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春秋笔法(第一更求月票)
三阿哥的回答,康熙比较满意。
这是亲儿子,序齿靠前,他亲自盯着教养大的皇子之一。
即便这几年三阿哥表现有不好的地方,可多年的父子情分在。
康熙就沉吟道:“你是内务府总管,统筹就是,敦促内务府御史衙门,严查此事!”
三阿哥立时道:“儿臣领旨!”
皇父的犹豫与体恤都在他眼中,可是担心他顶在前头叫小人嫉恨,让他使唤御史呢。
还真是个不错的机会。
因为开罪了御史,九阿哥跟十阿哥俩往后没跑,这遭弹劾的日子还在后头。
对比之间,刚正不阿的他正好可以换个好名声。
怎么能叫“抠抠搜搜”呢?
那是见贤思齐,随了皇父的节俭!
这会功夫,太医也到了,给三阿哥请了脉,确实有些受惊、神魂不定的脉象,就下了安神的方子。
康熙看着三阿哥,道:“好好休息几日,什么也赶不上你的身体,过几日养好了再说其他……”
说罢,他就吩咐梁九功,道:“将内造办新呈的沉香给三阿哥拿一匣……”
梁九功应声下去,取了沉香过来。
从清溪书屋出来,三阿哥捧着沉香,脚步都带了轻盈。
多久没捞到单独赏赐了?
总要三、四年了。
这是意外之喜。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话都是正理儿。
等到回到北头所门口,他才开始迟疑。
他望了眼北五所的方向。
刚才在御前做了报备,汗阿玛也没有为郭络罗家人说话的意思。
宜妃再受宠多年,现下也年过四十了,比不得章嫔跟和嫔年轻可心。
嘿嘿……
那老九要是晓得郭络罗家的事儿,这个时候去求情,皇父应该会不喜。
三阿哥嘴角挑了挑,往五所来了。
早日让汗阿玛发现老九是个任性的也好,好好管教,也好让外头的人晓得谁才是真正的“爱子”。
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等到叫太监叩门时,三阿哥脸上已经从窃喜换成了沉重。
崔百岁开了门,看着三阿哥躬身道:“三爷……”
三阿哥直接进去,道:“叫你们主子过来,就说爷有事情找。”
这是主子的兄长,崔百岁按照规矩引了人进客厅,而后就匆忙传信去了。
*
正房里,舒舒与九阿哥正说起恪靖公主。
今日在太后那边得到的消息,恪靖公主昨日到了密云,今日昌平,明日就到京城。
“圣驾驻畅春园,公主应该也会移驻海淀吧?”
舒舒道。
公主还朝,是国事也是家事,少不得请安定省。
她生母已逝,却有养母跟皇父、皇太后这些长辈在。
住在京城公主别院的话,往来畅春园就不方便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南五所还空着两个院子,多半是在那边了,不过会先请旨……”
到时候,郭络罗家人会凑上来的。
舒舒想起了那位二舅太太,自己在盛京郭络罗宅见了一回,让核桃打了嘴巴子的那个。
很是自诩身份的样子,嘴巴里全无恭敬。
按照那套嫡庶理论来说,她是嫡子媳妇,宜妃还是庶小姑子,连带着小姑子出的皇子阿哥,他们也不入眼的意思。
可笑之极。
“主子,三贝勒来了,说是有事要找爷,在前厅候着……”
崔百岁在门口禀告道。
九阿哥坐起来,跟舒舒道:“这是有了动静了,爷都等的不耐烦了,也不知老三这边什么时候齐活儿,嘿嘿,他好好的背锅,到时候爷送双倍鸡蛋过去……”
舒舒笑道:“爷忍着些,脸上别带出欢喜来。”
九阿哥立时收了笑,下巴扬着,很是欠揍的模样就出去了。
客厅里,三阿哥“咕都咕都”地灌了一盏茶,就去拿了一块饽饽。
总共上了两盘配茶的饽饽,一盘是绿豆糕,夏天吃着正应时,就是有些噎得慌;一份是奶糕,味道不错,还加了葡萄干,就是有些甜了。
三阿哥心里挑剔着,嘴里没闲着,一碟六块饽饽,总共两碟子,给吃了个光盘。
九阿哥耷拉着脸进来,见状差点绷不住,很想要问问,这是几天没吃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看着三阿哥,就跟看着欠债的似的。
三阿哥见他神情不善,差点噎住,忙又倒了一盏茶灌进去了。
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到底谁是债主?
这欠债的倒成了大爷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在主位上坐了。
三阿哥将嗓子眼的绿豆糕咽下去了,才开口道:“九弟,今儿三哥过来给你赔个不是!”
九阿哥盯着三阿哥的表情。
老三怪有趣的,明明眼睛贼亮,憋着坏水,却是装成为难的模样,一副缺德样子,真想送他个小镜子。
自己引以为戒,往后人前可不能犯这毛病。
九阿哥也不接话,挑了挑眉,就看三阿哥怎么继续往下编。
三阿哥觉得九阿哥这表情太欠了,跟那个多什么库差不多。
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能往老九身上招呼,还不能往那个多什么库什么招呼么?
甥债舅偿,也说得过去,自己也出口恶气。
三阿哥道:“今天上午因公务去裕丰楼,遇到妃母的二弟,生了误会,当时哥哥气愤之下直接叫人送宗人府了……”
说着,他带了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叫老十打发人过去宗人府一趟,将人接出来,本也没什么事儿……”
九阿哥瞪着三阿哥,神情绷不住了。
老三这什么速度?
四月二十九挂的内务府总管吧,今天才五月初七!
还没到一旬,这就冲着裕丰楼去了,还顺带拉扯下郭络罗家?!
九阿哥“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很想要给三阿哥竖大拇指,好好夸两句。
“老九别急,都是小事儿,回头你去御前说一声也行……”三阿哥见他“激动”,忙“好心”劝着。
九阿哥重新坐下,“怒极而笑”,道:“哈哈!三哥啊,三哥,您可真是弟弟的好三哥!”
三阿哥见他面色“狰狞”,脸色涨红,只当是恼羞成怒,忍不住得意,嘴角往上咧,随即想起九阿哥的脆皮属性,不敢再刺激,忙轻咳了一声,道:“哎,都不是外人,就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口角,别说我没打算追究,就算真要追究,看着你跟老五的面子,也不过就是小惩大戒罢了!”
九阿哥转过头,不让三阿哥看到自己的神情。
郭络罗家越早沉寂越好,省得回头捅出篓子影响到他跟五哥。
九阿哥就压了心中的欢喜,带出几分阴沉来,看着三阿哥,恶狠狠道:“哼!不必如此,我就不信,按照国法还能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挟私报复,三哥想要捏着郭络罗家,硬要卖人情下来,怕是不能如您心愿!”
三阿哥听着这话刺耳,高声道:“老九这话什么意思?好像爷理亏害郭络罗家似的?你能不能讲些道理,这前后我不是说的清楚了,是他对我大不敬!”
九阿哥却露出不耐烦道:“他是傻子不成?跑到皇子跟前大不敬,您别啰嗦了,等着宗人府法议就是,要是您说的是真的,回头我拉着五哥给您赔不是……”
说到这里,他冷笑几声,看着三阿哥磨牙道:“要是最后查无实证,三哥您就是动动嘴巴给我们外家没脸,那就到御前好好说道说道,让汗阿玛评评理!”
三阿哥气个仰倒,指着九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是笃定我扯谎了?好啊,老九,平日里哥哥、弟弟的,这时候你倒是有了远近亲疏,到底外家亲,还是兄弟亲?!”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起身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弟弟听不明白,还是看律法怎么说吧……”
说罢,他端了茶杯,一饮而尽,而后捏着茶杯,脸色涨红,瞧着是强忍愤怒。
三阿哥见状,忙往椅子里缩了缩。
这是想要砸人怎么的?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神色变幻莫测,而后就是个摔杯的动作。
不过他提起手,就顿住,而后大踏步地出去了……
三阿哥眨了眨眼,撇了撇嘴,带了几分可惜。
怎么没砸下来?
要是他敢对自己动手,那自己立时往畅春园去!
殴兄……
就差一点儿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疾驰到正院,进了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真心欢喜。
一是内务府的“窝桉”终于要揭开了,不管追查到什么地步,内务府的格局都要改了。
二就是郭络罗家居然被拖下水,跟自己跟五哥都不沾边。
“哈哈哈哈,老三太逗了,还傻乎乎的给爷挖坑呢……”九阿哥撂下手中茶杯,就坐在炕上,大笑起来。
舒舒在旁听着,都觉得三阿哥可怜了。
咦?
杯子?
好好的拿个杯子过来做什么?
九阿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爷当时怕脸上绷不住笑,想要‘愤怒’一下来着,想要直接捏碎了杯子,又怕割了手指头肉疼;想要摔杯子,又觉得没必要浪费一套好茶器,就带回来了,老三还以为砸他,恨不得贴在椅子上……”
舒舒笑吟吟听着,看了眼茶杯的厚度。
她觉得九阿哥现在说话真长进了,都会春秋笔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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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快刀(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康熙让三阿哥休息几日再着手处理此事,可是三阿哥也没好真的就歇上几日。
他又不是废材老九,胆小如鼠,那样显得太立不起来。
他是年长的皇子阿哥,除了太子跟大阿哥,就是他了,得显得有担当些。
修整了半天,他次日就早早起了,交代三福晋道:“汗阿玛吩咐了差事,爷要忙阵子,这几天直接回府了……”
否则的话,往园子这边歇,费心还费力。
三福晋正对着镜子梳妆,眼角粉红,看着气色都好了许多。
听了这话,她带了不乐意,转头道:“那爷什么时候回来?”
三阿哥想了想,道:“总要十来天吧!”
三福晋不干了,起身道:“那我可不放心爷,还是叫人收拾了行李,跟爷一起回吧!”
三阿哥忙摆摆手,道:“安生待着,倒裹什么乱?奔着孝顺来的,这才几天,就要张罗回了,让太后跟汗阿玛怎么看?”
三福晋嘴角耷拉着,不用想也晓得这一回府,自己这位爷就要往田格格院子里钻。
那也是开过怀的,真要生出庶子来,可跟别的庶子分量不一样。
三阿哥看着她,安抚道:“该串门串门,该吃席吃席,别跟老八福晋学,谁都不交好,都成了瞎子聋子了,也给爷当个贤内助!”
三福晋听了,伸出手来,道:“我还是嫂子呢,做东也好,串门也好,总不能空手?”
三阿哥移开眼,低头整理整理腰上黄带子,也挂上金黄色的荷包,道:“行了,你先花着,回头爷给你补上……”
说罢,他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刚出阿哥所门口,他就看到北五所大门外站着两个人。
这个时候来堵门,谁啊?
三阿哥带了好奇,踱步过去。
一个年轻的黑小子眼熟,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桂丹。
一个看着四十来岁,跟桂丹有些相似,周身还带了浓浓的酒臭味儿,看着也眼熟,是做了两年五贝勒府司仪长的道保。
父子俩人见三阿哥过来,都打千请安。
三阿哥有些后悔过来了。
想着九阿哥的驴脾气,他也不啰嗦,道:“爷还要去御前,你们爷俩先忙着……”
说着,他也不等父子俩反应,就转身离开。
道保神色木木的,反倒是桂丹黑了脸,道:“阿玛还真孝顺,玛法吩咐什么就是什么,连儿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原来多普库昨日被送了宗人府,长随什么的就往郭络罗家送信。
郭络罗家子一辈都是盛京出生,盛京长大的,京城实在不熟,立时四下里找道保,想要让他出面打听。
结果道保出来赴宴,直接歇在外头了,今早才找到人。
道保就被三官保逼着出来打探消息的。
道保先去了五贝勒府,五阿哥不在,昨天得了口谕,去昌平迎恪靖公主了。
道保就往九皇子府去,结果九皇子府也没人,他就往海淀来了。
桂丹得了消息,就追过来了,父子俩就在阿哥所门口对峙起来。
道保看着桂丹,眼神带了阴郁,道:“那是你亲二叔,也是九爷的亲舅舅!”
桂丹嗤笑道:“不是分家了么?那就两家人了,就算要出来打听消息,玛法不是当使唤三叔么?”
道保呵斥桂丹道:“让开!”
桂丹见他执迷不悟,也恼了,道:“阿玛要是还分不清远近亲疏,一味去做孝顺儿子,那就将儿子分出来吧!”
“放肆!”
道保指着桂丹道:“小兔崽子,你这是有了依仗了是吧?翅膀硬了?”
这是他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妾室虽怀孕了,还没有生,是男是女还是未知。
桂丹还没说话,就有人道:“怎么着?不行么?”
是九阿哥出来了。
父子俩人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就有人报到上房。
九阿哥晓得郭络罗家有后续,可没想到后续是跟自己有关系。
很是无语。
之前不是挺傲慢的,对着皇子外甥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他冷着脸,看着道保道:“长子成丁分家,是满洲旧俗,怎么就不行了?”
“九爷……”
道保讪讪道。
九阿哥讥笑着,上下打量道保两眼,道:“郭络罗家到底在牛气什么?跑到皇子跟前‘大不敬’,这是安生日子不过了,非要作死?”
道保忙解释道:“多普库之前一直在盛京,鲜少来京城,也不知京城的规矩,才失了谨慎,冒犯了三贝勒,老爷子说了,私下里怎么赔罪都行,可这经了官断,砸实了罪名,娘娘与两位爷面上也不好看……”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郭络罗家好大脸,不好看就不好看,省心就行,别啰嗦了,还上蹿下跳的折腾,小心汗阿玛不耐烦,直接收拾了……”
说到这里,他还真不放心了,看着桂丹道:“你们分户出来了?”
桂丹点头道:“嗯,玛法从盛京回来前就打发管事过来办的。”
生怕盛京搬回来的金山银山被他们长房分了去。
九阿哥轻笑道:“那不挺好的,你们还折腾什么啊?那边一窝端了,不是正好剩下两个左领么,你们爷俩都齐全了!”
这话也就是湖弄道保罢了。
郭络罗家的包衣左领,回头肯定要转支的,那才附合规订。
道保却是关心则乱,一下子听进去了。
桂丹忍不住撇撇嘴,自打丢了司仪长的职位,自己阿玛就成了官迷,老爷子拿左领吊着他,九爷也拿左领吊着他。
这会儿功夫,道保有了决断。
家族那边,即便老二问罪罢黜,还有嫡出的老三在,老爷子的大饼吃不到自己嘴了;反倒是九阿哥这里,爱酸脸子嘴巴臭,可是说心软也心软。
保全了桂元不说,还给了桂丹前程。
道保就带了羞愧道:“是奴才不该,扰了九爷,这就回城,去宗人府打听消息。”
九阿哥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了。
等到道保离开,九阿哥招呼桂丹进来,道:“还得防着你阿玛反复,所以你自己也想法子,要是能分户,还是早些分户出来吧!”
桂丹听了,明白了其中之意,带了几分凄惶,看着九阿哥道:“爷,我们家……”
九阿哥道:“汗阿玛最看重的就是前几个皇子,皇子尊严不容冒犯,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对皇子动手,这是死罪,富察家没跑,郭络罗家如何,说不好,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他虽不喜郭络罗家的人,可是桂丹现下是他的人,自然要将他拉出来的。
桂丹点头道:“嗯,奴才晓得了……”
*
京城,宗人府衙门。
三阿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死人了。
昨日砍断手臂的那个护院贾六昨天没了。
虽说那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敢对皇子阿哥动手就没有侥幸的机会,可是三阿哥还是希望能法办。
依法问罪,那是罪有应得。
这提前死了,显得他多残暴似的。
这叫礼部那些文官怎么看?
回头他继续在礼部行走,不会被那些人避之不及吧?
他有些烦躁,看着苏努道:“富察家那个老三呢?别也跟着死了,要不叫个大夫?”
他记得清楚,富察老三挨了一棒子,生死不知的,也流了不少血。
苏努道:“三贝勒放心,富察家昨天就过来人打点了,已经叫大夫给成安看了。”
这成安,就是富察家那位三爷的大名。
打点……
三阿哥看着苏努,有些狐疑。
不会是给苏努家送银子了吧?
谁都晓得苏努贝子儿孙多,家里不大宽裕。
苏努忙道:“三贝勒别误会,富察家确实想要央求我为中人,已经叫我给拒了,不好开此先河!”
