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家族体面(第二更求月票)
这是刑部衙门门口,卫家人喧嚣,就引得不少人侧目。
虽没有人上前说什么,可是那诧异的目光、唏嘘的神情,使得八阿哥很是难堪,浑身跟针扎似的。
他望向卫家几个长辈,道:“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银两补足;要是再拖下去,只会更糟糕……”
大家的脸色都难看。
进了口袋的银子,谁舍得掏出来呢?
还有就是不是谁家都能掏出来的。
旗人爱讲个排场,什么时节吃什么、穿什么,都按照排场四时来。
如今还流行奢婚,聘礼要多,嫁妆也极丰厚,这儿女亲事就散了大半家财。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可是有二十三万两银子的!
卫家发迹的晚,在御膳房排在乌雅家跟马家后头,这些年侵占的银子,比不得那两家多。
卫家的当家人塔汉看着八阿哥道:“八爷,我们确实凑不齐这些银子,家里本就比不得其他几家根深叶茂……”
八阿哥看着塔汉,带了几分冷澹道:“外头有钱庄,听说卫家自己还开了一个,要是还凑不齐,户部也允许旗人借贷……”
塔汉的话被噎了回去,另一个辈分大的卫家人倚老卖老,道:“家里的钱庄就是兑铜板用的,划拉划拉也就是万八千两银子,顶什么用?外头的钱庄,是三分利,一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银子的利,谁借得起?户部是允许旗人借银子,可那是对王公大臣说的,品级越高、借的银子数额越宽,如今我们都是白身旗人,户部哪里会搭理我们……”
“要是八爷不帮把手,我们实凑不齐这些银子,到时候旁人家都脱身,就卫家陷在里头,也伤八爷体面……”
“内务府的前程没了,这阖家老小也要嚼用,到时候少不得要靠八爷提挈,给孩子们补个府缺……”
八阿哥却是烦了。
实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境地,卫家人还想着裹挟自己。
他不由笑了,道:“还有一个法子,省心省力,也能全了我的体面……”
卫家的几个领头人都望向八阿哥。
“那您快说啊,这叫人白着急……”
“就是,弄到现在,卫家愣是比旁人低一头似的……”
“就是,就是,什么法子?是跟九阿哥借银子么?那可是个财主,小汤山的地赚海了银子了……”
八阿哥看着众人道:“我效彷三贝勒,大义灭亲,求汗阿玛不必看在我们母子面上,直接籍没卫家,补足银子,可好?”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八阿哥却懒得再应付这些人,转身就回了刑部衙门。
剩下卫家众人面面相觑。
脾气再好,那也是皇子阿哥,帮他们未必能做到,可是“大义灭亲”却是一句话的事儿……
*
户部衙门值房,白启喝了一杯茶,脸上满是庆幸。
四阿哥神色不变,对于今日结果,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比想像中惩戒得重。
不意外的是,不还钱没有好下场。
白启撂下茶杯,唏嘘道:“前几天亲戚都埋怨,奴才也不搭理他们,只尽量的凑银子,能补多少是多少,家里的两个庄子也都卖给姻亲人家了,总算是补上了四成,今儿那两家的消息一出来,其他房头的人就老实将银子都凑上了,方才奴才过来之前,都送到慎刑司,也算了了此事……”
四阿哥听了,却是心下一沉。
这次补的是御膳房“出清”的亏空。
可是御膳房能贪墨的只有这一处么?
采买上呢?
那个才是大头吧!
乌雅家能在数日之内凑齐这么多年的贪墨银两,不是日子节俭不舍得花钱,而是还有别的收入,真正贪墨的银两比查出来的数额更多。
四阿哥心中生出闷气,看着白启道:“乌雅家族人从御膳房清退后,现在都在什么衙门?”
白启想了想,道:“分得比较散了,品级高的、资历深的去年年初是直接调任其他衙门,品级不高的,有些补了缺,有些还在候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去年年底之前补缺的都顺当了,今年年初以后的,就卡了不少……”
提及这个,四阿哥脸色一沉,望向白启道:“九阿哥那边的年礼,是谁拟的?”
乌雅家是皇子外家不假,也出了两个皇子,那又如何?
九阿哥是皇子,岂是他们能轻慢的?!
这倒像是在他们兄弟之间下蛆。
幸好兄弟之间交情好,九阿哥也不会因此疑到他跟十四阿哥身上,否则的话早有了嫌隙。
白启脸色青青白白,道:“是奴才二叔……”
四阿哥面上带了厌恶,之前反对白启补银子的也是此人,还让家中女卷递折子入宫,去永和宫念叨这些。
结果如今乌雅家因偿还银两积极,逃过一劫,倒是便宜了那边。
四阿哥看着白启道:“过了这阵子,抬旗的事情应该也敲定了,往后就是两家人,舅舅遇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才行,不要被长辈掣肘。”
老而不死为贼。
倚老卖老,贪心日盛的,说的就是这些内务府的老吏了。
白启恭敬道:“四爷放心,奴才回去就约束家里,恭谨安分,不给娘娘跟两位爷丢脸……”
四阿哥看着他,道:“汗阿玛慧眼如炬,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能抬举乌雅家,也能将乌雅家打回原形,舅舅要记得这一点才好……”
对于乌雅家的恩典,可不单单是抬旗这一件。
白启越发恭敬道:“奴才一定牢牢记得……”
*
公主别院。
恪靖公主看着三官保跟两位舅舅,面无表情。
多普库在宗人府关了好几天,今早才给放出来。
“这是九阿哥挟私报复!”多普库提心吊胆好几天,都要憋疯了,阴恻恻道。
“闭嘴!”三官保低声呵斥着。
“阿玛,九阿哥视咱们如仇寇,还不兴儿子说?”多普库带了不忿道:“别公主稀里湖涂的,也被他欺负了!”
三官保看了一眼恪靖公主,道:“不过是误会罢了……”
恪靖公主开口道:“我额娘是怎么没的?听说是回郭络罗家省亲时病故,那谁在我额娘跟前,怎么没有人给我报丧?”
三官保父子都安静了。
好一会儿,多普库道:“这就是九阿哥不待见咱们家的原由,他受了九福晋的蛊惑,误会了贵人要害他,不知怎么在御前说的,皇上就让贵人大归了,贵人最是要强,哪里受得了这个屈辱?就直接寻死了……”
恪靖公主看着多普库冷笑道:“舅舅当我是三岁孩童?宫妃自戕是大罪,父母死罪,家族籍没,额娘寻死,怎么寻的死?”
多普库神色僵硬,道:“这是当着公主说了内情,对外自是瞒着。”
恪靖公主道:“额娘大归,并没有明旨,还是宫中贵人身份,她薨了,盛京内务府衙门、盛京将军衙门,就没有人出面吊唁,没有人核校额娘死因?”
人命关天,何况宫中贵人?
郭贵人年过不惑,又不是垂垂老矣,死因肯定要探个究竟,报到御前的。
多普库说不出话来。
三官保看着恪靖公主,道:“贵人是病薨,有脉桉递到御前,盛京将军衙门也来人探看过……”
恪靖公主望向多普库道:“莫非我额娘的病有不可言之处,跟郭络罗家脱不得干系,舅舅才要推到九阿哥身上?”
多普库差点要跳起来,忙道:“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跟贵人是同胞姐弟,还能害了贵人不成?不管是阿玛,还是我们兄弟,都是最亲近贵人,甚至为了保住贵人,连赫西克氏都……”
“老二!”三官保怒道:“闭嘴!胡咧咧什么?!”
多普库被呵的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脸上血色褪去。
恪靖公主神色凝重起来,她是郭络罗家的外孙女,当然晓得赫西克氏是谁。
那是宜妃跟道保的生母,是三官保的侧室,康熙三十五年冬月时病故。
康熙三十五年,康熙三十五年……
恪靖公主心中惊涛骇浪。
当年她没有出嫁,还在宫中。
康熙三十五年,宜妃之子十一阿哥殇。
她望向三官保,就见三官保浑浊的老眼中带了祈求。
恪靖公主看着三官保父子,却是汗毛都起来了。
他们能为了遮掩贵人的过错,害死赫西克氏;自然也能为了郭络罗家的圣宠,逼死贵人。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住郭络罗家的荣华富贵。
恪靖公主冷了脸,看着三官保道:“我到底年岁小,竟不知天下还有老大人这样厚颜无耻之人,阖家的富贵全赖于娘娘,竟然还这样丧尽天良,害死娘娘的额娘跟幼子……”
三官保听了,皱眉道:“公主错了,郭络罗家的富贵,不是来源娘娘,是三藩之战时累积的战功,倒是娘娘的体面,是来自于郭络罗家,要不是皇上抬举郭络罗家,怎么会内定了娘娘为主位,还允带家下女子入宫?也不会让守寡的贵人前后脚入宫,给了双份体面……”
第一千零二章 敌在何处(第三更)
眼见着三官保如此,恪靖公主澹澹道:“不知老大人拿的是军功几等?几份功牌?”
三官保蹙眉道:“郭络罗家虽没有临阵杀敌,可是保障了军需,及时召集了上万的包衣披甲……”
恪靖公主冷笑道:“老大人任内务府盛京左领,征调盛京皇庄的余粮也好,抽调盛京包衣护军也好,不都是职责所在么?”
做好了当赏,可也不是什么绝世功绩,否则郭络罗家就不会因女抬旗,早就因功抬旗了。
这三藩之功,是三官保生平最得意之事,没想到竟被恪靖公主全盘否定。
他带了不喜道:“公主是女流之辈,不晓得这胜败不单单是战场之上……”
恪靖公主撂下脸,道:“三十六年,圣驾亲征噶尔丹,军需供给就设在归化城,我全程都是见过的,并不抹杀后勤之功,娘娘入宫许是借了郭络罗家的力,可要说郭络罗家这些年没有沾娘娘的光,谁信?”
说完这一句,她也觉得没意思起来,不想再啰嗦。
她并没有去过盛京,也没有见过赫西克氏,可是每年赫西克氏往宫里送东西,都有她的一份。
还有郭贵人,即便母女关系寻常,可那也是她的生身之母。
想到这里,她眼圈不由泛红。
这时,公主府长史匆匆进来道:“公主,御前来了人,是梁总管……”
恪靖公主不敢耽搁,忙起身到了别院前院。
来的正是梁九功。
“谙达……”
恪靖公主客气道。
梁九功没有行礼,而是先传了口谕,道:“皇上口谕,召恪靖公主陛见……”
说完,他才躬身见礼道:“老奴见过公主,公主,您看这什么时候过去,皇上还等着呢……”
恪靖公主看了眼身上,道:“劳烦谙达先吃杯茶,我去换件衣裳……”
梁九功自是没有异议,只道:“那老奴候着公主。”
恪靖公主匆匆而去,换下身上半新不旧的纱衣,换上了公主吉服,坐上马车,随着梁九功出了城。
等到公主出府半刻钟,郭络罗家父子才从公主府出来。
他们之前在偏厅避着,不敢到梁九功前。
等到上了马车,三官保就“啪”的一声,给了多普库一巴掌。
多普库也晓得自己闯了祸,牙齿哆嗦着,道:“阿玛,怎么办?公主是宜妃养大的,最是亲近宜妃……”
郭络罗家已经是日落西山,宜妃母子却正风光,谁晓得公主怎么想。
三官保阴沉着脸,沉了半响,道:“公主不会说的,她是个聪明人……”
*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马车里,恪靖公主脸上变幻莫测。
*
清溪书屋,康熙盘腿坐在炕上,处理完奏折,看了眼座钟。
暂时放下对郭贵人的不喜,他还真有些想念恪靖公主这个女儿了。
前头的皇子金贵,前头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不过就算他有耐心教导女儿,可是真正听进去的只有恪靖公主一人。
纯禧公主是养女,多有拘束之处。
荣宪公主性子爽利,也有几分灵气,却在读书上不上心。
端静公主性子怯懦,读书读歪了。
只有恪靖公主,得了宜妃的教养,随了宜妃的阔朗性子,在骑射上也有所长,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公主。
这也是康熙选她抚喀尔喀蒙古的缘故。
喀尔喀蒙古跟漠南蒙古不同,内附的时间短,对朝廷的归属也不强,局面很是复杂。
康熙叹了口气,恪靖公主没有像别人那样报喜不报忧,如实对宜妃提及在喀尔喀的难处,使得朝廷没有消息闭塞。
当初这个人选,还真是选对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进来了,道:“皇上,公主到了,在外头候着。”
康熙点头道:“传!”
梁九功应声出去,随后带了恪靖公主进来。
恪靖公主进来,却是行跪叩礼,道:“儿臣恪靖见过汗阿玛,请汗阿玛安……”
这是先国礼了。
康熙抬手道:“起喀……赐坐……”
后一句他是吩咐梁九功说的。
梁九功搬了凳子,放在离御前四尺远的地方。
恪靖公主再次谢恩,才起身就坐,而后望向康熙,带了孺慕道:“汗阿玛还跟三年前一样,就是清减了……”
康熙摆手道:“整日里操心,日子烦着,怎么能不清减呢?”
恪靖公主又看了下屋子里,没有看到起居注官,随后她想起一件事,好像在康熙三十六年就撤了起居注官。
她神色就凝重起来,道:“汗阿玛,儿臣有关乎喀尔喀的隐情禀告……”
康熙神色也肃穆起来,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有袭杀扎萨克图汗先例,如今又蠢蠢欲动……”
康熙沉吟道:“他们想做什么?”
恪靖公主道:“统一喀尔喀……”
早先的时候土谢图部的地盘即便是三部之中最大,可是也没有到现在无冕之王的地步,可是自从前些年袭杀扎萨克图汗,强占了其右部人口与土地后,实力就远远地超过其他两部。
这失了平衡,乱子早晚都要起来的。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土谢图部的不逊,他已经见识过,并不觉得公主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朝廷能容下三头草原狼,却不会豢养一只草原虎。
康熙道:“敦多布多尔济一直在库伦?”
恪靖公主点头,很是平静,道:“已经开始择选重臣之女为侧妃人选……”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这些,可是想要朕为你张目,下令惩戒敦多布多尔济?”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已经出嫁,不敢为私事劳烦汗阿玛操心,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说到这里,她带了郑重,道:“汗阿玛,土谢图部身边没有了准噶尔部,不再需要朝廷的庇护,现下安生,不过是休养生息,等到十年、八年,下一茬丁口成长起来,他们就不会继续这样安份,或是吞并其他两部,或是北击沙俄……或是侵扰归化……”
康熙当了三十多年帝王,当然想过这些,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看着恪靖公主,道:“喀尔喀需要休养生息,朝廷也需要……”
战争一起,就是钱粮。
近些年朝廷虽略有盈余,可是也多用在河工上,真要发动一场大战,那上下又要紧巴巴。
主要也是怕战争胶着,要知道喀尔喀三部虽内附,可是扎萨克图部与车臣汗部两部,同俄罗斯也都勾勾搭搭。
谁晓得到时候俄罗斯会不会趁机南下叩边。
恪靖公主看了眼梁九功跟魏珠道:“汗阿玛,儿臣有一策,要单独禀奏……”
康熙深深地看了恪靖公主一眼,对梁九功跟魏珠挥挥手。
梁九功跟魏珠退了下去,招呼着门口的值守太监跟侍卫,避开清溪书屋门口
恪靖公主起身跪了,道:“汗阿玛,土谢图汗部没有敌人,才会想着对外,那就给他们竖起来敌人……”
康熙沉思,道:“敌在何处?”
恪靖公主指了指自己,道:“和硕恪靖公主与和硕额驸敦多布多尔济……”
“和硕额驸……”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带了诧异道:“你晓得你在说什么?”
恪靖公主叩首道:“儿臣晓得,土谢图的汗不会全心全意向着朝廷、依赖于朝廷,可是和硕额驸是以妻为贵,会依赖于朝廷……”
“你想过没有,你以后的儿子是敦多布多尔济的继承人,会是土谢图部的主人?”康熙问道。
恪靖公主看着康熙,郑重道:“若是额驸还在汗王位上,为了拉拢土谢图部的老臣,下一任继承人之母,只会出身喀尔喀,同摸不着的汗王位相比,儿臣更愿意儿臣的儿子成为世袭旗主,扎根喀尔喀,成为土谢图汗部跟大清之间不可或缺的桥梁……”
康熙实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的果决。
他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了恪靖公主,皱眉道:“敦多布多尔济竟是有这样打算?平日里,可有怠慢你之处?”
