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有恩有怨(第三更求月票)
高衍中一时没明白过来。鹳
九阿哥道:“核查内务府三旗孳生人口,编制新佐领、新管领,到时候你们家分到新佐领,多个世职……”
八旗入关多年,人口孳生了不少。
从康熙初年到康熙三十年前后,前后三次核算八旗人口,每次都会增加新佐领,内务府三旗这里却始终没有核算过孳生人口,所以下头的户籍册子才乱糟糟的。
高衍中听了,很是激动。
佐领世职?
正四品俸!
转文官,直接补从五品的员外郎!鹳
高家本是世居辽阳,早年带了族人来归,可是因房头单薄,只能跟其他几个姓编为一个佐领,就没有捞到佐领世职。
如果之前他是世职,在内务府也是直接从员外郎出仕,压根就不用蹉跎这些年。
要是现在有了世职,直接给高斌,那高斌想要去六部行走,就是从员外郎当起,往后二、三十年,只要熬到京官二品、地方官三品,子孙就可以挑侍卫……
高衍中红了眼圈,看着九阿哥带了感激,可还是压下心动,摇头道:“九爷,这不妥当,外头人都看着九爷行事,如此容易为人诟病,九爷的心意奴才领了,就让高斌他们自己扑腾去吧!”
他三个儿子,长子入了护军营,因三十五年随圣驾亲征积累战功,已经升了内务府蓝翎长。
高斌这里被打发过去跟四贝勒种地去了,以后的前程也不愁。
幼子跟长孙都在读书,且有几分天分,往后不管是考内务府笔帖式,还是八旗科举,都是一条出路。鹳
日子已经越来越好,不能太贪心。
九阿哥道:“管他旁人怎么说,实惠了就行,爷已经在御前报备过了,你等着就行,然后嘴巴严些,先别往外说……”
“噗通”一声,高衍中跪了。
九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高衍中已经“咚咚咚”三叩首,哽咽道:“奴才代阖家老小,感谢九爷洪恩……”
九阿哥俯身,拍了拍高衍中的肩膀道:“行了,起来吧,也不是外人,爷之前想着是给你补个工部或户部的缺,让你有个腾升的余地,可是想了想,到时候还是要从正五品做起来熬资历,还不如外放能将这品级跨过去,但内务府才是你家根基,眼下又有一块最大的肥肉……”
“就是汤泉行宫,虽说是以后添的缺,还没有定品级,可是指定不会定为正五品,应该是正四品到从三品……”
九阿哥道:“你好好监管行宫事宜,爷在御前也给你保举一二,应该就差不多了,真要是汗阿玛要简拔其他人,那也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外缺。”鹳
就像三大织造,在内务府这里挂的是织造郎中,可是却是正四品衙门。
类似这种的外派,还有其他地方,不是三大织造这种世官的。
高衍中站了起来,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
这几年的境遇,他已经是得天之幸,实没想到还有后头之事。
他脸上满是涨红道:“九爷这样待奴才,奴才羞愧……”
当初九阿哥开府的时候,他们要是有心,也可以从原佐领拔出,投靠到九阿哥名下的,可是为了儿孙前程,高衍中还是选择了留在内务府,没有跟着出来。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分这个,内务府是汗阿玛的内务府,你是汗阿玛的人,好好当差,这些就是你该得的,不必非要供着个二层主子,爷也不稀罕做这二层主子……”鹳
提及二层主子,他就想起会计司上下的隐瞒,脸上带了羞恼。
高衍中也不是外人,素来行事也谨慎,之前帮他打听差事也妥当,九阿哥就带了不痛快,说了会计司“窝案”之事。
“爷是不会容了他们的,不过事情也不能咱们揭开,先私下里打听会计司内部的关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九阿哥道。
会计司中层职官有两个郎中、六个员外郎、一个主事、一个委属主事,还有一个在锦州粮庄值年的委属主事,下面还有催长、笔帖式等二十八人。
这么多的人,即便利益牵扯,也未必铁板一块。
高衍中仔细听了,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痛快地应了下来。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高衍中听了,也觉得难受。鹳
之前还以为九阿哥将内务府拢在手中,现在看来是被内务府那些老狐狸联手欺瞒。
“这两年奴才升了郎中,还去裕丰楼吃过席,实没想到他们每年只交四十八两银子的租金……”
这是皇城里,别说租四合院,就是直接租几间厢房,一年也要三、四十两银子。
皇城外,地安门大街的铺子,两间门脸一年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小心些,不必打草惊蛇,也不必引火烧身……”
九阿哥叮嘱道:“你可要好好保住自己,别眼见着前程好了,人反而顶不住了……”
高家本也是包衣中的世宦人家,他祖父、父亲官职也不算低,可是就是没的太早了,孤儿寡母的陷入困顿,日子就艰难起来。鹳
高衍中笑道:“您放心吧,奴才正干得起劲的,还想要多跟着九爷当几年差,肯定会好好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好,那爷等着,等你十年八年熬足了资历,也晋个内务府总管,叫爷省省心!”
高衍中点头,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有何不可呢?
只要他好好当差,功劳够了,资历也足了,说不得真有那一日……
尽管心里雀跃,可是出了九皇子府的时候高衍中还是收了脸上的笑,骑马回家去了……
*鹳
毓庆宫里,正院。
阿克墩扯着弘皙,怒视着太子妃,红着眼圈道:“我额娘不是偷窃,您晓得那不是偷窃……”
他要气炸肺,可是这大半年下来,也成长起来,多了规矩,言语间也不敢放肆。
“是额娘孝顺,念着家中父母老迈,她赏赐之前,都跟我说过了……”
说着,他带了哽咽道:“所以不是偷窃,就是赏赐,求您了,叫人放了我额娘吧……”
太子妃看着他。
不管性子如何,阿克墩对李氏的依赖与孝顺却是真真的。鹳
至于什么说过了,这就是编瞎话了。
阿克墩并不是大方的性子,对自己的东西护得紧着。
外加上他之前脾气大,李氏对这个长子素来是哄着的,就是挪用两个阿哥的私库,也是次子那边挪用的更多些。
阿克墩这样说,这是想要为生母脱罪。
太子妃移开眼,望向弘皙。
弘皙也红着眼圈,脸上带了几分凄惶。
太子妃轻声道:“是你们阿玛发的话,也是他吩咐要追究你们额娘跟李家的偷窃之罪……”鹳
她没有替太子瞒着。
太子吩咐她去传话慎刑司,也有让她背黑锅的意思,也防止父子之间生了嫌隙。
在太子看来,太子妃肯定不屑跟庶子解释这些。
可是太子妃觉得,既然长了嘴巴,为什么不说?
两个庶子还没有长成,即便弘皙聪慧些,也是幼狼,不用顾忌太多,可是太子妃不愿意含糊,便宜了太子。
她看了眼这宫室,对两人道:“这是太子的毓庆宫,我这太子妃行事没有自专的道理……”
阿克墩脸上露出惊诧,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鹳
他望向弟弟。
弘皙年岁在这里,再聪慧也只是七岁的孩子。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哽咽道:“阿玛要有侧福晋了……”
所以不用在意他们兄弟的体面,也不用对他们的额娘留情。
阿克墩脸色发白,道:“那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侧福晋容不下我们么……”
弘皙没有应答,眼泪流的更凶了。
阿克墩望向太子妃,带了恳求道:“可是,有娘娘在啊……”鹳
就算有侧福晋,不是也在太子妃之下么?
太子妃是毓庆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待人宽和……
阿克墩之前在背后说了不少嫡母的小话,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能信赖的还是嫡母。
太子妃移开眼,望向角落里的胆瓶,上面放着两个颜色绚丽的鸡毛掸子。
那是慎刑司……
李氏即便完好的出来了,也不会再安置在毓庆宫或撷芳殿了,多半会跟其他犯错的宫人一样,关在景山里,或者再远些,圈在南苑。
阿克墩看着太子妃的反应,脸上露出惊恐来。鹳
只是他也不敢吵闹,牵着弟弟的手出了正院,去了弘皙所在的偏殿。
“怎么办呢?去求阿玛么?”
阿克墩带了几分忐忑,看着弟弟,显然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弘皙抬起头,看着阿克墩带了愤怒,道:“都是你害的额娘,还假惺惺地做什么?”
阿克墩惊骇,磕巴道:“我……我没有……”
弘皙眼珠子通红,气鼓鼓道:“就是你,不知尊卑,欺负十五叔,使得阿玛挨了皇玛法训斥,才使得阿玛停了额娘的双倍分例;也是你,占了十一叔的马,使得九叔跟阿玛生嫌,让阿玛又挨了教训,才降了额娘的位……”
要是他们的额娘还是“太子嫔”,或者还是“格格”,那慎刑司怎么敢直接带人拘押下去?鹳
到时候真要涉案,也是走宗人府。
家丑不可外扬,阿玛为了毓庆宫的体面,也不会送额娘去宗人府。
就是因为他们额娘没有位份了,只是宫女子,可以随意处置,他们阿玛才会这样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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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操心(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高衍中走了,九阿哥就过来宁安堂接舒舒。譈
舒舒跟伯夫人正在西稍间,这里现在空出来了,给大格格腾地方。
这几日伯夫人正盯着人将这里收拾了,窗纱也换成了淡粉色。
大格格的悠车会安置在西稍间,当值的保母、乳母在眼前陪着。
另外还拨出三间厢房,给乳母、保母们安置。
舒舒见了,就不大高兴,道:“怎么直接安置在这里了?大格格嗓门可透亮了,直接安置在后房多好?”
伯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你这当额涅的可真是心大,这么点儿的孩子,不搁在眼皮子底下,谁能放心?等到四、五岁,知晓好赖,说话利索了,再挪到后头……”
舒舒拉着伯夫人道:“可就搁在跟前,也太熬人了,扰了阿牟休息怎么办?”譈
伯夫人嗔怪道:“别说这没用的,就现下吃奶吃的多,醒的多些,过了这段就好了。”
舒舒这才不说话了。
看到九阿哥过来,舒舒也没有张罗着走。
倒是九阿哥,看着空旷的西稍间,才晓得大格格要挪到宁安堂的消息。
他强挺着才没有失色,可是出了宁安堂的时候,嘴角还是耷拉下来,跟舒舒道:“真要挪大格格过来啊?要不……还是挪二阿哥吧……或者大阿哥也行……”
在后罩楼,想要看闺女抬脚就到了;宁安堂这里,到底是长辈居所。
舒舒抚额。譈
之前总觉得差点什么,原来是忘了跟九阿哥提此事了。
她这记忆力,太可怕了。
特容易忘事情。
她就说了三个孩子吃夜奶彼此惊扰的问题,也说了之前的打算。
她也不想让阿牟带孩子,原是要安置在正房厢房的,可是阿牟不干。
九阿哥听了,脸上带了不快,看着舒舒道:“你是不是也被扰醒了,怎么不告诉爷一声?”
虽说夫妻俩都在东稍间安置,可是九阿哥每次睡觉,就是一觉天亮。譈
倒是舒舒,有些夜不安枕的症状。
九阿哥之前以为她是血气不足导致的,现在看来也有被孩子惊扰的缘故。
舒舒拉着他的手,道:“也不是被扰醒,就是睡得不太踏实,总想着是不是到了夜奶的时候,也会想着奶嬷嬷那里奶水可够什么的……”
九阿哥轻哼道:“你最是聪明,这会儿怎么傻了?现在什么也比不得你身体重要,你这样忧思过重,哪里能养好身体?行了,一会儿就叫人收拾正房,今晚咱们回去住,要不然这觉都睡得不踏实。”
舒舒迟疑道:“也不差这十来天了……”
九阿哥却是坚持,道:“还是听爷的!不好好睡觉,吃再多补药也没用。”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不再反对了。譈
她确实有些神经衰弱的症状。
可是到了后罩楼,抱起找额涅的二阿哥,舒舒又犹豫了,现在一天过来十来趟,几步就到了,搬到正院,肯定不如现下方便。
九阿哥见状,就直接吩咐小椿跟核桃道:“将正寝收拾出来,换上新帐子,晚上福晋挪到前头去。”
小椿跟核桃也晓得舒舒这阵子睡不好,应了一声,痛快地出去收拾屋子去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见他理直气壮的,就没有说什么。
反正现在天气暖了,大不了她多往后罩房跑两趟……
等到夫妻俩用了晚点,前院的屋子也整理出来了。譈
三个小宝宝刚吃过一轮奶,都躺在悠车上睡着。
舒舒看了一圈,带了不舍,跟九阿哥回到正房。
等到在炕上坐了,她还是忍不住老往西边瞅。
西屋安静着,还让她有些不习惯。
九阿哥见状,就提及高衍中刚才的样子,道:“挺不容易的,也是官家子弟,结果就因家里长辈没了,没个下场,在御膳房就磨了二十多年,换个其他衙门,说不得也熬出头了,御膳房那里的职缺,当时都是乌雅家、卫家、章家霸着,他们自己的子弟还不够分,哪里会容外人出头……”
舒舒听了,则是想到旁的。
高家要是得了佐领世职,那就是管着七、八十户人家。譈
这些人家子弟的前程、女子的选阅,都是佐领把着第一关。
高家就成了内务府的中等人家。
高斌十八岁,亲事就要热门了。
虽说高家的人品,不至于悔婚,可是既是两厢情愿了,也没有必要非拖着核桃太久。
次日,等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衙门的,舒舒就叫了小椿跟核桃两个,道:“该选人就选人吧,别再耽搁了,跟内务府那边年岁一样,在十三岁上头的人选,先按照十二个来,说好了,当差满二十放出去,正好你们也带带……”
小椿跟核桃应了。
而后舒舒看着核桃道:“回头高斌要是再跟你打听出府的时间,就说明年三月,三个小的‘抓周’以后……”譈
核桃跟她同庚,明年十九岁。
核桃迟疑道:“福晋,之前不是说后年么?”