三阿哥听了,有些满意,大义凛然道:“内务府会计司出了‘窝桉’,那是富察家的地盘,几代人不是郎中就是员外郎,跑不了的,晓得您人缘好,可别这个时候沾边,多了嫌疑就不好了。”
苏努听了,心里警醒。
“窝桉”……
但凡这样说的,那就是要从上到下的梳理,说不得旧账都要出来了。
外头都说九阿哥心眼小,睚眦必报;这三阿哥,也不遑多让。
富察家的纨绔得罪了他,就要连根儿都给刨了。
从宗人府出来,三阿哥就传了慎刑司郎中,吩咐他带五十番役去封查抄会计司,封存账册,拘押郎中、员外郎、主事,只留一委署主事。
这个委署主事,不是会计司的老人升上来的,而是年前新补的缺,是内造办一个的库掌因功升上来的,与富察家、董家、尚家也不是姻亲故旧。
会计司总共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催长、笔帖式等职官,共计三十九人。
除了这个委署主事,还有一个锦州粮庄值年委署主事出外差,其他人按册拘拿,包括休沐的在内,一个也没有落下。
紫禁城内外,就是慎刑司番役拘人的情景。
三阿哥身边的太监看的胆战心惊,小声问道:“主子,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三阿哥道:“抓了再说,省得他们串供!”
他眯着眼,带了几分亢奋。
他晓得皇父是爱护他,才让他将内务府御史处推在前头,可是昨晚后半夜他睁着眼睛寻思了一宿。
将御史处推在前头,倒是不得罪人,可是也将功劳推出去大半。
同样的,在皇父心里还要落个没担当的坏印象。
相反,他自己露面了,就算被奴才们咒骂又如何?
尊卑有别,谁敢到他跟前放肆不成?
他露出担当来,将内务府的贪腐处理干净,这不是军功也堪比军功了。
到时候蛀虫籍没,上百万两银子的凑出来,还换不来一个郡王?
现下,就是要快!
快刀斩乱麻,不给这些奴才纠缠请托的时间。
否则一家家求情的人到了,再这样雷厉风行的,就要得罪亲戚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帝王手段(第三更求月票)
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人去?寚
立时有快马出京,午饭之间,御前就得了消息。
康熙觉得心堵,实没想到三阿哥是这样处理问题。
之前是这样猴急的性子么?
直接抓了三十七个职官!
事态不宜扩大,也不宜慢,需速战速决,省得引得不安。
康熙望向梁九功道:“传董殿邦!”
内务府包衣是天子家奴,也是皇城屏障。寚
可以整治,却不能与皇家离心,否则只会叫人看笑话。
梁九功应声下去传话,随后董殿邦被传唤上来。
他是去年上任的园膳房总管,也是内务府董家的承爵人。
康熙看着他道:“你之前在会计司任主事?”
君臣年岁相仿,康熙对董殿邦印象也颇佳,并没有因董氏的缘故就不喜,依旧让他掌着园膳房。
董殿邦恭敬道:“是,奴才早年在会计司!”
康熙打量着董殿邦道:“现三贝勒正查会计司窝案,你暂署会计司员外郎,襄助三贝勒彻查此案!”寚
董殿邦年过不惑,不是毛头小子,听到这话不喜反惊,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康熙看着他,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董殿邦叩首,脸色血色褪尽,道:“奴才……领旨……”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又传了七阿哥跟赵昌,吩咐七阿哥道:“护军营中,富察氏子弟,全部清退……”
七阿哥应了。
康熙想起欺上瞒下的高家,吩咐赵昌道的:“以盗窃罪拘拿高家人,核查高家内城外城家资!”
赵昌应了。寚
高家明面上的身份,是南城老户,京中巨贾,他们家的铺子从外城开到内城,再开到皇城。
钱可通神,谁晓得高家这些年多了多少关系。
园子里这里的护军、侍卫,也微妙地察觉到不同。
好像御前今天传召了不少人。
除了公主还朝,还有什么大事件么?
董殿邦跟着梁九功,直接回了京城,进了宫,到了内务府本堂衙门。
三阿哥正在带着张保住还有几个笔帖式,看会计司的账册。寚
从户部八旗司也调了地安门外大街的租赁红契,对比房租价格。
结果皇城的铺子,没有一处价格是正常,处处都是漏洞。
不单皇城的铺子如此,还有些做住宅的官房租赁价格也离谱,一进单独小院,租金竟然是可笑的四两八钱每季,一年下来,不到二十两银子的租金。
三阿哥看着直运气,为了防止转移家资,早上抓了会计司的上下职官之外,他又吩咐人封了这些人的家宅。
如今就差请了旨意,就能挨家查抄。
听着御前来人,三阿哥忙迎出来。
见了梁九功,他客气道:“可是汗阿玛有事吩咐我?”寚
梁九功指了指董殿邦道:“三爷,这是园膳房总管董殿邦,之前曾在会计司任主事,蒙了皇上钦点,暂署会计司员外郎,襄助三爷处理会计司之处。”
三阿哥听着这姓氏心下一动,打量董殿邦两眼,道:“哪个董?正黄旗的那个董家,有子弟在会计司的?”
董殿邦躬身道:“奴才是正黄旗包衣第一参领第四佐领出身,确实有堂亲族人在会计司。“
三阿哥:“……”
他脑子里有些乱。
皇父什么意思?
不知道会计司有董家的人?寚
为什么打发这么个人来暂署会计司员外郎?
会计司都空了,自己留了个委署主事。
这员外郎品级在主事上头,这个董殿邦就是顶员外郎之名,掌郎中事。
他打量董殿邦,这是皇父心腹?
怎么之前没留心过?
瞧着样子四十好几了,真要是心腹,不是该提拔成畅春园总管?
三阿哥心里拿不定主意,就问董殿邦道:“你也是会计司老人,会计司既出了窝案,上下就没有清白的,该怎么处置此事?”寚
董殿邦脸色青白,哑着嗓子道:“奴才有要情,要密告三爷……”
三阿哥看着董殿邦,一下子转过弯来。
汗阿玛真是心疼他,这是怕他不周全,才将这样一个人送来。
从外头查罪名,杂乱无序,可要是知情人出首,那不就是一抓一个准……
三阿哥点头,带了董殿邦去值房。
他没有叫旁人,就叫张保住在旁做记录。
他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得老五丈人那一份。寚
也是留着做后手,要是这案子处理完毕,有什么不妥当,就有个现成背锅的。
随着董殿邦开口,张保住记得飞快,一张张三阿哥的手令也往慎刑司传去。
总共拘押了三十七人,一下午的功夫,共搜了十九家,催长以上十二人,笔帖式七家,都在其中。
这风声鹤唳的情形,使得皇城里都沉寂下来。
高斌正好从海淀回来,就见家里乱成一团。
是高斌的二姐跟婆婆来了,正在拉着李氏哭着。
高斌道:“这是怎么了?”寚
高斌的二姐忙道:“二弟,出大事了,你二姐夫被抓了!”
原来高斌的二姐夫,去年考的内务府笔帖式,直接分在会计司当差。
今天上午抓的三十七人中,就有他二姐夫一个。
旁人不知道,高斌却是晓得自己这个二姐夫的,最是老实巴交的人,有些呆气,家境也寻常。
他就安慰高二姐,道:“您先别哭,弟弟出去打听打听……”
等到高斌出去,正赶上慎刑司的郎中亲自带人抄家。
高斌随侍九阿哥两年多,常跟慎刑司打交道的,也认识这郎中,就上前道:“都大人您这是忙着?”寚
都图看了高斌一眼,道:“放心吧,你姐夫就是例行问话,应该没大碍,让他家里老实些,别这个时候瞎折腾惹了是非。”
高衍中得了新佐领之事,已经有风声传出来。
人人都有眼睛,看得出来,九阿哥待手下真是没话说。
都图也乐意结个善缘。
高斌带了感激道:“劳您费心,等家父回来,一定上门道谢。”
都图也忙着,摆摆手,就带了人离开。
高斌怕家里跟着担心,忙回去告诉家里人。寚
高二姐婆媳两个半信半疑地回家听消息去了。
高斌跟李氏道:“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三贝勒搞出来的,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九爷头上,儿子出去再打听打听,您叫人去昌平吧,也要防着二姐夫还有旁的事,父亲回来也能有个照应……”
儿女都是骨肉,女婿还是他们夫妻精心挑选出来的本分人,没有遇到难处就置之不理的道理。
李氏就安排人往昌平去了。
高斌则是出去,在皇城里最热闹的茶馆转了几家。
这两日新闻太多了!
茶馆都是满座儿,高斌没有法子,只能找了个和气的老爷子拼桌。寚
左边桌子上的茶客一边逗着八哥鸟,一边跟人扯着昨日裕丰楼的闲篇。
“昨儿我们就在二楼包间,跟贵人的包间斜对过,还真是长见识了……”
“贵人白龙鱼服,就是过来吃顿饭,那富察家的小子嚣张惯了,没喝就多了,非要让人腾屋子,嘴里还不干不净……”
“先是护院,又是护军的,都亮了刀了,他们家不抄家谁抄家……”
右边那人道:“不单富察家,董家也没跑,还是族长带人抄的家,是个英雄人物,下得去手……”
又有人道:“不是说还有个李家么?”
有知情的人道:“李家当家的在苏州,会计司这个就是废物点心,在会计司估摸也是凑数的……”寚
等到高斌将消息听得差不多,就又去了内务府。
他身上有出入宫的腰牌,对内务府衙门也是熟门熟路。
张保住精神紧绷着。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觉得他好像知道。
这会计司的窝案,还是他发现的蹊跷,给九阿哥递了个线头。
九阿哥刚要查,七阿哥来了,而后九阿哥就被弹劾。
这一出出的大戏,都在张保住眼睛里看着。寚
就是九阿哥停职离开时,也不像是灰溜溜的样子。
只是他学会了闭嘴,跟谁都没有提起此事。
可是今日三阿哥看着他的目光不善,这“重用”的也有些过了。
张保住心里没底,都盼着九阿哥早日回来了。
见了高斌,两人到了僻静处,他就将今天这大半天的事情都说了。
两人相处小三年,也有了默契,
旁的张保住也没有再啰嗦,高斌却听出他忐忑之处。寚
等到出了紫禁城,高斌就骑马,出城寻九阿哥报信去了。
九阿哥百无聊赖,正在跟舒舒说起郭络罗家事,道:“道保是不是傻?老大人怎么待他,他自己心里没数儿?娘娘就他这一个同胞弟弟,他只要脑子别浆糊,做个明白人,这往后的好处能少了?”
舒舒想得更多些。
道保既是长子,跟嫡兄弟还差了十来岁,早年也当深受倚重过。
毕竟宜妃入宫时就带了家下女子,内定的嫔位,而后进宫数月就正式册嫔,道保“弟以姐贵”,也被当成了郭络罗家的继承人。
“连桂丹都有所察觉,那道保应该也都晓得些,就算不知道具体,也晓得郭络罗家有开源之处……”舒舒道。
九阿哥恍然,道:“这就说的通了,真要是孝子,也不是这样个孝顺法……”寚
高斌不是旁人,不用在前头候着,直接被崔百岁带了过来,在外头候着。
核桃进来禀告时,落落大方的,丝毫看不出外头那是未婚夫。
九阿哥听说高斌来了,看着舒舒道:“你之前不是念叨土豆么?那个产量多,种子也多,没那么金贵,正好高斌过来,让他留两篮子……”
舒舒忙摇头道:“不必,大兴庄子除了瓜果,也种了些菜蔬,其中也有几垄的土豆,也快下来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也好,省得为了一口吃食,还要听四哥磨牙……”
说着,他吩咐核桃道:“带那小子进来吧!”
核桃应着,下去带了高斌进来。寚
“九爷安,福晋安……”
高斌有阵子没见他们了,利索的打了个千儿。
九阿哥摆摆手,道:“起来说话吧……”
舒舒则示意核桃搬了凳子过来。
九阿哥道:“你是过来找四哥的吧?四哥白日都在户部,不过现在不早了,应该会回来了。”
高斌摇头道:“奴才今天休沐,是内务府有事,奴才担心九爷这里消息慢,就过来了……”
说着,他从姻亲人家受牵连说起,而后到遇到慎刑司郎中,到茶馆里的各种新闻,还有张保住的话,都讲了一遍。寚
九阿哥听得傻了眼。
因为被袭击,直接拿刀砍死人的是老三?!
为了富察家的怠慢,一怒之下彻查会计司的是老三?!
衙门上下,留了一个看屋子的,全部拘拿!
又将涉案的十几人全部抄家!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热血澎湃。
处理的这么干净利索,他也想要如此!寚
自己之前想东想西的,是不是太婆妈了?!
老三将会计司连窝端,这不是也没有多大水花么?
就是舒舒,都觉得自己浅薄了。
之前有些看轻了三阿哥。
这位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二废太子后,康熙曾属意了多年的继承人候选。
这样果决,雷厉风行,还真是有几分魄力。
不过今天会计司这事,看似出风头的是三阿哥,可“画龙点睛”的是董殿邦,董家人……寚
康熙还真是慈父心肠,给三阿哥做了找补。
舒舒看了高斌一眼,要是明天高斌再去茶馆,估摸听到的就是董家为主的新闻了。
包衣人家即便怨愤不安,也会大半落在“叛徒”董家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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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暗股(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这里的消息,是因高斌过来,才没有太迟。寖
毕竟他没有封爵,没有旗属,拨下来的包衣也不得重用,所以内城也好,皇城也好,并没有什么耳目。
像其他几位阿哥处,现在也陆续得了消息。
南头所,听了长史说着这两日京城的动静,大阿哥倒不是很吃惊。
之前总觉得老三这委署内务府总管略古怪,现在这样倒是踏实了。
原来是要整顿内务府。
只是,他望向了畅春园方向……
这些传言听着像真的,可要说三阿哥因私怨报复,那大阿哥是不信的。寖
三阿哥爱财更爱名,人前装模作样的。
眼下连名声也顾不得了,指定有更大的好处。
九阿哥年纪小、资历浅,做不得刀,皇父就换了一把?
大阿哥的心往下沉,又望向讨源书屋方向。
自己在皇父眼中,也是刀,打磨储君的刀。
自己这把“刀”要是钝了,皇父是不是也要换一把?
*寖
南二所,八阿哥看着卫家的人,心里也不痛快。
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了,之前往三贝勒府送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自己这个皇子外甥?
“阿哥,家里乱糟糟的,奴才侄子,就在会计司做主事,不单被拘押,还直接抄了家……”
八阿哥的亲舅舅,之前是御膳房的管事,去年清退出来,就调任了盛京的缺,并不在京中。
如今来的是卫家现在的当家人塔汉,良嫔的堂兄,八阿哥的堂舅。
八阿哥看着塔汉,并不着急接话。
那塔汉自己就心虚了,道:“去年家里几个子弟补缺,都没补上,也是慌了,前几日才病急乱投医,钻营到三贝勒府上,谁会想到三贝勒来者不善……”寖
八阿哥听着这话,面上依旧温煦,看着塔汉道:“舅父的意思,是觉得我额娘连累了卫家,耽搁了大家前程?”
塔汉忙道:“奴才不敢,就是九阿哥苛严了些,况且他先头卡的又不单单是家里,戚属人家都没有落下,与娘娘有什么相干呢?”
八阿哥沉吟道:“法不责众,汗阿玛不喜欢多事,不会容着三哥大刀阔斧整顿内务府,此事许是还有其他内情。”
塔汉小声,道:“阿哥,这富察家是索额图的外家,现下当家人富察郎中是索额图的表弟……”
这一天下来,大家议论纷纷的,就有各种猜测。
不乏有想到索额图身上的。
不过多是否了。寖
即便索额图真有大罪,已经一死百了了,他的亲儿子除了自己勒死的,还有好几个好好的,还有兄弟们,该干嘛也干嘛。
本家都没有牵扯,没有牵连到表弟的道理。
“还有人说三爷吝啬贪财,要‘宰羊’以肥己……”塔汗道。
大家不怕他“宰羊”,只要没宰到自家就行,就怕三阿哥得了甜头,不收手。
八阿哥一愣,道:“富察家很有钱?”
塔汉道:“他们发迹的早,把持会计司好几代人了,不说数一数二,也是内务府前十的人家。”
八阿哥看着塔汉,若有所思。寖
小汤山的地价翻倍,也是上半年的大新闻。
八阿哥只是对经济兴趣不大,也不是完全不通经济。
因为九阿哥翻脸,退回了他的银子,注定他比其他皇子少了一笔分红。
现在看不出什么,名下产业也能够府里开销,可以后呢?