恪靖公主起身,傲然一笑,道:“儿臣是公主,君臣有别,还轮不到他在儿臣面前作威作福,只是他年纪轻,登了高位,身边鱼龙混杂,多少人等着沾光攀富贵,奉承蛊惑的人多了,难免轻浮起来,没有关系,打回原形就好了,他的汗王是沾了儿臣的光,汗阿玛赏的,汗阿玛自然也能收回来……”
敦多布多尔济虽是老汗王的长孙,可是他父亲已经病逝。
老汗王生前没有确定继承人,在长孙跟幼子之间犹豫不定。
按照蒙古的传统,倒是幼子守灶的更多些。
等到老汗王病故,土谢图汗部报到朝廷,朝廷就让敦多布多尔济袭了汗位。
原本想着敦多布多尔济会感念朝廷恩典,善待公主,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算下来,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他知晓汗王之位因你而失,会怨恨你,夫妻之情也会就此断绝……”
恪靖公主扶着康熙,带了讨好,道:“所以儿臣才要密禀啊,汗阿玛就帮帮儿臣,让这件事永永远远地成为秘密吧……”
第一千零三章 处置(谢盟主“一花╮一叶”加更)
父女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重新坐下说话。鮦
“阿木尔三岁了,朕叫太医院留了熟苗给她,等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太医回去吧……”
康熙道。
阿木尔就是恪靖公主的长女,阿木尔这个名字还是康熙所赐,是蒙语“太平”的意思。
恪靖公主不由笑了,道:“儿臣倒是跟汗阿玛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往库伦去信,也是这样说的。”
康熙道:“等到阿木尔大了,就送她回京来……”
恪靖公主面上带了欢喜,道:“儿臣前几日抱着丰生跟阿克丹都爱不释手,也想到这个,阿木尔是汗阿玛的外孙女,能回到京城再好不过……”
康熙听提及九阿哥的孩子,神色有些淡。鮦
恪靖公主见状,也带了黯然,而后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方才儿臣过来之前,郭络罗家老大人携次子、三子请安,儿臣疑惑贵人之殇,就追问起来,结果知晓一骇人消息……”
说着,她就如实说了多普库的“失言”,还有三官保傲慢之下,没有否认她后头的说辞。
郭络罗家的人没有人提及十一阿哥,可是也没有否认恪靖公主的说辞。
“能让郭络罗家用人命遮掩的,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儿臣额娘并不无辜,可是郭络罗家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对娘娘跟九阿哥也多有怨愤,今日还颠倒黑白挑唆儿臣怨恨九阿哥,再留下去,恐成祸患……”
说到这里,公主顿了顿,道:“儿臣晓得,为了娘娘体面,汗阿玛对郭络罗家素来优容,可到了今日,再纵容下去,怕是他们还要生事……”
康熙看了恪靖公主好一会儿,道:“你知晓此事,会不会为难?”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为难,娘娘并不是有心机之人,日子也过闲散自在,怕是从没有想过至亲骨肉会这样阴害她的亲人,竟是被糊弄了这些年,儿臣犹豫的,是不是要告诉娘娘真相……”鮦
康熙道:“你就不担心宜妃会迁怒于你?”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不怕,儿臣只担心娘娘会伤心难过,缓不过劲儿来……”
“那五阿哥与九阿哥呢?”康熙道:“你就不怕他们也迁怒你?”
恪靖公主道:“要是一时的,儿臣不会计较,谁叫贵人确实是我生母,可要是时间久了,那儿臣就要恼了,这自古以来,都是从父论的,没有非要将从母单论的,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有七成半是一样的……”
恪靖公主这样坦然,康熙心中的担心也去了不少。
是啊,郭络罗家留了太久了。
之前以为除了内务府的职官,就能老实本分,结果还不安生。鮦
不肯登五阿哥与九阿哥的门,私种人参,私下里勾连太子的门人……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亲亲相隐,你不必再掺和此事,朕会处理,宜妃与两位阿哥处,也不必再提旧事,宜妃跟老九只以为你额娘要算计九阿哥身体,五阿哥连这个都不知道……”
恪靖公主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郭络罗家这几年,走了下行,连盛京内务府包衣佐领的世官都丢了,可是并没有什么提得起的罪名。
跟五阿哥、九阿哥关系疏远,可是也没有仇怨在外头。
原来大家都不晓得内情。
只有皇父晓得此事,还没处置罢了。鮦
毕竟八旗重姻亲。
这中间的罪名又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恪靖公主就道:“听说老大人的兄弟性子刚直,家里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孙子在九阿哥府上当侍卫。”
如此一来,将郭络罗家旁支抬举起来,再收拾三官保一家,旁人就会晓得上意。
康熙点点头,道:“朕晓得的,会叫人留心此事……”
看着女儿果决,能独掌一面,康熙心中很复杂。
如果恪靖公主是阿哥就好了,翊坤宫母子也有个可靠的依靠。鮦
结果呢?
老五过于温良,老九又过于义气,兄弟俩都靠不住。
总不能等到十八阿哥大了,让他回过头来护着两个哥哥吧?
康熙想到了丰生。
或者还可以指望丰生。
至于五阿哥家的弘昇,康熙并不打算抬举。
公主过来的时候就申正二刻,父女俩从国事说到家事,说了大半个时辰。鮦
到了饭时,康熙就留饭,道:“今日膳房做了烀猪肉攒盘,还有烀白肉血肠,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烀猪肉攒盘,是猪头肉、猪肘肉、猪蹄肉,外加猪舌、猪耳朵、猪肚、猪心、猪肝这八样烀熟切片装盘,佐以调料吃。
烀白肉血肠,是两碟切片的五花肉,外加一盘猪血肠,也是配几个料碟。
恪靖公主道:“儿臣正馋这一口呢,尤其是血肠,这个喀尔喀可没人会灌……”
少一时膳食摆上来,主菜就是康熙提及的这两道。
恪靖公主刚开始调的蘸料是腐乳跟蒜蓉,等到吃了几口后,就换成了韭菜花。
等到撂下筷子,她才颇有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这一转眼,儿臣出京已经四年,早年在宫里的时候,儿臣不喜韭菜花,觉得味道太冲了,现在吃肉,竟离不得这个了……”鮦
康熙就道:“归化距离库伦太远了,你没有想过去库伦么?”
现在归化城外的公主府是三十六年打准噶尔临时修建的,很是简陋。
这年轻夫妻也没有一直分隔两处的道理。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等到日后事定,儿臣想要在归化城外修建公主府……”
归化城里有八旗驻军,公主府修建在那里,会更安心。
康熙颔首道:“好,此事朕记下了。”
恪靖公主献策,免了大清漠北之患,一个公主府还是值得的。鮦
等到用了晚膳,天色不早,恪靖公主还要回城,就乘车离开了……
*
北五所,正房。
舒舒将藿香正气散准备好了,问九阿哥道:“内务府的冰够用么?要是不够的话,叫人在外头买……”
明日开始,九阿哥就要回内务府坐衙了。
这一天比一天热了,还不许坐车,只能骑马,也让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富裕着呢,不用担心这个……”鮦
说到这里,他也不放心了,叮嘱舒舒道:“别老抱阿克丹,仔细胳膊疼;尼固珠那里也是,太压手了,别累着……”
舒舒忍不住笑道:“现在出了月子了,没有那么虚了,无碍的。”
九阿哥轻哼道:“听爷的,要不然的话,爷就吩咐福松,再补几个保母进来,省得你老不放心。”
舒舒摊手道:“爷不在家,我也就哄哄孩子罢了,哪里就累着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弓还是捡起来吧,你不是说那个舒展筋骨,养生健体么?”
舒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该晒黑了……”
现在可没有专业的防晒霜,真要黑了,就要黑上大半年,过了冬天才能捂白过来。鮦
九阿哥想起院子里支过的遮阳棚道:“在棚子下呢?”
舒舒有些犯懒。
一动一身汗的,谁也不爱动。
九阿哥却不放心了,想了想,道:“那就晚饭后、天黑前这一段练习,没那么晒了,到时候爷陪你一起……”
舒舒这才点头,道:“好……”
是不能再懈怠了。
太舒适了,人就变得慵懒了。鮦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九阿哥又念叨起来了,道:“爷不在家,你也别老围着三个孩子转,可以去北花园打牌,还可以往四嫂、七嫂那里串门,实在无聊,还可以带小九跟老十福晋去庄子里……”
舒舒想起庄子上的五头耕牛,就道:“我还真想要再去庄子上转转,看看麦收后能不能再种一茬豆……”
九阿哥道:“你是想到江南的两季庄稼了?京城这里怕是不成,冬天太长了……”
舒舒道:“到时候试试看,也不要求它长得好,要是收了就直接做饲料,总比只种白菜强……”
京城外头的地,多少种一茬庄稼,如果种小麦这种收获早的,就跟着一茬白菜。
弄得白菜稀烂贱,到了秋天的时候,一文钱好几斤白菜。
说到这里,舒舒又道:“我再看看耕牛好不好用,要是好用的话,回头阿玛给的小牛到了,应该就可以多用深耕犁,这样每亩地的收成也能多些……”鮦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这个跟推广良种异曲同工,都是增产的,那你好好看看,要是觉得可行,直接让四哥他们推广,到时候咱们从蒙古收购的除了羊毛跟羊绒之外,还可以加上牛犊……”
舒舒点头应了。
年轻夫妻,少不得亲近一二,就此略过。
次日一早,吃着早膳,九阿哥才想起了三阿哥,忍不住“哈哈”笑道:“估摸他今天要傻眼……”
舒舒则想到了三福晋,前日的无礼叩门,应该也有踩低捧高之嫌。
今日境遇逆转,不知道三福晋会是什么滋味儿……
*鮦
皇城根下,郭络罗家。
一大早,就“呼呼啦啦”过来五十护军,将前后门都给堵了。
三官保昨晚辗转反侧,五更天才睡,眼下被叫醒,只觉得头痛欲裂……
*
谢谢盟主大大,谢谢各位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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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章 恩典(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晓得御前来人,已经在前厅候着的时候,三官保的眼皮就跳了跳。黦
前院,来的是御前大太监赵昌,手中拿着一个卷轴。
看到三官保被儿子们扶出来后,他就托起手中卷轴道:“老大人,皇上有旨……”
除了长子道保分家出去,三官保的其他四子都在。
赵昌打开圣旨,传道:“内务府已革盛京佐领三官保,补大凌河牧场总管,即刻阖家赴任,不许耽搁!”
听到前头,后头的郭络罗家兄弟还带了欢喜。
大凌河牧场总管,那应该是肥缺吧?
听到后头,察觉到不对。黦
赵昌身后的十数名护军,腰间可都配着刀的,而且都握在刀柄上……”
“阿玛……”多普库带了颤音。
这不像是高升了,像是阖家流放。
阖家流放……
三官保身形佝偻着,道:“奴才三官保领旨……”
“老大人,外头马车已经候着了……”
赵昌道。黦
多普库察觉到不对,道:“阿玛,还有大哥……”
三官保看着多普库,眼睛里能射刀子。
多普库却受不得道保留在京城作威作福,望向赵昌道:“赵总管,还有人没回来,是奴才大哥一家,在方家胡同……”
赵昌身上挂着乾清宫副总管。
赵昌没有立时应声,而是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折页,道:“郭二爷放心,按照户册清点,不会少了一个,郭大爷分户出去,不在老大人的户籍下了。”
多普库脸色骇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赵昌回头吩咐护军道:“叫人进来,催催几位奶奶,别耽搁了,还要赶路,天热……”黦
随着吩咐,进来七、八个蓝衣仆妇,是慎刑司的妇差。
三官保垂下眼,心里懊悔不已。
他的头更疼了,身子摇摇欲坠。
赵昌见状,就道:“皇上恩典,念及老大人上了年岁,大凌河离京也远,点了两个医士跟着,这般隆恩,也只有老大人这里独一份了,想必老大人也念着皇上恩德……”
三官保稳了稳身形,对畅春园的方向拱拱手,道:“老奴一定勤勉当差,不敢有负皇恩。”
妇差们进了内宅,也没有给几位奶奶缓神的时间,催促着出来了。
大家战战兢兢,拢着年幼的孩子,都晓得这一关难过。黦
三官保看着这满堂儿孙,嘴唇动了动,带了恳求道:“道路遥远,可否让妇孺收拾些衣物?”
赵昌看着三官保,道:“老大人,皇上有口谕,郭络罗家宅查封上册,这已经是看在几位皇子爷与公主的体面上,才给的恩典,这人啊……当知足……”
三官保神色灰败,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的四子与五子都是庶出,听了这话,晓得不对。
老四忙道:“大人,我们兄弟两房之前也分了家的,就是外头的宅子还没找好,没有搬出去……”
老五跟着道:“是啊,当时分家,不单分了大哥出去,我们两房是庶出,也一并分了出去。”
只是他们不甘心万贯家财都给了嫡房,就拖延着,也没有分户出去。黦
赵昌却连看也不看他们。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校官,拔刀呵斥道:“勿要喧嚣!”
……
前后就两刻钟的功夫,郭络罗家祖孙三代,连带着各房妻妾子女,总共是三十七口,全都上了马车。
这清点的人数,仅限于郭络罗家人,户下人口清点出来,并没有登车,而是直接关在旁边的院子里,全部入慎刑司,还要进一步拷问筛查……
*
方家胡同,道保宅。黦
等到被叫起来的时候,道保都有些恍惚。
这惦记着的八旗佐领到他头上了?
还不是包衣佐领,是家里抬旗后得的这个佐领,这不是在老二头上么?
郭络罗家的赐宅,也归他们一家住了?
他忙叫了管事,道:“快去九皇子府找大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氏在旁,也如坠梦中。
道保看着她,带了嫌弃道:“往后规规矩矩的,你要是再敢闹妖,看九爷还容不容你?”黦
金氏立时道:“我又不是傻子,还分不清好赖人……”
*
内务府衙门门口,九阿哥看着匾额,并没有立时进去,而是吩咐孙金道:“去将十二阿哥叫过来,正是该学差事的年岁,偷什么懒?歇了大半月,也该勤快起来了……”
孙金应着,往阿哥所唤人去了。
正好张保住过来,手中拿着文书,见了九阿哥,带了几分激动,上前道:“九爷,您来了,这是?”
九阿哥挑眉,道:“之前爷的内务府总管停了,昨儿爷上了请罪折子,汗阿玛就又让爷当差来了。”
“恭喜九爷……”黦
张保住是由衷欢喜。
这些日子,看着三阿哥行事,他真是战战兢兢的,恨不得上折子告病了。
旁边几个本堂的员外郎、主事得了消息,也齐齐来贺喜。
他们也都是真心欢喜。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跟这大半月的鸡飞狗跳相比,九阿哥之前在的日子,就是岁月静好。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到了,见到院子里一堆人就皱眉,以为又是哪家戚属到这里堵自己。黦
见是九阿哥,他不由一愣,随后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汗阿玛要传召我?”
九阿哥亮了一下手中的小印,道:“哎!操劳命,本想要趁机歇几个月的,可汗阿玛不许啊,没法子……”
三阿哥如遭雷劈,好半晌道:“汗阿玛让你也委署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费那事儿做什么?自然还跟以前是的,直接挂内务府总管……”
张保住也好,旁边员外郎跟主事也好,见这兄弟要对峙起来,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旁人还能作壁上观,张保住却是不放心。
这位三贝勒的郡王帽子,就是因为殴打兄弟抹的,看着是个好脾气的,可是那身量体格,真要动手的话,九爷毫无胜算。黦
想到五阿哥今年在理藩院行走,张保住就匆匆出了内务府衙门……
值房里,九阿哥踱步,看着陌生了的屋子。
等到看到挂着的字幅时,他不由撇撇嘴。
厚德载物……
怎么好意思呢?
还真是缺什么惦记什么……
三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什么意思,昨天我过去,他也没提这个……”黦
九阿哥抬着屁股,往书案上一坐,轻哼道:“还能为了什么啊?保全你这个宝贝儿子,让弟弟过来填坑呗!”
三阿哥听了,总觉得有些怪,道:“真要是保全我,不是该在案子处置前将我换下来?”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那样的话,您的体面呢?叫内务府那些奴才见了,还以为您这身份不值钱,灰溜溜地躲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三阿哥还是觉得憋闷。
他嫌弃内务府差事细碎想走是一回事儿,可被停了差事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接任的不是旁人,还是老九官复原职,怎么感觉他像是“为人做的嫁衣裳”。
九阿哥道:“汗阿玛爱惜名声,也不喜宫里动静太大,估摸着是怕您不消停,再冲其他衙门发难吧!”黦
这样说来,还有些贴边,三阿哥忍不住抱屈道:“哪里是我多事?明明是那些奴才太过猖獗……”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道:“您跟我说不着这个啊,您当我爱来呢?”