舒舒道:“没什么区别,成了亲再进来一样……”
说着,舒舒又看向小椿道:“你比核桃大两岁,二十也不小了,别叫人当老姑娘了,就年底出去,顺带着将府里的人选挑挑,有合适的给小榆挑出几个备选,她要性子老实的女婿……”
小椿没有扭捏,道:“那可是说好了,奴婢也要回来当差的,到时候要是正房这里不方便,奴婢就去照顾小主子……”
等到她们成亲,就是媳妇子了,这年轻嫩妇的,往来正房肯定要避讳些。
舒舒听了,陷入思量。譈
她最信任的,自然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小椿几个。
齐嬷嬷到底上了年岁,有精力不济的时候。
可是外出去新婚,就进来当差,那也不像话。
舒舒就摇头道:“回来能回来,可不用这个时候,等到成亲了,别耽搁了子嗣,回头孩子能撒手了,进来给几个小的开蒙……”
几个丫头跟着她,打小也是国语、蒙古、汉语都学的。
等到孩子说话的时候,也要有人教说话,这要耐心稳当的人了。
小椿点了点头。譈
核桃有自己的打算,犹豫了一下,道:“之前福晋不是说外管事没有合适的么?等到奴才成亲,能不能学着做外管事?”
舒舒点头道:“当然能了,不但我要人代我巡铺子,就是邢嬷嬷那一摊,也要有人接手……”
邢嬷嬷是伯夫人的陪嫁丫头,比伯夫人还年长两、三岁,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现在管着出门走礼那一摊。
核桃听了,也心安了。
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不能真的将娘家这边撒手,总要过几年她兄弟成丁了,弟媳妇进门了,才能安心。
可是也没有跟婆家伸手要银子贴补娘家的道理。
总要自己有个差事,有个进账,这说话底气才足些……譈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过来,就见十二阿哥满脸心事的模样,都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愁什么呢?都成小老头了?”
十二阿哥站起身来,道:“九哥……”
九阿哥道:“这是遇到难处了?”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难处,就是昨天出去看到我舅母了,问是不是明年小选宫里要多挑人……”
明年选秀,明年他的五所也会进格格。譈
十二阿哥垂下眼,心里颇为复杂。
有了女眷,皇子厨房就能完善起来,往后预备各种吃食也方便;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好像自己的地方要被侵占了,后院的房子要腾出来安置格格,正院的也要腾出来,预备给皇子福晋,他自己就剩下前头书房了。
要是能选择,他倒宁愿依旧维持现状。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他很忌讳这种外家惦记皇子后院的事,道:“惦记你后院了?岂有此理,好好的皇子表妹不做,非要过来当奴才?还是自诩为表妹,想要进来做主子?”
十二阿哥涨红了脸,道:“九哥误会了,我舅舅家没有适龄的秀女……”
九阿哥轻哼道:“他们家没有,那姻亲故旧人家呢?内务府这些大爷,眼睛都往上瞅,都惦记着裙带呢,你以为人家当你是外甥,仔细人家拿你做招牌,在外头卖人情……”譈
十二阿哥正色道:“他们不敢,弟弟也不会纵着……”
九阿哥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纵着也没用,汗阿玛不会允许的,几位妃母也都出身内务府,可是你看大哥后院有那拉家的格格么?倒是有乌雅格格,是德妃母的族侄女……三哥、四哥、五哥那边也是,没有那种表妹入府的,八福晋前年为什么闹腾,就是因为晓得了王格格是嫔母的远亲,到时候轻不得重不得的,不好管教……”
十二阿哥脸色有些泛红,道:“弟弟知道了……”
他有些臊了,急匆匆出去了。
留着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黄帝内经》上写的清清楚楚,“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
其他的哥哥,连带着他,都是十五、六就赐了格格的。譈
或是皇父直接赐内务府秀女,或是皇父吩咐后妃给儿子择人。
十二阿哥这里,皇父应该是没想起来。
抚养十二阿哥的苏麻嬷嬷自己就是个一辈子没出嫁的老姑娘,只想着十二阿哥生日小,怕是也想不到这阴阳调和上来。
十二阿哥的生母即便想到了,也不好越过苏麻嬷嬷开口。
如此一来,倒是没人记得十二阿哥是不是成人了。
他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自然晓得少年人精力旺盛。
精满则溢,也不能憋得太狠了,那样伤身体。譈
可是他一个当哥哥的,操心弟弟的纾解之事,是不是太婆妈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居然机灵起来了(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将今天要处理的公务处理完,慎刑司郎中来了。
他手上拿着厚厚的文档,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九爷……”
他看到九阿哥,拿着文档的手都带了颤抖。
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问出什么了不得的,竟然吓成这个德行?”
那郎中满脸苦笑,道:“昨日奴才带人缉拿了李氏跟李家诸人,也叫人搜了李家,打算按册搜查,可是相关财物都没了……”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道:“有人勾着李家赌博?”
李家还有中等爵位,李氏的阿玛因疾养老,爵位给李家长子袭了,这是一份收益。
李氏名下的私产,之前也是李家人在经营。
宫里的赏赐一年五回,都是李氏让侄儿德宁带回去的,多是金银器还有李氏屋子里的摆件。
内库那些东西,是弘皙的为主,一个没有入上书房的小阿哥,私库了大多是金子项圈、锞子这些物件,还有几样内造办的玩偶,居然也没有落下。
李氏这里的物件,就是宫册上的了,还有两样是前朝古董。
这些东西,都没了?
德宁就是阿克墩的哈哈珠子,去年在上书房打架,罚了四十板子,开革了哈哈珠子。
那郎中道:“根据李家次子塔尔巴的口供,宫里送出来的财物,都让李家人送到凌普家了……”
九阿哥觉得这名字耳熟,惊讶道:“那个……太子爷的奶公?”
之前他刚接手内务府的时候,宜妃嘱咐他避开的三个地方,有一个是内管领处,就是太子爷的奶公凌普管着。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凌普了。
只因为背靠毓庆宫,居然就能跟其他几个戚属人家平起平坐。
后来知晓赫舍里家在内务府有布局的时候,他还留心过凌普。
以赫舍里家的尿性,太子的乳母即便之前不是赫舍里家的人,后头也只能是赫舍里家的人。
要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乐意看着太子器重凌普夫妇。
凌普夫妇在毓庆宫的地位,跟雅齐布夫妇在八阿哥府的地位没有什么差别,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掌着毓庆宫内务。
一直到太子大婚……
不过去年正月,那夫妻俩人以贪墨毓庆宫赐予财物的罪名处死籍没了。
那郎中点点头,剩下的不敢说了。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拿了那些文书上来,迅速地翻了一遍,直接从塔尔巴的口供看起。
“三十七年十月十四日,送凌普金二十两,银二百两,摆设两样……”
“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五,送凌普金五十两,银五百两,摆设四样……”
“三十七年十一月初二,送凌普金八十两,银八百两,摆设八样……”
“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五,送凌普金八十两、银八百两,摆设八样……”
九阿哥看着,晓得那郎中为什么害怕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么重的礼,一个月功夫,就连着送了四回,加起来金二百三十两,银两千三百两,还有摆件二十二样。
只说金银,就是不菲的数字。
加上那些古董摆件,就是小一万两银子。
九阿哥继续翻看着,下头的口供却是没了。
连侵占东宫财物的罪名都认了,却说不出请托凌普的事由?
那是比侵占东宫财物更大的罪名……
前年十一月,毓庆宫有什么新闻?
还真没有留意,当时大家随扈回来,接着就是哥哥们搬家,大福晋薨,治丧到腊月,忙的不行……
九阿哥看了何玉柱一眼,正想着吩咐他出去打听打听,随即愣住。
圣驾回銮……
哥哥们搬家……
大福晋薨……
太子妃都没有露面!
当时正称病,都是奶嬷嬷出面的。
之前的时候九阿哥以为是有恙,没有在意,可是前几日邢河刚打听到的传言,说是太子妃前年小产伤了身体子嗣艰难什么的。
九阿哥心里吸了口冷气,面上却不显,只呵斥道:“你就是这样问桉的,要不回头爷将你这没头没尾的东西递到御前,你去御前对答?”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
九阿哥轻哼道:“凌普夫妇都没一年多了,还真是会耍小聪明,直接推到死人头上,他怎么不说送索额图家了?”
眼见着那郎中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九阿哥也带了几分凝重。
要是不牵扯太子妃,他的处理方法很简单,继续打板子问就是了。
明知晓李家人鬼祟,自然也追查到底的。
可是牵扯到太子妃,九阿哥心软了。
不管太子多讨厌,太子妃对他们夫妇始终宽和。
就是去年跟太子对上,也是太子妃给了台阶下来。
要不然的话,真要僵持下来,以皇父素来偏心的德行,最后挨训斥的还是自己。
这件事查下去,是打东宫的脸,也是伤太子妃的体面。
九阿哥就看着那郎中道:“既是太子妃吩咐你追查李氏偷窃撷芳殿财物一事,那你就去毓庆宫请见太子妃吧,到底怎么查,查到哪一步,请太子妃做主就是……”
那郎中闻言,松了口气,告辞下去,往毓庆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九阿哥跟何玉柱。
九阿哥将其中的因果也想明白了。
怪不得皇父去年收拾索额图的时候,连带着凌普夫妇也没落下,阖家处死。
当时还以为是这夫妻俩人吃里扒外,跟索额图那边往来过于密切,才被处死。
没有想到,这其中还夹杂着阴私。
九阿哥皱眉,对太子生出几分鄙视来。
还是皇父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爷,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
不过凌普夫妇的胆子也太大了。
“万八千银子,就买了嫡皇孙的命?”
九阿哥即便不喜太子,也幸灾乐祸不起来,跟何玉柱道:“他们的胆子怎么敢这么大?这皇孙也太不值钱了……”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道:“或者不是一个万八千?”
九阿哥看着他,道:“还有其他人掏了银子?谁家?赫舍里家?可是他们家是后族,格格免选啊?”
他觉得这个道理有些说不通。
何玉柱看了乾清宫的方向一眼,小声道:“也许图的不是眼跟前儿,可是有例在,承恩公府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妃主儿……”
等到太子正位,太子妃这个嫡妃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娘娘人选。
要是有嫡子在,那就没有旁人的事儿。
要是无子,等到后族女入宫,是太子的表妹,身份高贵,生出阿哥,不是其他庶阿哥能比的。
九阿哥看着何玉柱道:“行啊,小何子,居然机灵起来了!”
何玉柱轻轻地拍了自己嘴巴子一下,道:“奴才多嘴……”
他是担心福晋最近精力劳乏,顾不得自己爷这边,然后自己爷稀里湖涂的掺和,跟着掉坑里,才将话说的明白些。
九阿哥没好气地的看了他一眼,道:“别弄这死出,爷是那听不见话去的?”
何玉柱讪笑道:“奴才就是寻思着,家丑不可外扬,皇上怕不乐意此事大张旗鼓,叫外头的人看宫中笑话。”
九阿哥轻哼道:“爷还不明白这个?只是也不能一味儿缩着,看太子妃的意思吧,毕竟她是苦主……”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季道:“幸好爷跟福晋都没往身边安排包衣人口,要是有人敢跟福晋使坏,那才是要了爷的命……”
*
毓庆宫,正院。
太子妃看着李家人的口供,神色不变,可握着书册的手却是不由地抓紧了。
即便之前已经猜到此事,可是看到实证还是不同。
太子妃望向乾清宫方向。
皇上也晓得此事了。
可这一年半下来,皇上对她这个儿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重,并没有找理由收回她的宫权,反倒是对李氏母子,彻底厌弃。
可是太子那里,还想要含湖过去,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停了李氏的双份例。
要不是后头又出了其他事,降了李氏的位,那停了多余的贴补,就算是惩戒了。
实是可笑!
太子妃对皇上有多感激,对太子就有多厌恶。
太子妃抬起头,看着郎中,道:“九爷打发你来的?”
那郎中道:“是,九爷说了,怎么查,查到哪一步,请您做主……”
太子妃吐出一口浊气,合上了册子,道:“这桉子是太子吩咐查的,你直接去前头请示太子吧……”
那郎中身子弯的更厉害了,恭敬地应着,看了眼太子妃手边的册子。
太子妃却没有递还他的意思。
那郎中看向太子妃,就见太子妃脸上冰寒。
他不敢再看,忙移开眼,老实退了下去。
奶嬷嬷在旁,听得一知半解的,可是那个时间,那贿赂的人选……
她的眼圈红了,看着太子妃,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眼里却没有泪,只握着手中的佛珠。
这世上都有因果,人能欺心,不能欺天。
李氏的报应到了……
*
毓庆宫前殿。
太子听了郎中的禀告,面沉如水。
“李家的口供,让太子妃留下了?”
他厉声问道:“还有谁看过?”
那郎中心里一揪,带了犹豫。
谁不晓得赫奕的下场呢?