自己降爵,俸银减半……
降爵……
八阿哥一下子明白过来,三阿哥为什么弄出这样的动静。寖
确实是“宰羊肥己”,只是要的不是银子,是功劳。
这个时候,除了皇父,其他人都拦不住三阿哥,他这是要用内务府包衣的顶戴换自己的王爷帽子。
他面上带了正色,看着塔汉道:“卫家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头,还是别惹眼,该罚罚该降降,真要搅合进去,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
塔汉苦着脸道:“就这样干看着?卫家怕是要成了笑话,阿哥脸上也不好看……”
八阿哥神色淡淡的,道:“那能如何呢?论序齿爵位,三哥都在我前头,难道我要出来跟他对上……”
*
户部门口,四阿哥被乌雅家的白启给堵住了。寖
这是德妃幼弟,也是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亲舅舅。
“舅舅……”
四阿哥颔首。
白启却不敢在四阿哥面前托大,避开回礼,而后恭谨道:“四爷,这一日下来乱糟糟的,族里也不安……”
四阿哥这里,中午就得了消息。
他看了白启一眼,道:“有乌雅家的族人牵扯其中么?”
白启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外头说的邪乎,大家不晓得三贝勒下一步动静,都悬着心。”寖
四阿哥沉吟道:“要是有不法的地方就收手,要是立身正也无须多虑。”
白启道:“这个您不必担心,家里人之前还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多,不与会计司相干,去年开春出来的时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话是这样说着,可是他脸上却有些心虚。
四阿哥道:“账目清清楚楚,那不清楚的是什么?”
白启额头汗津津,道:“四爷,裕丰楼有家里的暗股……”
这次会计司的地震,是由裕丰楼引起的。
白启之所以过来找四阿哥,就是怕会计司那边抓了人不算完,再顺着裕丰楼查。寖
四阿哥看着白启,面沉如水。
裕丰楼,背后靠山不是裕亲王府么?
有了裕亲王府为靠山,底气十足,却将红利分给乌雅家?
四阿哥的脸耷拉下来,看着白启说不出话来。
白启苦笑道:“裕丰楼是老字号,御膳房的‘边角料’处理,这又是从的先年的例,这些年就稀里糊涂的,从了旧例……”
四阿哥想了想,道:“中间分润的红例,都在谁手中,是本房,还是其他房头?”
白启脸色发白,道:“就在本房,四成孝敬娘娘,四成交到公中……”寖
四阿哥的脸越发紧绷,那就是乌雅家从上往下,没有伸手的,也沾了贼赃……
*
官道上,一辆红盖红帏的朱轮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前头,是两什侍卫,后头是公主长史、典仪等僚属,还有五十护军跟蒙古骑兵。
马车中,恪靖公主跟五阿哥正在说话。
“皇子们还在无逸斋念书么?”公主问道。
五阿哥手中摇着扇子,点头道:“就是那儿,旁边挨着船坞的,当时您淘气,还去上头划过船。”寖
恪靖公主与五阿哥同庚,大半岁,小的时候曾跟兄弟们一起开蒙。
畅春园刚修好的时候,她也曾在无逸斋听过书。
前头的几个公主中,只有她与荣宪公主有这个待遇。
荣宪公主不必说,排行为二公主,实际上却是立下的皇女中最年长的,是皇长女。
恪靖公主这里,就是“女以母贵”的缘故,是宜妃的养女,从小养在翊坤宫,见圣驾的次数最多。
恪靖公主想到养母,脸上也带了孺慕,又道:“娘娘呢?身体如何?”
前天母子就在北五所打过照面,五阿哥想了想,道:“娘娘看着气色还好,就是有些清减了。”寖
不过看着倒是更年轻了,依旧是爱说爱笑的,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贵人……”
恪靖公主呢喃出声。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五阿哥抬头,望向恪靖公主,道:“前年汗阿玛北巡,贵人是随扈宫嫔之一,到了围场,就叫汗阿玛送回盛京了;等到圣驾东巡,到了盛京,贵人已经病故,许是千里之遥,不好归葬的缘故,葬在郭络罗家福地了……”
他三言两语说清楚缘故。
恪靖公主苦笑道:“这是贵人有了大过失,才成了皇家出妇……”寖
五阿哥不解,道:“真要那样,为什么送回娘家?不是当送到南苑么?”
宫里没有冷宫,罢黜的妃嫔都拘禁在南苑围场的行宫里。
如董氏宫女子。
那是生母,虽说打小不亲近,可恪靖公主也带了几分沉重,道:“自然是犯了比董氏更大的罪过,可是念在娘娘跟你我姐弟几个的面上,没有明着问罪……”
五阿哥眉头拧着,想了想,道:“那贵人到底做什么了?前年翊坤宫里也没有什么新闻,娘娘也没有交代什么,要是想问明白,就要问汗阿玛或外祖父了!”
恪靖公主点头道:“嗯,不管贵人犯了什么大罪,到底是我生母,母女一场,我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五阿哥想起了前年去盛京时,郭络罗家二舅、三舅话里话外似有怨愤,就道:“他们应该是怨上娘娘了,嗔娘娘没出面护着贵人吧,然后老九两口子过去认亲时,他们就挺不恭敬的,被老九教训了,这几年没有往来……”寖
恪靖公主听了,不由蹙眉,道:“真是糊涂!他们是什么身份,老九跟老九福晋是什么身份的?真是骄狂的过了!”
五阿哥点点头,道:“气性大着呢,外祖父革职回来,也没登我家跟老九家的门……”
他想了想,道:“反正奇奇怪怪的,你客气是客气,可也别太惯着,仔细他们蹬鼻子上脸……”
就比如自己那个大舅母,之前自己与福晋客客气气的,她就敢上门闹了两回。
老九那边压根不搭理她,她反倒不敢摆皇子舅母的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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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六章 至亲骨肉(第二更求月票)
申正二刻,姐弟一行到了海淀。
五阿哥就下了马车,领着公主府长史往御前复命去了。
恪靖公主则在马车里候着,等着口谕。
虽说是至亲骨肉,可是公主既抚蒙,现在又是土谢图汗王妃,何时陛见,还要等康熙传唤。
公主府长史是外臣,不能直接在畅春园里候着,就在小东门外候见。
五阿哥自己进了畅春园。
这个时间,要是在宫里的话,就是康熙去上书房考较皇子功课的时候;到了园子里,不知道去没去无逸斋。
五阿哥就直接问门口值守太监道:“汗阿玛在么?还是去了无逸斋?”
门口的太监恭敬道:“皇上正召见四贝勒……”
五阿哥点点头,道:“那等四爷出来,你就往里传话,就说爷回来复命……”
那太监恭敬应了。
五阿哥受不得热,就往值房去了。
畅春园这边也有冰窖,值房里有冰盆。
*
清溪书屋里,除了四阿哥,还有白启。
只是四阿哥站着,白启是跪着的,正老老实实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奴才成丁后直接补了护军校,没有补御膳房的缺,可是奴才晓得这一笔账,固定交到公账的……”
乌雅家御膳房的关系,现在在他二叔岳色手中。
不过因往公中交账的缘故,白启晓得有这么一笔收入。
刚才他在户部外头找四阿哥说了此事,四阿哥立时有了决断。
瞒不得,也瞒不住。
那就趁机揭开,跟御膳房的事情做个切割,左右乌雅家这一房要抬旗,不在内务府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时候得罪人,不全是坏事。
四阿哥倒不是想着“法不责众”,而是想着皇父高居宝座,“慧眼如炬”,各家的小动作怕是早在眼中。
毕竟内务府这里,从前年到今年,查了好几轮。
既是如此,就无须自欺欺人,还是早处理早好。
康熙手中拿着乌雅家的账册,看着上面的数字,顿了顿。
而后,他看着白启,脸上看不出喜怒。
白启年岁比四阿哥大不了几岁,性子老实,所以才会凡事爱找四阿哥这个大外甥拿个主意。
康熙自叫七阿哥查了裕丰楼,就晓得御膳房的三家乌雅家、卫家、章家都没跑,都是裕丰楼的座上宾。
他看着四阿哥,眼底多了赏赞。
四阿哥的选择,并不意外,这个儿子立身很正,眼里揉不进沙子,知晓了此事就不会瞒着。
康熙合上账册,看着白启道:“按照账册所记,补齐侵占银子,等候发落!”
白启忙叩首道:“谢皇上隆恩,奴才这就回去筹银!”
康熙冷哼道:“回头再有错处,伤了阿哥体面,你们也不用想着抬旗了,就直接去辛者库吧!”
白启战战兢兢地退下去。
康熙看着四阿哥,皱眉道:“不晓得‘亲亲相隐’的道理么?就算要告诉朕此事,也不必将白启提熘过来……”
这样的话,四阿哥难免受非议,说不得还会被外家怨恨。
康熙亲缘薄,就希望儿女们亲缘厚些。
还有就是,如今外头都盯着内务府,四阿哥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四阿哥带了认真道:“内务府三旗包衣都是从龙旧属,联络有亲,一下子抓了那么多职官,怕是不少人家都不安,乌雅家现在出来,认罪认罚,也能使得人心安定些……”
康熙神色稍缓,指了指炕边的椅子,示意四阿哥坐了,道:“关于会计司之事,你怎么看?换了是你,你怎么处置?”
四阿哥想了想,道:“快刀斩乱麻,三哥处理的好,时间也选的好,正好是有人冒犯皇子的契机,顺理成章,即便有人想要说情,也会观望一二,等三哥消消气,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换了是儿子,可能要等些日子,会‘擒贼先擒王’,先处置富察家,再董家、李家一家家来……”
康熙听了,叹了口气,道:“谋定而后动,这才是老成的法子,三阿哥这回太鲁莽了!”
四阿哥忙道:“三哥素来与人为善,在外头更是谦和,估摸着他自己也吓一跳,没想到包衣子弟会这样骄横,突发之下,能这样处置,已经是难得的周全,儿子实不能及。”
康熙听了,神色更加舒缓。
不是被四阿哥说服了,而是满意四阿哥的反应。
这才是做兄弟的样子,即便晓得兄弟不足,也跟着找补。
这行事随了孝懿皇后,孝懿皇后就是性子宽和厚道。
康熙想到乌雅家,道:“白启人才寻常,胜在本分听话,回头可提挈一二。”
四阿哥羞愧道:“是儿子疏忽,没有留心外家,本当早日约束,倒是让汗阿玛费心。”
康熙摆手道:“亲戚就是亲戚,又不在一起过日子,谁晓得他们是怎么过?往后留心就是了……”
就跟佟家那边似的,他念着是外家亲近抬举,可那边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乌雅家另一支左领拨给了老大,是老大名下的包衣左领。
现下德妃本家准备抬出包衣,那包衣剩下的就是远支族人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四阿哥恭敬道:“嗯,儿子一定留心。”
父子还要再说话,梁九功进来道:“皇上,五爷回来复命,在值房候着一阵子了……”
四阿哥闻言起身,准备告退。
康熙看着他清减的脸,想着这个儿子如今户部与皇庄两处跑,正辛苦着,想要留饭,就道:“是恪靖回来了,你也跟着听听。”
四阿哥应着,重新坐下。
梁九功出去,传了五阿哥进来。
等到五阿哥请了安,康熙就指了四阿哥下首座位,让他坐了。
五阿哥道:“汗阿玛,公主的车驾已到畅春园外,公主长史就在小东门候着,等待传唤。”
康熙的神色有些澹,沉吟片刻,望向梁九功,道:“你去传朕口谕,就说公主远道而来,也劳乏了,可先回公主别院休整,明早再来给长辈请安……”
梁九功应声去了。
五阿哥脸上露出惊讶来。
没提陛见时间,那到底什么时候见啊?
好像有些不大对头……
早年皇父不是很喜欢恪靖姐姐么?
前年恪靖姐姐生长女,京城还派天使去绥远城公主府送了赏赐。
康熙没好气地看着了五阿哥一眼。
还真是没心没肺,郭络罗家跟宜妃母子就差撕破脸了,五阿哥这里还只当是郭络罗家倨傲。
压根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可能,那就是郭络罗家的人心虚,不敢凑上前来碍眼。
对于恪靖公主这个女儿,康熙现下心情比较复杂。
早先的时候,他将恪靖公主当成是翊坤宫母子的长女长姐,喜欢她的上进心跟聪慧,觉得郭络罗家的灵气都在她身上,比五阿哥、九阿哥资质要好的多。
现在晓得了郭贵人的偏执跟狠辣,他对这个女儿也就有了防备。
宜妃看似伶俐好强,实际上本分安逸。
老五跟老九也随了宜妃,就是殇了的十一阿哥,生前也是个宽和随份的性子,没有宠妃幼子的骄纵。
到了恪靖公主这里,她的野心跟上进随了谁?
不言而喻。
康熙心中生出厌烦来,才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召见这个女儿。
五阿哥眼见康熙看他,就直接问道:“汗阿玛,那恪靖姐姐明天只见皇祖母跟娘娘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刚才在路上,恪靖姐姐还提及无逸斋,也想汗阿玛了……”
眼见着他还有为恪靖公主抱不平的意思,康熙觉得头疼了。
可是他晓得这个儿子耿直,要是自己不回答,怕是还要啰嗦。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朕这两日心烦急躁,还是过几日家宴时一并见吧!”
五阿哥见了,不免担心了。
不会是老九又惹祸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五阿哥心虚了,侧过头小声问道:“四哥,这……今天有什么事么?”
四阿哥看了炕上一眼,眼见着皇父喝茶,没有拦着的意思,就小声道:“三哥发现会计司上下贪墨银子,今日清理了会计司……”
五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
听着不是什么大事。
内务府哪个衙门不贪墨?
他奔波一天,中午虽在驿站吃过饭,可眼下也克化的差不多了。
眼见着旁边茶几上有茶点,他肚子更饿了,就四下里看了看,招呼魏珠道:“给爷拿个湿帕子擦手……”
魏珠看了康熙一眼,就去旁边拿了干净毛巾,双手递给五阿哥。
五阿哥擦了手,拿了一块桃酥,美美地咬了一口。
“卡察卡察……”
屋子里安静下来,就剩下五阿哥吃饽饽的声音。
康熙又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个反应?
五阿哥察觉到康熙的目光,讪笑两声道:“汗阿玛,儿子这两日放外差,有些中暑的症状,中午没吃多少,有些饿了……”
康熙听了这话,顾不得呵斥他了,吩咐魏珠道:“传太医……”
魏珠应声下去。
五阿哥摆手,道:“汗阿玛,不用不用,没有大碍,儿子带了藿香正气散了,喝了两包……”
康熙皱眉道:“既有成药,吃也就吃了,可是脉桉也要看,防着还有其他不适呢……”
听他这么一说,五阿哥脸上带了不自在,浑身跟生虱子似的,抖了抖……
第九百七十七章 懊悔(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与四阿哥都瞧出五阿哥不对。
康熙道:“除了中暑,还哪里不舒服?”
五阿哥抬了抬胳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起了痱子,还得开些外敷的药……”
康熙看着五阿哥直运气。
就算放了外差,前后不过两天,就又是中暑又是起痱子的,还能不能使唤了?
五阿哥也看出康熙的嫌弃,小声道:“这不是天热么,儿子还爱出汗……”
康熙打量他两眼,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胖了。
“多少斤了?”
康熙问道。
五阿哥憨笑道:“一百五……”
别说康熙,连四阿哥都露出不信来。
就这大圆脸,脖子都要看不见了,还要这大肩膀头子,就不像一百五十斤的样子。
父子俩目光都带了质疑。
五阿哥将口中的桃酥咽了,道:“去年一百五,今年还没称……”
康熙落到他腰间的黄带子上。
人坐在那里,肚子里支棱着。
五阿哥被看的不自在,缩了缩肚子,却缩不住,又弹出来。
康熙嘴角抽了抽,道:“腰围多少了?”
五阿哥讪笑道:“二尺九……”
份量不知涨了多少,这腰围倒是比年前长了两寸。
康熙不由皱眉,这可不是魁伟,就是虚胖,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废了。
这会儿功夫,魏珠带了太医进来。
“给五阿哥诊脉……”康熙吩咐道。
太医躬身应了,到五阿哥身边扶脉。
等到望闻问切一番,他就道:“启禀皇上,五爷这是积食郁热,才有消谷善饥之症……”
康熙与四阿哥都看医书的,晓得这话的意思,就是吃撑了的意思。
五阿哥后头的没听明白,却晓得“积食”的意思,带了几分羞涩。
康熙实在忍不住了,训斥五阿哥道:“你几岁了?不知道饥饱?”