三阿哥想着之前的端午节礼,真是心肝肉都跟着疼了。
随即,他想到了包衣孳生人口的新佐领候选名单。
这大半月,就忙着会计司的事情了,都没顾得上那个。
他就轻咳了一声,道:“老九啊,不管如何,哥哥这大半月也是给你顶缸了,还得罪了这老些人,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那边,还不知心里怎么埋怨我,你看哥哥我是不是太不容易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三哥您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啊,谁不晓得您这回立大功了!就算郡王帽子没直接回来,半个郡王帽子也攒下了,汗阿玛素来赏罚分明,肯定会记上这一笔的……”黦
三阿哥眼睛一亮,随后黯淡下来,道:“要是不牵扯进来几家戚属人家还罢,那几家牵扯进来了,沸沸扬扬的,伤了妃母、嫔母跟阿哥们的体面,汗阿玛怕是会不高兴。”
九阿哥带了愤愤道:“那关三哥什么事儿?归根结底,还是这些人家不知足,太过贪婪,叫我说,只让他们补齐缺额已经是便宜了他们,本该重罚的……”
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了动静,道:“九爷,奴才桂丹求见……”
九阿哥听着这气喘吁吁的,道:“进来,什么大事儿啊,这呼哧带喘的说话?”
桂丹进来,见三阿哥在,打了个千,而后就迫不及待地九阿哥道:“九爷,早上圣旨下了,我玛法补大凌河牧场总管……”
“啊?”九阿哥诧异出声,道:“那不是锦州副都统的兼任么?”
大凌河牧场,距离京城一千里,也是归属内务府。黦
牧场总管名义上也是内务府的职官,可这却是兼职官,并不是内务府这里的郎官、司官里选任,而是直接由当地都统衙门的副都统兼了……
第一千零五章 我也跟汗阿玛求个恩典(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在旁,听得有些酸,道:“郭络罗家不是抬出包衣了么?怎么还霸着内务府的缺?”愭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带了狐疑,道:“真不是你给走动的?”
九阿哥无语道:“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了,千里迢迢的,那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要还是在盛京任职,郭络罗家祖坟就在那边,哪一天直接走了,也是叶落归根。
在京城养老,儿孙都在跟前,再怎么样也算是中等人家,也有风光跟体面。
唯独这大凌河牧场,离京千里,都挨着蒙古了,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好?
桂丹也冷静下来,看了眼三阿哥,带了顾忌,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三阿哥看出来了,望向九阿哥道:“怎么,老九,还要哥哥回避不成?”愭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却不肯顺着他的话,轻哼道:“那要不您先去忙别的?”
三阿哥忙摇头道:“这东西还没收拾呢,总要再过阵子。”
九阿哥看着桂丹道:“就为了这个?就算稀罕些,这也算是好事吧,总比白身强,你狗咬屁股似的急什么?”
桂丹道:“按照户册清点了人口,阖家都跟着上任了,一个都不许少,可户下人口一个都不许带!”
九阿哥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三阿哥看着桂丹道:“那你怎么落下了?偷跑出来的?”
这还是赴任的样子?愭
瞧着像是阖家发配,顾着宜妃母子的面子,换了说辞。
这倒是正合皇父的性子,还有就是恪靖公主还朝,那也是公主的外家,不好这个时候让公主丢脸。
郭络罗家犯了什么罪过了?
三阿哥好奇得不行。
桂丹道:“回三爷的话,奴才家分户出来了,不在玛法的户册上……”
九阿哥也反应过来,道:“那意思是赐宅那边都走了,一个没留,没牵扯到你们家?”
桂丹神色有些古怪,道:“听管家的意思,是御前的人去方家胡同了,传了皇上的口谕,让我阿玛任佐领,赐宅也归了我阿玛住……”愭
九阿哥也跟着好奇了,看着桂丹,道:“你阿玛做什么了?”
这么牛么?!
直接将老爷子跟四个兄弟都撵走了!
桂丹哭笑不得,道:“他也稀里糊涂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心下不安,才打发人找奴才,让奴才跟您问问,这是什么回事……”
九阿哥望向三阿哥,若有所思。
三阿哥不解道:“看我做什么?”
九阿哥带了猜测道:“是不是给您出气呢?郭络罗家的多普库不是冒犯了您,被您送宗人府了么?这是查出旁的罪名了,汗阿玛才处置了他们?”愭
三阿哥差点跳起来,道:“与我有什么相干?”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略显沉闷的脚步声。
“哒哒……”
随即门被推开了,又来个气喘吁吁的,是得了张保住报信的五阿哥。
理藩院离内务府衙门不远,可也不算近,他又着急,就小跑着过来的。
五阿哥呼哧带喘的,进来躬着身子,扶了大腿,看着三阿哥就有些不善。
三阿哥被看得莫名其妙,随即还以为他是为郭络罗家的事情来的,忙摆手道:“老五你别误会,郭络罗家的事情真不同我相干……”愭
五阿哥顾不得他,望向九阿哥,眼见他看着全乎,道:“三哥没打你吧?”
九阿哥已经下了桌子,听着这话不满道:“好好的,三哥打我做什么?好像我多爱招惹人似的。”
五阿哥一愣,就要转身,转到一半停下,近前两步,扯了把椅子坐了,道:“还以为三哥不乐意你回内务府,要撕巴起来。”
三阿哥哭笑不得,道:“好啊,老五,在你心里哥哥我就是那不讲道理、爱用拳头说话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况且这是皇命,我还敢抗命不成?”
五阿哥点头道:“没有就好,你要是欺负老九,我就打你。”
三阿哥不赞成道:“没有你这样护短的,要是老九真有错处呢?你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
五阿哥想了想,点头道:“先护着,再收拾他……”愭
三阿哥觉得自己得解释清楚,要不然的话,一口大缸又到自己头上。
他就跟九阿哥道:“多普库到底是妃母的兄弟,是你们的舅舅,本没打算追究,只关了几天,吓唬吓唬,昨儿早上就放了,也是怕他不晓得京城规矩,在外头打着你们兄弟的幌子得罪人。”
桂丹乖觉,眼见着五阿哥还喘着,端了一杯水送过去。
五阿哥接过,“咕嘟咕嘟”喝了,想起三阿哥说的话,插嘴问了一句,道:“郭络罗家怎么了?”
九阿哥就说了三官保补大凌河牧场总管,“阖家赴任”之事。
五阿哥望向三阿哥,道:“这不挺好么?给三哥出了气,也省得郭络罗家小辈在京城再闯祸。”
三阿哥觉得脑子发沉,不敢应承这个,忙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指定还有旁的缘故。”愭
九阿哥想了想,道:“会计司那边的窝案,也跟郭络罗家沾边了?”
三阿哥摇了摇头,那个还真没有。
要是有的话,他也不会放过。
自己的外家提不起个儿来,丢了脸面,让他懊恼;可要是大家都丢脸了,就也无所谓了。
偏偏牵扯进来的只有四家,其中两家还没有被惩处。
惠妃跟宜妃的母家,都不沾边。
九阿哥就道:“那肯定就是冒犯三哥这件事了,就跟三月初我的案子那回,汗阿玛素来护短,管他是哪个王府的姻亲或者管事,都落不得好,皇子尊严不容冒犯,戚属人家也不例外。”愭
三阿哥看了眼五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见他们兄弟确实没有迁怒记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嗐!这事儿闹的,实不是哥哥本意,早知会惊动了汗阿玛,当天我当放过多普库才是……”
五阿哥摇头道:“有错就罚,应该的。”
九阿哥见三阿哥如此,道:“三哥您瞎担心什么呢,五哥跟我是糊涂人不成?还分不清远近亲疏,咱们是兄弟,外家是什么?送女求荣的蛀虫罢了,有他们没他们一样过……”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都惊诧了。
实没想到九阿哥心胸还有这样开阔的时候,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表现的赖皮了一些,实际上还真是比较爱讲道理,并没有胡搅蛮缠过。
就跟这回自己任内务府总管似的,换了其他人会觉得没面子,早不搭理自己了;老九这里,却没有放在心上。
想想也是,老五跟他同胞兄弟,没道理老五厚道,老九就是刻薄的。愭
只是他平日里叽叽歪歪的,倒是给这个优点遮住了。
五阿哥已经望向桂丹道:“你阿玛跟额涅呢?跟没跟着去?”
桂丹摇头道:“御前的人说我阿玛分户出来,算是两家人了。”
五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带了几分遗憾,道:“怎么就两家人了?你阿玛不是最孝顺么,你额涅还是长媳……”
瞧着这样子,深以为憾。
桂丹求助似的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不由笑了,道:“五哥您之前不是挺敬着那边么?”愭
五阿哥瞥了桂丹一眼,道:“金氏不好,说皇子府坏话……”
这说得是舒舒生产后,外头有不好的传言,金氏也在里搅合了一回。
所以要是这麻烦都直接扫干净更好。
九阿哥也想起此事,望向桂丹就带了不善。
桂丹讪讪的,说不出话。
九阿哥冷笑道:“告诉你阿玛、额涅,再不安生,就往大凌河尽孝去!”
桂丹忙道:“九爷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转告……”愭
等到桂丹出去,三阿哥不由心动,问九阿哥道:“内务府外头还有旁的牧场没有?”
要是能将马家人也阖家送去就好了,省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口外还有两个内务府的牧场,一个是察哈尔三旗牛羊群牧场,一个是商都马驼牧场,之前也都是兼职,是察哈尔总管兼理……”
三阿哥道:“那我要给马家人求一个,能求来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郭络罗家老大人那里身上早有侍郎加衔儿,品级够了;妃母族人那边,有品级高的没有?”
要是品级不高,也没有资格补牧场总管吧?
否则的话,不像是教训,倒是真正的恩典了。愭
三阿哥哑然。
还真是,马家那边品级最高的就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五阿哥在旁道:“内务府的缺不够,可以补旗缺,喀尔喀驻扎大臣处的章京,还有西宁大臣处的章京,都是从八旗废员里选的……”
五阿哥今年在理藩院行走,正晓得此事。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掌印官,不能阖家赴任,我再想想旁处……”
方才五阿哥进来后,门就敞开着。
十二阿哥跟着孙金过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就听到哥哥们怎么给外家“恩典”。愭
他嘴角抽了抽。
这是什么怨、什么仇?!
磨刀霍霍向舅舅?!
九阿哥已经看到十二阿哥,招呼他进来道:“别再想着躲懒,正好有个新差事给你,现在预备着,说不得什么明年就可以操持起来了……”
这说的是官烧锅之事。
玉米今年在各处皇庄试种,没有问题的话,明年就会扩大面积。
首先就是各皇庄的种植,这样比较简单。愭
等到玉米的用途跟作用开发出来,下头的小民百姓就会跟着效仿了。
十二阿哥微微颔首,还是一副安静老实模样。
三阿哥看了两眼,带了打量,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九阿哥一声,随后闭上了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倒像是自己挑拨兄弟情分似的。
等到吃亏了,老九就长记性了。
别以为下头的弟弟们都乖巧,一个个的也要长成了……
第一千零六章 心动(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收起来挂着的字,还有书桉上的笔架山跟砚台,就离了内务府。
出了郭络罗家的事儿,他总不能装不知道,还要过去谢恩。
这个原由不好对外公之于众,可是他也不能不表现,得领情。
等到三阿哥出去,九阿哥跟五阿哥对视一眼。
五阿哥疑惑道:“郭络罗家那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刚才也湖涂着,不过是顺着九阿哥的话,才将事情都推到三阿哥头上。
是故意的。
省得三阿哥为了内务府总管的事情叽叽歪歪的。
九阿哥想到了恪靖公主身上,五哥混沌着的,他也没有往御前去,那往御前去的,就是恪靖公主了。
可是当着五阿哥的面,他也没有将恪靖公主牵扯进来,只道:“应该是盛京的差事有什么不妥当,这回查内务府,汗阿玛那边肯定不单查了会计司。”
五阿哥明白了,这几日外头议论纷纷的,说的就是戚属人家贪墨银子的事儿,估摸郭络罗家也不清白。
他就不多问,道:“那我回去了,三哥那里遇上多哄哄,别硬杠着……”
九阿哥笃定道:“五哥不用操心这个,之前的银子还没还呢,他硬气不起来。”
五阿哥又看了眼十二阿哥道:“是不是太瘦了?阿哥膳房不齐全,那就叫人多预备些饽饽,饿了垫一垫。”
十二阿哥正抽条的时候,看着跟竹竿似的。
十二阿哥道:“都预备下了,还有藕粉跟油炒面。”
五阿哥问了这一句,见十二阿哥心里有数,就走了。
九阿哥就叫了人,将之前挪到偏房的十二阿哥的桌椅重新抬了过来摆好。
等到张保住送了文书过来,九阿哥也直接叫搁在十二阿哥桌上了,而后他起身吩咐十二阿哥道:“你先过一遍,爷去慎刑司一趟……”
方才桂丹离开之前,拉着九阿哥小声说了一件事,那就是郭络罗家的户下人口都送到慎刑司去了。
九阿哥心下不由一动,郭络罗家今日这一遭,虽不是“籍没”,可是也大同小异。
所有的财产一空。
指定是有些家底的,就是很想要知道人参银子到底有多少。
慎刑司里,赵昌已经拿到了三官保几个心腹管事的口供。
户下人口本就是依附于主人存在,要是郭络罗家还跟之前在盛京似的繁花锦簇,那户下人也不会缺少忠仆。
可是郭络罗家今日权势坍塌,这又是慎刑司讯问,那最后就都开口了。
今日郭络罗家宅里库房连带着各处,已经检抄,总共有金子两千七百四十八两,金器、金簪等物品四百六十二两;银五万七千九百二十四两,银器两千两百五十两;古玩、字画、细毛裘衣等二百六十八件,折银八千九百三十两。
家下人口一百二十四口,马、骡二十九头。
然而,这还只是小头。
从三官保书房暗阁里,还查出庄票三十七万两,各色地契、房契二十五张。
另有三官保的长随供述了三官保另有一外室子在杭州,郭络罗家的人参就由此人出面,在江南各地贩卖。
赵昌看着口供,就晓得皇上要恼了。
杭州织造衙门,是皇上设在江南的耳目,结果就在眼皮子底下销赃数年,杭州织造衙门一个字儿都没有报上来。
赵昌出来,打算去御前复命,就跟九阿哥对上。
九阿哥晓得规矩,也不多问,就道:“大头银子找到了么?”
赵昌想着那三十七万两,微微点头。
九阿哥立时觉得心里舒坦了。
哼,让三官保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要不然的话,让他密下银子,九阿哥觉得自己会很难受。
不过,种植人参……
这件事是不是也可以归在内务府呢?
山参数量一年比一年少,这也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便宜了朝鲜人,让他们一年四季的往这边卖高丽参……
*
畅春园,清溪书屋。
三阿哥带了几分激动过来了。
内务府的差事交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回礼部了?
说起清贵,还是礼部清贵。
康熙这里处理完上午折子,就准备用膳了。
不过用膳之前,他打发梁九功去了回春墅,传宜妃过来伴驾。
郭络罗家的事情,总要跟她知会一声,省得回头晓得了不安。
结果宜妃还没有到,三阿哥到了。
康熙不由皱眉,这是为九阿哥回内务府的事情来的?
他不大想见。
想了想,他还是吩咐魏珠传人进来。
三阿哥进来,就带了几分动容,满脸孺慕道:“都是儿子没处理好,让汗阿玛费心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康熙听着迷湖,面上却不显,只道:“没什么。”
三阿哥道:“只是宜妃母这里许是要难过,真是让儿子无地自容。”
康熙这才晓得说的是郭络罗家的事情。
外头到底是怎么传的?
三阿哥羞愧道:“都是儿子年轻气盛,当时看着在五阿哥与九阿哥的舅舅面上,儿子当退一步,不将多普库送宗人府的。”
这以对皇子不敬的名义送进去,不处置就伤皇子体面,可处置了也好像伤宜妃母子体面。
康熙看着三阿哥,心中很是失望。
虽不晓得三阿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可是误会之后到自己跟前说小话、上眼药,这也太小家子气了,没有皇子的气度。
康熙觉得三阿哥也读书读歪了,虚头巴脑的。
他神色冷澹下来,道:“听说马家人昨天又找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三阿哥看了康熙一眼,很想要问一句大凌河牧场能不能设个副总管。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老实道:“儿子已经勒令他们尽快补足缺额,哪里是真没银子呢,不过是占便宜没够,还心存侥幸罢了,以为儿子在内务府,他们就有了依仗,现下儿子从内务府出来了,他们也该晓得轻重缓急了,九阿哥对于这些戚属人家,约束向来严厉,可不会纵容他们。”
康熙点点头,道:“那朕会看他们如何行事。”
这一句话下来,三阿哥坐不住了。
这是表现不好,还要继续惩处?
