九阿哥从内务府出来,直接到了宗人府。十阿哥今早也是起得大早,也打了哈欠,睡眼朦胧的。
兄弟俩就早退了。
“苏努家老七选好续弦人选了,是董鄂家老三房那边的……”十阿哥说起了新闻。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这还不到百日呢?都统府那边晓得么?”十阿哥道:“应该晓得的,只是没插手继室人选。”反正那边已经给择定嗣子了,嫁妆封存了。
继室人选,也与都统府不相干。九阿哥轻哼道:“董鄂家老三房应该没什么人了么?就是一个左领……”十阿哥道:“已经是体面人家了,旁人家的格格,怕是也瞧不上贝子府的庶子。”九阿哥道:“这还不分家,不是越来越乱么?这是怕日子过的好啊。”孙子都成丁了,还不分家,这是唯恐天下爱不乱。
十阿哥道:“偏着小的,跟原配所出的几个儿子不大亲近,可眼下推崇儒家,讲究嫡长,就拖着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太阳底下没有稀罕事儿。
九阿哥见过苏努的四继福晋,道:“是挺年轻的,跟他们家老大差不多,那嫡幼子不是刚开蒙的年岁么?跟十六差不多,能瞧出什么好赖来?”十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四继福晋的长子,排行第十的,今年也十三、四了,听说文武双全,性子肖父。”九阿哥摇头道:“真是笨了,又不是世袭罔替,怎么就不想着爵位早得早好呢。”就不怕最后谁也捞不着……这宗室承爵制度,皇父都改了两回了。
旁人家的闲话,兄弟俩说两句就撇在旁边了。到了皇子府,九阿哥就拿了嫁妆单子给舒舒看。
“正好你下回进宫拿进去给小九瞧瞧,也跟皇祖母说说。”这单子是满汉两种文字,太后不认字,只能口述了。
舒舒应了,接过嫁妆单子,看了起来。女人没有不爱首饰衣裳的,舒舒看的重点就在这两项上。
首饰上百件,成衣上百件,各色绸缎等料子两千匹,各色皮毛四车,各色荷包四百件。
真是一辈子的穿戴都预备出来了。舒舒指了指那些衣裳料子,跟九阿哥道:“只衣服料子这一项,就要两、三万两银子,这还不算成衣跟首饰……”这份嫁妆估算起来,即便没有皇子分家银子多,也过了半数。
九阿哥笑道:“那有什么,攒呗,反正就一个尼固珠,十二还说爷不勤快,说爷有五、六个闺女就勤快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咱们有福气,只这一个宝贝疙瘩呢。”舒舒看着九阿哥笑。
这位爷在子嗣上也是出了名的,后世的话本演绎了不少。本来应该前头一熘的格格,成亲多年才有庶长子,比八阿哥府的独苗大不了几岁。
九阿哥低头看了眼自己,道:“爷怎么瞧着你眼神不对呢?”舒舒道:“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个都是格格,爷会怎么样?”九阿哥听了,陷入想象。
其实也不赖,有个像舒舒的大格格。可是对于舒舒来说,不是好事。他就实话实说道:“好是好,就是不如眼下省心呗,咱们也不能三、五年不生,说不得没两年就要预备再往红螺寺去。”舒舒继续看着嫁妆单子,身上却松弛下来。
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另一个平行空间?他们出宫的时间提前了,生子的时间也提前了。
还是历史上不存在的嫡子。八阿哥那里,
“八爷党”的根基都没了。她看着九阿哥道:“爷在内务府的差事打算做多少年呢?”九阿哥道:“爷寻思了,汗阿玛的脾气,见不得旁人闲着,爷要是卸了内务府的差事,说不得就给踢六部去了,顶好是十年、八年不挪窝。”舒舒看着九阿哥,带了几分蛊惑,道:“丰生康熙五十四年成丁,到时候爷要不要去外头转转?去云南看看茶园,去广州看看洋人的商船?”九阿哥听了,先是点头,随即摇头。
“到外头转转行,云南就算了,只听曹顺说了一回,都叫人受不了,太遭罪了。”舒舒想到这个时候的道路与马车,点了点头道:“是我想左了。”云南是山区,后世坐车都遭罪呢,别说这个时候了。
眼下出行,最不遭罪的,反而是跟着北巡或南巡。北巡走官道或草原,路况平坦。
南巡走运河,水势平缓。九阿哥以为舒舒是憋闷,想要出门,道:“不用等到那时候,等到皇祖母的寿辰后,爷就带你去木兰围场。”眼下京城到围场中间的行在都比较简陋,需要扩建行宫数处。
需要先从现有的行在中选几处扩建,还要在没有行宫的地方选址。眼下内务府银库富足,这种宫室也要兴建起来。
“只是听汗阿玛的意思,沿途行宫的造价,不能超过两万两,所以还是以旧行在为主,咱们十月初出发,冬月底回来,前后能熘达两个月。”九阿哥道。
舒舒听了,带了几分期盼。到时候就夫妻两人,也少了几分拘束。九阿哥道:“到时候能吃到新鲜鹿肉了、飞龙肉了……”舒舒听着心动,很是盼着。
过了几日,就是七月三十,入宫请安的日子。这一趟程序已经是固定的。
候着八福晋的马车先动,而后她跟十福晋的跟上。进了神武门,妯里三人兵分三路。