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旁人都苦夏,看着清减,他倒是胡吃海塞起来。
五阿哥摸着肚子,带了委屈道:“儿子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饿了么?许是胃口吃开了,饭量见长,吃少了饿。”
康熙只当他胃火的缘故,倒是不忍责怪,看着太医道:“开方子吧!”
太医没动,而是犹豫了一下,看着五阿哥道:“五爷这些日子吃了什么凉药么?”
五阿哥摇头道:“没吃,不爱吃药,苦,再说也没病。”
五阿哥的平安脉是十日一请,要是生病,也没有瞒着的道理。
康熙听着话音不对,望向那太医。
太医沉吟道:“寻常郁热,多随着两便不利,早有症状出来,五爷却是症状不显,即便没有服凉药,也是用了加了凉药的膳食,才会如此。”
康熙脸色阴沉,想起了二所的刘嬷嬷,当时就是要给董鄂氏用药的。
他看着五阿哥道:“你每日膳食是怎么吃的?”
五阿哥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康熙,半晌说不出话来,脑袋耷拉下来,显然心中有数。
正好梁九功传了口谕回来,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将五阿哥身边的奴才传来……”
梁九功还没有下去,五阿哥已经抬起头,白着脸道:“汗阿玛,不用问旁人了,儿子说……应该是弘升额娘,这阵子开始学厨,许是被人蒙蔽了……”
康熙看着太医道:“除了利便,那凉药还有什么害处?”
太医皱眉道:“跟五石散功效相似,让人上瘾……”
五阿哥耷拉着脑袋,没有否认的意思。
好像确实如此,每天都要往跨院去一次,吃刘氏做的饭菜或饽饽。
康熙恼的不行,恨恨道:“弘升额娘,刘氏?她怎么敢?”
那还是三十四年他赏的人,都是挑的老实本分的人赏了下去。
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就走了样子。
五阿哥往椅子里一靠,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他不是傻子,也察觉出自打福晋怀孕之后刘氏的不安,打发人请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多些。
因福晋怀孕身体不好,他也常留在正房用膳,可是到了侧院的时候,还有好饭好菜等着他。
他本就爱吃,加上也体恤刘格格的不安,只当她手艺见长,这饭菜才显得可口,几天不吃就想得慌。
康熙却想到更多些。
他想到了太子妃,想到了勾结太子乳母阴害太子妃的李氏。
这个刘格格,就是第二个李氏。
她现在胆子还小,要的是五阿哥的亲近;这次成了,接下来呢?
不单康熙想到此处,五阿哥也想到此处,怏怏道:“之前儿子教训过她,只当她老实了……”
他想起了刘氏想要让从福晋娘家给弘升选伴读之事。
康熙后悔了。
之前的时候他觉得内务府包衣更可靠些,跟外头八旗牵扯的少,所以不仅内廷包衣嫔妃最多,连带着成年儿子的后院,指的都是内务府秀女。
现下看着,弊端就来了。
胆大妄为,野心勃勃,妄图混淆嫡庶尊卑的,就是这些内务府秀女。
康熙看着五阿哥道:“你虽没有宠妾灭妻,可是也太抬举她,才使得她生了妄念,你打算怎么处置?”
五阿哥看着康熙,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他现下一双儿女,都是刘氏所出。
“汗阿玛,儿子不晓得该怎么处置……”
他面带挣扎,有些茫然,实话实说道:“儿子会回去查验此事,要是她真的用了药,不管是有心的,还是被人哄骗的,都不宜再留在府中,可是有弘升跟他妹妹在,儿子也不晓得当处置到什么地步……”
康熙板着脸,道:“当断不断,必受之乱。”
五阿哥犹豫道:“可是弘升……”
康熙想到了阿克墩,对弘升也生出不喜来,道:“他已经入上书房,也是能听得懂道理的时候,你回去处理此事吧,不管如何,刘氏都不能再留了……”
五阿哥点点头,耷拉着脑袋下去。
康熙长吁了口气,对四阿哥道:“是朕错了,当时该给老五指个厉害的。”
即便不是董鄂氏那样能干,也得是那拉氏那样能当得了家的。
结果五福晋这里,还是怯懦了些,身为主母,却管教不好格格。
这也就是运气,那格格不是胆大的,想的是邀宠,不是旁的。
真要胆子养大了,直接在五福晋的饮食里下手脚,那还不知什么情形。
四阿哥不好点评兄弟媳妇,不过倒是跟康熙想到一块去了,觉得此事五阿哥错七分,那五福晋就有三分错。
只是这个时候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他只能道:“五弟妹月份大了,一时顾不到,他他拉家是满人中的读书人家,弟妹行事也方正……”
康熙心里将几个儿媳妇过了一遍,觉得往后择皇子福晋,还是要挑门第,不好太低了。
五阿哥这里,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有五阿哥这件事打岔,康熙也没了留儿子用饭的兴致,摆摆手道:“你也回吧,跟你福晋也说说老五府上的事,引以为戒,别一家家的尽出笑话!”
这说的是去年八阿哥府的事儿。
四阿哥应了,从清溪书屋退了下去。
小东门外,五阿哥还没走,眼见着四阿哥出来,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道:“四哥,要是查实刘氏不无辜,那弟弟该怎么处置啊?”
他有些麻爪。
四阿哥看着五阿哥也觉得头疼,这是五贝勒府的家事,旁人不好插嘴吧?
五阿哥拧着眉毛道:“弟弟晓得刘氏是祸根,可是罪不至死,活该怎么活?她生了弘升兄妹两个,往后要上玉牒的……”
他不是旧情难忘,是真有些茫然。
虽说贝勒府有不少产业,可以将刘氏送到庄子上去,可是什么待遇呢?
要是让人磋磨她,伤了一双儿女的体面;要是让她作威作福的,失了惩戒的意思,说不得胆子更大起来。
四阿哥绷着脸,想起了这两年各府的妾室没少闹乱子。
九阿哥那边怎么处置的?
直接送慎刑司。
东宫呢?
南苑行宫。
八阿哥呢?
送到庄子上,没了后续。
五阿哥这里的情形,倒是跟毓庆宫有些相似,都是皇孙之母,要顾念这皇孙的体面。
四阿哥就道:“要是刘氏不冤枉,此事也不是误会,那就从毓庆宫李氏之例,送南苑围场好了,那里拘着不少犯错的官女子,还有太监看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执劳役,既保全了性命,也得了惩戒。”
五阿哥立时点头道:“好好好,这个好,那弟弟就先回城了……”
四阿哥想着他方才在清溪书屋都忍不住吃饽饽的样子,显然是饿得狠了,掏出怀表看了两眼,道:“现在关城门晚,你先跟我回去吃了饭再回城……”
五阿哥听了,点头又摇头道:“那我吃了饭回,不过不去叨扰四嫂了,直接去老九那边对付一口得了……”
关键是,四哥家的饭清澹无味,吃了跟没吃一样。
他怕四阿哥留客,道:“四哥您也赶紧回吧,别让四嫂等着了……”
说罢,他扭头就往北边的阿哥所去了。
四阿哥盯着五阿哥腰身,觉得碰到九阿哥的时候要跟他说一声,少让五阿哥蹭饭,真是该减减了……
*
下一更,大家明早看,^_^。
第九百七十八章 觉醒(谢盟主“夜半寒山”加更)
五阿哥到北五所时,五所正热闹着。陠
不单十阿哥夫妇在,下学回来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
大家都在正院的院子里,院子里支着凉棚。
凉棚下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席子,三个肉乎乎的孩子正排成一排放风。
因为天热了,晒孩子的时间也挪到了傍晚的时候。
“大格格的手可真有劲儿……”
十四阿哥的手指被尼固珠抓着,就一边拉扯着,一边跟十三阿哥炫耀着。
十三阿哥看着尼固珠藕节似的小胳膊,觉得招人喜欢的很。陠
他碰了碰尼固珠的小肥脚,就直接被踹了一下。
这大人胖了不好看,小孩子还真是圆滚滚的好看,就是踹人也可爱。
丰生则是乖乖的,眼睛随着十福晋手中的五彩葫芦移动。
阿克丹拽着舒舒的袖子,小腿蹬着,使劲地想要往舒舒身边移动。
九阿哥正低声跟十阿哥说着京城的八卦。
“三哥不怂啊……”
九阿哥小声道:“比爷有魄力多了,往后怕是‘人见人怕’,这多好啊!”陠
人都爱欺软怕硬,他一直想要强硬些,可是年岁在这里,总是强不起来。
三阿哥却是要军功有军功,要爵位有爵位,底气十足。
十阿哥想了想,道:“往后还是别招惹他,那是个外热内冷的,狠着呢!”
他是想起前年围场那次兄弟斗殴。
三阿哥当时起了凶性,先是对着五阿哥脸上的伤口招呼,后来打人也是往头上打,下手狠辣。
愤起杀人也好,伤人也罢,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兄弟之间能这样动手,也没有几分情谊。陠
九阿哥觉得十阿哥说的对,自己还是当客气些,之前太轻慢了,一见老三,就想要损他几句。
见五阿哥过来,众人都站起身来。
五阿哥对大家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问舒舒道:“弟妹,饭口了,什么时候吃饭,我对付一口还要回城……”
舒舒道:“预备好了,都进屋吧,加两个菜就齐活……”
说着,她叫九阿哥招呼大家进屋,她则跟十福晋看着奶嬷嬷们将孩子们抱回去。
今晚有客,本就预备了不少吃的,多一个五阿哥加两个快手菜就好了。
肉夹馍、凉皮、麻酱凉面、黄米凉糕这四样主食。陠
而后就是麻椒鸡、葱香烤鱼、玉兰片红烧肉、烤羊腿、狮子头、烤乳猪六道荤菜。
蒜蓉粉丝、手撕包菜、酱炒鸡蛋、芥末木耳、蓑衣黄瓜、酸辣白萝卜六道素菜。
外加酸萝卜老鸭汤跟白菜豆腐锅两个汤菜。
依旧是男女分了席,舒舒跟十福晋在东次间,兄弟五个在西次间。
“接到恪靖姐姐了?”九阿哥坐在五阿哥下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五阿哥已经干掉了半个肉夹馍,将剩下的半个也吃了,才抽空回道:“嗯,回公主别院休整了,明早会过来给皇祖母与娘娘请安……”
恪靖公主抚蒙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六年,就是大前年。陠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都记得这位姐姐。
十四阿哥好奇道:“土谢图汗在喀尔喀很牛么?恪靖姐姐成了汗王妃,是不是抚蒙公主中身份最高之人了?”
十三阿哥在旁道:“外喀尔喀三部,土谢图部势力最强,不过恪靖姐姐是公主,她的尊贵源于汗阿玛,都是和硕公主,跟其他的姑姑跟姐姐没有高低之分……”
之前淑慧大长公主在世的时候,她老人家身份最高,因为是固伦公主;老人家一去世,剩下的公主就都是和硕公主了。
十四阿哥道:“我怎么记得早先旁人都说土谢图部不好来着?还说他们是祸头子,好像杀了其他部的汗王,还强占牧场不还什么的,就是当年准噶尔打喀尔喀,也是他们部招惹的……”
十三阿哥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参加了平准之战。陠
五阿哥点头道:“说的都没错,那个土谢图汗就是额驸的玛法,不过他们家的霸道是从再上一辈开始的……”
这说来就话长了。
五阿哥就道:“反正没有老汗王当初招猫逗狗的,就没有准噶尔打喀尔喀,也就没有喀尔喀三部南下内附之事了,对朝廷来说,他们还是有功的,汗阿玛才将恪靖姐姐嫁过去……”
十四阿哥道:“喀尔喀不是在漠北么?那不是离京城老远老远了?怎么恪靖姐姐的公主府在漠南?”
五阿哥道:“当年打准噶尔,调了喀尔喀三部的兵,八旗也在归化城附近驻军了,方便兵力调动,之前姐夫是郡王,就是土谢图中旗旗主,在公主府这边也方便……”
以后就不行了。
土谢图部的汗王驻地在库伦,距离归化城一千多里,距离京城两千三百里。陠
五阿哥还要回城,时间不富裕,兄弟几个闲话几句,就专心的吃起来。
等到吃完,已经是戌初,五阿哥没有耽搁,匆匆地离开阿哥所。
到了小东门时,他正好与三阿哥迎面对上。
三阿哥面色凝重,后头“呼啦啦”的跟着好几十的侍卫跟护军。
他二十好几了,早上是有些利欲熏心,这一天下来,也晓得轻重了,第一件事就是加了侍卫与护军人数。
五阿哥本骑在马上,见状忙让路下马。
不单单是因为三阿哥的缘故,还因为三阿哥身后的随从中,还有张保住。陠
“三哥、岳父……”
五阿哥跟两人打招呼。
三阿哥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侍卫,忧心忡忡模样,顾不得跟五阿哥寒暄,点点头,就进了小东门。
张保住也下了马,道:“五爷……”
五阿哥看了看天色,道:“岳父,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不是早落衙了,您怎么来这边?”
张保住苦笑道:“是衙门的事儿,备着皇上传召,您先回城吧!”
五阿哥不放心了,道:“那您这要是耽搁了,晚上怎么安置?”陠
张保住道:“五爷不用担心我,海淀镇那边有官房,对付一晚就是了。”
五阿哥不好就走,道:“那我去看看,看看汗阿玛还传不传……”
说罢,他也进了小东门。
张保住伸着手,却是晚了一步,这里侍卫、护军一重重的,也不好高声喊人,就任由五阿哥进了去。
清溪书屋外,三阿哥手中捧着下午整理出来的册子,早已经没了最初的亢奋,只剩下畏惧。
捅大篓子了……
这个富察家,居然是索额图的钱袋子。陠
索额图早死利索了,这个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索额图死后,富察家抱上了毓庆宫的大腿!
按照富察家的账册上,只去年一年,他们就往东宫孝敬了五回,总共送了三万两银子。
到了御前,三阿哥拿着账册,道:“汗阿玛,儿子好像捅马蜂窝了!”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了账册,是富察家的私账。
去年结余十三万两……
因九阿哥之前估算过会计司贪墨的数额,康熙有所准备,可是也没有想到一家就能分润这么多。陠
三阿哥道:“涉案的富察家子弟总共是九人六家,都搜检了一遍,只主支这一家,就查出现银、庄票共计三十九万三千八百两,各色房契、地契四十多张,内务府的官铺,有四成在富察家的姻亲故旧出面承租,再对外转租……”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忿道:“这帮奴才太猖獗了,早年仗着索额图的势,现下又攀附太子,借着‘三节两寿’往毓庆宫送礼,却是连贪墨的零头都不到,简直是欺人太甚!”
康熙看了三阿哥一眼,道:“董家呢?”
三阿哥道:“董家也贪了,不过没有富察家那么肆无忌惮,他们差不多承租了两成官铺,地址好的都是族人开铺子了,位置差些的,也没有做什么手脚写破损什么的,只是这些年没有涨租金罢了……”
跟富察家那个大贪相比,董家就是小贪。
康熙想到还有李家牵扯在内,就道:“那李家呢?”
三阿哥神色有些古怪,道:“李家早年承租了不少铺子,不过李煦补了内务府的缺后将这些官铺都退租了,只留了两个铺子,一个是布庄、一个是粮店,户下人经营……至于他那个三弟李炘,现在在会计司任员外郎这个,是个书呆子,早年科举不第,才补了内务府的,不怎么通经济世情,就像个凑数的,也没分润上,从他皇城里的住处搜了一遍,也没搜出什么,按照李家兄弟的往来书信所记,如今京城李家生计,竟是全赖李煦支应……”陠
康熙听了,心下稍安。
李家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要是李家也卷入窝案,欺上瞒下,那就是他有眼无珠了。
“还有尚家,承租了两成,不过贪的不多,因为他们家根基浅,当时也没有捞到好地方,多是边边角角的,每年还要花费银子修缮,租金差额倒不是那么悬殊……”
三阿哥说的口干舌燥。
康熙示意梁九功倒茶。
三阿哥接了,“咕咚咕咚”喝了。
这一天下来,可真是没闲着。陠
要说上午的时候他志得意满,下午抄出这些银钱跟账册后,他就只剩下惶惶不安了。
他也没有掩饰,道:“汗阿玛,这富察家要是太子的门人,那儿子此举,怕是要让太子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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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九章 宜从重(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康熙看着三阿哥。閇
三阿哥的忐忑没有作假,是真的不安。
他的目标可是裕亲王,就是“贤王”。
大清是八旗制,跟历朝历代都不同。
为了平衡下五旗王公,每一任皇帝都会重用近支宗亲。
世祖皇帝时,重用安亲王岳乐就是如此。
到了本朝,皇父亲政后,将几个兄弟一体封王,也是如此。
等到太子即位,肯定也要加恩兄弟。閇
众皇子之中,只有自己跟他关系最亲近,渊源颇深,指定是左膀右臂的议政亲王。
眼见着康熙不接话,三阿哥心里越发没底,道:“汗阿玛,要不儿子这就去讨源书屋跟太子赔罪?这也是不知者不怪,要是儿子晓得那是太子的门人……”
接下来,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子都有自己的傲气,知晓是太子的门人,他就要忍着奴才的轻慢?