当时在九爷跟太子爷之间下蛆,皇上不容,找个借口发作了。
真要是因他的缘故,让太子爷跟九爷对上,皇上能噼了他。
他忙道:“没人看过,奴才早上才问全了口供,去了本堂衙门,可九爷正忙着核查孳生包衣人口,顾不得旁的,说是太子妃吩咐的桉子,听太子妃吩咐就是……”
第九百一十六章 赶晚不赶早(第三更求月票)
从毓庆宫出来,那郎中紧闭着嘴。騌
既是太子爷吩咐按“盗窃财物”判,那就听吩咐好了。
只是李家有个爵位,按《大清疏例》是可以准赎的,这跟太子的本意相悖。
得想个法子,先订一个罪名削爵,再说其他。
还有宫女子李氏,即便级别降为寻常宫女子,可也是太子内眷,还生个皇孙,不能退出宫册,只能在景山找地方安置……
*
毓庆宫,太子“蹬蹬蹬蹬”地往正院去了。
太子妃扣下李家人的口供,她想要做什么?騌
太子关心则乱,失了镇定。
毕竟太子妃可有先例,直接越过他给御前递折子。
那种感觉并不好。
即便夫妻一体,可夫也在前头。
这是他的毓庆宫,他才是这个宫殿的主人。
太子妃要是越过他行事,会显得他这个太子无能。
太子妃这里已经收好了册子,叫嬷嬷泡了一杯冰糖玫瑰花茶,这是舒舒去年送她的,还没有喝完。騌
嬷嬷心疼她,多放了两块冰糖。
太子妃端着喝着,嘴里甜丝丝的,花香并不算浓烈,心里却沉静下来。
且不说她阿玛薨了,娘家哥哥人才寻常;即便她阿玛还在,还能与皇家讲道理不成?
皇上看似看重她,给她体面,可这是因“爱屋及乌”,给的是毓庆宫妃的体面。
皇上看重的,是规规矩矩的太子妃。
要是她跟太子起了嫌隙,使得夫妻不合露在外头,让太子成了笑话,怕是第一个不满的也是皇上。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騌
听到外头的动静,她也没有跟往常一样起身相迎。
太子挑了门帘进来,阴恻恻地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抬头,回望过去,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她头上戴着钿头,上面并没有插花,看着很是素净,身上是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宁绸衬衣。
太子看了,不由得心头火起,冷笑道:“你这样作态给谁看?”
太子妃看着他,如同看个无理取闹的顽童。
太子更加羞恼,道:“你不饰珠玉,是在讥讽孤奢靡么?”騌
立夏以后换装,京城妇女的金饰也换成了珠宝玉石,可是太子妃光着头。
太子妃打量太子身上,杏黄色的缂丝长袍,腰间挂着镂空羊脂玉香包,中间系着羊脂玉镶宝石的腰带,手指头上有一个玉扳指。
看着确实奢靡。
尤其是这杏黄色衣裳,是太子专属的颜色,其他皇子只能说金黄色。
这并不是什么礼服,就是家常衣裳。
只是太子为了昭显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平日穿着也是杏黄色。
眼见着太子妃不说话,太子的脸拉得更长,道:“你扣下李家的供述做什么?是不是又想要上折子?”騌
太子妃蹙眉,之前想过太子会过来,可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先考虑的居然是她告不告状的问题。
“爷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李家的事,何嬷嬷之事?”
太子妃慢条斯理的说道。
太子:“……”
他蹙眉,道:“有什么好说的,奴才贪婪,汗阿玛不是都处置了么?就是没想到还有‘内鬼’……”
太子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太子移开眼,脸上带了不耐烦,道:“这两年毓庆宫闹出不少笑话,好不容易现在消停下来,还是安静些好!”騌
太子妃不由笑了。
听着这话,倒像她是罪魁祸首。
事情揭开,知晓是非对错,可为了面子,依旧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这居然是太子……
太子妃心里有些凉,脸色也冷下来。
她一肃穆,太子反而有些心虚了。
这个太子妃过于端庄,她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太后跟皇父给她撑腰。騌
非要掰扯到御前打官司的话,皇父为了安抚太子妃,只会训斥自己,说不得还会将阿克墩跟弘皙从上书房撵出去。
太子就看了她一眼,口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是话音开始软了,道:“能如何呢?真要揭开来,都是笑话,难道要让人晓得你我有眼无珠,被奴才糊弄?三月里雅齐布的案子出来,外头人怎么看的八阿哥跟八福晋?一对蠢货罢了的……事已至此,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放心,过了这风口浪尖的,孤就跟汗阿玛请旨,让姜散入毓庆宫值年,专门调理你的身体……”
姜散就是已经告老出宫的姜老太医,是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
太子妃嘴角微微挑起,要是太子能放心她的身体,怎么会迫不及待的闹腾着要进八旗贵女?
这话,信了的才是大傻子。
她垂下眼,道:“殿下慈父心肠,给大阿哥与二阿哥都置办了私产,倒是我生的格格、我教养的阿哥,不得殿下喜欢……”
“那不一样……”騌
太子蹙眉道。
太子妃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太子却说不出皇父不喜两位阿哥之事,他还想要再看看弘皙。
“行了,孤给你补上还不行吗?”
太子带了不快道。
太子妃点头道:“行。”
太子没想到她是这样反应,不是向来清高么?騌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殿下是嫡子,也当晓得嫡庶有别的道理……”
所以三格格的私产,就不要比大阿哥与二阿哥少了。
太子蹙眉看着她,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子妃看着太子,不想多说什么。
她只是更清醒了。
太子这样傲慢短视,还不知什么下场。
她是太子妃,不管如何都要跟着的,可是要给女儿留一条后路。騌
先从预备私产开始吧……
她的神色带了几分慈悲。
太子见了,浑身难受,起身道:“给你就是,爷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庄票……”
太子妃起身,道:“那我代三格格跟三阿哥谢谢殿下……”
太子移开眼,甩袖离开。
奶嬷嬷看着太子妃,带了几分担心,道:“娘娘才二十四,还是调理调理身体,看上几年再说吧……”
这样跟太子爷掰扯,看似占便宜了,实际上夫妻关系也淡了。騌
太子妃看着奶嬷嬷道:“我想三格格了,嬷嬷帮我抱三格格过来吧……”
*
内务府本堂。
九阿哥处理完公务,才巳初。
这个时候回家太早了,宫门口人来人往的看着,要是有嘴碎的去御前说小话,好像自己偷懒不坐衙似的。
顶好还跟之前一样,赶着饭口的时候出去,出入宫的人多,也没有人会留意。
做什么呢?騌
新佐领的事情皇父让拟折子,可是十二阿哥那边还没有核查完,现下写那个太早了。
九阿哥正百无聊赖,慎刑司郎中又过来请见了。
等到进来,看着屋子里只有九阿哥跟何玉柱主仆两个,那郎中“噗通”跪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没有叫起。
这郎中下跪跟高衍中还不一样。
高衍中那个是感激自己,这郎中怎么感觉像是没憋好屁?
那郎中不敢啰嗦,三言两语地将之前得在毓庆宫的见闻说了一遍。騌
九阿哥听了,脸耷拉下来,看着那郎中有些不善。
“好好的,扯什么慌?就算太子晓得爷晓得了,又能如何?爷是内务府总管,管不得慎刑司?”
那郎中带了恳求道:“九爷,这是毓庆宫阴私,怕是到了御前,皇上也是要压下的。”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可还是觉得憋屈,好像自己怕太子似的。
自己职责所在,有什么怕的?
看着那郎中跟黑山差不多的身板,四十来岁年纪,不年轻了,今天说话也比较实诚,他就没有难为人,抬了胳膊道:“起来吧,瞧着你也是满人,看着也壮实,怎么没有去补武缺?”
那郎中起了,道:“奴才家只是寻常包衣,从奴才阿玛才开始做职官,是司库;到了奴才成丁,考了慎刑司的笔帖式,二十多年,升了郎中。”騌
九阿哥看着他道:“别给爷装孙子,能熬到郎中,就是个聪明人,行了,爷领你个人情,就当不知晓此事罢了……”
慎刑司可不是内务府的寻常衙门,直接连着乾清宫的。
乾清宫的大太监赵昌,也是常往慎刑司去。
那郎中忙道:“奴才谢九爷体恤……”
九阿哥轻哼一声,很想要问一句,平日里去不去裕丰楼,而后又觉得没意思起了,摆手道:“别杵着碍眼了,滚吧!”
那郎中躬身下去了。
九阿哥对这个人有了兴趣。騌
寻常包衣,没有世袭佐领。
管的是慎刑司,就不是可以四下里往来交际的职位。
他吩咐何玉柱道:“去找个笔帖式,将都图那小子的履历给爷翻出来……”
都图,就是慎刑司郎中的名字。
何玉柱应声去了。
少一时,他拿了文档回来。
九阿哥翻开看了。騌
内务府正白旗满洲人,在第九佐领下。
满洲老姓索绰罗氏,康熙十三年,考补慎刑司笔帖式,年十六。
他在这个名字上看了半天,才撂下文档,吩咐何玉柱送回去。
少一时,十二阿哥回来了。
他怕回来晚了,九哥“落衙”,就着急忙慌的回来。
九阿哥见他气喘吁吁的,道额:“有什么着急的,差事在那里摆着,也没要你在限定日子做完……”
十二阿哥抿嘴没说话。騌
可是他还是想早完早了,交代好九哥吩咐的差事。
九阿哥想起了要拟折子之事,道:“你晚上得空拟个折子,将人口孳生的情况归拢一下,例如纳民人为妾的多、继子女入籍什么的,都标注上。”
十二阿哥没有立时应下,看着九阿哥不解,道:“既是折子,不是得九哥亲笔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亲笔啊,你拟好了,爷直接抄一遍,不是省事么?”
十二阿哥:“……”
不是很想写。
九阿哥见状,道:“你还想不想要格格了?使唤不动你了是吧?”騌
十二阿哥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想要!不想要!”
九阿哥看着他,上下打量道:“这是没开窍?是那个没来……这看着跟大人似的,难道像嬷嬷说的缘故?”
十二阿哥满脸羞红,实没想到九阿哥会说这个,道:“来了也不想要!”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你不会是不学好,想走歪门邪道吧?”
十二阿哥听不明白。
九阿哥见他却是懵懂,也就不细说了,只道:“就算生日小,拖上一年,最迟明年初也要指了。”
十二阿哥晓得这个哥哥不是耍嘴的,也是真的爱护弟弟,就道:“那就赶晚不赶早,要是能跟九哥、十哥似的,只有一个格格就更好了。”騌
九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好学的?你十哥那边情况不同,要顾着太妃的面子;爷这里当时也是两个,只是有个不规矩,才送了慎刑司!”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总觉得怪怪的。
难道送内眷去慎刑司很时兴么?