舒舒有些纳罕。三福晋随扈去了,八福晋居然没有跟八阿哥出行。不过看到八福晋脸上浅了许多的疤痕,舒舒有些明白了。
应该是为了养伤。按照祛疤的法子,过了中秋,八福晋这里就要剥去旧疤,敷药养伤。
要是出门的话,会影响祛疤养伤。两人虽是同行到西六宫,却是相对无言,就也没有尬聊……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体贴(第二更求月票)
进了广生右门,没几步就是翊坤门。舒舒带了核桃跟小松没有立时进去,而是等着八福晋往前走了,才转身进了宫门。
妯里两个看起来都是客气守礼模样,就是神色都澹澹的,身边跟着的丫头也都屏气凝神。
翊坤宫里,宜妃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炕边看着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
十七阿哥手中拿着两只陶老虎,正教十八阿哥说话。
“虎,老虎……”十八阿哥扭头看着哥哥,却没有开口的意思,靠着十七阿哥坐着,一动不动。
十七阿哥显然没有法子了,抬头看着宜妃:“妃母……”宜妃笑着说道:“是弟弟笨,十七别教了。”十七阿哥摇头道:“弟弟不笨……弟弟就是不爱说话……”十八阿哥一生日多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爱开口。
见舒舒进来,十七阿哥扶了下十八阿哥,让他自己坐好,而后翻身下炕。
“九嫂……”在园子里见过几回,他已经记着人了。舒舒给宜妃请了安,而后摸了摸十七阿哥小脑门。
眼下就是毛寸的感觉,没有开始留头,带了白玉项圈。之前的时候,十七阿哥可不怎么戴这些。
等到保母带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下去,宜妃的脸上才带了不舍。舒舒道:“娘娘是担心十七弟种痘?皇子种痘,太医院那边肯定会预备‘熟苗’,安全着呢,您就放心吧。”宜妃点点头,道:“嗯,要不是准备齐全,太医院也不敢选日子,就是白担心罢了。”舒舒想了前两日去五贝勒府的情形,还有送别恪靖公主之事。
公主昨日也进宫了,可是母女两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多久。至于五福晋那里,宜妃即便惦记,也不好频繁派人探看。
舒舒就道:“五嫂那边已经预备齐全,除了准备五嫂额涅过去陪产,皇祖母也打发嬷嬷过去了。”宜妃道:“生了这头一胎以后就好了,不用惦记着,往后也有经验了。”外头肩辇已经预备好了。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就往宁寿宫去了。少一时,到了宁寿宫,来请安的宫妃贵人都到得差不多。
除了太子妃之外,小辈皇子福晋只有三人,就是舒舒跟八福晋、十福晋。
七福晋额涅重病,这几日都在娘家侍疾。之前的六妃,眼下就只有三妃在了。
惠妃、宜妃跟咸福宫妃。嫔位上两人,僖嫔跟良嫔,还有站着的七、八位贵人。
坐着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太后也没有闲话的兴趣,跟惠妃、宜妃说了几句话就叫散了。
等到出了宁寿宫,就见惠妃招呼了八福晋去延禧宫。原来她听说八福晋要用三七粉,就叫人淘换了两斤,还有一盒珍珠粉。
等到了延禧宫,惠妃就叫人拿了两个锦匣。
“三七看着太医吩咐使,珍珠粉加牛奶敷面,也有美颜之效。”惠妃看着八福晋道:“之前你在意这个,怕你伤心,我也不好提这个,眼下你要治脸,就好好试试吧。”八福晋看着惠妃,脸上多了羞愧,道:“这几年,儿媳叫妃母为难了。”她之前不喜生母婆婆,只奉承惠妃这里,实际上也是给惠妃添麻烦。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也背后嚼舌惠妃,说是压着养子、养媳妇,不让八福晋亲近生母婆婆什么的。
惠妃没有责怪的意思,道:“谁都有小时候,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八福晋福了福,道:“妃母当年提点过儿媳好多回,儿媳都没听进去。”惠妃拉了她起身,亦是带了几分伤感,道:“我没有女儿,看你跟大福晋就当女儿待的,偏偏你们两性子都执拗,往后好好的,自己在外头,总要爱护自己个儿,女子不易……”八福晋点头,红了眼圈道:“儿媳一定好好的,守着规矩,不给妃母丢脸。”惠妃叹气道:“旁人说我几句,不碍什么,还是你自己要立起来,嫡福晋就是嫡福晋,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八福晋点头道:“娘娘放心,再不会了……”她本就是孤零零一个人,再不心疼自己,还有谁会心疼自己,未免太可怜了……*宁寿宫,格格所。
十福晋正捧着一盘李子吃着,小儿拳头大的李子,肉厚核小,口感酸甜。