老九那废物点心,还不忍呢,自己凭什么要忍?
他的纠结都写在脸上。
康熙看着,却是心里发沉。閇
太子真的会如三阿哥担心的恼怒么?
会的。
太子傲气,会觉得此事伤了他的体面。
三阿哥身为皇子,自己这个皇父好好的,他都要担心去看太子的脸色。
要是太子能跟兄弟亲近,怎么会让人有这样的担心?
老大并不勾连皇子,可是对谁都有长兄的样子,皇子们也敬重他。
对比之下,太子呢?閇
康熙有些担心,忍不住将太子跟大阿哥比较起来。
三阿哥却眼巴巴地看着康熙,想出一个主意,小声道:“汗阿玛,能不能说儿子是奉命所为呢?”
自己这小身板背不了黑锅,不是有个高的么?
康熙看着三阿哥冷笑。
这就怂了,然后想出这么个主意?!
让自己给他“背锅”?
三阿哥肩膀都耷拉着,道:“要不然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个奴才让儿子跟太子生嫌吧?”閇
康熙看着他道:“他就算恼了?又能将你如何?”
三阿哥的眼神有些闪烁。
现下是不能如何,可往后自己的贝勒说不得要成贝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顶。
别郡王帽子没下来,贝勒帽子又丢了,寒碜不寒碜?
他这小心思看得康熙无语,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子过来……”
梁九功应声退下。閇
三阿哥带了几分无措。
眼见他如此,是真的畏惧太子,康熙心中更不舒坦了,道:“那是你二哥,除了国礼,还有家礼,怕什么?”
三阿哥嘴角抽了抽,很想要问一句,自己叫一声“二哥”,太子会答应吗?
从他回宫开始,就有谙达太监耳提命面地告诉他,那是太子爷,是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八旗未来的主子。
这些年下来,太子跟他们这些皇子也恪守着君臣之礼。
这会儿成哥哥了?
三阿哥低头看了眼账册,想着怎么找补。閇
咦?
想到了。
他就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抄家册子,道:“汗阿玛,要不就将富察家抄出来的银子都给太子,说不得太子就不恼了……”
康熙蹙眉道:“胡闹!太子是明白人,不会因这个迁怒的,你依法处置此事就好。”
三阿哥听了,不由踌躇。
依法的话,富察家该杀的杀,剩下的也没好,不是发于披甲人为奴,就是贬入辛者库罪籍。
内务府包衣旗人是正户旗人不假,可以参加八旗科举也可以补缺,可是辛者库罪籍是例外。閇
董家要七零八碎,元气大伤。
尚家也会一削到底,成为寻常包衣。
只有李家,牵扯不到,最多就是李炘因为官庸劣罢黜员外郎。
富察家不用说了,是沙济富察氏的国主后裔,姻亲故旧遍布八旗。
董家也是太皇太后时就发迹的包衣世家,是包衣中数得上的头面人家,子孙繁茂。
李家那边弱些,却是三大织造之一,跟曹家与金家都是姻亲。
尚家这里还罢,平平无奇。閇
三阿哥权衡了利弊,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觉得自己亏大了,好像要得罪不少人。
他小声道:“汗阿玛,马齐跟马武也是富察家的本家,他们不会记仇吧?”
康熙蹙眉道:“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三阿哥抿了嘴,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说了。
少一时,太子过来了。
西花园的门禁比宫中宽松的多,太子这会儿也晓得今日宫里的动静。
见三阿哥在御前,他心中就带了狐疑。閇
三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内务府七司三院,三阿哥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的地方不动,直接拿会计司发作?
什么富察家子弟无礼冒犯,太子不信。
要是在其他地方许是真冒犯了,这三阿哥无缘无故地跑到裕丰楼去,然后说旁人是冒犯,怎么看着都像是送上门去“碰瓷儿”。
他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也没有掩饰,给康熙请了安后,就望向三阿哥,上下打量着。
三阿哥见状,忙道:“都是误会,臣弟先头真不晓得富察家是您的人!”
太子嗤笑道:“你不知道,那昨天是什么大日子,你还专门去下馆子?”閇
谁不晓得三阿哥吝啬呢,恨不得一个铜板当两个花的人,怎么会舍得银钱下馆子,还是皇城最大的酒楼?
三阿哥想起了原由,没有隐瞒,道:“这不是为了九格格的嫁妆吗?臣弟才署理内务府,正好是这个差事,就想着好好办差,格外用心,没想到还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他心中已经后悔了。
孰轻孰重,他当然能分得清楚。
示好四阿哥、太后跟佟家重要,可加起来也比不得交好太子这边重要。
太子听了,不由皱眉。
康熙在上面,看不下去了,问太子道:“富察家什么时候投到你门下?”閇
太子一下子被问住。
他反应过来,道:“那是汗阿玛的奴才,没有投到儿臣名下,就是去年给阿克墩换伴读的时候,选了他家一个小子……”
自那以后,富察家巴结上来,“三节两寿”的孝敬跟着来了。
说到这里,他越发厌恶阿克墩。
这一次次的麻烦,还都是阿克墩引来的。
阿克墩不会跟自己犯冲吧?
三阿哥在旁,松了一口气,道:“他们家这是砸银子给自己找靠山呢,这是晓得贪墨的多了,没个靠山不稳,不过他们家真不是东西,一年下来捞十几万两银子,往毓庆宫送的零头都不够,不是您的门人就好,直接收拾了,也给内务府的奴才看看,谁才是正经主子!”閇
太子这才晓得还有这个缘故,看了那本册子。
等到看到牵扯其中不单单富察家,还有董家、尚家,太子带了警醒道:“汗阿玛,此事当从快处置,不宜拖延,也不宜扩大……”
不过看到这些包衣贪墨的数字,他也是气愤不已,道:“宜从重!”
康熙还在沉吟,三阿哥乖觉,立时道:“太子爷说的是,臣弟遵太子爷吩咐……”
康熙与太子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担心太子反口,伸手捂了肚子,面上做难受状,道:“汗阿玛,儿子要去更衣,先下去了!”
康熙能如何?閇
只能嫌弃地摆摆手。
三阿哥一溜烟儿的下去了。
外头值房,五阿哥已经等得不耐烦。
三阿哥不出来,太子爷又进去了,那什么时候传召自己的岳父呢?
都这个时候,再耽搁下去,只能去海淀官房过夜了。
眼见着三阿哥出来,抱着肚子往外跑,五阿哥忙出来,喊道:“三哥,汗阿玛传我岳父么?”
三阿哥摆摆手,扬声道:“不用传了,太子爷吩咐,宜从重,富察家没跑了!”閇
这兄弟俩在清溪书院前喧嚣,侍卫、太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可是,这是皇子阿哥。
也轮不得他们呵斥。
夏日开着窗,清溪书屋里,康熙与太子两人也听清楚了外头的动静。
太子脸色发沉,带了恼。
他看着康熙道:“汗阿玛,三阿哥行事不甚稳重,处置内务府事务也太毛躁了,连九阿哥也比不过……”
九阿哥管了内务府将近两年,也没说闹出这个动静。閇
他不消停是不消停,却是想着开源,没有往下头张罗。
三阿哥这里,看似鲁莽,可谁晓得是不是另有阴谋?
太子觉得,不能留三阿哥在内务府了。
康熙闻言,不由皱眉,看着太子道:“内务府事务,不宜交到外人手中。”
太子想起宗室中,没有与自己亲近的,兄弟们关系也生疏。
对自己恭敬的……
他想了八阿哥。閇
随即否定。
那是惠妃的养子,不合适,现下也党附大阿哥。
“要不,让十三阿哥试试?”
太子想起这个人选来,宠嫔之子,汗阿玛喜爱,平时看着也拿的出手。
康熙摇摇头道:“现在内务府宜稳,还是让三阿哥再坐镇些日子,将此事收了尾再说。”
还有九阿哥闲着,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带孩子,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过日子?
不求上进。閇
自己再不看着些,越发懒散了。
太子脸色有些红,神色僵硬。
他没有想到皇父想也没想,就否了自己的提议。
“咳咳咳……”
他咳了几声。
康熙这才想起太子还病着,忙道:“行了,你好好养病,别为这些琐事担心,什么都不如你的身体重要……”
太子应着,退了下去,心中却带了羞恼。閇
这是不让自己插手内务府事儿?
老三那边当面扣黑锅,汗阿玛也没有管!
他黑着脸,出了清溪书屋,上了辇,就看到赵昌匆匆而来。
赵昌也见到太子,恭敬地退到一旁。
太子凉凉地看了赵昌一眼,想着李家的事情就是赵昌审的,越发厌恶。
这就是汗阿玛养的恶犬……
*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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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我替老九顶缸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太子的辇离的远了,赵昌才抬起头,看着太子的背影眯了眯眼。兩
清溪书屋里,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龙生九子……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阿哥的能力毋庸置疑,两天的功夫,就将会计司查了个底掉。
魄力手段都不缺。
就是说怂就怂,硬起来的时间不长,还是惯爱推诿的,少几分担当。
太子这里,见识也够,就是太过年轻意气,把体面看的比兄弟情分还重,对兄弟也少几分包容。兩
“皇上,赵昌求见……”梁九功禀道。
康熙点点头,想起了讨源书屋太子寝殿的那两个相貌寻常的官女子。
赵昌躬着身子进来了,脸上表情木木的。
“查清楚了?太子身边什么时候换的人?这两人是太子选的,还是太子妃选的?”
康熙问道。
若是太子妃选的,是不是失职了,那两人看着太寻常了些。
要是太子选的,这是什么意思?兩
以后不打算收用内务府秀女,只等着明年出身良好的八旗秀女?
赵昌的身子躬的更厉害,道:“皇上,太子身边是五月初七早换的人,是太子吩咐人从后殿的宫人中选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圣驾五月初六奉太后出宫,太子与诸皇子从。
昨天是五月初七,今天是五月初八。
康熙心中生出愤怒来,昨天早上换人?
这是笃定他会过去探看?兩
为什么笃定?!
他看着赵昌道:“前天宫里来人,太子没见?”
赵昌道:“撷芳殿管事报到太子处,太子在书房,先头吩咐人不许打扰,那管事才往太子妃处去……”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看着赵昌道:“五月初七之前,太子身边都是谁服侍?”
赵昌的头更低了,道:“是刚调入毓庆宫的哈哈珠子太监赵鹤……”
哈哈珠子太监,年幼的没有成丁的小太监。
太监入宫的年岁是十三岁,有放宽到十二岁的,那就是不足十六岁的小太监。兩
康熙胸口发闷,想起了大前年曾下令内务府处置的几个毓庆宫的包衣。
除了哈哈珠子德住十来岁之外,其他也都是刚成丁补缺的包衣少年。
难道是旧事重演?
当时自己顾及太子的体面,换了其他的罪名处置了那几人。
这才三、四年的功夫……
*
太子的辇从畅春园出来,返回西花园。兩
将要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太子看到西边有个熟悉的人影。
是三阿哥,这是往南五所去了?
南五所现下住的是谁?
大阿哥、四阿哥与八阿哥。
太子吩咐身边人道:“跟上去看看,三阿哥进了哪个院子……”
身边人应着,缀了过去,少一时回来禀道:“主子,三爷进了三所。”
三所,八阿哥吗?兩
太子坐在辇上,有些意外。
按照老三的习惯,不是找四阿哥掰扯人情么?
什么给九格格选嫁妆惹了麻烦什么……
从小老三就这毛病,不爱担事儿,还爱讨人情。
随手助力,恨不得当成是天大的功劳。
他什么时候跟八阿哥勾搭在一起了?
难道是故意掩人耳目,实际上是让八阿哥传话给大阿哥?兩
老三就是这样阴,不可不防。
太子生出烦躁,望向畅春园方向。
四妃其乐融融,看着可是和睦的很。
他想了去年冬月在盛京时,佟国维的话,佟妃无子,他后宫没有助力。
要是他能促成佟妃封贵妃,佟妃也会带着佟家拥护东宫正嫡。
那四妃就要让后一步,没有眼下的尊荣,四妃所出的几个年长皇子也就没有眼下的体面……
*兩
南三所,四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三阿哥来了,从正房到了前院。
三阿哥正在“咕嘟咕嘟”喝茶,而后面带嫌弃地看着一盘核桃、一盘红枣。
“三哥……”
四阿哥躬身道。
三阿哥指了那两盘东西道:“就不能上正经饽饽么?谁家用这个做茶点?”
核桃懒得砸,红枣吃多了扎胃。
四阿哥看着两盘干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兩
三阿哥摸着肚子道:“我这一天,可累惨了……”
话都说了,四阿哥就吩咐人道:“去膳房装几盘饽饽……”
那小太监应声去了,少一时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盘饽饽,一盘是炉果、一盘是和尚头,都是硬面饽饽。
三阿哥见了,撇撇嘴,道:“你们这伙食可太对付了,这都是搁了几天的饽饽啊……”
嘴里嫌弃着,他手中也没停,吃了那和尚头觉得跟平时的不同,更松软更甜。
四阿哥在对面坐了,看着三阿哥也是无语。
三阿哥一边吃着,一边轻哼道:“就我在前头扮黑脸,你们倒是旁边看热闹……”兩
四阿哥心中腹诽不已。
不是挺厉害么?
直接抓了几十人,抄检了十几家……
三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就委屈道:“我这是为了谁?要不是为九格格置办嫁产,我也想不起来看铺子,就不会去裕丰楼的……”
提及这个,他真是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个功劳可不能掩下!
不单要跟老四说一声,回头还得让福晋跟太后说一声。兩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凝重。
九格格的嫁妆……
他是亲哥哥,之前还真的过问过此事。
家具是去年开始做的,首饰是年后。
陪嫁的铺子这么晚内务府才开始置办?
他垂下眼,九阿哥可不是有耐心的性子,也不会在此事上拖延……
太后与汗阿玛有了吩咐后,九阿哥就会开始张罗的。兩
三阿哥还在絮叨道:“谁想到这就捅了‘马蜂窝’了,还闹出来窝案,查出来的富察家居然是太子的人,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说到这里,他“腾”地站了起来,反应过来不对劲,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对啊,我这是给老九顶缸了?!要是老九还在内务府,这不是老九的事么?”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想了御史的弹劾,还有十阿哥的发作。
御史的弹劾……
这个倒是寻常,并不让人奇怪,御史本来就是监察官员了。
那几个御史调到御史衙门,先对着九阿哥使劲,也是保全之道。
可十阿哥的反应,确实鲁莽……兩
十阿哥是这么鲁莽的人么?
三阿哥觉得憋闷了,想了九阿哥“方人”之事,跟四阿哥道:“都是老九方我!本该他跟太子爷对上的,没有我的事儿啊!”
他本来应该是看热闹的!
他简直是后悔莫及!
四阿哥嘴角抽了抽,道:“三哥不是自荐的总管么?”
被十四阿哥在宫里宣扬了一番,这个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阿哥改不了口。
三阿哥捂着胸口,道:“我那是被老九勾的,眼气他收孝敬,鬼迷心窍了我!”兩
他觉得自己虚了,重新坐下,就开始“哼哼”起来,道:“我现下告病行么?将这个总管还给老九,我当不起了,别再方了我旁的!”
四阿哥听了,脸顿时冷下来。
他想到了五阿哥的事,看着三阿哥道:“三哥,内务府包衣不怎么跟外头结亲,都是为世姻、世交,咱们分下来的包衣人口,也出自内务府。”
三阿哥立时止了呻吟,看着四阿哥惊疑不定,道:“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
四阿哥想了想,道:“府里的包衣人口好好查查,暂时先用太监跟三嫂的户下人口,尤其是侄儿、侄女身边,以防万一……”
三阿哥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道:“不能吧?这么大胆子?!”