太子爷送,九哥之前也送过。
十二阿哥实话实说道:“不想要人多……”
九阿哥打趣道:“好小子,机灵啊,这是讨好未来岳父、岳母是吧?回头等到汗阿玛指了婚,对方一打听,咱们十二爷是个不爱女色的,后院清净着……”
十二阿哥摇头道:“不是讨好人,就是怕吵,不想要人多。”騌
九阿哥想起这个弟弟是个能攒零花钱的,看来这不想人多应该是心里话了。
他点头道:“要说越过哥哥们,多给你指两个那太扎眼,爷也做不到;可要说给你少一个,这个应该没问题……”
十二阿哥怕他太热心,忙提醒道:“九哥不用赶早,等到皇上吩咐的时候再选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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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 饽饽(第一更求月票)
少一时,到了午初。即便十二阿哥回来了,也没有拦下九阿哥。他道:“你别只管着核查人口,每日公文也别忘了处理了,好好干,别老想着回阿哥所……”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忍不住带了控诉:“那九哥呢?”自己留在这里,从早到晚的,九哥才小半天,这差别让人难受。
九阿哥揉了揉手腕,道:“爷跟你不一样,拖家带口的人了,要是不回去,你九嫂不正经吃饭。”十二阿哥:“……”怎么觉得九哥有些嘴巴硬。
九嫂才不是那样粘人的九嫂,倒是九哥有些过于粘人了。九阿哥从西华门出了宫,就叫马车在皇城里穿行。
除了西安门大街外,地安门内大街也有一排商铺,两处生意都不错。地安门内大街这里,最后的铺子,是个五间门脸的饽饽铺子,店面半旧不新的,匾额上写着
“桂香斋”。记忆中,这是个老饽饽铺了。九阿哥就叫人停了马车,吩咐何玉柱道:“去看看都有什么饽饽,多买几样,给福晋尝尝鲜儿……”何玉柱应了,带了宝山跟邢河进去买饽饽去了。
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
“爷,他们家的果子好几十种,奴才叫他们挑卖的好的来了十二包,还有些南糖跟小碟食,奴才也叫人包了……”何玉柱道。
九阿哥点点头,只这半盏茶的功夫,就进去好几波的客人,都是空着手进去,满着手出来。
这又是个旺铺。本来位置就好,外加上这的烤饽饽的香甜气息,路过的估计都要多看两眼。
这铺子往内务府交的租金多少?不会也是四十八两吧?九阿哥撂下车帘,打算明天好好查查。
马车出了地安门,没一会儿就到了皇子府。九阿哥看着门口的黄沙地,有些碍眼。
现在还罢了,没有到雨季,要是到了雨季,这路就要泞了。可是春秋两季,这沙尘也让人烦心。
之前他没有顾得上这个,得想个法子,让道路干净些,不能太埋汰。舒舒虽说搬到正院,可有些不习惯在正房了,也惦记孩子们。
等到九阿哥去衙门了,她就去了后罩房。伯夫人已经到了,正叫人收拾大格格的东西。
舒舒见状,不由迟疑,道:“要不,月底再搬?”伯夫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那就月底,省得你老折腾。”她怕到时候舒舒还要往宁安堂跑,累到了。
舒舒抱着伯夫人的胳膊,看着三个悠车,道:“恨不得他们几个见风就长,又怕大了淘气,不如现在乖巧了。”伯夫人道:“放心,好好教导的孩子,长大歪不了;要是淘气了,那也是随了阿玛、额涅,可不许因这个挑剔嫌弃孩子……”舒舒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道:“那也是随九爷吧,我小时候多乖啊?”伯夫人轻哼道:“忘了你额涅揍你那回了?”舒舒忍不住抱怨道:“额涅太心狠了,用巴掌啪两下就是了,还用鸡毛掸子抽人……”那时她才五岁半,正是小嘴叭叭爱说话的时候。
家里除了福松、珠亮,刚添了双胞胎弟弟。当时没有上辈子记忆,真的跟小孩子似的,有些蠢萌,少不得问父母些问题,例如小孩子是哪里来的。
毕竟之前才两个弟弟,在伯府住了几天,就多了两个。当时大人们不好回答,就说是捡来的,舒舒就信了。
去后街那拉家做客时,她就跟那拉太太说起自家
“捡小孩”。还说没捡到好的,捡的都是瘦孩子,抽抽巴巴的不好看,将那拉家的女卷逗得不行。
还说福松跟珠亮也是捡来的,是门口的臭水沟里捡的。大人们听了,只是会心一笑,她们也是这样湖弄自己孩子的。
倒是小孩子,当了真。看到福松跟珠亮的时候,就堵了他们,问他们晓得不晓得自己是捡来的。
福松比舒舒小一岁,虽养在这里,可也晓得自己另有阿玛,就委屈的哭了。
珠亮比舒舒小两岁,就被湖弄住了,真当自己是门口的臭沟里捡来的,到里头打滚,说要找亲阿玛、亲额涅……闹的沸反盈天的。
那拉太太将舒舒送出来,很是内疚地给觉罗氏陪了不是。等到客人走了,舒舒就见识了一回鸡毛掸子的正确使用方法。
虽说已经过去十几年,舒舒还是觉得胳膊有些疼。她揉了揉胳膊,轻哼道:“额涅别的还好,就这个不好,怎么能打孩子呢?我那时候小,应该好好讲道理才是……”伯夫人看着她道:“行,记住你说的,回头可不许想着动手,要有耐心。”舒舒不说话了。
她对自己有些没信心。虽说她生肖是属猪的,可是性子却像属猴的,有些急躁。
等从后罩房出来,舒舒就去了书房。都有些陌生了。她坐在书桌后,拿了一个新本子,写起了育儿日记。
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不能洗澡之前觉得难熬,心中都阴郁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除了身上的不适,还有心里对自己的嫌弃。可是能洗澡后,就换了心境,再看几个孩子,就觉得长得快了。
再有九天,就要满两月了。明日是四月二十,皇子福晋入宫请安的日子。
可是眼下,好像只有三福晋、七福晋跟十福晋能去了。她撂下笔,还真有些想进宫了。
非年非节的,也没有旁的应酬,除了进宫请安也没有什么出门的机会。
月底入宫请安,然后等到下月初一、初二的时候正好可以回趟娘家送节礼。
等到端午节后,圣驾也该奉太后往畅春园了,他们也可以跟过去。舒舒觉得自己憋坏了,恨不得在外头待上半年再回来。
九阿哥回来了,后边跟着的何玉柱跟孙金俩还大包小包的。看着外头的包装,舒舒就晓得不是自己铺子的。
他们家的铺子,除了油纸之外,还会放一块红纸,看着很是喜庆。
“皇城里的饽饽铺子,就在地安门内大街,好些年了,爷记得小时候爱吃他们家的桃酥……”九阿哥道。
当时他是小皇子,自然没有出宫城的机会,都是刘嬷嬷带进来的。
“那时候分例里没有饽饽,爱吃着呢,幸好爷爱干净,每次吃了都漱口刷牙,要不然的话,这牙得烂了……”九阿哥也想起了小时候说着。
舒舒看了他一眼,见他提及刘嬷嬷已经很寻常,显然已经没有将刘嬷嬷放在心上了。
她道:“谁家的买卖?咱们家开在地安门外大街,买卖是不是撞了?”九阿哥摇头道:“没事儿,饽饽铺子多呢,一条大街上两、三家都寻常……”毕竟满席就是饽饽席。
除了日常吃喝,各种红白喜事、祭祖什么的,都离不开饽饽席。九阿哥想起毓庆宫的事,看了门口的核桃一眼,摆摆手打发她下去。
而后,他才压低了音量,说了李家阖家入慎刑司之事,还说了李家人重金行贿凌普夫妇之事。
“太子妃是聪明人,该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也是可怜,要是生下来,比十八还大些……”九阿哥唏嘘道:“汗阿玛那么盼嫡皇孙,只怕是不能有正嫡的了,明年选秀,毓庆宫指定要进人的,就是不知道汗阿玛从哪家选人。”舒舒听着,越发警醒。
自己三个孩子,可都是有乳保的。那何嬷嬷能被康熙选为皇太子乳母,等到皇太子不吃奶还留在毓庆宫,想必早先也是极尽职尽责。
太子对这乳母也是器重有加,才让乳母掌着毓庆宫内务。人心就是这样养大的。
九阿哥说着,带了幸灾乐祸,道:“太子爷可真逗,真要收拾李家,也不能送慎刑司啊……”送了慎刑司,跟直接摊开在乾清宫眼前有什么区别?
九阿哥说着,自己给了解释:“估摸着是没想起这一茬来,太子妃不会告状,可是汗阿玛也会晓得此事的,宫里还有赵昌在呢……”舒舒道:“就算不摊开来,太子妃也够难堪了。”外头关于太子妃子嗣艰难的事情已经传开,八旗勋贵人家也都心中有数了。
换做寻常人家,有娘家撑腰,无子不算什么。可是皇家,无子这太子妃底气就有些不足。
也就是现在毓庆宫女卷少,没有提的上来的,真要有了太子嫔、太子贵人,那以后太子妃如何,还说不好。
九阿哥道:“就要自己想开了,像皇祖母似的,不是也挺好……”少一时,午饭摆了上来,饽饽也装了一个攒碟。
现下的饽饽,上等的都是多油多糖,所以京城的饽饽铺子,就归在
“糖饼行”里。这一盘饽饽也不例外,多是放了油酥的。还有一种专门祭祀摆席的,用的生面烤制不变形,颜色鲜亮,耐储存。
跟外头市面的饽饽差不多,不如百味斋的精致。百味斋的饽饽除了常见的硬面饽饽跟油酥饽饽,还有软面饽饽、奶油饽饽等。
舒舒尝了两块就放下,道:“怪不得生意好,倒是舍得放糖……”不合他们的口味,可对寻常人家来说,应该是觉得合口味……
第九百一十八章 见人说人话(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用了午饭,夫妻俩小憩时间。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喀尔喀土谢图汗薨了,恪靖姐姐的额驸继任新汗,她上了折子请求还朝,汗阿玛已经允了……”舒舒听了,反应跟九阿哥差不多,心情略复杂。
对于这位有清一朝抚蒙公主中的佼佼者,舒舒本身是带了敬佩与好奇,可是因郭络罗家跟郭贵人的缘故,又不是可以亲近的关系。
“不用担心,老十说的对,恪靖姐姐是聪明人,不会跟咱们交恶的,总要面上过的去。”九阿哥道。
舒舒点点头,翊坤宫可是有一个宠妃,四个皇子。要是恪靖公主将嫌隙摆在明面上,才是不智。
对于宜妃母子来说,她这个抚蒙公主可有可无;可是对于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公主来说,更需要有人在御前能说上话。
舒舒想明白这个,就劝九阿哥道:“爷心中也别老想着郭贵人,想想御前吧,皇上肯定不乐意姐弟疏离……”九阿哥点点头,道:“放心吧,爷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舒舒没有说旁的,成长要一点点来。
只跟九阿哥自己比的话,他还是有进步的。一夜无话,次日就是四月二十,女卷入宫请安的日子。
等到九阿哥去衙门,舒舒就跟小椿道:“今年夏天做了多少套衣裳?”小椿道:“二十套,四月里穿的纺绸衣裳四套,五月穿的直罗衣裳四套,六七月穿各色实纱、亮地纱、香云纱的十二套……”夏天爱出汗,上身的衣裳换下就要洗。
现在的染剂,衣裳洗了两、三水后就不好出门的时候穿了。所以每年换新衣裳,都是夏天的最多,春秋的其次,冬天的适当添加。
舒舒就道:“月底前挂两套亮色的,半年没入宫请安了,要衬着气色好的……”小椿就想了想道:“有套山茶红的衣裳,说是红色更像是粉色,看着粉粉嫩嫩的;还有套竹绿的,那个衬着脸白……”舒舒毫不犹豫道:“要山茶红的,粉嫩好……”说着,她拿着手镜,对着镜子好好地照了照。
除了下巴尖些,没有其他毛病,十八岁的脸还是光泽富有弹性。倒是头发干枯这个没有法子,只能慢慢养了……九皇子府,九阿哥的马车还没有离开。
今天是逢十的日子,十福晋要入宫请安。十阿哥要先跟着十福晋坐车,到了神武门再下来上九阿哥的马车。
九阿哥看着两人赖赖唧唧的样子,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他刚要上车,前头就有了动静,是八阿哥策马过来。
“九弟、十弟、十弟妹……”九阿哥也欠身道:“八哥……”十阿哥与十福晋本也要上车,眼下也停止了动作,给八阿哥见礼。
九阿哥不想看八阿哥,视线往四下里看去,结果发现八贝子府门口停着马车。
八贝子府有女卷要入宫请安?是八福晋还是富察氏?要是富察氏的话,是不是要先递请安帖子到宁寿宫?
九阿哥胡思乱想着。八阿哥已经望向十福晋道:“我福晋今天也入宫,正好可以与弟妹同行。”十福晋眨眨眼,没有立时应答,而是望向十阿哥。
对于那位八福晋,阴错阳差的,她竟然还没有见过面。前年定亲的时候,见过的女卷是四福晋跟舒舒。
去年年初成亲的时候,八福晋正坐小月子,也没有露面。后来十福晋南巡回来,就跟着往畅春园去住了。
八福晋这里停了请安,又接二连三遭遇变故,而后就
“养病”不出。十阿哥道:“那是嫂子,好好敬着。”十福晋立时点头道:“我知道了……”上回十阿哥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南巡的时候,说的是三福晋。
既是要敬着,当然不用太亲昵。九阿哥听了八阿哥的话,看了八阿哥一眼。
这个时候放八福晋出来,确实是个好机会。虽说八福晋之前骄狂任性,被长辈们不喜。
可是眼下雅齐布夫妇的桉子出来,大家想到其中原由,对八福晋就会生出几分同情,宽容几分。
人都怜弱。八阿哥察觉到九阿哥的视线,望向他,犹豫了一下,道:“九弟,温泉行宫……”九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我是有些自作主张了,也没有跟大家商量,就想着联名敬献行宫之事,上回还您那边的庄票,也扣下了修行宫的一万两,要是您手头不宽裕,回头再给您送回去……”八阿哥忙摇头道:“我问的不是行宫,就是想着小汤山的地……”九阿哥道:“您也想要修温泉庄子?那您可要打发典仪趁早,回头好地方都叫旁人挑过去了。”至于价格,现在反正居高不下,暂时也没有优惠。
要不然不是将其他哥哥给坑了?他跟庄亲王、信郡王一对上,大哥、四哥跟老十就叫人高价买了小汤山的地,就怕那两人串连宗室,给他下绊子。
到时候小汤山的地砸在手中,九阿哥就要背饥荒了。五哥跟七哥接着跟上。
而后一股风似的,宗室王公就去抢着买地了。几位哥哥好心,九阿哥却不能真的占那个便宜。
正好之前让季弘运来的两船湖石到了,除了行宫所需,还有富裕,九阿哥就直接给几位哥哥弟弟分了。
到了八阿哥这里,可是什么贴补都没有了。八阿哥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想说的是那十四万两庄票能不能继续做本金,到底拉不下脸来,不好这样大喇喇地占便宜,也弄不懂九阿哥说这话,是真没想到旁的,还是故意岔开。
至于修别院,十几两一亩的地?八阿哥还拿不定主意。旁人都有,他没有的话太惹眼了。
可真要修建的话,又是一笔抛费。二十三万两的分家银子,现在只剩下十几万两。
剩下几万两之前让雅齐布添置产业,可是前些日子盘账才发现,置办出来的产业报了虚账,中间让雅齐布贪了三万两银子。
雅齐布养外室,置办私产,都是用的那些银子。等到马车出发,已经是半刻钟后。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撇了撇嘴。这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
有什么难的?只是八阿哥挺逗的,竟然还跟没事儿似的,还想提小汤山,这脸可比之前厚多了,之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哪里好提银钱呢……一路无话,马车行了小两刻钟,到了神武门外。
十福晋下了马车,带了几分不舍,跟十阿哥道:“中午还下馆子么?”十阿哥点头,耐心道:“下!我叫人定了裕丰楼的雅间,今天正好有活鱼,我午初在这边接你,你不用着急出宫,陪太后说说话,也去给妃母请个安。”十福晋立时欢喜了,点头不已。
蒙古那边不吃鱼,十福晋之前也不吃,后来老在舒舒这里蹭饭,也开始爱吃鱼了。
既是馆子的菜,那跟自己的比起来,肯定更充满期待。看着两人黏湖的模样,九阿哥轻哼了一声,移开眼。
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八福晋下马车。八阿哥亲自扶了,看着也是很爱重八福晋的样子。
八福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依旧正红色的旗装,可是整个人都沉寂下来,脑袋也耷拉着,并没有过来跟大家打招呼的意思。
就是这身量看着有些不大婀娜,衣裳都撑起来了,身量本来还高,就显得有些壮,看来
“养病”养的不错,不是想象中的那种落魄模样。九阿哥移开眼。不相干,不相干。
现在想起前年在二所的日子,他跟抽风了似的,处处想着保全八阿哥的体面,对郭络罗氏也是一再容忍。
现下想想,郭络罗氏后来的骄狂,也是一点点养出来的。要是开头就不惯着她,说不得她就怯了,老实了。
十福晋觉得气氛有些怪,可是十阿哥没有说什么,她也就没当回事。她入宫带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
嬷嬷是宁寿宫旧人,也是十阿哥的保母之一。巧合的是,八福晋那边,也带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
只是这嬷嬷却是个眼生的,不是八福晋的乳母。等到十福晋跟八福晋进了神武门,九阿哥、十阿哥也跟八阿哥别过。
“郭络罗氏招呼都不跟咱们打,不像是长了教训的样子,就这么放进宫,不怕再冲撞长辈?”九阿哥不解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许是也要让宫里长辈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九阿哥皱眉道:“什么意思?让长辈们再嫌弃一把,回头再赐个侧福晋?”不是有了富察氏?