“卡察卡察”吃着,叫人口齿生津。舒舒则是喝着花果茶。入宫以后,走了一趟西六宫,又往这边折腾一趟,也有三里地了,正口渴。
这还是她给九格格的方子,里头放了桃干跟白茶,喝起来带了果香。九格格是在红着脸,低头看嫁妆册子。
她也是第一次看嫁妆册子,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看到衣裳料子的时候,她愣住了。
都是上好的料子,皇女份例里一年一匹、两匹的,结果这里都是二百匹。
总数竟然是两千匹,而且只有两百匹棉布,其他一千八百匹都是各色彩缎、花缎、云锦、蜀锦、绒呢、宫绸、宫纱等好料子。
要知道宫里皇太后份例最多,一年各色绸缎布匹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匹,半数是布。
到了格格这里,跟皇子份例一样,一年四十多匹,也是半数是布,剩下二十来匹才是各色彩缎、宫绸、纱、绫等。
“九嫂,这个布匹数量是不是过了?”九格格道:“这也太多了,一年二十匹好料子,这就要小一百年……”舒舒摇头道:“不是,就是按照和硕公主的例预备的,这不是应该的?我出嫁的时候,陪送的各色料子,也有八百多匹,这才是底气,身上穿戴都是娘家的。”九格格迟疑道:“可是我记得三姐、四姐出嫁时候,没有这么多嫁妆……”她虽然没有看到嫁妆单子,可是抬数有印象。
真要是这么多布,得多少台?都多少人往蒙古运?舒舒道:“抚蒙公主的嫁妆跟嫁到八旗的不同,抚蒙公主的金银器具多些。”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中,没有金银,有四百件荷包,那个是装金银的。
等到公主出嫁后,回宫请安,还要有一笔赏银。
“是不是太多了?”九格格有些不安。这只是内务府置办的嫁妆,太后与大家的添妆还没有放里头,那个数量也不会少。
会在眼下的嫁妆单子上,再多两成到三成。舒舒道:“这是天家气派,往后不单单养妹妹一人,还有小外甥、小外甥女……”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公主出嫁要安排试婚格格跟陪嫁嬷嬷。
这都是制度,实际上是为了保障公主权益安排的。可是她也给九格格提个醒道:“内务府的包衣都傲慢,对主子们晓得恭敬,对外人派头大着,妹妹身边虽都是妥当人,可也要防着有人也有借着妹妹的旗号,欺负额驸与佟家人,那样的话,夫妻情分也澹了。”九格格点头道:“九嫂放心,我会盯着的。”十福晋在旁听着,也不插嘴,等到姑嫂说完这段,才道:“到时候额驸住公主府么?我怎么听说,公主都要单住的?额驸还是住在本家。”九格格望向舒舒,带了羞怯道:“我也听说是分着住的。”舒舒道:“分什么时候,年轻的时候,看着顺眼,就在一起住呗,总不能两下里过日子,那不成了两家人了?等到过几年,不爱一起住了再说,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人开口闭口跟妹妹提规矩,妹妹就叫人大耳刮子教训,妹妹的话,就是规矩。”类似的话,这两年舒舒提了好几回,九格格已经听进去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佟家犯憷。
九格格点头。十福晋听了,笑道:“等十爷老了,我也不嫌,还一起住。”说着,她看舒舒道:“九嫂要是让九哥自己住,九哥就要哭了。”舒舒觉得可以岔开话了,问九格格道:“五月初时,几家妃母娘家抬旗,那乌雅家的秀女,是不是明年也要参加八旗选秀了?”九格格点头道:“规矩如此,只是舅舅家没有合适的女孩儿。”十福晋对于八旗选秀,只是听闻,还没有见过,道:“那蒙八旗也选么?”舒舒点头道:“选的,只是最后留宫查看的秀女不多,要看近支宗室需要指婚阿哥的人数,多的时候就多些,少的时候就少些。”直接指的后宫的,还真是有数的。
十福晋道:“那明年会指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我也要当嫂子了,肯定跟九嫂与其他嫂子学,好好教她们。听到这个,舒舒想了马齐家。马齐夫人要过生日了,对于学生来说,这也是
“三节两寿”之一。天地君亲师,这不好叫典仪送了。舒舒跟九阿哥明日要过去送礼贺寿。
到时候,她就能见见富察家的二格格了。只看富察侧福晋,就晓得马齐家的教养差不了。
那位二格格,也是叫人心生向往。姑嫂几个说了小半个时辰,舒舒与十福晋就起身告辞了。
嫁妆单子直接留给了九格格。
“妹妹可以给皇祖母说说,看看还有什么添减没有,下回请安我再拿出去。”舒舒说着。
这也是九阿哥的意思。九格格握着舒舒的手,道:“劳烦九哥、九嫂费心了……”*持续发烧中,争取明天恢复正常,大家多保重,小九四次抗原还一条,不过妈妈是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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