四阿哥蹙眉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谁晓得富察家有没有姻亲故旧,念着报仇的!”兩
三阿哥本也不是胆大的,要不然今日从城里回来,也不会侍卫、护军都翻倍。
他哆嗦着嘴唇,看着四阿哥道:“我去给老九赔不是行么?让他方方旁人去!”
四阿哥见他还往九阿哥身上扯,怕真有万一,他记恨上九阿哥,越发正经,道:“三哥,这不是儿戏,咱们兄弟之间,就算有什么不痛快的,说翻篇也就翻篇了,没人会记仇找后账,可是那些小人,是真要防备些。”
三阿哥坐不住了,道:“我这就回去……”
四阿哥提醒他道:“别忘了弘晴,身边哈哈珠子妥当么?跟着入宫的乳母、保母呢?”
三阿哥想了想,摇头道:“都是你三嫂操心,我这就回去问问……”
说罢,他立时匆匆走了。兩
四阿哥送了出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将事情在心里梳理了一番,望向了畅春园,神色柔和起来。
汗阿玛虽是汗,可也是阿玛。
他老人家对儿子也依旧慈爱,先将九阿哥从内务府提出来,三阿哥主动跳下去后也安排了董殿邦出面。
如此外人看着,更像是包衣人家内部倾轧。
四阿哥吐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起来……
*
北五所,正房。兩
天色幽暗,屋子里掌灯了。
九阿哥在炕上打了个滚,道:“明天咱们去百望山,不等十三跟十四了,他们请假也没谱!”
就这么憋着,也怪无聊的。
舒舒没有异议,道:“那要不要现下叫人去跟九格格说一声,再带上十弟跟弟妹……”
九阿哥刚想要点头,想起了五阿哥的话,犹豫了,道:“明天恪靖姐姐过来,估摸也会来看孩子们……”
第九百八十一章 再顶一缸(第三更求月票)
提及恪靖公主,九阿哥吐了口气,道:“五哥什么也不晓得,娘娘也什么都不晓得……”轏
舒舒眨眨眼。
她之前想差了。
不单五阿哥跟宜妃不晓得,就连郭络罗家也不一定晓得。
毕竟康熙处置郭贵人的时候,是爆出刘嬷嬷的事情之后。
宜妃跟郭络罗家都以为郭贵人是因此事受罚。
只有舒舒跟九阿哥晓得,郭贵人身上的仇,还有十一阿哥之事。
舒舒想了想,道:“爷别烦躁了,郭贵人勾结刘嬷嬷,用心不善,想要算计爷,皇上处置她,也是罪有应得,要是郭络罗家还敢叽叽歪歪的,去公主跟前挑拨,那咱们就跟公主实话实说好了!”轏
九阿哥挑眉,听出舒舒的意思。
那就是不提十一阿哥之事。
这个确实没有办法提,还要顾着娘娘。
而且真要株连到郭络罗家,那真是阖家砍头都是轻的。
最主要的是,太过骇人听闻。
九阿哥抿了嘴,生了闷气,道:“不能这么便宜郭络罗家,看看这次如何吧,要是能直接收拾了最好,如果让他们侥幸躲过,爷再慢慢收拾……”
他的脸紧绷绷的,舒舒伸手戳了戳他,道:“心里记着就好,不用挂在脸上,省得让人有了戒备。”轏
九阿哥点点头。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是崔百岁来了,禀道:“爷,三爷来了,在前厅候着……”
九阿哥听了,心里没底,看着舒舒道:“他不会是来动手的吧?这是明白过来掉坑了……”
想着三阿哥的憨力气,他有些怂。
当初在围场,三阿哥可是一顶好几个。
舒舒见状,道:“三贝勒也不算外人,也不好老在前头待客,倒显得咱们怠慢似的,要不就请来正房说话,爷下晌不是晒到了,有些迷糊,就在正房待客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轏
自己下晌晒到了?
那不是支了凉棚么?
不过他也明白妻子的意思,轻咳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崔百岁道:“听福晋的,请三爷来正房……”
崔百岁应声下去。
舒舒将手中的扶枕递了过去,道:“爷歪着……”
九阿哥就顺势歪了,眼神却像钩子似的看舒舒。
舒舒起身拿了一块毛巾,投湿了,拧的半干,搭到九阿哥头上。轏
九阿哥抓着她的手,小声道:“不用这样吧?好像爷怕了老三似的?”
舒舒小声道:“这是防着三贝勒甩锅,估摸着他想要跳坑出来,得拉人垫底……”
九阿哥呲牙道:“做梦!”
外头有了动静,三阿哥跟着崔百岁过来了。
核桃在门口挑了帘子,引着人到了西次间。
一见九阿哥这样子,三阿哥的嘴角就扯了扯,道:“昨儿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今儿就不舒坦了?”
舒舒福身,请了三阿哥上坐,奉了茶水,就避到书房。轏
九阿哥懒洋洋道:“没事儿,下晌在外头晒孩子,中了些暑气儿,有些头疼,福晋就大惊小怪的……”
三阿哥本以为他要装病,见他这样说,反倒拿不准。
这可是娇气包,冷了热了都不舒坦的主儿。
想着这几日的邪乎事儿,外加上自己那十五万银子,三阿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也放软了,道:“既是不舒坦,就好好歇着……”
说到这里,他望了眼西花园方向,今天可是将太子爷得罪狠了,这个怎么找补呢?
他看了眼九阿哥,偏生这个活祖宗也得罪不起。
他觉得有些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模样。轏
瞧着他这蔫蔫的样子,九阿哥心中好奇死了。
这两天不是挺雷厉风行的么?
不过瞧着三阿哥这德行,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自己不问,憋死他。
三阿哥见他带不耐烦,倒不敢再装模作样了,只道:“九弟,咱们可是亲兄弟,这回哥哥又是替你顶缸,你得想个法子帮帮三哥……”
九阿哥不爱听了,皱眉道:“三哥您说梦话的吧?弟弟我好好在家带孩子,怎么就不晓得什么缸不缸的?”
三阿哥见他混沌,就解释了原由。轏
九阿哥紧绷着脸,道:“弟弟明白了,您这是甩锅来了是吧?当弟弟是大傻子呢,您要是再这样不实在,这兄弟可真是没法做了!”
三阿哥见他要恼,忙道:“哎,哥哥这不是稀里糊涂掉坑了,心里难受么?如今都顾不上得罪太子爷了,包衣那边的怨愤,也让人悬心……”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道:“我现在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跟弟妹是察觉到包衣有什么不妥么?所以不怎么用包衣人口?”
九阿哥蹙眉道:“怎么没用,也百十来号人进府当差,就是身边用的少罢了,这弟弟之前管着内务府,谁晓得什么时候得罪过小人,这不是怕藏了亲戚什么的使坏么……”
这话跟四阿哥的提醒对上了。
三阿哥的呼吸急促起来,若有所思,小声问道:“老九,去年大年初二宫里大索,是不是就跟包衣人口有关系……”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从御膳房清退出来的马家人口,还有后来清退出来的乌雅家、卫家跟章家。轏
他捂了嘴巴,道:“是汗阿玛发现什么了?包衣有不妥当?”
九阿哥依旧绷着脸,这回没有那么费劲了。
之前的时候,他是怕自己笑出声;现在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没有了笑话三阿哥的心情。
他摇头道:“不知道,三哥您说什么呢?”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一眼,想着他就经济上伶俐些,不怎么通世情,就道:“要不好好的,怎么御膳房的戚属人家都打发出来了?肯定是有人犯了汗阿玛的忌讳,汗阿玛才不容……”
说到这里,他沉吟道:“难道是有人在饮食里动过手脚?”
九阿哥听了,不置可否。轏
不是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而是汗阿玛担心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
别说汗阿玛,换了是他也担心。
不过换了是他的话,他防的就不是四妃的娘家,而是……太子……
九阿哥身上一僵,原来皇父跟太子除了亲亲父子,还有可能是需要忌惮防备的对手么?
他垂下眼,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那是太子啊……
皇父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外出打仗,都要给太子写信,让太子送几件穿过的衣裳去,想儿子的时候好穿儿子的旧衣裳。轏
肉麻死了……
这才几年时间……
九阿哥有些茫然,自己跟皇父的父子之情,跟那爷俩的父子之情比起来,估计一成都没有。
那要是自己哪天不对皇父心思了,说厌了也厌了。
他看了三阿哥一眼,生出几分诡异的念头。
要是大哥跟太子两败俱伤,那后头跳出来是老三么?
三阿哥看着他眼神不对,低头看了自己两眼,道:“九弟,这……看我做什么?”轏
九阿哥伸了大拇哥,道:“就是觉得三哥可惜了,文不比太子爷差,武也能跟大哥比肩,却被两个哥哥压着,外头名声不显……”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带出意外来,道:“你真这么想的?”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扯谎的?中午皇子府过来人,说了三哥您清理会计司的事儿,太爽快了,听着就叫人舒坦,换了是弟弟我,可没这个魄力!”
三阿哥带了几分不自信道:“可到底是搅合得乱糟糟的,汗阿玛怕是心里都怪我……”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汗阿玛就算怕三哥得意,面上不夸,心里肯定要赞的,论起来,还是三哥跟汗阿玛更像些,文武双全,没有短处……”
三阿哥恨不得立时点头,就是如此了。
汗阿玛能拉十二力弓,他也能!轏
汗阿玛满、汉、蒙文精通,他也是!
只是这个不好得意,他嘴角挑着,清咳了两声,谦虚道:“我们前头的几个阿哥,跟你们后边的不一样,当时文武功课汗阿玛日日盯着问的,没打没骂的,可是真要强的,也受不得汗阿玛整日呲哒,除了老五有太后护着,其他人都是玩命儿的学呗!”
九阿哥听着,心里酸溜溜。
这前头的儿子们是当用的,精心教养。
他们后头这些,就跟小猫小狗似的,糊弄着养了。
九阿哥心里不高兴,面上还道:“也是三哥您资质好,南巡的时候,汗阿玛召见江南士林耆老的时候,可就将您带在身边了!”
三阿哥摆手道:“也不行,还得继续学,学无止境……”轏
兄弟俩倒是其乐融融起来。
不过三阿哥也没有忘了正事,还要回去跟三福晋说核查包衣人口之事。
之所以现在过来一趟,他就是找个台阶,将他跟九阿哥的关系缓和缓和。
他心里有些忌讳了。
三阿哥要离开,舒舒从书房出来,跟九阿哥一起送人到门口。
等到回了屋子,舒舒看着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爷挑唆他做什么?”
关于夺嫡的事,她比较忌讳,万万没想到九阿哥会突击来这么一出。轏
九阿哥指了指东边道:“为了老十,先未雨绸缪,要是回头大哥跟太子两败俱伤,估计就要有人打老十的主意,与其让汗阿玛忌惮老十,还不如让老三跳出来……”
第九百八十二章 牵扯(加更谢读者大大们)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佩服。盄
废太子后,康熙可不就是杀疯了……
直接骂废了八阿哥,皇子二次封爵的时候,也将八阿哥给落下了。
还有十三阿哥……
直接跳过去没封,康熙一朝都是光头阿哥……
“爷可真聪明,不过三贝勒爱甩锅,往后只夸就行了,其他还是别说,省得沾包,还要防着旁人将爷看成是‘三爷党’……”
舒舒提醒道。
只能说鱼找鱼、虾找虾,三阿哥这一点跟三福晋相似,都是爱拿旁人当不识数的。盄
九阿哥做了个要吐的动作,道:“那爷可得躲远点儿,真要被说到一块儿,可要恶心到爷了!”
不过想想三阿哥方才的话,他轻哼道:“太子可真牛,在御前就发作老三,就是不晓得汗阿玛怎么想了,一个是心尖子太子,一个是教导了多年的爱子……”
舒舒想的更多些。
索额图比历史上早谢幕四年,对太子来说,实际上利大于弊。
因为父子之间没有了外人搅合,还没有到箭拔弩张的时候。
可是弊端就是太子势力大减,没有人在宫外为他串联势力。
成年皇子封爵开府,都有了僚属,还在宫外,行动也自由些。盄
东宫名义上的詹士府属官,却都是朝臣兼的虚职,都是康熙指定的人选。
太子失去了臂膀。
凌普夫妇则是他的耳目。
那夫妻一处置,太子消息就闭塞了。
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康熙想要让他看到的、听到的。
想到这里,舒舒心下安定。
只有旗鼓相当,才能杀出真火来。盄
力量悬殊,康熙的暮年焦躁也能少几分。
舒舒就看着九阿哥道:“如果爷不想见恪靖公主,那咱们明儿还是百望山?”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了,五哥今天饭桌上提了她明早过来之事,咱们这个时候出门,显得太刻意,就这样吧,该见见,她应该在京城待不了多久,还有孩子呢,这回也没带回来……”
前年的时候,恪靖公主诞下一女。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顺其自然,养恩大于生恩,要是公主是明白人,知晓是非对错,也没有记恨的道理;若是个糊涂人,那更不用理会了……”
九阿哥伸出手来,手掌心朝上,神色复杂,道:“当年,爷挨过她的手板呢,五哥也挨过……”
“因为五哥跟爷功课不好?”舒舒想了想,道。盄
既然那位公主是有上进心的,那肯定也见不得弟弟们懒散。
九阿哥点点头,道:“嗔着五哥笨,还嗔着爷学习不专心,带了蚂蚱去上书房……”
这样说来,姐弟几个感情很好,怪不得之前九阿哥闹心。
要是感情薄的,不搭理就是了。
舒舒道:“就当成亲戚吧,到时候能亲近就亲近,不能亲近也不必强求……”
九阿哥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盄
北头所,正房。
三阿哥将丫头都打发下去,拉着三福晋,低声说起了这两天的事儿。
三福晋差点跳起来。
狗急还跳墙呢,砸人饭碗还不许人记恨么?
“那怎么办呢?爷赶紧辞了这劳什子的总管吧!”
三福晋脸上带了焦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明珠家的事儿,爷忘了?”
这说的是多年前一起骇人听闻的“奴杀宰相妻”之事。盄
明珠夫人觉罗氏善妒成疾,不仅容不下妾室,连带着丈夫关注其他女子都不行。
有次明珠夸一婢女眼睛长得好,次日就收到一个盘子,上面就是一双人眼。
那婢女是户下人出身,其父记恨,就揣了利刃,趁着明珠外出的时候,直接潜入正房,将觉罗氏给捅死了。
三阿哥想到这个也是心惊,道:“先听老四的,孩子身边可着你的陪房跟太监,先将包衣妇人退出去……”
三福晋听了迟疑道:“可是我的陪嫁也是有数的,安排在三个孩子身边一分就少了,爷有没有其他放心使唤的人?”
至于太监,三福晋也不能放心使唤。
太监没有牵绊,也就没有束缚,很容易被收买。盄
三阿哥想了想当年阿哥所的老人,心中也是犹豫不定。
他想了想,道:“爷明天叫人挨家查一遍,先对付着用几天吧……”
三福晋道:“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爷这总管到底什么时候能卸?”
三阿哥想起九阿哥称赞他的话,想到了清溪书屋。
他也是当阿玛的,当然希望儿子都有担当。
况且皇父这两日对他的态度,他自己也有感觉,很是宽和。
他挺了挺胸脯道:“汗阿玛看着,爷才接差事几日,怎么能撂下不管?那样的话,往后有了差事,汗阿玛还能想着爷么……”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下午在御前的对答,故作轻松,道:“爷把清楚汗阿玛的脉了,顺着汗阿玛的心意处置就是,内务府包衣又不是朝臣,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他们就是皇家家奴,坏了规矩,怎么处置,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三福晋却是无法安心。
三个孩子都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早先的时候钻了死胡同,看着长女不顺眼,这两月精心照顾的多了,她已经转圜回来。
尤其是看到尼固珠的长相后,三福晋对自己家格格多了几分耐心。
不用等太久,等到孩子能爬能走的时候,将堂姊妹俩放在一块,就晓得谁才是真正的玉雪可爱了。
三阿哥想的更多些。
他想到了自己夭了的三个庶子。盄
早先的时候,因为田氏跟王格格的哭闹,他怀疑福晋。
可是福晋……不大聪明的样子……
真要是福晋做的,怎么能一次两次的瞒了自己?