!十阿哥道:“富察氏是个规矩的,入府小一年,也没有僭越之事,要是宫里长辈发话,不让八福晋来请安,那八哥就可以换了侧福晋出门交际了,富察氏也不会为人诟病;要是宫里长辈心软,对八福晋多安慰几分,那也是个转机,总比现在的状况好……”不是鳏夫,活成了鳏夫的模样,也失了后宫的消息,跟其他兄弟之间也少了一层交际。
九阿哥的脸耷拉着,道:“怎么能这样?对他是有益无害,可是对郭络罗氏是不是太心狠了?”那不是打小订亲的发妻么?
九阿哥即便不喜郭络罗氏,可是也不喜欢八阿哥行事。十阿哥道:“降了爵,失了平常心吧……”这跟三阿哥降爵还不同。
三阿哥当初是高封,本应该是与四阿哥、五阿哥一等的,直接跳出去跟大阿哥一等了。
即便降爵,也只是回到他本应该的位置上。八阿哥这里,就很难堪了。
两朝皇子封爵,最低都是贝勒,他愣是降成了贝子,皇子中独一份……
第九百一十九章 规矩会保护你(第三更求月票)
御花园中,十福晋跟在八福晋身边,妯娌俩个横穿御花园往宁寿宫方向去。敧
只是两人站在一处,差距太大。
八福晋比寻常人高些,十福晋比寻常人矮些,现在就跟大人领个胖娃娃似的。
八福晋魂游天际模样,没有看十福晋。
十福晋的眼睛,却是总不由自主地去看八福晋的脚下。
八福晋踩着三寸半高的旗鞋,走的稳稳当当。
十福晋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是一寸高船底旗鞋。
她打小穿靴子的,穿不惯旗鞋,这几年虽说入乡随俗,可也是随的有限。敧
她心里小小的比较了一下自己跟八福晋的身量。
八福晋本就比她高半头,外加上这旗鞋的差距,就是大半头了。
这可真高啊,看着比九嫂身量还高一寸些……
之前十福晋在三所的时候,就听宫人跟嬷嬷们提过八福晋容貌明艳,在皇子福晋中数一数二。
现下……
十福晋看到了八福晋的明艳,可看到了花朵上的瑕疵,心里有些感伤。
她这样有一眼没一眼的,一会儿看头一会儿看脚的,换了以往八福晋早恼了,现在只是转过头,很平静地看着十福晋道:“很丑么?”敧
她的右嘴角到耳边,有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即便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也不能完全遮盖。
不知道是怕牵动这个疤痕,还是如何,她脸上没了笑,看着像是带了几分紧绷。
十福晋立时摇头道:“不丑,还是比寻常人好看。”
为了遮住这个疤痕,八福晋的粉厚了,眉眼就画的更重些,嘴唇也涂了唇脂。
否则的话,只涂粉就会显得怪怪的。
她现在体态丰腴,脸也是圆鹅蛋,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桀骜,只有说不清道不出的沉稳。
八福晋看了眼四周,花红绿柳,似乎这宫廷是恒久不变的。敧
或者这就是衰老?
有鲜活的十福晋对比着,她更能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接下来的路上,八福晋没有说话。
十福晋的眼睛也老实了,没有再乱看。
妯娌俩到了宁寿宫。
还没有到宫嫔来请安的时候,白嬷嬷已经在外头迎十福晋了。
十阿哥不同,失了生母,也没有养母。敧
太后这里,对十阿哥夫妇也多怜爱一些。
老人家都是如此,旁人有亲婆婆的,她也不去讨嫌。
见到八福晋也跟着来了,白嬷嬷神色不变,依旧是按照规矩请安,只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引十福晋进去。
到了正殿门口,她止了脚步,对十福晋跟八福晋道:“两位福晋稍等,老奴进去禀告。”
十福晋点头,随后发现不对,望向八福晋。
八福晋不再是往日的倨傲矜持模样,而是垂下眼,很是客气道:“劳烦嬷嬷……”
白嬷嬷恭敬道:“您客气……”敧
而后,白嬷嬷转身进去。
太后正在次间跟太子妃说话,说的就是宁寿宫的冰窖。
“北花园有冰窖,去年冬天就储了冰,等过了节去那边,直接用那边的冰就行,到时候两、三个月不回来,宁寿宫的冰也用不上,回头等到天气热了,可以挪宁寿宫的冰给后宫加冰……”
太子妃道:“皇祖母慈爱,只是到时候圣驾要挪园子里,阿哥们也要跟着去的,还有妃母与乾清宫的答应们,如此一来,宫里也少供了不少冰,有不少富余……”
太后点头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宁可宽松些,也别叫人挑了不是。”
太子妃心里酸酸麻麻的,轻声道:“孙媳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慈爱,道:“这世上女人本就艰难,同外头寻常人家的儿媳妇相比,皇家也不全是短处,只看好的,只想好的,这日子才能熬下去……”敧
“嗯!孙媳知足,汗阿玛信重孙媳,皇祖母怜爱孙媳,都是孙媳的福气,孙媳会惜福……”太子妃轻声道。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再啰嗦什么。
太子妃行事大气,只要自己不钻牛角尖,日子就能过的从容。
就是可惜了了。
这后宫之中,有儿子撑腰与没有儿子,到底不同。
白嬷嬷在门口站了站,听到说话的声音住了,才进来禀告道:“娘娘,八福晋跟十福晋到了,在门口候着……”
太后听到八福晋,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望向太子妃道:“她怎么来了?”敧
太子妃也不知道缘故,只能道:“许是养好了病,想要过来给您请安……”
太后蹙眉,道:“可是前年我说了不让她来了!”
前些日子,雅齐布的事情出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后也听到些。
她虽然觉得八福晋可怜,可还是懒得应对。
她还没有老糊涂,可记得清清楚楚,八福晋当时自恃身份,轻慢五福晋的样子。
夫妻一体,轻慢五福晋,就是轻慢五阿哥。
本来就是不讨喜的性子,还这样,她就更不喜八福晋了。敧
她现在的身份,不喜欢的人自然可以不用应酬。
要是八福晋递牌子进来,她肯定传话不叫进。
可是人到了宁寿宫外,那毕竟是皇子福晋,还牵扯到八阿哥的体面,太后到底心软了,对白嬷嬷道:“叫进来吧……”
白嬷嬷应着,退了出去。
少一时,白嬷嬷引了两人进来。
十福晋这回长了记性,不急着开口了,退后八福晋半步,等着从八福晋行事。
八福晋不再是垂头的样子。敧
她抬起头,没有看太子妃,而是望向太后。
太后的脸拉着,看着八福晋硬邦邦道:“不是叫你别来宁寿宫么?”
她上了年岁,眼神没有年轻人好,并没有看清楚八福晋脸上的疤痕。
即便看见了,她也不会当回事儿。
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脸上有其他残缺,就是一寸多长的疤,实不碍什么。
八福晋“噗通”跪下,双手拄着地,道:“孙媳不孝,给您请罪来了……”
太后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望向了旁边的太子妃。敧
方才太子妃说过不孝,只是那是客气话,八福晋这个才是真不孝。
这请罪是不是太晚了?
都前年的事了,才想起请罪?
太子妃原坐在炕边挨着的凳子上,现下却是不好再坐了,要不然好像受了八福晋半个礼,起身退到十福晋身边。
十福晋抿了嘴,呼吸都收敛了些。
她反应过来不对了。
怪不得八阿哥让八福晋跟她一起进宫!敧
八阿哥坏!
白嬷嬷刚才没有直接带她们进来,就是因太后不喜八福晋!
十福晋气鼓鼓的,恨不得要去找八阿哥算账了。
白瞎了一张脸,做事太不实诚了。
就算要请人帮忙,也该说到头里,哪里有这样的?
太后看重她,是给十爷体面。
要是太后因此不喜欢她了,那会不会也不喜欢十爷了?敧
十福晋患得患失起来,后悔没多问十阿哥两句。
太后看着八福晋的样子,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八福晋看着太后,道:“孙媳在额涅腹中就没了阿玛,三岁又没了额涅,郭罗玛法怜惜孙媳孤苦,多有宠溺,孙媳也不会看脸色,打小嚣张跋扈的长大,后头郭罗玛法薨了,孙媳就怕被人欺负,更是虚张声势,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捧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前年嫁进宫来时,嫂子们家世人品都出众的多,孙媳心里也怕落在后头,被人瞧不起,也张牙舞爪的厉害,孙媳心里嫉妒九福晋,出身名门、父母宠爱、嫁妆丰厚,后来就争强好胜的失了体面,就迁怒到五嫂身上,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大婚之前,没有人教过孙媳怎么当个皇子福晋;大婚之后,也没有人教过孙媳……”
“五嫂那里、九福晋那里,孙媳也会请罪……”
“现在,孙媳想要学着做个体面的皇子福晋……”敧
“求您看在孙媳妇孤苦无知的份上,原谅孙媳妇这一回……”
八福晋红着眼圈,说到最后,而后又重重地叩首。
她素来高傲示人,什么时候弯过腰?
现下不单弯腰了,态度还很诚恳。
太后叹了口气,她也不是狠心肠的人。
她想了想,看着八福晋,带了几分郑重道:“你要真心知错才行,要是糊弄我,我可要恼了……”
八福晋抬起头,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点头道:“孙媳是真心晓得错了……”敧
太后点点头,看着白嬷嬷道:“扶八福晋起来吧!”
白嬷嬷上前,搀了八福晋起来。
看着八福晋拘谨的模样,再没有了昔日的爽利,太后招呼她近前坐下,道:“你既晓得错了,就要晓得,为人立世,不能出格,要守着规矩,你守着规矩,规矩也会护着你;你不守着规矩,规矩也不护着你……”
八福晋想了想自己入宫后的所做作为,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对良嫔之事。
当时她赌着气,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理会婆母,可心里也不是全然糊涂。
现在听了太后的话,八福晋也明白老太太的提点之意,羞愧道:“是孙媳错了,往后再不会了……”
要不是她将错处犯在前头,八阿哥敢这样待她?敧
之前五阿哥跟五福晋夫妻不合,也没有说伤了五福晋的体面。
就算五阿哥真要“宠妾灭妻”,宫里的长辈也不会看着。
太后指点的对,她的身份,能依仗的就是礼法规矩。
她守着礼法规矩,她的皇子福晋的身份才稳如磐石。
她自己上蹿下跳的,将自己弄成了一个笑话,这皇子福晋的身份也名存实亡、摇摇欲坠。
可是除了这个身份,她还有什么呢?
郭络罗家的姑奶奶?敧
怕是大伯、伯母那里恨死她了。
安郡王府的外甥女儿?
要不是舅舅们现下坎坷,估计巴不得离她远远的,也不会安排嬷嬷过来。
如今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再不挣扎,八阿哥那边可还有个侧福晋。
太后看着八福晋的脸,见她真听进去了,神色才缓和,道:“草原上有一句老话,‘脸蛋好看的人并不是美丽,心肠好的人才是真正美丽’,吃过了苦,不算坏事,就会珍惜甜,既是这世上没了父母疼爱你,你就好好爱自己个儿……”
“嗯……”敧
八福晋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坚定……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还记得桂香斋的铺子,直接叫人传了张保住过来。
“将地安门内那条街的铺子卷宗也找过来……”
张保住没有多嘴,下去找卷宗去了。
好一时,他将卷宗送了过来。
九阿哥没有看其他的地方,直接翻到桂香斋的铺子,不是四十八两银子,不过也不多,是九十六两。敧
这还是顺治朝的价格。
当时是什么情形?