关于马家人那边,他实际上心里还拿不定主意。
他是皇子阿哥,一动一静的,引人关注,也不好行买卖事。
可是马家那边,要是有其他营生,按照惯例往宫里明里孝敬两成、暗里两成,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因为这个,他连礼部衙门的事情都没问,就从御前退了下来。
主要也是察觉到皇父心情不好,他不敢太放肆。
等到出来,他就看到宜妃坐着肩辇到了,旁边还有梁九功随行。
三阿哥退到一边,躬身道:“请妃母安……”
宜妃下了肩辇,道:“三贝勒也安……”
康熙在屋子里听到外头动静,吩咐魏珠出来叫人。
宜妃就对三阿哥点点头,进了清溪书屋。
随即,就有园膳房的管事抬了膳桌过来。
三阿哥出了小东门,就回了北头所。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亲自去马家了,没有必要。
他就吩咐身边哈哈珠子太监几句,打发他进城传话。
听说他回来,三福晋等了好阵子,也不见他去正院,就耐不住性子找到前院来。
眼见着三阿哥看着墙上的字画发呆,三福晋看了好几眼,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爷,该吃晌午饭了……”
三福晋道。
三阿哥点点头,跟着三福晋去了正房。
眼见着有一盘红烧鸡翅膀,三阿哥脸色都青了,道:“哪有这样吃饭的?你这是叫人杀了几只鸡?”
三福晋道:“五只,有冰箱呢,又不是一天吃,今天鸡翅,明天鸡腿,匀下来也不多。”
三阿哥脸色这才缓和些,道:“现在府里从宫里的例,宫里的例定的已经很宽裕,就不要冒了,要不然寅吃卯粮,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三福晋听着,不由气闷。
之前在贝勒府,夫妻俩一起吃饭的次数是有限的,还没有这些啰嗦话。
现在在阿哥所这里,一起吃的时候多了,没有一顿三阿哥不挑的。
三福晋觉得憋闷的不行,之前的时候都忍了,现在忍不住道:“爷放心,要是花冒了,我用嫁妆出息补上。”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怎么还添了贪嘴的毛病?你的嫁妆,不是孩子们的么?你多花了一份,以后留给他们的就少一分,会不会算这个经济账?”
三福晋不高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的嫁妆,肯定要先可着我,我花剩下的才是孩子们的。”
三阿哥指着三福晋道:“不慈,你就不能跟侧夫人学学?侧夫人的私房银子都给了你,你攒下留给弘晴他们几个不是应该的?”
三福晋看着三阿哥道:“那我紧紧巴巴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对了?那么憋屈的额涅,谁爱当谁当,我可当不了这样,我在家里娇养了十六年,好日子过着,没有道理嫁了人,倒要吃糠咽菜……”
三阿哥指着她道:“谁没让你吃饱?只是不要奢靡。”
三福晋皱眉道:“爷怎么回事儿?又不是家里没有活钱了,端午节礼的盈余就能花一年半载的了,到时候中秋节礼又连上……”
三阿哥摇头道:“没了,都没了……”
三福晋傻眼。
*
清溪书屋里,康熙赐了坐。
宜妃看着膳桌上,跟寻常的例菜不一样,盘子少了,就四盘菜,熘鸡肉片、凉拌鸡腿肉、虾皮小油菜跟凉拌海带丝。
而后就是麻酱凉面,还有四碟子菜码,芹菜丁、萝卜丁、黄豆芽、绿豆芽。
宜妃笑道:“天热不耐烦吃饭,正好在皇上这里吃顿好的……”
说着,她已经起身,道:“臣妾先给皇上调一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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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朕不能容(第一更求月票)
芝麻酱凉面上,主要放的是绿豆芽跟芹菜丁,萝卜丁跟黄豆芽就放了一点点儿。
而后,宜妃将调好的面放在康熙跟前。
康熙低头看了,不由笑道:“你还记得这个?”
早年宜妃年轻时,也常到乾清宫伴驾,知晓康熙的口味,不喜欢吃味道重的,也不喜黄豆芽的豆腥,这两样基本都不沾;倒是这两年,开始也能吃些了。
宜妃轻笑道:“只要是皇上的事,都在我心里记得牢牢的,整日里也不操心旁的,这些还记不住了?”
康熙看了眼宜妃。
四妃之中,只宜妃始终将自己放在前头,其他的人多是以孩子为重。
宜妃垂下眼,她这碗也是绿豆芽跟芹菜丁放的多,实际上她觉得绿豆芽吃着水,更喜欢黄豆芽的韧性。
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肆意,实际上也守着小心。
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五阿哥跟九阿哥的依靠。
一顿饭用的温情脉脉。
等到膳桌撤下去,宜妃捧着大麦茶,道:“还是嘴馋,多用了几快子面,就有些顶了。”
康熙在地上踱步,看了宜妃一眼,道:“既到了园子里,就别跟在宫里似的拘着,没事多逛逛园子,或是跟惠妃一起带了和嫔、王贵人她们打牌……”
宜妃看着康熙一眼,道:“她们年俸就那些,到时候惠姐姐跟臣妾是赢好啊、还是不赢好啊?”
康熙大方道:“回头朕叫梁九功给你们俩预备钱匣子。”
宜妃忍不住笑了,道:“好,那臣妾就奉命散财去,指定哄得妹妹们欢欢喜喜的……”
闲话几句,康熙就在炕边坐了,招呼着宜妃近前坐下,神色也转了凝重。
宜妃也收敛脸上的笑,看着康熙,心里也跟着忐忑。
昨天恪靖公主朝见,难道喀尔喀真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郭络罗家多普库可恶,心中怨恨老九,昨日去恪靖跟前挑唆,三官保不能约束其子。”康熙沉吟着,说道。
宜妃不由恼了,道:“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所谓,老九对他们还不够宽和?换了旁人,这般无礼,老九那性子早要收拾了……”
说道这里,她带了恍然道:“我阿玛还纵容了?是了,这是怨恨老九插手人参官司,将桂元给赎买回来,没有了顶缸的,这……这……真真是老湖涂了,桂元是谁?是我叔叔那一房的独苗,真要陷在里头,我叔叔怕是也熬不过去……”
康熙看着她道:“旁的朕不会计较,可是这挑唆恪靖之事,朕不能容,恪靖不是湖涂孩子,一回、两回的不放在心上,三回、五回呢?到时候姐弟之间生了嫌隙,非你我所愿……”
宜妃点头道:“臣妾也不容!黑了心肝的混账东西,得了皇家这么些恩典,却是越来越混蛋了,早就该教训了!”
实际上从前年开始,郭络罗家兄弟的官职陆续免了。
今年年初又停了三官保的职,换了其他人家,早夹了尾巴做人。
可是郭络罗家在盛京当了几十年地头蛇,早养出了骄娇二气,只有怨愤,没有自省。
康熙看着宜妃道:“今早朕叫赵昌过去传旨,让三官保带了儿孙去大凌河当牧场总管了……”
宜妃听了,不由蹙眉,道:“皇上,那可要安排妥当人看着,有私种人参的先例在,谁晓得他们到时候又生出什么法子捞银子……”
康熙点点头,道:“好,朕记下了,会给锦州都统下旨,叫那边盯着些。”
宜妃看着康熙,满脸愧疚道:“都是臣妾无用,不能约束规劝他们,倒让皇上为他们费心。”
康熙温和的看着宜妃,道:“不赖你,是他们过于狂妄了,不知道郭络罗家的富贵因你而来……”
郭贵人生前肯定也没有起好作用就是了。
想着宜妃也没有什么私房,康熙就打算将郭络罗家搜检的银子拿一部分给宜妃……
*
郭络罗家的赐宅,就在皇城根儿下。
先是护军堵门,随后是马车将郭络罗家的人都带着走了,而后又是一箱箱的财物拉出来。
这都在大家眼中。
要说昨日的大新闻,还是马家跟卫家子弟被停职罢黜,那今日的大新闻就是郭络罗家的变故。
这一天收拾一个娘娘家?
这事情连着,出面的是护军,郭络罗家的户下人口又送了好些去慎刑司,就有聪明人猜到了。
这指定是郭络罗家也有错处落在三阿哥手中,三阿哥才大张旗鼓都收拾了。
也是为了给马家遮羞吧?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人留心马家的事了。
毕竟郭络罗家这事情,瞧着云山雾罩的,可看着比马家的事情重。
可是到了傍晚,道保夫妇又搬进赐宅,就有些叫人看不清楚了。
要是郭络罗家有罪的话,这不是漏网之鱼么?
可要是没罪,那上午那一出是什么?
*
内务府衙门,十阿哥过来等九阿哥落衙了。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也有些传到他耳中。
他晓得九阿哥跟郭络罗家并不亲近,丝毫不担心,反而也有所猜测。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这一天比一天热了,爷也不能老往这边折腾,畅春园也有内务府值房,明天开始爷穿插着来,每隔一天过来一趟,你也跟着爷的时间来,我不过来的时候,你下晌就往园子里去送文书,傍晚再回来,也能出去散散,省得老憋在宫里……”
说到这里,他琢磨了一下,道:“之前会计司的涉桉铺子,许多不是都封了么?明儿带人统计出来,汇总一下,这些铺子还是要往外赁的,租金也核算出来,就按照地安门大街的算……”
到时候就可以对外招租。
至于九格格的嫁妆铺子,裕丰楼再好,也不合适了。
否则外头的人将两件事牵扯到一起,该有私下里怨恨九格格的了。
他想了想,道:“除了裕丰楼之外,其他的铺子挑位置好的,拿着四个候选……”
回头也问问九格格的意思,要是九格格没有人手,只打算租赁出去,那就挑租金高的就好;要是她打算让陪嫁人口自己经营铺子,那位置也可以择拣一二。
十二阿哥应了,九阿哥跟着十阿哥出来。
十阿哥道:“郭络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阿哥低声道:“爷下晌叫人打听了,听说老爷子带了两个嫡子昨天去公主别院了,应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触碰了汗阿玛的逆鳞,才麻利地处置了……”
十阿哥道:“不同九哥相干就好。”
九阿哥想起了三阿哥的反应,不由直乐道:“上午三哥也在来着,居然还眼气,真是猪油蒙了心了!被爷忽悠着顶着锅,不过这会儿应该反应过来了,真是逗死了!”
两人说着话,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
门口的护军们,互相使着眼色。
这位爷回来了,内务府该太平了吧!
先是会计司,后是御膳房,这牵扯进去多少人家?
戚属人家有着皇子外孙,还有个缓和的余地,没有皇子外孙的人家,可就惨了。
如富察家、尚家、董家、这次都没跑。
董家还凑合,有个“大义灭亲”的董殿邦在,还缓和了一口气。
富察家彻底败了。
尚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熬了两、三辈子人,刚有些起色,又跌落尘埃。
“李家居然没事儿……”有人诧异道。
另一人回道:“那是个草包,读书读傻了,不通经济,当差两、三年,压根就不知会计司还有这油水……”
还有人好奇道:“除了会计司跟御膳房,还什么衙门油水大?”
“这还用猜,广储司呗……”
“庆丰司跟营造司也不赖,一年拨下去的银钱大几十万两……”
“内造办跟御药房这几年涉及的银钱也不少……”
大家交头接耳地滴咕着,都生出了庆幸。
幸好三阿哥走了!
要不然这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查下去,可是要了老命了。
就算自己家幸免,还有亲朋好友呢……
*
北五所,九阿哥回来了,刚跟舒舒提郭络罗家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猜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联袂来了。
没有直接到后院来,在前头等了。
九阿哥看了眼座钟,跟舒舒道:“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打着关心爷的口号过来蹭吃蹭喝的,别叫膳房添菜,有什么吃什么,省得招得他们往后总来……”
舒舒笑得不行,道:“爷这哥哥当的,怎么也开始小气了?”
九阿哥轻哼道:“为了一口吃食,这没出息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九阿哥往前院去了,舒舒可不好真的什么菜都不加。
晚上这一顿九阿哥用的少,舒舒也重视养生,有些清澹,之前预备的也少,压根就不够两个半大小伙子吃的。
她就吩咐核桃道:“让膳房那边烤一盘羊肉,再烤一盘猪五花,厚切着些,烤的焦香些,再加一份烤茄子、一份烤香菜,将荷叶饼也再蒸两盘……”
如此荷叶饼卷肉,也就能对付一顿了。
核桃应着,下去吩咐了。
前院客厅,见九阿哥过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起了。
十三阿哥面色有些沉重,十四阿哥则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哥,是不是三哥故意的,攀咬郭络罗家让您跟五哥没脸……”
第一千零八章 家常便饭(第二更)
九阿哥看了这两人一眼。犙
哼!
鸡贼着呢,自己要是瞎忽悠一通,谁晓得回头他们又看出什么。
九阿哥就摇头道:“我先头也误会了,后来叫人出去打听了半天,应该不是三哥的事,估摸着是那边对四姐不恭敬,才惹恼了汗阿玛。”
十三阿哥听了,眉头舒展开来,只要不是兄弟攻讦就好。
兄弟攻讦的话,不管谁对谁错,都要挨五十板子。
他们下头小的,就算被欺负了,也不好忤逆哥哥们。
让人憋闷。犙
“咦?”
十四阿哥好奇了,眼珠子转了转,道:“是不是缠着恪靖姐姐,让恪靖姐姐给他们求官?脸皮可真厚……”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四姐这个。”
十四阿哥想到这马家跟卫家的新闻,轻哼道:“一个个的,没一家安生的,叫我说,这回便宜了乌雅家跟章家了,就该一并收拾了,才会长记性。”
九阿哥听了十四阿哥的抱怨,看了眼十三阿哥。
敏嫔虽不怎么搭理章家人,不过章家人这些年对十三阿哥好像还不错。
十三阿哥道:“十四弟说的对,早管教早安分,省得往后闹出更大的祸事。”犙
十四阿哥得意道:“我是谁啊?还不懂得这个道理,要是有根基的人家,骨子也轻狂不起来,就怕这些借着裙带关系起来的,闹出笑话来,还丢咱们兄弟的脸……”
九阿哥听着,若有所思。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都住了话音。
“九哥您寻思什么呢?”十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好像皇子们的舅舅都不省心啊,就没有好的了……”
说着,他摆着手指头道:“从头数吧,大哥的外家还凑合,这回也没牵扯进去;太子爷那边,大舅爷早就吃了挂落,停爵了;二舅爷名头不显,好像就挂着一个佐领;三哥这里,这回舅舅、堂舅舅一锅端;五哥跟我的也不怎么好;七哥,嗯,外家因军功抬出包衣,现下看着无功无过的;八哥那里,不用说了;老十那边,几个舅舅要么糊涂,要么阴险;十二那边,贵人去年才封贵人,娘家还没沾上光呢,不知道成色如何;你们俩的外家不必说了;至于小十五他们俩,李家算是便宜外家,这回看着也好悬收拾了;十七这里,还没有种痘,贵人身份也不高,外家还能安分些……”
十四阿哥听着咋舌道:“还真是!这样说来,这戚属人家,还真就是大哥跟七哥的外家还有些体面。”犙
十三阿哥在旁提醒道:“七哥不一样。”
有着前头出继的一段,戴佳氏不能名正言顺地认为自己就是皇子外家。
跟着对比的就是尚家,那边拎不清的长辈,就将七阿哥当成了是尚家的外孙,可还有纯王福晋约束着,不敢太放肆。
都对,也都不对。
十四阿哥却是想到旁的,道:“那七哥这运气还真不赖,两家舅舅,这倒霉的机会都比咱们多一倍啊!可眼下呢,瞧着还稳稳当当的。”
而且这两家都是拿得出手的人家,跟这些趴着妃嫔身上吸血,只想着在内务府捞钱的不一样。
九阿哥道:“就是亲戚罢了,不用老惦记这些人,现在你们在宫里见不着面,回头出宫,除了逢年过节,也打不上什么交道。”犙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都不搭理他们了,他们也就跟着老实了,说白了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十三阿哥则道:“九哥,听说您重回内务府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九阿哥挑眉道:“也是凑合,踩低捧高的人多,我要再不去衙门,谁晓得哪里又有人砸门还是踹门的?”
十四阿哥嘀咕道:“都是董鄂家出来的,这差距可真大……”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旁处,那就是侧出的福晋不能要。
行事跟三福晋那样,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不够大气。
这个就不好当着九哥说了,因为宜妃也是侧室所出。犙
好像被皇祖母跟汗阿玛喜欢的皇子福晋,都有相似之处。
十四阿哥就跟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我发现了,宗女所出的贵女,规矩更好,在宫里如鱼得水似的,当然了,八福晋例外……”
十三阿哥道:“别什么都说了,哪天在御前带出来,仔细汗阿玛训斥!”