三阿哥看着三福晋,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怀疑错了。
三福晋被看着,心里滚烫,媚眼如丝看了三阿哥一眼,哑着嗓子道:“爷是不是乏了?要不今晚早点儿歇?”
三阿哥神色一僵。
真是乏了!盄
昨晚没睡,快到天亮才阖眼,今天又是脚打后脑勺似的。
他强忍着,才没有去扶腰,忙起身道:“爷还有些公务没完,先去前院书房了……”
说罢,他不待三福晋反应,就大踏步出去。
三福晋气得脸色涨红,低头摸了摸自己腰,也生出几分嫌弃来……
*
北五所,正房稍间。
灯已经熄了,九阿哥却不肯老实,压着舒舒,追问道:“老实跟爷说,你之前糊弄没糊弄过爷?跟今天糊弄老三似的……”盄
舒舒哪里能承认这个,面上带了无辜,道:“瞧爷说的,我糊弄没糊弄爷,爷自己还不晓得?”
九阿哥听了,迟疑了。
他觉得像被糊弄过,可是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
就觉得妻子像个惯犯。
舒舒搂着他的腰,柔声道:“夫妻一体,爷又是能听进去道理的,遇到什么事讲道理就是,有什么好糊弄的?”
九阿哥轻哼道:“也是,爷都忘了,你是‘常有理’了!”
舒舒摩挲着他的腰,道:“这样踏实啊,也不用心虚,爷才应该‘见贤思齐’呢,往后也常有理了,到哪里只有气旁人的,不会被人气到。”盄
九阿哥想起两人大婚之前的几次交锋,自己每次气个半死,舒舒确实是气定神闲的,
他就点头道:“你说的也对,爷往后也学学你的做派,不跟旁人鸡头酸脸的,爷跟他讲道理……”
夫妻说着闲话,就意动起来,闹了半晚。
……
等到舒舒睁开眼时,已经日头高悬。
她转过头,九阿哥还睡着。
舒舒就没动。盄
即便恪靖公主要过来,估摸着也要下午了,上午要给太后请安,还要去给宜妃请安。
今天上午闲着,舒舒就抬头看着帐子。
浅绿色的幔帐,上面绣着竹子,看起来十分清爽。
一直到白果在门口小声禀道:“福晋,二阿哥醒了找您呢……”
舒舒才起身。
她这一动,九阿哥也醒了。
舒舒看了眼座钟,巳初了。盄
夫妻俩就起来梳洗,而后去了西厢房。
阿克丹吃了奶,睡眼朦胧的,却不肯睡,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小胳膊动着,脸上带了欢快。
舒舒近前从保母手中接过来,阿克丹咧着嘴笑,而后小鼻子动动,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舒舒就轻轻地悠了悠,眼见着睡着了,才放到悠车上。
虽说找额涅的只有这一个,可是舒舒跟九阿哥还是秉承着公平的原则,又去看了丰生跟尼固珠。
两人早上吃了奶,早睡下了。盄
夫妻俩又回到正房。
迟来的早膳刚摆上来,七福晋就打发嬷嬷过来了。
“我们福晋打发老奴过来问问,您上午得不得空,她想要过来说说话……”那嬷嬷道。
舒舒道:“上午下午都闲着,七嫂尽管过来吧……”
那嬷嬷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道:“昨天吃饭,倒是忘了喊七哥、七嫂了……”
舒舒道:“打发人送了肉夹馍跟烤鸡过去。”盄
那是兄嫂,不好吃饭的时候直接提溜。
九阿哥道:“七嫂来找你肯定没正事儿,就是扯闲篇,七哥那人旁的都好,就是话太少了,跟他待久了,憋得慌……”
舒舒觉得不是。
要说早先,七福晋是有些嘴碎爱八卦的毛病,可是自打去年生产后,已经改了许多。
如今谁都晓得九阿哥“禁足”中,七福晋当不会只为了跟舒舒说八卦就专门上门。
舒舒想了想,道:“这次三阿哥清查会计司,不会将戴佳贵人的娘家也卷进去吧?”
九阿哥立时反应过来,道:“已故内务府总管嘎鲁……”盄
这是戴佳贵人的从堂侄,是康熙七年到康熙二十七年的内务府总管,也是抚养过大阿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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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面善(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道:“许是贵人娘家那边关心则乱了,才找到七嫂跟前。”
九阿哥道:“不是有七哥么?”
舒舒想了想道:“难道是怕七爷,不知道,等会儿七嫂过来就晓得了。”
早饭用的简单,是小笼包跟紫菜蛋花汤。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就去前院,道:“要是留饭就打发人告诉爷一声,爷就自己吃了。”
舒舒轻声应了。
估摸着己正左右,七福晋到了。
舒舒得了消息,出来迎候。
“难得你们小两口在家黏湖,我做了不速之客了……”
七福晋拉着舒舒的手,见她眉眼含春,笑着打趣道。
舒舒白了她一眼,道:“学着当个正经嫂子吧,这话也说得?”
七福晋笑道:“赶明我端起架子,一天酸你三回,你就晓得什么是正经嫂子了……”
说话的功夫,妯里俩进了屋,直接在东次间坐了。
核桃上了茶点,退到门口。
舒舒奉了茶,道:“您这会儿过来,是找我打听消息的?”
七福晋点头,带了无奈道:“昨天弘曙外家来人了,不知跟弘曙额娘说了什么,差点动了胎气,我们爷又跟撒手掌柜似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我不操心些怎么办呢?”
舒舒很是无语,这也太贤惠了。
七福晋叹气道:“早先弘曙额娘被人怂恿也炸刺儿,这不老实了么?如今生了三个了,肚子里还有第四个,还能塞回去不成?就这样吧,性子也摸清了,倒是比旁人省心。”
舒舒不好多说旁的,只道:“您心里有数就行,别过成了大管家……”
七福晋点头,道:“我心里有计较,这几年也看出七爷的为人行事,七爷跟五爷不一样,腰子正着,不是耳朵软的,再说我也不是那好脾气的……”
舒舒就说了自己晓得的,道:“估摸着是有亲族在会计司,现下只动了这一处,应该也是只可着这一处来了,既是慎刑司那边抄检,那都是拷问完了的,被抄了的十九家就没有冤枉的,左右不是首犯,等着处置就行了,这个时候可不好牵扯进去,再伤了七哥的体面……”
不是首犯,性命无碍。
旗人免流,那严重了是与披甲人为奴或罚入辛者库;轻的话,就是罢黜罚银了事。
七福晋听了,心里有底,道:“问清楚就放心了,回头我告诉她,省得战战兢兢的真的伤了胎,都四个月了……”
舒舒也不好点评,就岔开话:“您的身体如何了?经期稳了没有?”
七福晋自从去年生产不顺,就有些妇人症,经期也不大固定,这一年来都是吃药调理。
舒舒还介绍了乐凤鸣过去,因为乐家整理的成药方子中,就有几个方子是专门调理妇人症的。
七福晋点头道:“好了不少,小肚子没那么凉了,之前一个半月到两月一次,现下三十几天了……”
问完了正事,七福晋没有多留,起身就要回去。
舒舒想起叫小棠试做的磨牙饼干,就吩咐核桃取了一盒,道:“磨牙用的,可以给三格格,做法简单,要是用的惯,回头打发人给您送方子……”
是面粉、黄油、鸡蛋、白糖这四样揉成干面团,再擀薄切成小手指粗细的长条,用烤箱烘烤而成。
七福晋接了,道:“你的东西,哪有不好的?正缺这个呢,整日里口水哒哒的,巾子一天换七、八块……”
七福晋走了,前头九阿哥听到动静,就回来了。
“不是问贵人家,是问弘曙外家……”舒舒说道。
九阿哥立时没了兴趣,道:“就是瞎担心,真有什么,七哥会白看着?”
舒舒道:“就是这几日乱糟糟的,人心不安罢了,桉子不会拖太久了,那样牵扯的人就多了,应该很快就会结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动,道:“搜出来的金银就罢了,那些皇城外的私产不知道怎么处置,找个机会问问三哥,要是咱们能买下几处就好了,贵了不怕,机会难得……”
夫妻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白嬷嬷来了,还带了一个面生的年轻女子。
九阿哥认出来了,道:“玛瑙?”
那女子福了福,道:“见过九爷,请九爷安,正是奴才……”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是姐姐身边的大宫人,当年陪嫁过去了。”
舒舒望向女子的头发,已经是上了头。
这是给额驸做了媵妾?
那妇人对舒舒福了福道:“奴才吴王氏见过九福晋,请福晋安……”
听着这自称,舒舒晓得是误会了,这应该是嫁了公主府的僚属,而后还在公主身边当差。
舒舒就道:“起吧,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那妇人道:“公主从北花园出来,递牌子进畅春园给娘娘请安去了,想要一会儿过来看看几个小阿哥、小格格,打发奴才先过来,看看方便不方便……”
舒舒轻笑道:“公主客气了,昨儿晓得公主到了,九爷就念叨着了……”
等到那妇人跟白嬷嬷离开,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地望向座钟。
眼见着午初了,这个时候过来,肯定要留饭了。
“公主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舒舒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好像听娘娘念叨过两回,说是不爱吃鸡鸭,最喜欢吃羊肉,可此一时彼一时,这去蒙古吃了几年羊肉,也该腻了吧!”
舒舒就叫了小棠过来,主仆俩拟了菜单。
不要鸡鸭,那就一半羊肉、一半猪肉。
小棠下去了。
九阿哥放下焦躁,就念着姐弟之情了,道:“她的日子未必顺当,额驸继任汗王前,就是郡王,郡王府不在库伦,可是也不在归化……”
外喀尔喀本就占地辽阔,土谢图汗部又是三部中草场最大,人口最多的部。
南界挨着归化,北界则是唐努乌梁海,南北距离两千多里地。
舒舒听了,预感也不大好。
这年轻夫妻宜小别不宜久别,这夫妻两地分居,那边肯定有侧福晋的。
到时候一家人过成了两家人了。
历史上好像对这位公主的点评都是在政治上,对于家庭不知道是怎么记载的。
少一时,前头就有了动静。
崔百岁疾步过来禀告道:“主子,福晋,公主来了……”
舒舒跟九阿哥听了,忙迎了出去。
刚到院子里,对面就由宫人、嬷嬷簇拥着走过来一个穿着金黄色吉服的女子。
二十来岁年纪,身量适中,鹅蛋脸,杏核眼,看着就面善。
这是容貌与宜妃有些相似。
舒舒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姑姐,少不得行蹲安礼。
恪靖公主已经快走几步,拉了她的手,道:“虽说是头一回见,可早听娘娘信中赞了弟妹好几回了,只当是旧相识……”
说着,她仔细打量舒舒两眼,笑道:“怪不得娘娘爱的不行,长得真好看……”
舒舒察觉到她的亲近,心下一定,道:“我瞧着姐姐也面善……”
九阿哥在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也不嫌热,大日头底下灌迷魂汤,还没完了是吧?”
恪靖公主横了九阿哥一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打小就爱噎人,多大了也不改改?”
九阿哥转过头去,看到了后头从人带着的大包、小包,笑了,道:“总算还晓得自己的身份,当了姑姑了,没有空手来……”
恪靖公主懒得搭理他,催着舒舒道:“快带我看看侄儿侄女,娘娘说了,一个个的,都招人爱……”
这是孩子们亲姑姑,舒舒就领着恪靖公主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丰生正好醒了。
恪靖公主见他安静乖巧,喜欢的不行,搂在怀里半晌,不由意动。
她的长女是年前八月生的,比丰生大两岁。
她自己能耐受草原的苦寒,却是舍不得女儿,还是想要将女儿嫁回京城。
只是满洲不兴娃娃亲,还要大些再看。
西厢这里,阿克丹睡得晚,还没醒。
恪靖公主站在悠车前好一会儿,出来道:“看着跟我们家大格格倒像是一对双了……”
九阿哥想到外甥女也虚岁三岁了,道:“一路都是官道,怎么不将外甥女也带回来?”
恪靖公主摇头道:“哪里敢带过来?总要过几年,种了痘再说……”
京城有句老话,叫“生了孩子只出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全”。
世祖皇帝八子六女,其中四子五女都是出了天花没的。
现下推行的“种痘法”,防痘好了许多,可是也要五岁以后才种。
九阿哥听着,不免担心起自家这几个了。
看来种痘之前,也要少往人前带。
姐弟说着话,又到了后院看了尼固珠,才回到正房说话。
恪靖公主看着舒舒,笑道:“弟妹这福气,旁人还真没法比,生了一回孩子,长辈们各个满意……”
舒舒奉了茶,也跟着笑了,道:“生之前的时候,还担心长得一样弄混了,叫人绣了小布条,预备的小衣裳也都两个色儿,想着别混了,结果生下来一看,想混也混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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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我不要了(第二更求月票)
气氛融洽。
舒舒心中本还担心恪靖公主问起郭贵人之事,那样的话,九阿哥不会掩饰,指定要露了不自在。
结果,恪靖公主只闲话家常,没有提郭贵人,倒是提及十八阿哥,道:“阿哥要抓周了,扶炕都走的稳当了……”
到了饭时,膳桌就摆上来。
恪靖公主擦了手,道:“皇祖母夸了好阵子呢,说这里的饭好吃,我可得好好尝尝。”
总共就三个人,没有分席。
舒舒请公主上坐了,她跟九阿哥左右手陪着。
因晓得蒙古那边的羊肉多是手把肉跟烤肉为主,今天的羊肉就换了做法,有红焖羊肉、葱爆羊肉、蜜汁羊肉、还有羊肉卷粉丝煲,另有粉蒸肉、蒜泥白肉、红烧排骨、丸子烩猪肚汤四道大肉菜,另有四道小菜,拌苏子叶、腌香椿、雪里蕻拌豆腐、芝麻酱拌豇豆。
饽饽配的是酥油花卷跟红枣糕。
另有老黄米饭跟绿豆饭两样饭。
公主看着菜式就笑了,道:“怪不得皇祖母夸呢,都不是宫里的例菜……”
宫里的例菜,三、五年的不换样,大家早吃的够够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公主依旧是可着羊肉吃,尤其喜欢那道蜜汁羊肉,吃了大半盘子,几道小菜,只夹了两快子苏子叶,旁的都没动。
这是个爱吃肉的。
九阿哥见状道:“之前还担心蒙古那边菜少,您吃羊肉吃腻歪了,这回不用担心了。”
恪靖公主道:“归化城外也有不少汉民垦荒,也有菜园果园……”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恪靖公主还要回城,就没有多待,喝了奶茶就走了。
夫妻俩送到门口,公主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
恪靖公主放下舒舒的手,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
内务府本堂衙门,气氛却没有那么融洽。
原来是五阿哥知晓了这几日的动静,今天找三阿哥算账来了。
“三哥您不厚道,收拾会计司就收拾,为什么将我岳父拉扯进来?”
五阿哥开门见山道:“还带到园子里候见,叫外人见了,还以为是我岳父搅合的官司……”
张保住跟内务府御史处几个御史一样,都不是包衣,是八旗官,容易被包衣抱团敌视。
三阿哥“呵呵”两声,之前确实有些拉人一起背锅的意思,现在他不那样想了,大义凛然道:“老五你说什么呢?张郎中文书做的好,我带到御前去怎么了?也就是内务府这里五品到头了,没有个腾挪的余地,要不我早保举张郎中的品级升一升了,这又是姻亲,能力又不错,正该提挈,老九粗心,不通人情世故,想不到这些!”
五阿哥打量着三阿哥,道:“您这话是真的,没有扯谎,不是故意拉我岳父去园子?”
三阿哥点头道:“当然了,有什么好扯谎的?张郎中就是个本堂郎中,处理文书打下手的,就算我要甩锅,也甩不到他身上。”
五阿哥听了,脸色好些,道:“那就好,这回您闹得动静太大了,别连累了旁人!”
三阿哥蹙眉道:“哪是我找事儿,这是事儿找我,我也闹心呢……”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宗人府还扣着郭络罗家的老二,道:“老五,你怎么就惦记你岳父,忘了你舅舅了?你二舅还在宗人府押着呢!”
五阿哥坐下,看了他一眼,道:“郭络罗家人口那么多,轮不到我来问……”
反倒是岳父老实木讷,小舅子们没有成丁,他这个长女婿问问也就问问。
三阿哥少不得又抱怨一番,说了一番代九阿哥顶缸的说辞。
五阿哥听了,立时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样说来,这差一点儿就是成老九揭开此事了?”
三阿哥点头道:“可不咋地,本该是老九揭盖子才是!”