八旗刚入关,战火未平,谁也不晓得能不能在关里立足。
九阿哥直接去看了承租人,董家。
从顺治朝至今,没有涨价,也没有退租,前后四十多年。
这个吃相么,比裕丰楼的好些,也好的不多。
董家……敧
之前是太皇太后名下的属人。
后来太皇太后驾崩,名下的内管领就转到太后名下。
长春宫之前罢黜的端嫔董氏,就是董家人。
董家现在的承爵人,就是畅春园园膳房总管董殿邦,就是董氏的堂侄儿。
去年九阿哥跟他在畅春园打过照面。
怎么忘了这个人?!
董殿邦,之前就在会计司,去年五月才调到园膳房。敧
不单单是董家在会计司有人。
还有李煦的三弟,也在会计司当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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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机锋(第一更求月票)
董家是慈宁宫旧人,李家是皇父的人。
九阿哥有些明白,会计司为什么铁板一块。
就算之前有不平的,也撼动不了这两家的地位。
他反而澹定了。
他直接拿了纸笔,将卷宗上有问题的铺子,都简单抄写下来。
什么位置,租金几何,什么时候承租,谁家承租,现下市面租金几何。
有这两个旺铺做标杆,没有一家租金正常的。
像裕丰楼那样,写着“房屋破败”减免租子的铺子,总共有三十一家,占到了总铺面的一成。
像桂香斋那样五十年来,没有涨过租子的,有九十七家,占了将近三成。
剩下六成铺子,倒是调过两次租子,可是每次只调了一成,如此五十多年下来,就调高了两成。
九阿哥笑了。
五十年地价翻倍,米价也翻倍。
京城的户籍人口比照顺治初年的时候,看似没有增加多少,八旗只增加了一万五千多户,七万多人;外城民人增加了八千户,四万来人。
京城内外总人口从顺治初年的四十五万,变成了现下的六十万。
实际上,在内外城居住的人,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外地八旗换防回京,官员、举子、商人的不断涌入,都增加了京城百姓数量。
京城居,大不易,外地人赁房而居,这几十年下来,租金翻了好几倍。
如此情况下,这些内务府官营的铺子,只增加了两成屋房租,就显得十分可笑。
九阿哥都标注下来,而后想到了旗人不善经济之事。
像桂香斋那样直接经营铺子的旗人还是少数,皇城里几条买卖街的铺子,还是以民人经营为主。
皇城里混入的民人商贾,就是以那些铺子的经营者为主。
九阿哥想明白缘故了。
这些铺子,应该是包衣承租,而后又加钱转租给民人商贾了。
“呵!还真是二层主子!”
九阿哥忍不住讥笑出声。
就跟内务府的世官似的,怕是一来二去的,那些人家将内务府这三百多间官铺当成了私家的了。
十二阿哥正在旁边伏桉抄写,闻言抬头望过来。
九阿哥低头抽屉,拿出一个小匣子,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算盘。
这是过年的时候,舒舒叫顺安银楼那边定制的,送给九阿哥的新年礼。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取的就是个好兆头,也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黄金算盘珠的声音并不清脆,却是响了好久。
九阿哥没有做旁的,就是将的这些铺子做了个表格,算出了铺面租金的差缺。
康熙二十二年之前的年份,每年少收租金一万五千两左右。
康熙二十三开始至今,每年少收租金两万二千五百两。
从顺治初年开始算的话,这个数字超过了一百万两!
要知道内库的存银,有进有出的,余额也就是这些银子。
贪墨了一个内库!
九阿哥看着这个数字,心反而安了。
要是每年三、两千两的,说不得闹出来,皇父会觉得大题小做,想着什么“水至清则无鱼”。
可是这么大一笔数字,皇子分家都能分好几个了,皇父不会容的。
随即,九阿哥愣住。
这是内务府,上下四千多个职官,除了服务宫廷,就是打理皇家私产。
在庞大的皇家私产中,三百间皇城的铺子算什么?
这并不是大头。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皇父到底怎么想的……
十二阿哥处理完公务,就看到九阿哥阴沉的样子。
他有些不放心,轻声唤道:“九哥……”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想着十二阿哥分宫十来年攒下的一万多两银子,心里越发不舒坦。
怪不得内务府子弟纨绔多,这他妈的日子过的比皇子都宽裕。
这叫什么事儿?
他将算好的那些纸折了,装进荷包里,其他的卷宗让张保住送回去了,还吩咐了一句,道:“要是有人问爷为什么瞧这些,你就实话实说,这是爷奉命给九格格圈收租的嫁产……”
张保住躬身应了。
等到他回到值房,果然有几个笔帖式凑到张保住身边旁敲侧击的打听缘故。
张保住也就“如实”说了……
大家并不算意外,毕竟九格格的嫁妆都是内务府这边承办……
*
翊坤宫里,正殿次间。
从宁寿宫请安回来的宜妃正跟十福晋说话。
“后罩房腾出来给大阿哥了,九嫂挪到正院了……”
“大阿哥七斤半了,眉眼跟九嫂一样,跟九嫂一样白,像个面团子……”
“二阿哥像妃母!也是杏核眼,瓜子脸,鼻梁挺挺的!也将近五斤了,已经会认人,最是娇气,只让九嫂抱……”
“大格格九斤了,手长脚长的,可有劲儿了,长的跟九哥一个样,也是瑞凤眼……”
这也成了例行公事。
宜妃见不着孙子孙女们,十福晋却是三、两日就要见的,每次入宫请安的时候就宜妃仔细的描述一下。
宜妃听了,真是恨不得亲眼瞧一回。
“九嫂说了,月底进宫给皇祖母与妃母请安,等到过了端午,就带着孩子们去阿哥所……”
十福晋看出宜妃的期盼,道。
宜妃心里算了下时间,最多就是大半个月,就能见到孙子、孙女们了。
至于儿媳妇这里,总要补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都是当额涅的,晓得这个时候孩子好了,儿媳妇也就能安心大半。
要不然的话,山珍海味补着,这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容易养好。
十福晋想起早上的事情,有些不安,道:“妃母,皇祖母不会生我的气吧?我稀里湖涂的,跟八福晋一起入宫了……”
宜妃摇摇头道:“不用多想,就算今天她自己入宫,堵在宁寿宫外头,太后也会叫进的。”
因八福晋的缘故,皇上这两年待八阿哥平平,可是那也是之前教导过十来年的儿子,是头一波皇子里的幼子,真心疼爱过的。
十福晋闷闷道:“我们爷没嘱咐旁的,我就没想到,是我太笨了……”
那是在八阿哥面前,十爷就算有旁的意思,估摸着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还是她不机灵。
哪怕不入宁寿宫,在外头等三福晋跟七福晋呢,也比直接带人堵在宁寿宫门口好。
宜妃安慰道:“那是嫂子,往后多敬着些就是了。”
八福晋的性子,以前跟盘子似的,一眼就看透了。
这两年经历的多了,多了城府,十福晋这样简单的性子,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省得吃亏了。
十福晋觉得她听懂了。
妃母的这个“敬”,跟十爷的“敬”是一个意思……
*
长春宫,正殿东次间。
屋子里有些沉默,门口侍立的宫人下巴都杵到了胸口,喘气都不敢喘了。
良嫔坐在炕边的座位上,看着凳子上的八福晋,眉头轻蹙。
今日八福晋入宫,很是唐突,她这个婆母也是头一回见。
这样艳丽的妆容,不能完全遮掩的疤痕……
本来就各种短处,只这相貌在皇子福晋中出众些,这一条也没了。
良嫔抚着胸口,觉得堵得慌。
八福晋看在眼中,神色依旧恭敬,可心中却是嗤笑不已。
这是又挑剔上了?
之前的时候是挑剔她不够温顺,话里话外都是太子妃跟四福晋的贤惠。
还挑剔她娘家单薄,王府那边算不得正经娘家。
现在呢?
挑剔她什么?
之前的时候,她不明白八阿哥为什么是那样品性。
现在她明白了,根子在这里儿。
怕是她心里正难受呢,自己出来了,那个大学士府出来的儿媳妇就要缩着。
八福晋心里多了几分快意。
良嫔长吁了口气,目光落在八福晋的脸上,带了怜惜,轻声道:“我那有两匣米珠,你拿出去磨粉吧,人活一张脸,对女人来说,这容貌也是重中之重……”
八福晋望向良嫔。
又来了,每次都温温柔柔的装成老实人模样,这话锋却是带了刀子。
她嘴角挑了挑,道:“娘娘放心,不会委屈了八爷,儿媳妇会上折子,为八爷求配内务府秀女……”
至于八旗秀女,做梦去吧,还是别糟蹋好人家姑娘了。
良嫔没想到她是这样反应,忙道:“不必多此一举,八阿哥正是好好当差的时候,后院女卷不少了!”
八福晋摇头,亦是慢条斯理道:“可是汉人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八爷后院现在八个人,虽不算少了,可是都不算有福气的,至今没有什么喜事传出来,还是比着八爷的八字,另择两个利子嗣的格格好了……”
良嫔的神色有些僵硬,眼中多了不快,蹙眉道:“你们还年轻,感情又深,还是当求嫡子……”
八福晋看着她道:“儿媳本有宫寒之症,之前小月子又吃了凉药,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若是八爷只要嫡子,那儿媳妇只能自请下堂,省得耽搁了开枝散叶。”
良嫔:“……”
她实没想到八福晋对自己的短处会坦然相对。
这性子还真是跟原来不一样了。
之前的时候,八福晋以王府教养为傲,良嫔就话里话外的提及郭络罗家,提醒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不要依仗安郡王府就想要骑在八阿哥头上。
当时八福晋跟跳脚猫似的,进退失据。
现在还真是不一样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硬关系(第二更求月票)
九皇子府,上房。鴟
舒舒正在看今年的端午礼单。
这是“三节两寿”中的一节,内务府各部门郎中少不得预备节礼。
既是官场惯例,实际上抛费的都不是自己的银钱。
就比如他们夫妻俩孝敬乾清宫的银钱,实际上是出自内务府这些郎中。
内务府这些郎中,是收了属下的孝敬。
下属的职官手上,还管着许多没有品的缺。
羊毛出在羊身上。鴟
“三节两寿”跟贪墨有必然关系么?
要说没有关系是扯,要说有必然关系,好像也不大确切。
这个风气,最早开始是礼仪性质事。
毕竟中国就是礼仪之邦,人情社会。
长久以往的,就有些变味儿了。
小椿是管着内账的,能明显的察觉到今年端午节礼跟去年的不同。
“比去年端午节的礼多了三成……”小椿道。鴟
去年端午节的时候,他们还在南巡返回途中,不过礼物没耽搁收就是了。
可以补,不能缺。
舒舒点点头,道:“都精着呢,即便之前不明白,这几个月应该也明白些了……”
九阿哥性子不圆滑,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好恶。
今年年后直接跟戚属人家对上,乍一看像是公正公平,可是只要打听清楚了,就晓得是什么回事儿。
那几家人家托大,不将九阿哥当回事儿,年礼薄了。
很简单的原由,也没有人会觉得九阿哥不一样。鴟
这一位酸脸子,可是出了名的。
宗室王爷都不惯着,还能惯着包衣人家?
那几家跟吃了大粪似的,也没有地方喊冤去,少不得还要被亲族责怪,不太妥当。
不管心里怎么咒骂不休,面上都恭顺了,直接体现在端午节礼上。
舒舒想了想,道:“这几家单拎出来,做个标注……”
那样的话,方便九阿哥查看,在皇子阿哥跟前,也能说清楚前后……
*鴟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准备走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裕丰楼的生意不错,你也别老在宫里憋着,也多往皇城里转转……”
十二阿哥看着他道:“九哥要查什么?”
九阿哥道:“听说裕丰楼的席面好,掌勺的是宫里退出去的御厨,既是跟宫里菜式差不多,那想必食材也差不多……”
十二阿哥明白过来,九哥这是又盯上了御膳房。
九阿哥想的比较简单。
他就是个临时管家罢了。鴟
这是汗阿玛的内务府。
打狗还要看主人。
要是他非要自己跳出来,去收拾董家跟李家,说不得皇父还要不高兴。
一百万两,五十年摊下来,是两万两一年。
两个两百万、三个两百万呢?
这内务府供给的多,侵占的地方也多。
四千多个职官,一人一年贪上一百两银子,就是四十多万两!鴟
还是将这个数字往上拱拱,回头让汗阿玛自己决断。
他老人家要是舍得奴才一年侵吞几十万两银子,那就依旧是保持着太平如意景象就是。
还有就是,浑水摸鱼。
也让包衣少了警戒。
要是牵扯的人多了,他们还会存了侥幸,觉得“法不责众”,期待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省得狗急跳墙,再出什么昏招。
九阿哥从腰上拽下荷包,丢到十二阿哥桌子上,道:“听你十哥说他们家有活鱼,你下晌去尝尝,然后定几条送我们府上去,不要鲤鱼,要草鱼,鲤鱼腥,你九嫂不爱吃……”鴟
十二阿哥没有捡荷包,道:“九哥,我这里有银子……”
每个月份例五十两银子,花不了。
九阿哥道:“啰嗦什么?回头叫人听了,还以为爷占你便宜,欺负小兄弟似的……”
十二阿哥看了眼自己的书桌,一尺高的卷宗,再看看九阿哥的桌面,干干净净的。
这不是欺负么?!