十四阿哥“嘿嘿”两声,道:“弟弟这不是关心十三哥您么?我福晋应该是四十三年选秀那一拨的,可十三嫂应该就是明年初了,您不去御前敲敲边鼓,还真要盲婚哑嫁啊?”
十三阿哥正色道:“规矩如此,哥哥们都是这样来的,没有道理轮到咱们就例外,况且汗阿玛素来疼儿子,指的人选也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错不了。”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十三哥对付就对付吧,我可不对付……”
说着,他沉吟道:“我找机会跟汗阿玛说去,不要文官家的女孩儿,根基太薄了,还是勋贵人家底气更足些;侧出的福晋不要,不大气,跟娘家关系也尴尬;顶好是宗女所出,规矩齐全,入宫也不露怯;父母不齐全的也算了,还有心大马大哈的不要,过日子也不能太糊弄,还得是京城的,这饭菜才能吃到一块堆儿去……”犙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还挑三拣四,当菜市场买菜呢?就算你到御前唠叨,汗阿玛能为你破例?除了太子爷之外,其他人的福晋都是赶上一波是一波,在那一批秀女拔尖的几个中备选,再按照出身、行事指了……照你这样挑剔,别说四十三年,就是四十六年、四十九年也未必能找到妥当合适的……”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觉得回头要私下里提醒十四阿哥一声了,别在别的哥哥们跟前说这些,小心挨收拾。
这是将嫂子们都挑剔了一回,五嫂是文官家的,三嫂是侧出,太子妃跟八福晋父母不齐全,过日子糊弄的是七福晋,外地的是十福晋。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哥还没反应过来呢,十四阿哥啰嗦了这一大堆,实际上是要比照着九嫂选福晋。
兄弟几个正闲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三阿哥来了。犙
他中午叫人回城传话,顺带着打听一圈,也晓得之前是误会了。
郭络罗家的事情与他不相干!
他真是臊的不行,觉得自己十天半月不想再往御前去了!
他将早上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觉得自己被九阿哥坑了,就过来问罪来了。
“老九,你不地道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扣……”
三阿哥听说九阿哥在前厅,直接过来了。
夏天门窗都开着,放着纱门。犙
三阿哥看到里头的人影,人没进来,抱怨的话已经到了。
九阿哥站起身来,道:“那不是上午还稀里糊涂么?还真是对不住您,下午这一打听,就晓得是误会了。”
十三阿哥起身让了座位,在旁道:“是啊,九哥方才还说不与三哥相干……”
十四阿哥笑道:“这不是赶巧了么?别说旁人,弟弟方才听了还心里不忿呢,想着汗阿玛这也太偏着三哥您了……”
九阿哥认错痛快,还有两个小阿哥在,三阿哥也不好咄咄逼人。
三阿哥在客位之首坐了,看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怎么老看到你们过来?不会是掐着饭口来的吧?”
十三阿哥面色泛红,没有应声。犙
十四阿哥“嘻嘻”笑道:“还真让三哥说着了,可不就是来蹭饭么?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们先头就直接住南五所了,离无逸斋还近。”
正说着,核桃过来了。
是过来问什么时候摆膳,哪里摆膳的。
九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俩说呢?”
十三阿哥看了眼三阿哥道:“我们早晚都行,三哥这里应该有正事吧……”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您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弟弟寻思吧,这应该是数罪并罚,郭络罗家的人先是对三哥不敬,又是公主别院闹腾,汗阿玛才叫人收拾了。”
三阿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戚属人家,就是平时太抬举了,真当自己是皇子皇女的长辈了……”犙
眼见着十四阿哥在旁抓耳挠腮的样子,九阿哥忍了笑,道:“要不三哥也对付吃两口?就是别嫌家常便饭寡淡就好,弟弟跟福晋晚上都吃的简单清淡……”
三阿哥摆手道:“家常便饭挺好,又不是外人……”
少一时,膳桌就摆上了,中间是四个尺盘,一盘烤羊肉、一盘烤猪五花、一盘烤鸡翅膀、一盘蒜香烤鲫鱼。
旁边四个八寸盘,是烤茄子、烤香菜、烤白菜、烤豆腐皮。
两盘荷叶饼,两盘筋饼。
配着一份小米水饭。
十三阿哥嘴角翘着,十四阿哥则是咽了口水。犙
三阿哥指着这中间的八个盘子,看着九阿哥道:“就这,还简单清淡?”
九阿哥扫了一眼,就晓得加菜了。
不过瞧着三阿哥大惊小怪的模样,他还是点头道:“四荤四素,就是对付吃一口罢了。”
三阿哥的眼睛落在烤鸡翅膀上,用的不单单是翅中,所以看着多,实际上数量只有八只翅膀。
这算是败家呢?还是不败家呢?
老九的日子滋润啊,这小汤山的地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第一千零九章 心黑的老九(第三更求月票)
一顿饭吃完,四盘荤菜就剩下盘子底儿。慓
倒是四道烤素菜,豆腐皮跟烤白菜剩下大半盘子。
九阿哥忍不住瞄了瞄三阿哥的肚子。
那腰带怎么看着比之前松快呢?
是不是偷着放腰带了?
十四阿哥则是意犹未尽,道:“九哥,今天的烤羊肉跟每次味道都不一样,又甜又辣的,这是什么调料?”
九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加了蜂蜜吧,回头叫人给你送些……”
十四阿哥忙点头,道:“好,好,别忘了,五花肉上面的干料也要些,有这两样,就算膳房每日凑合着吃也行了。”慓
皇子的分例里没有羊肉,只有猪肉跟鸡肉,不过可以花银子。
自从晓得这个,十四阿哥就没有亏过嘴。
十三阿哥脸上也带了期待。
三阿哥则是不客气道:“老九,那给头所也送些……”
九阿哥想起了三福晋,立时摇头道:“不行,之前可是说好了,咱们兄弟的交情是咱们兄弟的,至于三贝勒夫人,还是算了吧!”
“三贝勒夫人……哈哈……”
十四阿哥不由捂着肚子,笑出声来。慓
大家都望了过去。
三阿哥拧了眉,有什么好笑的?
是“三贝勒夫人”好笑,还是“三贝勒”好笑?
十四阿哥见三阿哥眼神不对,忙解释道:“就是觉得挺好玩的,感觉听着不如皇子福晋体面,这封爵对哥哥们好处不少,对嫂子们却寻常,真要按照爵位穿衣裳,看着比之前还简朴……”
三阿哥道:“用不着,就算是贝勒夫人,也是皇子福晋。”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应该是没有请封,请不请封的,都是皇子嫡福晋,这个错不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纯亲王福晋。慓
作为纯亲王的遗孀,纯亲王福晋每年可以领亲王半俸,那日子可是比其他王府福晋自在多了。
自己前年还物伤其类来着,现在想想,自己真要是早逝,舒舒还真未必比纯亲王福晋自在。
汗阿玛素来讲究长幼尊卑,应该不会追封自己为和硕亲王,多半一个多罗贝勒到头了。
那样的话,舒舒可以领到的银子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两……
呸呸呸……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个规矩好奇怪,咱们都有月钱,怎么皇子福晋没月钱?”
三阿哥道:“不是带了嫁妆么?”慓
十四阿哥摇头道:“可这养家糊口不是男人的担当吗?”
三阿哥道:“日用就在账房支,女主子花钱也没人拦着。”
十四阿哥道:“那也不好,大手大脚花冒了呢?等我以后有福晋,就分一半月钱给她,那才是爷们呢……”
十四阿哥晓得三阿哥小气,故意这样说着。
三阿哥想到妻子大手大脚,真要是贝勒半俸送过去,指定也胡乱花掉了。
他不接十四阿哥的话,望向九阿哥。
这银子还得往回要啊,否则压在老九那里,自己都要受掣肘。慓
生怕惹得老九酸脸子,这兄友弟恭的劲儿,有些事就是憋气再憋气。
他正琢磨怎么开口,九阿哥就道:“明天是给四姐姐接风,那我就定个四天后的日子,到时候请哥哥们都过来,将去年的‘借银’还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三阿哥呼吸都小心起来,看来这银子归拢的差不多了。
可是小汤山几十万亩的地都卖出去了?
宗室爷们这么有钱么?
还是董鄂家那边帮衬了,在勋贵中帮着卖了?慓
三阿哥心中火烧火燎的,除了关心自己能分润多少,更关心九阿哥能剩多少银子。
十三阿哥看到三阿哥,有些明白九阿哥急着还钱的原因。
要是不还钱,这哥哥再讨厌,也只能忍着,还不如早切割清楚了,一切随心。
可是这一下子凑那么多银子,怕是不方便……
他就道:“弟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那一份以后还就行。”
十四阿哥则是眼睛亮晶晶道:“我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九哥也不用急着还,不过我就想知道这个数,九哥,您打算给我们分几分红利,有一成没有,还是两成?”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保密!等到过几天大家全乎了,你就晓得了!”慓
只看着他这个得意劲儿,就晓得一成、两成打不住了。
“哈哈哈哈……”
十四阿哥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多少都行,这才几个月的功夫的,就多出好几年的月钱,跟着九哥果然是占便宜,吃香喝辣的不说,还能跟着赚银子……”
十三阿哥脸上也带了笑,他们分的多,代表九哥赚的更多,这样挺好的。
至于哥哥们,出多了多分,出少了少分,也应了九哥那句“好人好报”的话。
三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如同看着两个傻子。
要是不知道小汤山的地价翻倍,这回他只有欢喜的。慓
还真是钱生钱,他拿了十五万两银子,两成下来,也有三万两。
是他贝勒年俸的十二倍!
可是知晓小汤山地价翻倍,他心里就不得劲了。
一成、两成算什么?
除去各种耗费,还有压着的地,这利润就算不跟着翻倍,也得五成以上。
老九这个钱串子,拿着兄弟们的大几十万两银子做本钱,最少赚个三、四十万两。
拿出十几万来打发兄弟们?慓
自己剩下二十几万?
一个皇子分家的家底出来了!
这也太美了!
他心里不甘心了。
决定明天要去找大阿哥跟四阿哥好好聊聊,这利润分配问题。
老九真要是有良心的,这打底都该跟他们这些兄弟对半分才对!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想这么多。慓
十四阿哥已经拉了九阿哥道:“九哥,小汤山的地都卖了么?有没有没有泉眼的山头,地价便宜的,我想买个百十来亩,做个小庄,叫人养猪跟养鸡,要是等弟弟分府,谁晓得要什么时候……”
之前年长的一波皇子分府,是阿哥们住满了,小阿哥们还在后头等着腾屋子。
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一波,就没谱了。
空屋子多着,不用腾地方。
九阿哥道:“还真有,不过先头为了不降行市,哥哥们的地都是高价买的,你这没泉眼,比他们的便宜,可也不会按照当初的原价来……”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担心银子不够,道:“那一百亩要多少钱?要是银子太多的话,五十亩也行。”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道:“五、六两银子一亩吧。”慓
那都是没有泉眼的林地,之前买的时候也就二、三两银子一亩。
不过有哥哥们的价格在前头拖着,不能给他们降价,周边的地价好的都三倍了,只有不太好的才两倍。
到时候叫人送过去些石料好了,盖屋子的抛费就能少了许多。
十四阿哥听了,立时支棱起来,道:“这么便宜啊,那来二百亩的,也叫人养猪……”
说着,他又怂恿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也来二百亩,到时候养鸡养猪了,咱们也往乾清宫孝敬,还有嫔母那边,也能孝敬几回呢……”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方便么?要是方便,我也来二百亩。”
九阿哥道:“怎么不方便?那就来吧,正好我们在那边也收拾了一个果园跟暖房,靠着那儿给你们找两块地。”慓
三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腹诽不已。
才发现,老九居然这么心黑,脸皮这么厚。
两个没成丁的小兄弟要买地,他中间都要过一手。
关键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还毫无察觉。
这不是欺负人么?
九阿哥察觉到三阿哥的目光,望了过来,道:“三哥您也想来二百亩?”
三阿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之前汗阿玛赐下的产业那老些,还没归拢明白了,尽够了……”慓
九阿哥也不勉强他。
到了掌灯时分,三阿哥等人就都走了。
九阿哥回到正房,就喝了两杯凉白开。
今天烤香菜挺好吃,不过他没有用荷叶饼,直接吃的,有点儿咸了。
等到喝完水,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请客的事。
今天已经五月十六,明天派帖子,宴客的时间就定在五月二十。
谁叫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哥哥们,虽是自己人,可还是要按照正经请客的规矩来。慓
舒舒道:“庄票凑全了么?凑不全的话,我这里还有些,爷先拿过去用。”
各家皇子府家底都在他们这里握着,这样也不好,早清了早好。
九阿哥道:“凑全了,就是咱们的利还没出来,都压在地上。”
舒舒道:“挺好的,左右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等到行宫修建好,到时候地价还能再涨一拨……”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分银子之前往清溪书屋走一趟,先将汗阿玛的银子还了。”
舒舒则道:“要是这次能有富裕,娘娘的银子也给了;要是没有富裕,就先给些,剩下的也要补上,省得娘娘手中不宽裕……”
九阿哥道:“放心,爷心里有数,娘娘那里的本钱还了,利留下来继续生钱……”慓
他们夫妻不是不能私下里贴补,可是还有五阿哥夫妇在,不好做的太多。
这钱生钱的,就比单独的孝敬听着要名正言顺的多。
舒舒点头道:“爷想得周全……”
第一千零一十章 算人情(谢白银盟主“楸陌行”加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去了畅春园里的值房。稞
畅春园总管得了消息,过来请见。
九阿哥看着他拘谨的样子,道:“没别的事儿的,圣驾在园子里,怕有事情耽搁不方便,往后爷隔日在这边办差。”
畅春园总管道:“奴才晓得了,这就叫人给九爷预备冰盆。”
九阿哥想了想,道:“头午就算了,往后这边的冰盆也是隔一日一送,中午送过来就好,省得下午闷热。”
提到这边的冰,他少不得多问两句,道:“冰窖的存冰富足么?妃母、嫔母她们日常用冰还宽裕么?还有西花园小阿哥那边,不许疏忽了!”
那总管忙道:“九爷您放心,都足足的,只是阿哥们的冰在无逸斋,池畔四所那边早晚不用冰。”
这是因为阿哥们年岁小,那边挨着西花园的荷花池早晚凉快的缘故。稞
九阿哥点点头,道:“御药房那边有不少驱蚊虫的药,在荷池四所那边多撒些,叫人也常捞捞蛙卵,省得蛙太多,叫声扰人。”
那总管也都老实记下了。
九阿哥想到董殿邦,道:“园膳房的新总管选了哪个?”
总管道:“由副总管汪三格委署……”
九阿哥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摆摆手打发总管下去。
他手中拿着毛笔,觉得自己开始想得多了。
御膳房也好,园膳房也好,都没有戚属人家的子弟了。稞
董殿邦是最后一个。
膳房重地的缘故么……
这些戚属人家,多是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包衣心腹,现在也要隔了一层,似乎生了防范之心。
防的是这些人家,还是这些人家之后的皇子……
胡思乱想了半刻钟,九阿哥想起了正事。
今天还要派请帖。
他就提笔写了几个请帖,吩咐何玉柱道:“按照长幼挨家送……”稞
如今送帖子倒是方便,上头的阿哥爷们不是住在南五所,就是住在北六所。
何玉柱双手接了请帖,往各处送去了。
九阿哥拿着一张纸,将哥哥跟弟弟们的“借款”写了一遍。
大哥,二十万两,其中五万两是惠妃的。
三哥,十五万两。
四哥,二十一万两,其中六万两是私下的。
五哥,二十万两。稞
七哥,十五万两。
老十,十三万两。
十二……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派帖子落下十二了。
他就补了一张,放在书桌上。
等到下午十二阿哥过来送公文时,可以给他。
写完了请帖,他就继续看自己的小账。稞
十二阿哥,两万两。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各一万五千两。
这其中还各有五千两银子,是十四阿哥跟乌雅家要的孝敬。
想到这个,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有些不厚道。
这要银子的时候可没嫌弃外家,现在外家有麻烦了就不喜。
回头自己得说他两句,得厚道些,皇子外家跟外家还不一样,也不能一棒子都敲死……
*稞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已经到了南头所递帖子。
门房太监见是眼熟的,道:“等我去禀告主子。”
去年夏天的时候,九阿哥也住在这边,常打发人往头所送吃食。
何玉柱客气道:“劳烦哥哥……”
那人就往前厅禀告去了。
大阿哥今日休沐,正打算回城去看几个女儿,就被三阿哥给堵住了。
三阿哥也不好直接说担心九阿哥给的利润比例,就绕着圈子说话。稞
他想到了查抄富察家、董家、尚家涉案人等的私产,道:“要是旁人,我也犯不着说这个,可谁让您是大哥呢,几个侄女也大了,也该到预备嫁产的时候了……”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是嫡长女,又是皇长孙女,一个郡主跑不了的,即便要抚蒙,选择余地也多,要是大阿哥舍不得,可以求了恩典,在京城的蒙古王公子弟中择选。
那样的话,少不得要预备嫁妆。
大阿哥听了,果然上心,道:“那些私产,内务府怎么处置,是要往外卖么?”