五阿哥立时笑了,道:“弟妹还真是有福的,这运道真好,带着老九都跟着顺当了。”
三阿哥听着不对,道:“就是老九懒,跟九弟妹有什么干系?”
五阿哥摇头道:“老九才不懒,前年、去年都好好当差了,今年这是不放心弟妹跟三个孩子,才每天在衙门转一圈就回家,这就是弟妹的运道啊!”
三阿哥:“……”
之前只寻思老九方人来着,没留心旁人;听了五阿哥的话,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三阿哥觉得自己昨天过去北五所太对了。
有了台阶下,兄弟俩也和睦了,多好啊,安心。
怪不得老九能方旁人自己还没事儿,这旁边还有个有福的罩着。
五阿哥过来,除了说张保住的事,还想要问件旁的事。
那就是他府里的包衣奴才发现几家不妥当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那已经跟着他下旗了,不归内务府了,应该不是慎刑司处置了。
那送步军都统衙门?
五阿哥又看了三阿哥一眼,不想问三阿哥了。
这个时候乱着,三阿哥又是个爱扯人背锅的,回头再将自己处置包衣奴才跟内务府的官司扯起来,自己多倒霉。
他就出了内务府,想着去找七阿哥问问。
可是到了銮仪卫值房外,五阿哥又止步了。
寒碜!
同样是三十四年指的格格,同样是生了长子长女,七阿哥的格格就老实本分;他这边的格格却是闹夭。
他还是哥哥呢,都不如弟弟会当家。
五阿哥犹豫了半天,去了户部。
四哥已经晓得了他的家丑,这个时候寻四哥问问吧……
*
户部衙门外,四阿哥在门口站着跟人说话,对面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八阿哥。
八阿哥过来,正是跟四阿哥打听内务府的消息。
自从去年南巡,他就跟三阿哥不大和睦,兄弟俩说话也少了。
还有就是他听说了乌雅家“退赃”的消息。
要知道,御膳房是内务府油水丰厚的衙门。
除了乌雅家,马家、卫家、章家都分了一杯羹。
如今乌雅家虽没有出首指证那三家,可是也差不多了。
这还是四阿哥牵头的。
八阿哥晓得四阿哥性子方正,可也没想到会这样处理此事,丝毫没有为乌雅家遮掩的意思。
“四哥,外头说的不好听……”
八阿哥带了几分担心道。
四阿哥听了,蹙眉道:“就是整日里闲着,不务正业!”
八旗这样下去就废了。
八阿哥迟疑道:“汗阿玛是不追究么?”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汗阿玛也要看看各家反应,要是有冥顽不灵的,说不得也要教训一二。”
章家人是后起来的,跟章嫔关系也不亲近,根基最薄,得了消息,晓得乌雅家“退赃”,就马上跟着退了。
倒是马家跟卫家还没有动静。
八阿哥脸色有些绷不住,主理此事的是三阿哥,马家的人当然稳得住了,卫家人却没有那么有底气。
可是卫家捞下的银子,有不少孝敬了宫中。
中午卫家人就又找到八阿哥,希望八阿哥能垫银子出来。
八阿哥当然不乐意,才过来探四阿哥的口风。
四阿哥也晓得他是代卫家打听的,就道:“这个时候汗阿玛正搓火呢,可不好拧着,该认错认错,该罚银罚银,就是看在你我兄弟面上,汗阿玛对戚属人家也会网开一面……”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晓得他是个热心肠的,兄弟也是一起长大,就苦笑着说了自己的难处,道:“卫家一时凑不出银子来,说是这些年也孝敬了我额娘不少,希望我垫银子给他们赔付……”
四阿哥听了,不由恼怒,道:“岂有此理?就算他们孝敬了嫔母银钱,能有几成?大头都在他们自己口袋里装着,没银子去借去,找你算什么?”
八阿哥叹气道:“我倒是有银子,可是担不得这贼名声,真要掏了银子,倒像是早晓得他们不法,跟他们同流合污似的;可是不拿银子,瞧着他们的架势,就没有认罪赔偿的意思……”
到时候惹恼了汗阿玛,这次收拾的就不单单的是富察家,说不得连卫家也跟着收拾了。
四阿哥脸色阴沉:“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使得他们蹬鼻子上脸,竟然敢挟制皇子了!既是这样作死,你就别搭理他们,让汗阿玛处置了就是了!”
八阿哥却没有那么果决。
这是他的母族,真要问罪了,连带着他的名声也不好。
他正要再说旁的,旁边就有了脚步声。
是五阿哥到了。
八阿哥立时住了话。
五阿哥扬着下巴,没有搭理他,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有事求您帮忙……”
四阿哥晓得,这应该是昨天回去查到什么了。
他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知趣,道:“那四哥跟五哥先忙着,弟弟回了。”
四阿哥点点头,劝道:“你也别太谦和了,也拿出皇子做派来,小人畏威不怀德!”
“嗯,弟弟晓得了的。”八阿哥应着,转身离开。
四阿哥带五阿哥到了自己的值房,将太监都打发下去,才道:“查清楚了?那还有什么犹豫的?直接跟汗阿玛禀告一声,送南苑行宫吧!”
五阿哥摇摇头道:“不是犹豫刘氏,是有几户包衣不妥当,弟弟不想要了,可是他们眼下也没有大过,这往哪儿退呢?”
“怎么个不妥当法?”四阿哥问道。
五阿哥闷声道:“都跟富察家有些瓜葛,还背着人,反正就是憋了坏,这次刘氏闹夭,也有他们背后挑唆的缘故,反正我不要了……”
四阿哥听了,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的包衣人口,是三十七年冬月开府后就拨下来的。
当时索额图还在,凌普还在。
富察家就是索额图在内务府的爪牙,除了会计司,也向其他衙门伸手,而后还伸手各皇子阿哥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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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想了想,道:“不用退回去,这个时候闹出来,叫人看笑话,外地的皇庄也要人手,打发人过去就是了,或者直接派到盛京的庄子……”
五阿哥看着四阿哥,之前还没想到还能如此处置。
“那怎么使唤呢?我可不想让他们当管事……”五阿哥道。
四阿哥道:“当成寻常佃户就是了,还敢不听话……”
说着这里,他就道:“你不用露面,让身边人去告戒一番就是了,要是他们老老实实的当差,等到三、五年得了惩戒,表现的安分,也会给他们其他差事,要是还不消停,那就别想着再回京了!”
五阿哥点头道:“好!就这么处置,也是便宜了他们,要不这样有二心的奴才当送慎刑司的。”
他问到了好主意,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四阿哥这里,也到了落衙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心事。
等到出城之前,他就回了一趟四贝勒府,吩咐司仪长道:“将府中包衣人口重新梳理一遍,主要是查一下亲戚关系,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司仪长听了警醒。
四阿哥交代完,就出城去了。
他在马上,将早年宫里三所的人手也想了一遍。
额涅留给他的老人,去年年初,就都清退了。
早先还有个嬷嬷得他信重,安排在弘晖身边。
四阿哥的汗一下子下来了……
等到了南三所,四福晋就是欲言又止模样。
四阿哥看着她道:“怎么了……”
他想到内务府这两日的动静,道:“是岳母那边有认识的人在内务府?”
四福晋摇头,道:“不是我额涅,是今天中午娘娘打发人过来,说是问问舅爷家的事,让爷看顾些……”
德妃这次并没有跟着到园子,还在宫里。
晓得叫人去户部衙门惹人侧目,就打发宫人以探看四福晋的名义传话。
四阿哥心中有些发堵,这指定是乌雅家的人递牌子入宫嚼舌了。
他觉得补齐银子是好事,算是将前头的过失抹平了。
白启也接受了他的提议,回去凑银子去了,也交了些银子到内务府。
可是乌雅家不单白启一个人,还有其他房头。
这是有人不乐意了,去德妃处诉苦。
四阿哥就道:“往后娘娘再打发人来,你就都推到爷身上,说不晓得就好了……”
四福晋点点头,在婆母面前,她也素来是以夫为天。
四阿哥看着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五贝勒府后院生乱之事说了。
四福晋听得瞠目结舌,道:“刘格格这是图什么?她怎么敢?”
四阿哥想了想,道:“还是早藏了不好的念头,才会被下人蛊惑,现下想的是争宠,要是如意了,往后还不知如何……”
四福晋想到五福晋,不由带了同情,道:“五弟妹可真不容易!”
四阿哥摇头道:“要是她早早将内宅抓在手中,也不至于耳聋眼瞎的,还是不上心罢了……”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说不出话,但凡兄弟家有了问题,就是兄弟媳妇的事儿,就好像兄弟全无错处似的。
四阿哥看着看着四福晋道:“看爷做什么?爷晒黑了?”
说着,他起身去镜子前,看了几眼。
眼见着这天一天天热了,四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九弟妹之前送你的面霜呢,别浪费了,怪可惜……”
今天见了五阿哥,白白胖胖;见了八阿哥,纤尘不染。
四阿哥觉得自己也不能太糙了,要不然回头衬着自己都老了。
四福晋忍了笑,道:“那面霜是冬天用的,油,春天的时候是二格格跟弘晖擦手使了,我正要打发人去九弟妹的铺子上给他们姐弟来再买些手霜,那也给爷带两瓶回来……”
四阿哥点头道:“带吧,知晓他们开了胭脂铺子,总要捧个场。”
四福晋道:“是啊,九弟妹没少照顾咱们的生意,去年年底跟今年三月里换季赏人的衣裳料子,都是从我的布庄里买的。”
现下规矩,这家里使唤的人,不管是包衣,还是户下人口,除了月钱,每年还要包四时衣裳。
这个就不是成衣了,而是按照不同等级,赏了衣服料子下去……
*
北五所,舒舒跟九阿哥正在院子里转圈。
今天见了恪靖公主,也算放下一件心事。
宫里给恪靖公主预备的接风宴定在了三日后,那接下来的几天就都闲着没事儿。
两人就打算去百望山去了。
因为恪靖公主提及天花,不单九阿哥上心,舒舒也上心。
这“牛痘”的事,找个线头抻出来。
因为早答应要带九格格去自家庄子的,她就往北花园去找九格格了。
九阿哥则是叫来十阿哥问了一句,道:“这两日乱糟糟的,什么人都往阿哥所跑,明天我们去百望山,早去晚归,你们去不去?”
十阿哥正百无聊赖,立时应了,回去告诉十福晋去了。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打发何玉柱去校场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说一声。
要不然的话,十四阿哥又叽叽歪歪的。
少一时,何玉柱回来,后头跟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九阿哥见了,轻哼道:“又不是就去这一回,别老想着玩,下回再去就是了……”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是为了这个!”
十三阿哥则苦笑道:“是内务府那边的事,章家人找我了……”
九阿哥诧异道:“你是个还读书的小阿哥,找你做什么?”
十四阿哥冷哼道:“心虚呗!之前贪墨多了,现在补了账,也怕被清算,过来抱十三哥的大腿……”
说到这里,他气鼓鼓道:“怎么好意思?嫔母都没搭理过他们,他们在外还充大瓣蒜……”
捅出篓子了,想着来烧香了。
“美出他们鼻涕泡了,就该好好收拾!”十四阿哥义愤填膺道。
宫里惯例,主位的娘家多有贴补送进宫的,毕竟宫里开销的地方大。
而且因为出了娘娘,外头的娘家不说鸡犬升天,也的确受益。
只有章家是例外,敏嫔早年不肯收,章家就停了这份孝敬。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一眼,道:“别这个时候拱火,怎么待章家那边,十三听嫔母吩咐就是了……”
十三阿哥的垂下眼睛道:“额娘早就告诉我,让我离他们远些……”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十三哥小时候怎么没见他们送孝敬?等到上书房了,开始送了,也是轻飘飘的,反正他们家没多少人情味儿。”
九阿哥道:“那还烦什么,往后不搭理就是了。”
十四阿哥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能太抬举了,要不真当自己是半个国舅爷了!”
十三阿哥也不是爱纠结的人,点头道:“往后我也不搭理他们。”
十四阿哥挑眉道:“这就对了,多跟九哥学,九哥他们家的日子多清净。”
九阿哥道:“亲戚就是那回事儿,远着些好相处。”
十四阿哥想着明天九阿哥他们能出去玩,心痒痒了,看着十三阿哥道:“要不咱们跟汗阿玛说说,全当咱们是避一避,要不然明天他们再上门,咱们也闹心……”
十三阿哥一愣,道:“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十四阿哥挤眉弄眼,道:“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再来呢!”
十三阿哥晓得,这是要打着这个旗号明天不上课。
十四阿哥都顾不得蹭饭了,拉着十三阿哥就走道:“现在就过去,汗阿玛正得空……”
两人来得匆匆,去得匆匆。
九阿哥好奇两人能不能请下假来,也好奇内务府到底牵扯进来多少人。
这会儿功夫,舒舒带了核桃跟小松从北花园回来了。
九阿哥打发核桃跟小松下去,跟舒舒道:“好悬啊,幸好不是爷揭开此事,居然连带着御膳房的事也跟着揭开了!”
想想也不意外。
会计司连着裕丰楼,裕丰楼连着御膳房,这就扩散开来。
即便内务府还没有开始查御膳房,可是牵扯进去的几家自己也心虚。
舒舒想了想道:“都闹到皇子身边了,应该要结了,再拖下去,谁晓得还有什么其他衙门搅合进来。”
会计司是窝桉不假,御膳房的说起来也是窝桉。
只是如今这几家子弟都清退了,加上这次明面上也没有动御膳房,就不显了。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有这一回,汗阿玛心里也当有数了,御史衙门那边说不得还要加人……”
回头等到会计司的事情了了,大家没了戒心,再一个衙门一个衙门查下去,
舒舒则是想到了三大织造。
如此清查内务府,账目逐渐公开透明,这对三大织造说不得是好事。
曹寅就无法挪用织造的银子迎驾了,也不会将亏空弄得越来越多,后来成了罪名。
舒舒道:“等到爷回内务府,就不好再接着查人,总要张弛有度,到时候爷就多想着开源的法子,把内务府中的小姓多提拔些,这权力分散开来,害处就少了……”
九阿哥点头,摆着手指头道:“汤泉行宫是一处,皇家烧锅场是一处……”
这两年羊毛源源不断地运到京城,可只有上好的羊毛跟羊绒才运到江宁,通州码头的官仓,还装着半仓的寻常羊毛。
“在京城弄个毡场,可是那个卖不上价啊!”
九阿哥道。
舒舒道:“江宁织造不是弄出了清洗羊毛的工艺了么?那就用羊毛纺线织布好了,做出的呢子,比不得羊绒呢软和,可是保暖不差的,估摸着可以二八月的时候穿,中等人家也能穿得起……”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爷回头就给曹寅写信,让他安排几个匠人进京当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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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书屋外,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进值房等着了。
现下御前有人,三阿哥在见驾。
想着这两日的动静,外头不少说三阿哥,各种猜测。
有说三阿哥雷厉风行的,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向会计司了。
接下来的两把,还不知盯着哪里。
反正这个姿态,是震慑住内务府的包衣了。
还有一种说法,说三阿哥不仅文武双全,还知晓经济,看了会计司的册子就察觉不对……
反正,说的三阿哥都不像三阿哥了。
十四阿哥小声滴咕道:“要我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然三哥的秉性,说不得会直接找到会计司的郎中,将其中的官铺勒索几个……”
十三阿哥觉得三阿哥有些利欲熏心,说不得还真的会如此。
他道:“错有错着,现在这样挺好了,往后内库每年的银子还能多些,汗阿玛出行开销也宽裕……”
这些年国库不丰,所以这些年康熙北巡也好、南巡也好,都是内库掏银子,十分的节俭。
十四阿哥想到赏银上,道:“到时候也能多赏几次银子……”
年前年底那一次赏银,他们就没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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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书屋里。
三阿哥手中又拿着一个册子,是今天用了一天时间,核算出来的这些年来会计司上下贪墨的总数,还有涉桉分赃的相关人员。
除了昨天上午抓的三十多人,还有之前在会计司当过差的职官,有几个已经致仕,还有几个已经过世。
不过账册也算得清清楚楚。
每家贪墨的银子,需要补上的银子……
如此一来,这牵扯进来的职官,就又翻了一倍。
康熙看着册子,晓得不能再挖了,看着三阿哥道:“明日叫慎刑司按照条例拟罪吧,首犯不恕,从犯从重,余者罢黜、补了亏空准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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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天失眠,今天熬不住了,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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