九阿哥交代完,已经打算回家去了。
结果刚到内务府门口,他就跟七阿哥迎面碰上。鴟
七阿哥看到九阿哥,就止了脚步。
眼见他沉着脸,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哥哥可是消息灵通的很。
不会是跟会计司那边有关系吧?
戴佳氏虽说抬旗了,可是按照规矩,只抬一房,亲族多半还在内务府。
“七哥……”
九阿哥讪讪的。鴟
他不给戚属特权是一回事,真要跟这些人家对上又是一回事儿。
兄弟们感情都不错,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情分,实没有必要。
七阿哥道:“出宫?”
“嗯……”九阿哥老实点头。
七阿哥示意他跟上,道:“那出宫再说……”
九阿哥放缓了速度,落了半步,跟在七阿哥身后。
七阿哥板着脸,九阿哥又是乖巧模样。鴟
落在西华门的护军眼中,就是九阿哥被七阿哥提溜走了。
“九爷素来得意,这回瞧着心虚,不知道做什么了……”
有人小声嘀咕着。
“不会是拦了七爷外家补缺吧?”这是其他人猜测。
这些宿卫宫门的护军,也都是内务府出来的,自然晓得内务府的新闻。
年后最大的新闻,就是九阿哥给那些戚属人家穿小鞋了……
西华门外,九阿哥的马车已经候着。鴟
九阿哥看了七阿哥一眼,道:“要不,咱们上车说?”
七阿哥没有跟他客气,上了马车。
九阿哥无奈,跟着上车。
桂香斋是董家的生意,跟七哥这边应该不相干。
那就是裕丰楼,是七贝勒府的买卖?
没听说啊……
不是说南城的民人开的么?鴟
好像东家姓高,并不是哪个王府的门人,就是宛平老户,那酒楼也开了好几十年。
七阿哥看着他,道:“你叫人查裕丰楼?别查了,那有乾清宫的干系……”
九阿哥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懵,道:“七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乾清宫的关系?那个姓高的是哪个大太监的侄儿,或是哪位保圣夫人的亲戚?”
七阿哥看着他,压低了音量,道:“你晓得銮仪卫吧?銮仪卫有暗线,高家就是隶属于銮仪卫,给御前收集消息的!”
九阿哥不由皱眉。
他当然晓得銮仪卫,就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可是那十间门面大的铺子,那四十八两银子的租金乾清宫知道么?鴟
应该不知道。
这就更让人心里堵得慌了。
要是外头的王公勋贵的门人,过来敛财还说的过去,这御前的耳目敛财……
那往上报的消息,还靠谱么?
七阿哥既跟他透了底,他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就说了会计司官铺的租金问题。
“弟弟还担心冤枉了人,自己过去看了一遭,那三岔口的位置,十间上下两层的门脸房,皇城里生意最好的大酒楼,年租金四十八两银,不提别的地方,就是一墙之隔的地安门外大街,这样的铺子年租金要八百多两银子……”
“这不是一年两年的占便宜,裕丰楼开了好几十年……”鴟
“会计司这么大的‘窝案’就在眼皮子底下摆着,他们都充耳不闻,他们整理出来的消息,是真正的消息,还是他们想要让汗阿玛看的消息?”
“欺下还看不出,瞒上是肯定的了……”
七阿哥蹙眉,实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大的纰漏。
九阿哥意兴阑珊,从荷包里将总结出来的那一张纸递给七阿哥,道:“上午弟弟估算了一下,不好按照外头的行情算,毕竟谁都晓得官房的房租要便宜些,只按照外头的五成算,那这些年侵占的租子都要一百万两,裕丰楼这一处,就是小两万两……”
裕丰楼的那个铺子,在内务府卷宗上写的是五间,实际上多年之前就在旁边的空地扩建出来五间,已经是十间。
还是二层小楼,看着很是气派。
越发衬着那四十八两的年租金是个笑话。鴟
七阿哥看着手中的纸,表格记录的很是清晰,旁边还有各种注释,相关年份,参考的时价。
他觉得棘手,看着九阿哥道:“这一、两年之内,你还是消停些,就算想要收拾什么人,也不用急着一时。”
九阿哥听了不忿道:“七哥您说什么呢?好像弟弟没事找事,多小心眼似!弟弟这是领了皇命,给九格格圈收租铺子,才发现这个,要不好好的,谁会想起来看他们交了多少租子?”
七阿哥道:“总算晓得轻重,既是‘窝案’,你就别沾了……”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景山方向,道:“七哥,年后可是多了个内务府御史衙门,从督察院调过来四个满御史……”
正好是御史衙门立威的时候。
之前九阿哥就有打算,最好是让御史衙门这里揭盖子,正好也震慑震慑这些散漫了几十年的内务府老爷们。鴟
七阿哥看着他道:“不许多事,等上裁……”
九阿哥点点头道:“裕丰楼涉及到的银子,不但是会计司,应该还有御膳房那边,这宫里每年的‘边角料’不少……”
在册的宫女子,按例每日一斤猪肉,这一条水分就不少。
一日两餐,都是大锅饭,去哪里吃一斤肉去?
每顿有两个肉片就算好的了。
可是这猪肉还是要按所需采买入库。
要不然的话,这账就没有对上。鴟
入了库以后,再成了“边角料”出库,回头就是一笔银子……
第九百二十二章 她又精神了(第三更求月票)
出了地安门,七阿哥就叫停了马车。蚶
他的侍卫牵着马在后头跟着。
七阿哥怕九阿哥性子急,道:“圣驾月底前就该回宫了,没有几日了……”
九阿哥点头道:“我才不着急呢,又不是从我荷包里掏钱,多了少了的也到不了我口袋里!”
这是真心话了。
刚开始晓得会计司铁板一团,将他这个顶头上司当大傻子糊弄,他确实挺恼火的。
可是回头捉摸了一下这时间,也就平和许多。
他挂内务府总管,说是三年,实算才一年半。蚶
那边贪习惯了,也不是说糊弄他。
他们要糊弄的,是这个位置上的人。
宗室里,恭亲王早年也曾监管过内务府,想想也晓得,肯定是一样的糊弄。
等到回到皇子府,去后罩房看了一圈孩子,九阿哥有些心痒痒。
老二缺个爵位!
要是自己就封个贝勒,那老大直接降袭贝子,老二就要考封,“三优”才封二等镇国将军,连个不入八分公都轮不上。
他叹了口气。蚶
舒舒见他蔫耷耷的,道:“还想着会计司呢?”
九阿哥痛快摇头,道:“不想了,没意思!”
内务府这里的功劳,他有些看不上了。
他前头折腾出来好几摊来,什么“御药”、内造金器跟羊绒场什么的。
结果呢?
第三个还没有看到进账,前两个累积加起来小十万两银了。
可是跟内务府包衣贪墨下来的相比,算什么?!蚶
简直是笑话。
幸好鸡血石是自己的买卖,就是让皇父分个红,不让内务府的人过手。
小汤山那个也是。
“爷在琢磨,还有什么可以越过内务府直接换功劳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
“就是那种实打实的,掩不下的功劳,还不让旁人占便宜的,能将贝勒换成郡王的……”
九阿哥目光烁烁,琢磨开来。蚶
舒舒听着,心下一动。
望向后罩楼方向。
京城的天花可是一波一波的。
现在皇家子嗣已经开始习惯种人痘。
可是人痘的危险性要高很多。
舒舒不能拿孩子们的安全做实验。
天花这个可以着手了。蚶
只是九阿哥现在情绪也不大对。
好像很沮丧,又好像很亢奋,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还有就是,舒舒存了私心。
她现在不是自己个儿,还有了三个孩子。
她不能将全部指望都放在九阿哥身上。
那样的话,有一日夫妻情淡,那她这个九福晋在皇家长辈面前还会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么?
不会的。蚶
在长辈眼中,她的好,是因她对九阿哥好。
夫妻情薄的时候,这个好就只有尴尬了。
至于“祥瑞”,也是空中楼阁。
她是女子,夫贵妻荣,不需要锦上添花,可是这功绩可以封到她儿子身上。
舒舒一下子精神了。
自从生了三个孩子,她都有些迷糊,觉得混沌度日,找不到方向。
这就有方向了……蚶
海淀阿哥所,百望山陪嫁庄子……
然后农庄里有牛……
舒舒没有说其他,只道:“爷问北花园的阿哥所了么?咱们端午节过后能住么?”
九阿哥道:“叫孙金过去看了,按照工期,现在差不多了,就是让那边烘干屋子,省得反潮。”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婆妈了。
即便之前她盼着去海淀园子,省得在京城闷热,可是想着三个孩子,还是担心有不方便的地方。
九阿哥望向舒舒,等到看清楚她的脸,吓了一跳,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蚶
舒舒脸上细细密密的都是小汗珠。
舒舒拿了帕子擦拭,道:“有些畏暑……”
归根结底,还是气虚。
说是畏暑,实际上腰腹部还冒着凉风。
九阿哥顾不得建功立业,道:“阿哥所还是狭窄,旁边有不少现成的园子,要不咱们打听打听,看哪家闲着,多花些银钱租一年?”
舒舒听了,不由莞尔。
能在畅春园周围的,不是这个王府的,就是那个国公府的。蚶
他们是小辈,压根就没法开口。
再说了,宗室勋贵,谁差钱呢?
提钱这个,跟“啪啪”打脸似的,怕是更没人搭理他们。
九阿哥说完,也想到这个,道:“要是讷尔福还在就好了!”
那是族侄辈,当时讷尔福将北花园那块地“献”了,另外置换了一块地,就在畅春园东北角五里外的地界。
那成了平郡王府的新园子。
这两年,太后的北花园建着,那边也建着,差不多的时候完工了。蚶
可惜王园建成,讷尔福薨了。
留下个讷尔苏养在内廷,九阿哥反而不好开口了。
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盯上平郡王府的私产。
“不能再耽搁了,回头让曹顺四下里打听打听,看看怎么置换块地,实在不行,先在百望山修建个,对付着用……”
九阿哥道。
舒舒想了想,也觉得可以在百望山简单修一个。
“直接修个小别院得了,园子先放放,等到上头的哥哥们修了再说,说不得过几年皇上直接赐园呢?”蚶
康熙是个慈父,早年的时候,或许他将一半的宠爱给了太子,一半的宠爱给了前头年长的一波儿子;随着年迈,他还是博爱。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太子有西花园,其他的皇子阿哥也会有赐园的,就是还要等几年。
等到午饭的时候,膳桌还没有摆上,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打发王平安过来送菜。
王平安手中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菜,一道是水煮鱼片,一道是鱼籽炖豆腐。
舒舒看着这菜眼熟,这是二所的菜式。蚶
后来他们在前门开酒楼,就上了不少辣口的菜。
王平安道:“我们爷说了,百味居火了,现在内城的馆子也开始流行百味居的菜式了……”
舒舒示意核桃给了赏。
天热,食欲不振,她正想要吃着重口的。
水煮鱼里的辣椒并不多,比较符合京城人的口味。
毕竟在京城地界,原本只有酸甜苦咸鲜五味,压根就没有辣味儿。
这种微微辣的口感正好,就是九阿哥也能吃。蚶
鱼片底下垫的不是豆芽,而是玉兰片,如此一来,整道菜的档次都上去了。
不仅水煮鱼片味道好,鱼籽炖豆腐也好吃,里面放了肥瘦相间的火腿肉,味道就添了特殊的咸香。
夫妻俩将这两碗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见舒舒胃口好,九阿哥道:“要不明天就打发人去外头各个馆子叫菜得了?也换换口味,多吃两口也是好的。”
舒舒摇头道:“好菜还是吃个火候,回头也出了月子,咱们下馆子吃去。”
去年是五阿哥夫妇下馆子,今年变成十阿哥夫妇。
舒舒觉得自己不应该叫“舒舒”,也没苏起来了。蚶
提及京城美食,她只想着开个馆子,赚几个小钱钱,生活的不够松弛。
探店打卡,才是美食世界正确的打开方式。
这样想着,她就对九阿哥道:“等咱们从畅春园回来,也该出伏了,到时候咱们去南城转转吧?听说那边有很多会馆,周围就有些专营外省风味的馆子……”
那就是驻京办餐厅的前身了。
三百多年后,舒舒可是川办的常客。
蜀中,花花、香香、福宝……
谁不想有个滚滚呢……蚶
只是国宝现在大名还是叫“貊”,俗称猫熊,还没有退居秦岭跟四川,长江流域还零星有分布。
舒舒微微心动,就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那是熊,不是猫。
真要引到京城圈养,驯化的过程,伴随着就是血腥跟杀戮,还是彼此安好吧。
等到下晌的时候,十二阿哥的哈哈珠子又送了四条活鱼过来。
两条草鱼,两条黑鱼。
晚上继续吃鱼,吃的就是烤鱼了。蚶
做了两条,一斤多的叫人送了宁安堂,做的是紫苏口味的烤鱼。
两斤左右的他们夫妻俩吃了,是蒜蓉口味的。
“十二弟不错,回头爷多带些吃食过去,五所那边膳房不齐全……”舒舒道。
九阿哥想着十二阿哥那个省钱的劲儿,若有所思,道:“好奇怪啊,同样是抠唆,怎么三哥就扣的人尽皆知呢?十二这里,也够扣的,五所那边,没有从过其他阿哥所的例,从没有全赏过,可是早先在宫里也没听人挑剔十二……”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是十二弟身边有苏麻嬷嬷安排的老人,能震慑得住,没人嚼舌头。”
九阿哥点点头道:“应该是了,之前咱们挨着住着,也很少听到五所消息。”
等到晚上歇下,九阿哥再也憋不住,跟舒舒抱怨道:“爷寻思了两天,想着那高家到底是哪家的人,毕竟开了那些年了,就往几个老牌子王府琢磨来着,剩下就是上三旗的几个公,没想到居然是乾清宫的人……”蚶
“爷早先想着知足常乐,在内务府当着差事,隔三差五开个源,功劳不大,可集腋成裘,汗阿玛心里有数,今儿这一看,简直是笑话,感情爷给包衣老爷们当掌柜去了……”
九阿哥闷闷道。
舒舒抚摸着他的后背,思绪却是放开了。
九阿哥看到的,只是内务府。
她想到了前朝的部院衙门。
那就是放大了的内务府。
八旗军功最重,可是转了文职的那些人,指望不上军功了,剩下的就是捞银子。蚶
包衣糜烂初现,就是八旗腐败的一角……
*
下一更,大家明早看。
第九百二十三章 龙口(谢盟主‘北京快走’加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吃了早饭出来,就见十阿哥站在马车旁边,神思恍惚模样。秲
“怎么了?”