三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吧,都在皇城外,还有南城的,归在内务府也不好管理,多是要官卖的。”
大阿哥点点头,道:“那谢谢你知会一声了,我会叫人预备银子。”
三阿哥听到银子,来了精神,道:“大哥,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银子,老九那边的银子收拢的差不多了,昨天说了一嘴,说是准备请客还银子。”稞
大阿哥赞道:“不错啊,这才半年的功夫,老九在经济上还真有两下子。”
原本还以为那一笔钱要压上三年两载的。
小汤山的事情,都是他们看着进行的,二月底的时候还去帮着抬了一回轿子。
不过老九那脾气,占便宜跟吃亏似的,还送了不少太湖石跟石料、木料过去,远超过买地时的溢价。
想到这个,大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开府的这些兄弟里,老三跟老八都没有买地。
八阿哥当时跟九阿哥关系尴尬,自己府里又出了漏洞,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顾不上情有可原。稞
三阿哥可面上都是热热乎乎的,可当时却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抬轿子。
三阿哥继续说道:“老十四性子急,问几分利来着,还问有没有一成、二成,老九神秘兮兮的,说等到开席的时候再说……”
大阿哥听着,不由皱眉,道:“什么利不利的?兄弟之间借银子,还提这个,那不成了放贷了?这叫什么话?”
三阿哥不由噎住,看着大阿哥,带了不可思议道:“大哥,不往多说,就按两成算,一家十万两银子,就能多两万的利!”
“那又如何?”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谁手里缺银子不成?庄子、铺子都有进账,一年下来也是两、三万,还有爵俸……”
三阿哥觉得牙疼,一股火起来了。稞
他看着大阿哥道:“大哥,这分红是老九自己提出来的,没有人逼他,再说了他自己也说的,好心当有好报,是晓得小汤山稳赚的,才拉着咱们兄弟跟着分润一二……”
大阿哥依旧蹙眉道::“他想给是他当弟弟的恭敬,谁还能真收不成?”
三阿哥还要再说,门房在门口禀告:“主子,九爷打发何玉柱过来送请帖。”
大阿哥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何玉柱进来,恭敬地给大阿哥与三阿哥见了礼,而后才双手举了帖子道:“我们爷打发奴才给王爷送帖子,五月二十在五所宴客,请王爷出席……”
大阿哥点点头,道:“撂下吧,跟你主子说,我到时候过去。”
何玉柱躬身应了,而后看着三阿哥道:“三爷,您的帖子是现下呈您,还是给您送到北头所去?”稞
三阿哥还急着劝大阿哥,道:“行了,直接给爷吧,省得你还多绕一个圈子……”
何玉柱就双手奉了三阿哥的请帖,而后就告辞,往南三所送帖子去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可是大哥啊,到时候您真要辞了这利,不是将下头的兄弟们架住了么?到时候大家是随您行事,还是不随您行事?弟弟晓得,您手头宽裕,爵俸也多,可是这样的话,下头的弟弟们就难了,就是老九,怕是也不自在,那成什么了?拿着咱们的银子,赚他自己的利,然后毫毛不拔,这汗阿玛怎么看呢?”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道:“只当借钱,欠个人情就行了,回头补上人情就是;要是分润利钱,怎么分才对啊,多了少了的,都有人叽歪,反倒影响兄弟情分!”
三阿哥觉得大阿哥意有所指,可是他才不会对号入座。
他就道:“本来就不是合伙做买卖,这分多分少,全凭老九良心,谁还能挑理不成?”
大阿哥眼皮耷拉着,看了三阿哥一眼。稞
原来在这里等着。
他就轻笑了一声,道:“凭良心做什么?也不是佛祖圣人,凭关系远近更好,不用人人满意,处不好的,往后少处就是了。”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道:“大哥,您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同样的兄弟,在他开口的时候帮了,为什么这还钱送谢银的时候,还分三六九等?”
大阿哥撂下茶杯,看着三阿哥道:“老三,你这记性是不是不大好?四月底做什么你忘了?御史瞎几把弹劾,汗阿玛也不好白护着老九,让他停了内务府总管,你就眼巴巴地过去求了委署,这是哥哥当做的?外人使坏,你跟着落井下石?”
这些话,他早憋着了,就是这阵子三阿哥为了会计司的官司早出晚归的,兄弟没有打上照面。
到了今天,三阿哥送上门来,又是这么一副算计弟弟的模样,大阿哥就直接教训了。
“怎么的?总管抢了不说,这回还惦记老九的利了?赚多赚少那是他的本事,我就是出个面,代表大家说一句不要利,汗阿玛还能教训我不成?”稞
三阿哥涨红了脸,道:“大哥误会,什么抢不抢的?我当时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知老九是停职,外头传的是革了内务府总管,才跟汗阿玛自荐,这有什么的,咱们兄弟在六部行走,也是轮着来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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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不合(第一更求月月票)
大阿哥看着三阿哥,冷哼道:“你觉得汗阿玛会怎么看待此事?”敛
三阿哥愣住。
这些日子忙忙糟糟的,没想到这个。
汗阿玛不会也误会了吧?!
这么快让九阿哥回内务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天地良心啊,他跟老九这不是好好的么?
大阿哥道:“你这一出出的,实不像个当哥哥的样子,你觉得汗阿玛会不会主持公道?弟恭是没错,可前头还有个兄友?”
三阿哥坐不住了,道:“瞧大哥您说的,弟弟倒成了罪人了!我就是过来问一句罢了,我的日子不如大哥富庶,爵俸都罚了好几年没下来,这日子实紧巴巴的,才多问这两句……”敛
大阿哥皱眉道:“爵俸停了,皇庄、铺子的出息也没了?日子过不下去,到户部借去,别惦记旁人手里的!”
三阿哥看着大阿哥,牙更疼了。
不进盐津了,是不是?
可他还真怕大阿哥莽撞,到时候人前来一句不要利钱,不得不好声好气道:“行行行,我不多说,求大哥您也闭嘴,就任由老九分派吧,要不这兄弟都被架起来,这心里也有怨啊,就比如老十四,昨天还欢喜银子怎么花呢,都计划得好好的,您要是出面说不要了,这大家心里也搓火,不是还影响兄弟情分?到时候生了埋怨,好心反而办坏事了……”
大阿哥随口道:“那就到时候再说,真有那糊涂的,搓火我也不怕,怨我就怨我吧!”
三阿哥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充什么大尾巴狼!敛
叫一声大哥,就真当自己是大哥了?!
老五那同母兄护老九护得紧,还情有可原;你这老大,同父异母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的鼻翼动着,深呼了几口气,才强笑道:“大哥想多了,那您忙着,弟弟先回了……”
说罢,他拱拱手,就出去了。
等到头所门口,三阿哥还觉得憋闷得不行。
“三哥……”
正好八阿哥从二所出来,还没有上马,见了三阿哥,躬身请安。敛
三阿哥瞥了八阿哥一眼,道:“原来是老八啊,这还没去衙门呢?”
“这就去了……”八阿哥和气道。
三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听说卫家人堵到刑部衙门了?啧啧!可怜见地,估摸着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这银子一时也不凑手……”
八阿哥的神色有些僵,拳头在袖子里捏紧了。
可偏偏卫家就是他的舅家,只能跟着一起被人说嘴。
三阿哥说到这里,带了惋惜道:“可惜了了,老九将之前的银子还你了,要不然的话,等到现下怎么着也能分两、三成的利,那就是几万两银子……”
说着,他就翻身上了马,往官道方向去了。敛
八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眼神有些凉。
这阵子内务府鸡飞狗跳的,都是三阿哥闹出来的,现在还来挑拨离间,当旁人是傻子不成?
三阿哥坐在马上,本想要堵完大阿哥后,再去户部堵四阿哥,这两人说动就行了。
现下他想想老四的臭脾气,比老大还艮,觉得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他打算去礼部转转,好好归拢归拢想法,下回在御前别再露怯,这欺负弟弟的帽子也要去了才好。
等到进了皇城,路过西华门的时候,三阿哥顿了顿,差点翻身下马。
内务府啊……敛
其实也不错,不像在礼部那样上头满汉尚书、还有四位满汉侍郎。
更不要说两位尚书都是大学士,御前听差的,他就算是皇子,也倨傲不起来……
他正跑神,就见十二阿哥带了两个哈哈珠子从里头出来。
“咦?十二弟,这是哪去啊?”
三阿哥打量了十二阿哥,带了探究。
“送公文……”十二阿哥指了下身后太监抱着的文书,言简意赅道。
三阿哥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别耽搁了……”敛
还真是迫不及待,回了内务府第二天就往御前窜,小崽子,真是狼子野心……
*
北五所,九阿哥打发何玉柱回来,说了会带十二阿哥过来吃午饭。
舒舒就叫了小棠,叫膳房中午加一道八宝豆腐、一道素鸡,中午的饽饽也加了一道什锦烧麦。
这边才吩咐完,七福晋来了。
“老九又闹什么妖,还正经八百地派了帖子?”
原来她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过来打听这个的。敛
舒舒笑着说道:“还是去年‘借钱’那档子事儿,这回也该收尾了。”
七福晋听了,摇头道:“叫我说,去年就不该弄那么一出,明明是分润兄弟,倒弄得像欠了人情似的。”
舒舒笑道:“小心眼吧,想要帮哥哥们一把,又不愿意‘雨露均沾’,可上头还有皇上看着,怕被挑剔了,就折腾出这个来,结果自己掉坑了。”
听到这个,七福晋也笑了,而后指了指西边道:“你们脾气还真好,之前闹了那一出,还以为也跟二月里似的,要将那边的‘借款’也还了呢……”
舒舒道:“怎么没想呢?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二月里那边的地才开始卖,还没见着利,现在都卖了一半了,银子归拢的差不多,还一毛不拔的还银子,倒显得我们爷小气似的。”
七福晋问了这一句也就没兴致了,问起今天的晚宴。
“咱们穿什么衣裳?常服还是吉服?”敛
舒舒被问住了。
今晚在太后处摆席,是恪靖公主还朝的接风宴,这是家宴,也不是家宴。
除了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宗室里王公福晋,也会出席。
这个接风宴的规格,比淑慧大长公主还朝时要大。
喀尔喀虽是名义上内附,可实际上是外藩。
喀尔汗三汗往朝廷进的是九白之贡。
漠南蒙古各部,则是内藩。敛
恪靖公主,是第一位来朝的蒙古汗王妃。
舒舒也拿不定主意,道:“要不打发人去西花园问问太子妃?”
小一辈妯娌中,还是要以太子妃为马首是瞻。
七福晋点点头,道:“问问也好,要不然到时候穿错了衣裳就失礼了……”
说着,她吩咐丫头海棠道:“跟着九福晋的丫头,去西花园代我们给太子妃请安,问问太子妃的意思。”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跟着去吧,带上两个人,将今儿大兴送的西瓜带一个过去……”
核桃应了,跟着人下去了。敛
小棠端了切好的果盘上来,上面是西瓜、香瓜两样,都是去了皮,切了块的,旁边放着银叉子。
“西瓜有好的了?”
七福晋擦了手,拿着银叉子吃起来。
“头一茬,总共就半车,三十来个,还没开始往外送呢……”舒舒道。
“那下一茬什么时候?要是有多的话,我定些,天热都不爱吃饭,多吃这瓜果也能对付一天。”七福晋道。
舒舒道:“说快也快,再有个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七福晋道:“公主性情如何?”敛
自从嫁进皇家,她们前几年也见识了几位年长公主的性情。
纯禧公主大气雍容,荣宪公主和煦宽和,端静公主温柔寡言。
舒舒看了七福晋一眼,道:“七嫂,公主是三十六年冬月嫁的,当时七嫂不是嫁进宫里半年了么?”
跟公主居然没有打过交道?
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轻哼道:“你当谁做新媳妇都有你那么自在呢?当时胆怯,生怕走了样子,丢家里的体面,整日里就在五所猫着了,即便逢五逢十的去宁寿宫请安,跟公主们也不是一波的,碰不着,还是公主出嫁前的婚宴上,见了一回,也没说过话。”
舒舒就道:“公主分宫之前养在翊坤宫,是我们娘娘教养大的,说话做派也是我们娘娘的爽利,听说小时候跟着皇子们一体读书的,又带了几分咱们没有的大气从容。”
七福晋道:“怪不得皇上舍得将公主嫁到漠北呢,那还真是个能耐人……”敛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妃正在待客,是四福晋来了。
眼见着四福晋显怀了,太子妃嗔怪道:“打发人过来就是,亲自过来做什么?”
四福晋笑着说道:“也是憋闷,趁着还不大热,出来溜达溜达……”
原来她过来,也是拿不准晚上宴会的穿戴,过来问太子妃拿主意的。
太子妃想了想,道:“有宗亲在,还是吉服更妥当些。”敛
要是没有宗室,大家闲话家常,还能自在些。
要是有宗亲福晋在,就是理藩院跟礼部、宗人府、内务府预备席面,那郑重些不会出错。
四福晋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然还真是为难,至亲骨肉,太郑重显得外道,可也不好怠慢了……”
这会儿功夫,海棠跟核桃也到了,由嬷嬷领了进来。
两人请了安,由海棠说明了来意。
太子妃就依旧是这样说辞。
海棠就记下,带了核桃告退离开了。敛
太子妃看着两人背影,想了想,问四福晋,道:“舒舒跟三弟妹那边还没有往来么?”
要不然的话,北六所应该是三福晋打发人过来才对。
四福晋道:“应该是吧,之前三嫂让我做中人,我哪里好掺和这个?各家过各家的日子,随她们去吧……”
*
附:发现一个BUG,恪靖公主的封号是四十五年才封的,之前封和硕公主,有资料说是十三岁订婚时封的,有说是三十六年出嫁之前封的;她是清朝唯一三次获封的公主,和硕公主、和硕恪靖公主、固伦恪靖公主。不改了,本书中还按照恪靖公主称呼。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借人(第二更求月票)
北五所这里,七福晋吃了半盘子西瓜,又吃了一把的南瓜子,海棠与核桃也回来了。囧
“四福晋也在呢,太子妃说有外客,吉服更妥当些……”海棠道。
核桃则道:“太子妃叫人装了两样饽饽,两包是给福晋的,两包是给七福晋的……”
七福晋直接跟舒舒道:“瞧瞧是什么,过来这边十来天了,之前带来的饽饽都吃光了。”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直接装盘吧……”
核桃应了,下去装了盘上来。
太子妃送两样子饽饽是火腿佛手酥跟红豆凉糕。
一咸一甜。囧
七福晋尝了一遍,道:“这个凉糕好吃,火腿酥吃着太干了……”
尝完了饽饽,七福晋起身就要走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
七福晋在门口停了停,看着舒舒,道:“我稍后会打发海棠去头所说一声,她没想起来,咱们想起了,这没什么,可要是不告诉她也不好……”
倒像是故意使坏似的。
舒舒道:“又不是小孩子,非要只跟我好,不跟她好的,随您行事。”
七福晋看了眼舒舒身后跟着的核桃,道:“小椿呢?那么好的丫头,留在皇子府看屋子,不是太可惜了?”囧
舒舒心中诧异,实没想到七福晋会问起小椿来。
她就如实道:“调教小丫头呢,还预备嫁衣,且忙……”
七福晋道:“这是要出门子了,回头我给她预备添妆……”
七福晋带了海棠走了。
舒舒也反应过来七福晋为什么问这个。
七福晋比舒舒大两岁,今年二十了,她身边的丫头与她年岁相仿,是指人出去,还是做通房,也到了有所选择的时候。
海棠虽跟八阿哥那边的海棠同名,却是不一样的人品。囧
云海棠轻浮傲慢,这个海棠丫头却是安分守己,看着很靠谱的样子,七福晋也很依赖她。
舒舒回房,就有些沉默。
对于内宅女子来说,这一辈子下来,跟丫头相处的日子比丈夫都多。
舍不得是情理之中,这能不能容得下,就要因人而异。
这是七福晋的私事,没有她插手的道理。
只是小椿那里,舒舒想到了现在护卫处的邢江。
而后,她又看了眼核桃道:“高斌可有阵子没来了?在哪里忙呢?”囧
核桃落落大方道:“去保定皇庄了,走之前过来了一趟。”
四阿哥负责试种玉米跟土豆,这规模比想象中的大。
除了京郊几处皇庄之外,保定皇庄也选了几处。
舒舒忍不住看了眼核桃的肚子。
高斌长得不差,核桃眉眼也清正,这两人凑到一起,往后能不能生出个大美人来……
核桃被看得迷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好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舒舒心里八卦了一回,就去东厢房看丰生去了……囧
*
畅春园,清溪书屋。
九阿哥来这边值房的消息,也有人报到御前。
康熙略一寻思,就晓得九阿哥是在取巧躲懒了,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
他想要训斥逆子了。
不过想到园膳房里孝敬的西瓜,他就改了主意,只对魏珠道:“传九阿哥过来……”
内务府这半月动荡不安,九阿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无为而治”,缓解了上下的紧张气氛。囧
只是自己让他恢复差事,不是躲懒来的,关于会计司的那一摊子,该怎么接手,还要九阿哥想法子。
这会儿功夫,十二阿哥已经到了,已经到了内务府值房。
九阿哥看着他道:“今天上午爷没过去,下头什么动静?”
十二阿哥道:“都来打听了……”
瞧着那样子,很是担心三阿哥卷土重来。
知晓九阿哥只是去畅春园值房了,他们才安心些。
九阿哥撇撇嘴,道:“欺软怕硬的东西,就是瞧着爷脾气好罢了!”囧
十二阿哥没有否认。
外头好像真这样认为的。
都说九哥看着爱酸脸子,可是在内务府小三年,也没有真正难为过下头人。
至于卡着戚属子弟升迁,也是公心的缘故,反而得了不少中等人家的敬佩与感激。
可是三阿哥,平日里笑眯眯的,说话也温煦和气,可是这手段太过凌厉。
尤其是会计司那件事,他自己“白龙鱼服”,到了裕丰楼找茬,才有了后头的事……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跟我回去吃午饭,让你嫂子加菜了,下午再回去。”囧
十二阿哥点点头,跟着九阿哥出来。
魏珠正好到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点点头,吩咐十二阿哥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也熟悉熟悉园子这里的庶务。”
换了其他人,可以直接打发去北五所,换了十二阿哥,他就要多体恤了。
这个弟弟是个面皮薄的,怕是自己不好意思直接过去。
十二阿哥点头应了,目送着九阿哥离开,才转身折返。
魏珠笑道:“九爷可真有当哥哥的样子……”囧
九阿哥得意道:“没法子,谁叫身份在这里摆着,之前的时候还觉得爷是小的,上头一溜的哥哥,可是等到小十八一落地,爷这一数数,就反应过来了,上头八个哥哥,后头却是都九个弟弟了,爷往后也算是大的了,汗阿玛龙马精神,保不住后头还有多少个小的呢,爷这哥哥的排场也得摆出来!”
魏珠听得忍俊不禁,道:“九爷您算数学得好。”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比爷还小两岁呢,爷心里,也当你半个弟弟待的。”
魏珠忙躬身道:“奴才不敢,您老人家可收着点儿说吧!”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嘴,道:“行了,爷晓得忌讳,往后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爷瞧着眼下也没人敢欺负你,至于升不升职什么的,反而不重要,这资历也得慢慢熬,梁谙达就是将前头的太监熬没了,才升上来,可也只是副总管,想挂总管,还要再熬……”
魏珠实在年岁还小了,只有十六岁。
所以即便到了御前做侍笔太监,也还归在小太监里。囧
魏珠道:“奴才不求那个,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之前只是个孤儿,沦落到寺庙里讨生活,后来寺庙也破败坍塌了,才上了亲戚的当,被骗着净身,当了内侍。
如今害他的亲戚也没落下好,他心里也平静了。
九阿哥点头道:“知足挺好……”
两人低声说着话,到了清溪书屋外。
正好马齐从御前出来。
“老师……”九阿哥见状,忙上前请安:“给您请安了……”囧
自己虽晓得御史弹劾是怎么回事儿,可旁人不知道。
在十阿哥去鞭打了御史后,督察院那边弹劾的不单单是十阿哥,自己也没有落下。
都被马齐给驳回了,还训斥督察院无中生有、信口捏造罪名,反正护短得很干脆。
为了这个,还有御史弹劾到马齐身上。
不过马齐虱子多了不愁,就任由他们去了。
九阿哥早想着道谢,还先头在“禁足”中,师生也没打照面。
马齐忙避开,道:“九爷客气……”囧
说着,他眉头微蹙,看着九阿哥道:“阿哥大了,往后还需慎言……”
九阿哥有些懵,自己多说什么了么?
刚才不就是一句请安的话?
马齐说完这一句,没有继续的意思,点点头就走了。
魏珠看了马齐的背影一眼,这是提醒九爷在御前慎言。
等到魏珠进去禀告,就叫了九阿哥进去。
康熙看着他,道:“朕怎么不晓得畅春园有多少差事,还要劳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坐镇?”囧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圣驾所在,再小心都是应该的,儿子早上还吩咐园总管捞蛙卵呢,这大热天的,不能关窗户睡觉,可这蛙声没完没了的,这也扰得人清净不是;再有就是清溪书屋的冰,之前搁冰太早了,早上有湿气,太凉容易感冒,顶好是往后挪一个时辰……”
康熙轻哼道:“啰嗦!”
随即,他指了指凳子道:“坐下说话……”
要不然的话,瞧着这站得不直溜,他还想要继续训人。
九阿哥也没用魏珠跟梁九功动手,自己麻利地搬了一个圆凳挨着炕边坐了。
康熙将炕几上的折子拿起来,递给九阿哥道:“你看看这个……”
厚厚的折页。囧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原来是郭络罗家的抄检名单。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又回到第一页,在银子数额上多看了好几眼,皱眉道:“汗阿玛,这个数额应该不大对,根据桂元所说,他们去年做幌子收购的人参就有八百多斤,只这面上的人参就能卖多少银子了,下头种植出来的人参,应该比面上做幌子的只多不少……”
这样下来,一年下来就有三、五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人参这一项。
在九阿哥任内务府总管前,郭络罗家把持内造办也有将近二十年。
郭络罗家没有分家,家资应该远胜于前阵子被抄家的富察家才对。
眼下却只有富察一族的五成。囧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朕也觉得不对,朕打算跟你借两个人使……”
“桂元跟桂丹?”
九阿哥有些迟疑,道:“桂元还罢了,桂丹是不是算了?不是个能充数的,况且这用孙子查祖父,这回头就算对也是错了……”
康熙横了九阿哥一眼,道:“是高衍中跟曹顺!”
九阿哥忙道:“您随便用,高衍中本就是内务府的人,曹顺也闲着……”
康熙沉吟道:“高衍中官复原职,仍为内务府本堂郎中,而后带了御史往江南,核校三大织造账目……”
九阿哥听着,心里不落忍了。囧
这听着是“钦差”,可是成色不足,尤其对上的还是三大织造,皇父的心腹。
他就犹豫着,想着能不能求个情。
这得罪人的差事,还是换个人吧,例如董殿邦什么的……
康熙继续说道:“除了明面上的差事,私下里追查郭络罗家在江南的私产……”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吉服(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简直惊诧了。暜
“他们跑到江南去置产了?那么远?”
等到他自己问完,也反应过来了,道:“是啦,人参不敢往京城销,那指定就是江南了……”
江南富庶,士绅人口多。
康熙点点头道:“他有一外室子庆保,直接在杭州定居……”
九阿哥不解道:“可是户籍呢?要是京城旗人,无故不能离京,要是盛京旗人,也不能离了盛京啊……”
康熙眼中多了阴霾。
他之所以要安排高衍中下去,也是想要查清楚这其中的究竟。暜
要是没有人遮掩,庆保不会在杭州立足,就是不晓得金家掺和进去多少。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打发人去大凌河呢?旁人不知道,那位老爷子应该知晓内情啊,为了儿孙,他还死咬着不开口不成?”
康熙摆摆手道:“你晓得此事就行,不要再打听了,明天给高衍中补了缺,就打发他出京去吧,曹顺可以跟着前往,照应一二……”
九阿哥想到内务府其他衙门,道:“汗阿玛,这样明着查估摸查不出什么了,那三大织造暂时不动?”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怎么动?”
九阿哥就说起了在京城弄羊呢厂的事了:“蒙古这几年运过来的羊毛太多了,只有羊绒跟细羊毛运到江宁,其他都是通州库房存着,已经两、三个仓了,儿子就寻思,让三大织造遣些染工、织工进京执役,一年半载的,将京城的摊子支起来再放出去,有江宁羊绒场在前头,就是再来一遍罢了,更简单些,到时候不好的羊毛直接做毡子,好的羊毛做呢料,回头可以供应军需,也可以卖到蒙古……”
有羊绒场的事情在前,康熙听着这个也觉得靠谱,道:“写了条陈上来……”暜
九阿哥应了,从清溪书屋退了下来。
是啊,人参种出来,就要销售。
都销在江南了么?
还真是未必。
江南的富户多,京城的贵人多。
京城养生又爱加人参,价格也比江南的要高。
这么大一块市场,郭络罗家不会放过的。暜
从江南倒了一手,销往京城?
九阿哥寻思着,回了值房,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给季弘写了一封信,让他在江南打听这些年的人参商人,还有北上的人参商人。
他正经八百的模样,看的十二阿哥更加沉默了,生怕扰了他。
等到九阿哥撂下笔,封好了信,递给孙金道:“回城给季家宅子送过去。”
季弘在京城有个别院,在南城,留了几房下人看屋子。
孙金应了,拿了信走了。
九阿哥想起了要给十二阿哥的帖子,捡起来递给他,而后才招呼着十二阿哥,兄弟俩出了畅春园。暜
回了北五所,带了十二阿哥到正院转了一圈,见过舒舒,九阿哥就带他去了前厅。
这是舒舒提醒他的,因之前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留了几次饭。
两人看着都大人样了,即便没有成丁,也不好当小孩子待了。
十二阿哥这里已经成丁。
等到兄弟俩简单用了午饭,九阿哥就道:“明天爷还在这边,你想出来透风就出来,不想出来就打发哈哈珠子跑腿就行,后天我过去,大后天请客,我就不往城里折腾了……”
十二阿哥拿着请帖,有些无措,道:“大家都来么?”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头道:“债主来,不欠债的当然不用来了。”暜
十二阿哥想了想,将请帖递还过来,道:“那我不算,回头九哥宽裕了,再还。”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怂什么?都是哥哥、弟弟也没有旁人,你还永远猫在阿哥所不出来!”
十二阿哥吭哧着说道:“这离御前近……”
九阿哥没好气,道:“那又怎么样,就是汗阿玛过来凑热闹,不是也只有夸你们好的,也会夸爷大方,爷还盼着他来呢!”
十二阿哥还要递请帖回来,九阿哥摆摆手,道:“行了,爷浑说的,又没给汗阿玛派帖子,来什么来?”
十二阿哥这次收了请帖。
眼见着十二阿哥走了,九阿哥才回了正房,道:“老十二越活越回去了,早先的时候也没这么怕人啊,就是爱耷拉着脸,现下看着这还躲人呢……”暜
舒舒想到后世对于社恐的疗法,直接“脱敏疗法”叫人不自在,倒是可以慢慢来。
她就道:“太腼腆了,爷平日里多夸夸,多安排几个差事,见的人多了,慢慢就好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脸皮太薄了,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怕见人的,就该跟十四学学,人来疯,无所畏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四阿哥从无逸斋回来,看到九阿哥的帖子,拿着帖子过来,道:“九哥,九嫂,既是大后天开席,能不能点菜?总要吃好喝好,大家才好说话……”
九阿哥嫌弃道:“还喝好?除了山楂水、酸梅汤,还想喝什么,也不怕撑着?”
十四阿哥望向舒舒,带了讨好道:“九嫂,西瓜好了,那能不能加一个西瓜汁?”暜
原来除了请帖,他还看到了一枚西瓜。
半车西瓜,总共三十来个。
园膳房送了五个,北花园送了五个,而后讨源书屋一个,剩下荷池四所四个,而后就是南头所与南三所、北二所、北三所、北四所各一个,北六所两个。
舒舒这里,就剩下七、八个了。
她想了想,道:“剩下的西瓜不多了,估计只能留出两个来榨汁……”
十四阿哥立时道:“尽够了,就弟弟跟十三哥小呢,其他成丁的哥哥们可以喝桃子酒、喝酒酿!”
舒舒点头道:“好,那就给加西瓜汁。”暜
十四阿哥想着昨天的烤羊肉,道:“九嫂,九嫂,那种甜口的烤羊肉再烤些,换了羊排肉更好!”
舒舒还没接话,九阿哥已经不耐烦了,摆手道:“滚边去,下馆子点菜呢?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许挑!”
十四阿哥可怜巴巴地看着舒舒,道:“这是哥哥、嫂子家,又不是旁处?”
其实,有人点菜,这宴席反而好预备些。
舒舒很是宽和,道:“好,加上蜜汁烤羊排。”
十四阿哥不敢再啰嗦,心满意足地走了。
九阿哥道:“不能太惯着,回头蹬鼻子上脸……”暜
舒舒道:“三所、四所膳房还不齐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咱们这里,也没地方点菜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倒也是,四哥那边的菜,估计白送过来,他也不吃。”
舒舒之前正想着二十号的席面怎么预备,十四阿哥过来“点菜”倒是给她一个启示。
她就叫了小棠吩咐道:“将膳房现在能做的菜拟个单子,多抄几分,明天打发孙金往各处转转,让阿哥们自己点菜……”
九阿哥在旁,道:“会不会太费事了?”
能让大家吃好喝好,宾主尽欢是好,可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银子到位,交情都在里头,也不差这一口吃的。暜
舒舒道:“还有好几天预备呢,都是现在有的食材,不费事……”
九阿哥听了,就不管这个了,道:“什么时候去北花园?”
舒舒看了眼座钟,道:“申正之前就过去,挨着住着,又不是外客,不好拖得太晚……”
九阿哥看着衣架上挂着的皇子吉服,道:“穿这个会不会太热?”
夏吉服用的是石青色直径纱底的衣裳,看着颜色深,实际上通体通透挺括,夏天穿着比较舒适。
不过要在里头套衬衣的,跟常服相比,还是有些闷。
舒舒道:“还好,就路上这几步晒,撑了阳伞就是了,到了太后宫,有了冰盆就好了。”暜
九阿哥听了,不放心了,叫了何玉柱道:“去冰窖那边传话,就说爷说的,北花园今日有宴,太后宫那边的冰,今日翻倍的送,宴会场上,多搁几个冰盆,勤换着些。”
何玉柱应了,下去传话去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哪里就这么热了?等到傍晚凉快了,就好了。”
九阿哥道:“还是小心些,太后也上了年岁,你又是最怕热的……”
夫妻俩看了一遍孩子,就午后小憩。
等到舒舒醒来时,已经是申初。
九阿哥已经往园子里去了。暜
核桃上前道:“九爷吩咐膳房烧了热水,预备着给福晋沐浴使的。”
舒舒一觉醒来,身上也有些不清爽,就简单洗了澡,换好了衣裳,戴上了绒布的吉服冠。
今日她们是陪客,充作背景板就行,不宜喧宾夺主。
这会儿功夫,十福晋过来。
妯娌俩的衣裳一模一样的,十福晋围着舒舒转了好几圈,才捂了脸,道:“这不穿一样的还比不出,一穿一样的,我肉都不想吃了!”
阿霸亥部地处塞北,比京城凉快,十福晋也有些苦夏。
舒舒就道:“那就趁着苦夏,胃口寻常,好好调理调理……”暜
“嗯,嗯……”
十福晋点头道。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打发海棠过来了。
“九福晋,十福晋,我们福晋问可以走了么?我们主子出来了,三福晋也出来了。”
十福晋望向舒舒。
舒舒点点头,拉着十福晋道:“走吧……”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做窝里的(谢白银盟主“月影七”加更)
北二所门口,七福晋跟三福晋站着。漱
妯娌也跟照镜子似的,一色妆扮。
三福晋望向七福晋脚下,想要问两句,又住了口。
眼下不是关注七福晋高跟鞋的时候,还要防着舒舒给她没脸。
她拿着帕子,竟有些忐忑,望向北五所门口。
看到舒舒跟十福晋出来,三福晋抿了抿嘴。
眼见着舒舒闭着嘴巴,没有叫人的意思,气氛有些尴尬,七福晋就道:“走吧,咱们离的最近,别落在后头……”
三福晋点点头,过来要挽舒舒的胳膊。漱
舒舒侧过身子,避开了,直直地看着三福晋。
“我给你赔不是,这还真记仇了?”三福晋咬着嘴唇,面上带了恳求,道:“我这人素来不会说话,妹妹就原谅姐姐这一回吧?”
舒舒淡淡地说道:“您乐意窝里横,我还不乐意做那个窝里的,往后劳烦彼此客气些!”
说着她就退后一步,不跟三福晋并肩。
三福晋脸色涨红,望向七福晋。
七福晋只能劝道:“三嫂,这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先进园子吧?”
眼见着门口的护军往这边望过来。漱
三福晋点点头,不好这个时候拉扯,跟七福晋走在前头。
十福晋跟在后头,忍不住用蒙语嘀咕道:“哪有空口赔不是的?我们草原有句老话,‘懒惰的马路程远,吝啬的人朋友远’……”
蒙古人性子宽厚,不是爱记仇的性子,可是前提是对方知错,还要真挚的赔礼。
他们待人豪爽,可却不是傻子。
这两年她当着皇子福晋,也看着家里的礼单,三贝勒府这里明显不一样,不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心里也存了不满。
舒舒捏了捏十福晋的手,也用蒙语回道:“这是我们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进来,人前还是要多恭敬些。”
十福晋点头道:“九嫂放心,我早记住了,嫂子们是尊长,不会失礼的。”漱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前头三福晋跟七福晋都听不懂蒙语。
七福晋还罢,知晓十福晋满语说的不利索,有时候跟舒舒讲蒙语。
三福晋却是心里犯嘀咕,觉得十福晋是故意的,肯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刚才舒舒过来的时候不叫人,十福晋就跟着不叫人。
进了北花园大门,穿过半条甬道,就到了太后所居住行宫。
白嬷嬷迎了出来,道:“五福晋已经到了,娘娘在念叨几位福晋呢……”漱
一行人进去,就见太后在炕上坐着,炕边坐着显怀了的五福晋。
见众人进来,五福晋站了起来。
她已经六个半月,肚子凸起很明显,不过因为骨架纤细,看着并不笨拙。
“三嫂、七弟妹、九弟妹、十弟妹……”五福晋笑吟吟地跟大家打招呼。
三福晋忙道:“你怎么也来了?快坐着,这时候腰酸呢……”
太后在旁也道:“是啊,老实坐着。”
五福晋也没有跟大家客气,坐了回去。漱
换了是其他公主还朝,她身子重着可以不出席,可是恪靖公主身份不一样,是宜妃的养女,这是亲大姑子了。
别说五福晋是兄弟媳妇,就是嫂子,这个时候也当过来,给自己的姑奶奶捧场。
大家给太后请了安,也都坐了。
七福晋坐在五福晋旁边,伸手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道:“五嫂是不是太瘦了,府值的太医怎么说?”
五福晋笑道:“说寻常,有人身上长肉,有人肚子长肉,我也没耽搁吃,可这肉就长的慢些……”
第一次生产,瘦下反而比胖了更安心些。
这会儿功夫,太子妃跟四福晋、八福晋也到了。漱
等到四福晋跟五福晋挨着在一块,大家就发现了,这两人肚子居然差不了多少。
太后都忍不住问四福晋道:“是不是跟老五媳妇一个月份怀的?产期也在中秋节前后么?”
四福晋面色泛红,摇头道:“要晚些,太医说在九月了……”
太后笑道:“那也是前后脚,往后啊小哥俩正好可以班对班的长大,就跟老四跟老五小时候似的。”
八福晋的目光,从四福晋身上挪动五福晋身上。
去年冬月五阿哥送竹子的时候,他们府也得了两盆,八阿哥一盆搁在正院,一盆搁在富察氏的偏院,可惜,颗粒无收。
真是没有种子的缘故么?漱
可真要那样的话,皇上看到八阿哥的脉案,这么多年不会不闻不问,毕竟是子嗣大事。
九阿哥前年查出身体不妥当的时候,皇上可专门指派了太医,前后喝了半年的药汤子。
再算一下他们怀孕的时间,这实际上调理的时间整一年。
会不会是脉像上不显?
许是八阿哥讳疾忌医,没有在太医跟前说实话,所以脉案上也没人这样写?
她竟隐隐地生出几分期待,希望真的如此。
八阿哥不能生,总比她不能生要好。漱
否则的话,一府的庶出,她得憋屈死。
四福晋与五福晋都不方便,太子妃身份尊贵,这外头报了哪个府的福晋、夫人过来,出去迎候的就是三福晋带着七福晋、八福晋。
舒舒跟十福晋两个小妯娌,只负责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对舒舒赞道:“西瓜好吃,比去年外头贡的好吃,那个就个头大,没这个甜。”
舒舒道:“现在是头一茬,少了,再过十天八天,都怕您吃不过来,总共种了小二百亩地的西瓜,可能结了……”
“那总共能结多少个西瓜?”太后问道。
舒舒道:“有几十亩是早熟的西瓜,个头小,每亩地一千株西瓜秧,能结一千个;剩下一百多亩是大西瓜,一亩地就只有八百株西瓜秧,能结八百个……”漱
太后惊讶道:“那可真是不老少。”
宗室福晋到了才一半,恪靖公主的车驾就先一步到了。
这是主客,还是大姑姐。
舒舒与十福晋就跟在几个嫂子身后,也去外头迎客。
恪靖公主下了车,见三福晋在,就上前两步,行了拉手礼,道:“倒是惊动您了……”
三福晋亲热道:“姑奶奶回来,别说我在花园门口迎接,就是接出去八百里远,也心甘情愿。”
恪靖公主又望向其他人。漱
七福晋跟八福晋都是认识的,她的目光就落到十福晋脸上。
就这团脸的长相,也错不了。
她就对十福晋笑道:“还是头一回见十弟妹,我从归化带了炒米回来,明儿给弟妹送些。”
十福晋立时笑道:“那太好了,我等着吃,听说归化城附近的炒米最好吃。”
七福晋小声问舒舒道:“就是咱们前年北巡吃的那个,看着跟小米似的?”
舒舒点头道:“就是那个,就是炒糜子再磨的。”
《吕氏春秋》中曾提过“饭之美者,玄山之禾、不周之粟、阳山之糜”。漱
这“阳山之糜”,就是河套地区的糜子。
七福晋小声道:“那味道还真不错,跟着酸奶子一起吃正好。”
一行人说着话,簇拥着恪靖公主进了行宫。
不单五福晋这个弟媳妇起身,连带着太子妃跟四福晋这两个嫂子也起身了。
姑嫂少不得又行拉手礼。
看到五福晋在,恪靖公主带了不赞成道:“你也真是的,我不是打发人过去,说了过几日去探望你么?又不是旁人,今天还折腾这一回……”
五福晋笑道:“等不及想要见见姐姐,本也要过来给皇祖母请安的。”漱
恪靖公主又望向四福晋道:“四嫂生过侄儿,我就不啰嗦了,要是有不自在的地方,就先家去,我要过几个月才走呢,回头说话的日子还多些。”
四福晋道:“谢公主体恤,还好着,没有大碍。”
少一时宗亲福晋俱全,九格格也带了十格格出来。
十格格比九格格小两岁,已经十六岁,虽没有正式指婚,也有了婚配对象,就是三十一年来投的喀尔喀台吉策棱。
现在策棱的部落被准格尔占领了,带着弟弟留在京城。
等到什么时候策棱回喀尔喀,那十格格就会成为的第二位嫁到漠北蒙古的公主。
恪靖公主比十格格大六岁,早年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就是安静老实,现在一看,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漱
她跟十格格说了几句话,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妹妹浑不似满洲女孩儿,倒像是娇花一样的汉人千金。
这样的温柔贤淑或许适合京城,却不适合喀尔喀……
只是皇父留着失了牧场的策棱兄弟,是不是也抱着分裂喀尔喀的打算?
就算自己没有回来献策,等到策棱兄弟的人马恢复了,是不是也会找个机会放回喀尔喀?
*
谢谢盟主大大。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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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端水的康熙(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坐在七福晋下首,妯娌俩同席。綇
今晚的席面,还是以满洲菜为主。
公主还朝,跟寻常人家的女儿回娘家似的,肯定要给尝尝家里的味道。
满洲炒面、皇家烤金猪、猪肉馅汤饽饽、红烧海参、黄焖鱼翅、鸭子锅、拆鸡丝,口蘑烩白菜,素杂烩……
有些是宫里的日常例菜,有些是山珍海味。
看着席面很是丰盛。
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实不是吃大荤的时候。
舒舒也好,七福晋也好,虽说看着筷子没断,正经吃饭的模样,不过实际上浅尝即止。綇
就挑着炒面、鸡丝什么的,一筷子下来,就是筷子头那么大的地方。
看着不失礼,实际上席面看着都跟没动似的。
“你们大后天请客,都预备什么好吃的?”
七福晋眼见着没有地方下筷子,小声问道。
舒舒如实道:“不晓得呢,十四阿哥过来点菜,我一寻思这点菜挺好,就叫小棠拟菜单,打算让大家圈了,这样更省事儿些。”
七福晋敬佩道:“好主意,这样省心,也不是外人。”
舒舒道:“没给您下帖子,这回是他们爷们的事儿,就不往一块凑了,等过几日,叫庄子上送些好吃的,您跟十弟妹这里,我再单请一回……”綇
七福晋摆手道:“什么请不请的?什么时候老九不在家,我抬腿就过去了。”
宗室福晋们,不少都在打量三福晋跟九福晋。
谁能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三阿哥来这么一出,这大半月的新闻,就没有断过。
结果昨天九阿哥重回内务府……
这兄弟两个还来了一番龙虎斗的架势。
这谁胜谁败,只看如今谁还在内务府总管位上就晓得了。
皇上宽仁,肯定不乐意闹的四下里不安生。綇
三阿哥这里,动会计司还是小事,可将几个皇子外家都牵扯进来,就让人犯嘀咕了。
这是有心呢?还是无意啊?
听说三阿哥跟毓庆宫交好,那这是三阿哥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可是那富察家不是太子的门人么?
这云山雾罩的,不少人就犯嘀咕。
不过别的瞧不出,九福晋跟三福晋两个堂姊妹兼妯娌俩关系疏离了是真真的。
这人前人后的,妯娌俩没说话,似乎眼神都避着。綇
旁人还好,康亲王太福晋有些担心了,等到舒舒单送她出来时,就拉着她的手,道:“阿哥们之间有了嫌隙,随他们兄弟去,妯娌之间面上还要过得去,省得回头长辈们埋怨,倒以为是你们挑唆着兄弟不和……”
就是董鄂家这边,往后也要说舒舒不顾着亲戚了。
舒舒扶着康亲王太福晋的胳膊,小声说了无礼叩门之事,道:“太势利了,还爱窝里横,之前嘴上就有不客气的时候,近之不逊,还是避开些好,她还能晓得些分寸。”
康亲王太福晋不由恼了,道:“往后别再搭理她!这也是做姐姐的,不指望她来照顾你,也别上门欺负人,不理就对了!”
舒舒点头,道:“这么多的妯娌,也不能个个交好,就这样冷下来挺好。”
康亲王太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反正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还是当自己舒心最重要。”
舒舒恭敬应了。綇
这边送走了康亲王太福晋,到了北五所门口,舒舒就看到太子妃等着她了。
“本该早上门道歉的,可是大张旗鼓的,又惹得旁人侧目……”
这说的是五月初六那天,因为阿克墩病重之事,太子妃的嬷嬷打着太子妃的名义,过来求援。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舒舒将人迎进正房,奉了茶,宾主入座。
舒舒看着太子妃,面上带了郑重,道:“您是明白人,也当晓得周嬷嬷的心思诡异,将我们牵扯进来,但凡阿克墩真有个闪失,我们就是个背锅的,这对您也算是忠心耿耿,可是对我们来说,冤枉不冤枉?阴害侄儿,我们要背个什么名儿?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我们……”
太子妃红了眼圈,道:“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糊涂至此?”
人已经下了宫册,退回伯府,可是妯娌之间嫌隙也生了。綇
舒舒吐了口气,看着太子妃道:“您是太子妃啊,您好好的,下头就稳当了。”
现下的太子妃比历史上的太子妃处境更艰难,因为她伤了身体的事情早传开了。
别说是皇家,就是寻常百姓人家,这儿媳妇不能生,也底气不足。
太子妃低头擦拭了眼角,再抬头时眼中也多了从容,道:“我这两个月确实懈怠了,结果外忧未至,先生内乱,确实错了。”
舒舒倒不知该如何劝慰了,毓庆宫真要进了出身显贵的侧福晋,那还真是外忧。
她只能安慰道:“多想想三格格,您好好的,她才好好的,以后是抚蒙,还是像九格格这样留在京城,可不都要咱们当父母的给谋划……”
太子妃点点头。綇
天色不早,妯娌说完话,太子妃就走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
等到回转正房,核桃拿了礼单道:“福晋,这是东宫下午送的‘百岁礼’,有几样东西很是贵重。”
舒舒接过来看来,除了寻常的金银项圈、小衣裳什么的,还有白玉玉兰花插、青玉佛手两件玉石摆件,还有北宋官窑青釉笔架、大明宣德炉两个古董,人参、鹿茸、雪蛤跟阿胶四样补品。
补品还罢了,外头还能淘换去,其他的东西应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不是毓庆宫的库藏,就是太子妃的陪嫁。
舒舒点点头,道:“收下入库吧……”
正好九阿哥回来,道:“什么东西?”綇
舒舒就将礼单递了过去。
九阿哥看了一遍,递给舒舒,撇了撇嘴,道:“咱们跟毓庆宫也犯冲,这一回回的,谁稀罕他们赔礼不成?”
舒舒道:“不稀罕,往后也敬而远之吧。”
九阿哥看着她,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向来说太子妃好么?”
舒舒道:“要是给咱们带来麻烦,那好人也远着些。”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真要是三福晋、八福晋那样理歪的,爷还真不怕你吃亏,毕竟大家的眼睛没瞎,这谁对谁错,一眼分明;就怕这名声好、人缘好的,到时候你吃亏了,旁人说不得还以为你该着呢……”
舒舒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岔开话道:“爷方才在六所?”綇
九阿哥摇摇头,道:“没有,五哥来送五嫂,在四哥那边,四哥就叫了我过去……”
“五哥是要问问四哥,四嫂的伙食,好像五嫂不怎么长肉,肚子也不大,他担心了,结果被四哥给训了,让他不要自己瞎琢磨,要听太医吩咐……”
“四哥问了爷大后天请客的事儿,正好孙金拿了菜单过去,四哥说随意,五哥圈了四道菜……”
舒舒就也将今日的接风宴简单说了一下。
她就是凑数的,跟着嫂子们充个人头。
倒是十格格,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前。
“看着老实秀气了些……”綇
舒舒道。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咱们能看到,汗阿玛肯定也能看到,估计会给指个养母,好生管教几年。”
舒舒道:“来得及么?十格格都十六了……”
要是像恪靖跟九格格似的,十八、九岁出嫁,那就还有两、三年时间了。
“十额驸多大了?”
舒舒问道。
这一位在历史上好像很出名的样子,成为了配享太庙的两位异姓王之一。綇
九阿哥脸上一言难尽,道:“策棱跟大哥同庚……”
舒舒不由惊住了,道:“这么大了?”
对于这位喀尔喀台吉,外头是怎么说的?
康熙三十一年被祖母带着投奔朝廷,部族子民失了喀尔喀的土地,现在安置在察哈尔牧场。
台吉跟弟弟在京城赐第,兄弟俩还在内廷教养。
舒舒还以为年岁跟十格格相仿,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岁数。
九阿哥道:“蒙古那边,是老祖母当家,当时就是他祖母在前头做主,外人就以为他岁数小了,倒是他弟弟是真小,当年来投时才一岁,现在也在上书房……”綇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爷寻思着,汗阿玛留策棱兄弟在京城,像是质子,也不像是质子,更像是应对土谢图部的后手,要是那边听话还罢了,策棱的部民还会在察哈尔,左右那边有地方安置;要是土谢图部不服顺了,策棱兄弟就要放着北归了,他们也是土谢图部的大支……”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是敬佩了。
难得,居然没那么小白了,分析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位十额驸后来战功赫赫,镇守北疆四五十年。
九阿哥瞧着舒舒的表情,轻哼道:“爷又不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还是懂的,满洲人少,蒙古人是盟友,也是需要戒备的对手……”
舒舒道:“照爷这样说,真要给十格格择养母的话,应该就是惠妃母了,慈爱宽和……”
最根本的原因是宜妃现在看着势头太劲了。綇
三个亲生子、一个养子、一个养女,还有康熙的宠爱。
对比之前,惠妃这个四妃之首就显势弱了。
只有大阿哥一个亲生子,八阿哥这个养子也寻常。
端水大师,说的就是康熙了。
要是给他起个绰号,就是不平衡不舒服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