九阿哥蹙眉道:“是宗人府衙门那边有人欺负你了,还是钮祜禄家那边又不听话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事,不是因那个,上车再说。”
等到兄弟俩上了马车,马车动了。
十阿哥才压低音量道:“九哥,裕丰楼别查了,弟弟过去一趟,好像是裕亲王府那边的关系……”
九阿哥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那么大的酒楼杵着,对外总要亮出靠山,才会拦下旁人的惦记。秲
汗阿玛不好摆在明面,那就是裕亲王府。
九阿哥跟十阿哥之间素来无话不说,关于裕丰楼也是之前提过。
所以十阿哥一说带十福晋过去吃饭,九阿哥就晓得,弟弟代自己探底去了。
他想要揭开裕丰楼的底细,不过话到了嘴边,九阿哥止住。
这中间涉及七阿哥。
他就点头道:“不查了,会计司是董家跟李家的人把着,董家现下是宁寿宫下的内管领,李家就是李煦的那个李家,汗阿玛的人……”
十阿哥道:“要不是他们,也不敢这么大的胆子,说起来他们跟凌普跟雅齐布没有什么差别。”秲
资格老,主子抬举,一来二去的,就当自己是“二主子”了。
九阿哥眼下最关心的是舒舒的身体,道:“补气血,除了吃补药,还有什么法子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多动弹动弹呢?九嫂原来比其他嫂子看着都康健,多少跟每日练箭有干系吧?”
九阿哥听了,道:“也是,之前在二所的时候,她嫌待着憋闷,没地方腾挪,还支了箭靶,每天带了丫头射箭……”
之前在南巡船上的时候,她每日还要拉着他做“八段锦”,并不是“喜动不喜静”,而是看书看多了,格外爱惜身体罢了。
等到搬家出来,就开始养胎,舒舒这两样都停了。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等到了园子那边,旁边就挨着马场跟校场,九哥带九嫂多动动,说不得身体还能好的快些。”秲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正好到时候你嫂子也坐完双月子。”
要是旁人关注,就说舒舒陪他。
避开中午热的时候,早晚凉快的时候好好动弹动弹……
*
这一日圣驾已经登陆,前往陵寝龙口方向。
除了巡永定河,圣驾此行还有谒陵。
之所以这个时候谒陵,是因为陵寝总管上了折子,陵寝龙口流水。秲
这是康熙为自己修建的帝陵,十五年二月动工,二十年二月完工,修了整六年。
现在还没有到雨季,只下了几场春雨,龙口就有积水,可见排水不畅,责任重大,陵寝总管才着急忙慌地上了折子。
关系到自己的帝陵,康熙就亲自走了一遭。
十三阿哥跟在四阿哥身边,随侍在圣驾左右。
看了龙口的积水,他感觉很奇怪,小声问道:“四哥,这边之前修建的时候,没有安排壕沟排水么?”
四阿哥摇了摇头,道:“当时帝陵修完,工部才有人提起地宫没有修‘龙须沟’,不过汗阿玛嫌抛费,没有叫人改造……”
十三阿哥看着康熙的背影,心里难受起来。秲
如果人间天子真的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好了。
这帝陵是不是修的太早了?
希望三、五十年都别用上……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他早年也跟十三阿哥差不多的想法,每次看到这个还没有命名的帝陵,心情都很复杂。
“皇上万岁”那是哄人的,可是民间百姓不乏高寿之人。
百岁老人罕见,耄耋之寿少见,古稀之龄常见。秲
古稀……
皇父今年四十七,距离花甲还有十三年,距离古稀还有二十三年。
等到皇父古稀之年,自己已经四十六岁,太子五十岁……
五十年太子……
四阿哥不由愣住。
圣驾将随行的内大臣、侍卫、护军等人,留了大半修理龙口附近的道路跟水沟。
次日一早,康熙带了两位皇子跟剩下的侍卫,前往孝陵谒陵,祭后折返到龙口。秲
等到龙口工程修整完毕,康熙就吩咐福善道:“传令下去,以后龙口地方,禁止车马行人,俱令从石门往来……”
福善应声传话去了,守灵的八旗驻军随即封锁龙口两侧道路,以免道路碾压下沉积水。
圣驾当晚驻跸蓟州清池,到了行在刚安置下,兵部车马司的人已经到了。
带来的除了南书房那边递过来的折子,还有九阿哥的折子。
九阿哥的折子上,写了核查内务府孳生人口之事,收养民人子女者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数字,占到旗鼓佐领户册增加人口的一成半。
原籍在关外的还好,亲友投靠的少;原籍在关里的,多有亲友投靠。
如今内务府人多,差事少,也是因人口激增的缘故。秲
按照两百丁一佐领,总共核算出来的孳生人口一共能编新佐领若干。
除高衍中,其他新佐领人选还请圣裁。
康熙的目光落在收养民人子女那一条。
长久以往,旗民不分,就是隐患。
旗鼓包衣跟满洲包衣、蒙古包衣不同。
旗鼓包衣不能为世管包衣,否则容易聚拢生事。
现在大家以为的世管,只是看着像世管罢了,没有更迭佐领姓氏。秲
更多的,看起来像互管,多不是两姓互管,而是三到四姓。
这是因内务府包衣的身份所致,内务府三旗包衣都是从龙入关。
当时关外的汉人比较少,所以编入包衣的时候,也多是成了杂姓佐领。
要是九阿哥回头晓得此事,估计要郁闷了。
折腾了一回,高家依旧没有世职。
不过康熙打算给九阿哥留些颜面,不揭穿此事。
谁当佐领不是当的。秲
要是高衍中儿孙出色,世管几代都是小事……
*
九皇子府,前院花厅。
高衍中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热伤风?爷上次可提醒你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该好好养生了,别前程刚见亮,人先闭眼喽!”
到时候,说不得儿孙还要挣扎一代。
官宦人家就是如此,当家人一闭眼,很容易青黄不接。秲
高衍中道:“奴才身子结实着,许是有人念叨奴才。”
九阿哥想了想皇城里的耳目,有些不放心了,道:“不会你私下里查会计司被发现了吧?”
之前他打算查裕丰楼,什么也没做,只是坐着马车在裕丰楼下的路口停了停,就被七哥猜到缘故。
高衍中摇头道:“不是,是奴才昨天拒绝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旧相识,有些恼,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估摸着还没有消气……”
九阿哥看了高衍中一眼,道:“等你补了佐领,就是正四品,是能结更体面的亲事了……”
高衍中三子两女,总共五个儿女,现在长子已娶,两个女儿也发嫁了,只有两个儿子还没有结亲。
那个幼子年岁小,八旗不流行“娃娃亲”,那对方提的,就是高斌的亲事了。秲
核桃家连职官都不是,他们一家还转到九阿哥名下佐领,不在内务府三旗里。
高衍中忙摇头道:“人无信不立,奴才怎么会行那背信弃义之举?内子已经给核桃姑娘家里递话,想着先找个吉日插戴……”
九阿哥听了,比较满意。
核桃出身再差,那也是福晋身边使唤的大宫人,只有她挑拣旁的,没有被人挑拣的道理。
这是福晋的体面。
至于他名下那几家,对小椿多有挑剔,只肯用次子或侄子求娶,九阿哥虽不喜,也没有苛责。
小椿是户下人,不是正身旗人,跟核桃还不同。秲
两人跑题了,又说回正事儿。
“会计司除了董、李两家之外,还有富察家,富察家比董家资历晚,跟李家差不多起来的,就是这二三十年功夫……”
高衍中道。
“原来是他们家……”
九阿哥点头道,这就对上了。
内务府的富察家,跟马齐那边说起来还是同宗,而且内务府的富察氏才是大宗,当年因卷入蓝旗事件被降为包衣。
这家,就是索额图的舅家。秲
现在当家的应该是索额图的表弟。
九阿哥挑眉,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要是其他人家,御前还会留几分体面,这一家漏网之鱼,还能有跑?
索额图之所以能将手脚伸到宫里,除了赫舍里家早年势力,未尝没有这个富察家做爪牙。
“行了,会计司的事情到此为止,不用再查了,七哥那边接手了……”
九阿哥道。
高衍中躬身应了,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秲
虽说他抱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可是能活着自然活着更好。
九阿哥要是真捅了这个马蜂窝,即便旁人顾忌九阿哥皇子身份,不直接收拾九阿哥,可是像自己这样的奴才,绝对没跑。
高衍中不是不怕,可是却不想劝。
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
会计司上下糊弄九阿哥,伤了九阿哥的体面,九阿哥再怎么出气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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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章 胡咧咧(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上房,舒舒已经歪着了,眼神有些飘,不知在想什么。沢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想起了刚走的七福晋,道:“七嫂学外头的闲话了?说爷不好了,还是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看着九阿哥,摇头道:“没说什么,就是提及以后要将三格格留在京城,咱们的大格格往后也求了恩典,留了京城吧?即便要满蒙联姻,也不稀罕亲王、郡王,直接在京城的蒙八旗子弟里选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舒舒并不反对满蒙联姻,只是不想要大格格“抚蒙”。
那样的话,骨肉生离,想想都受不了。
如今八旗汉化,除了公主单独开府,跟婆家论国礼之外,其他宗女还是要论家礼。
就算是宗女,也要被要求贤良淑德。
反倒是蒙古人那边,保留着质朴的传统,女子地位更高些。沢
九阿哥摸了摸胸口,道:“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怪让人难受的!”
舒舒叹气道:“但凡咱们能自己说了算,我宁愿直接生三个阿哥……”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现下对女子不大友好。
到时候跟重新投胎似的,稍有不周全,就要叫人悬心。
九阿哥沉吟道:“二十万两的嫁妆银子,咱们大格格可得好好挑挑,等到十来岁的时候,挑着相当的人家,咱们再好好看看,真要选蒙八旗,就挑科尔沁出来的,要是满洲,就挑次子、三子可以分家出来的,汉军就算了,繁文缛节太多……”
现在宗女流行晚嫁,都要十八、九往上了。
舒舒感叹两句就放下,想想方才见到的两人,好奇道:“桂元还罢了,在盛京衙门枷了好几个月,看着憔悴就憔悴了,桂丹怎么回事儿,都不敢认了?”沢
九阿哥道:“小两月没闲着,一直在路上,还在山里钻了大半个月,也就是年轻,换个岁数大的,早倒下了,关外可还冷着,山里雪都没化呢……”
说着,他讲了三官保私下里种人参之事。
“现在人参的价格比前些年涨了一倍,不敢想老头子那边密下多少银子……”九阿哥咬牙道。
舒舒有些纠结。
那些银子要是在郭络罗家手中还好,就是个贪墨罢了。
关于私种人参这里,好像虽禁止,可是也不是杀头籍没的大罪。
就怕这些银子被当成政治投资,私下里流入毓庆宫。沢
真要那样,一废的时候翻旧账,郭络罗家可没跑。
随即舒舒想了想三官保的年岁,年逾花甲。
她就不着急了,道:“此事不宜揭开,更不宜爷来揭开,回头还是问问娘娘的意思,或者跟五哥商量商量吧……”
丢了职的外家没什么,真要沦为罪人,还是会伤了母子几人的体面。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不着急,等有了妥当法子再说吧,就是桂丹,这回爷们了一把,实令爷刮目相看,素来是个怂货,还有这样狠辣的时候。”
舒舒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郭络罗家就是如此。沢
他们在盛京经营了几代人,天高皇帝远的,要是没有桂丹揭开此事,谁会想到还有这个雷埋着。
“要是爷私下里请了老头子过来,吓唬一二,能不能让他将银子吐出来?”九阿哥有些心动。
本就是不法之财,惦记起来也不觉得亏心。
舒舒忙道:“爷还是别了,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麻烦。”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络罗家现在也成了光脚的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爷先消停些日子,要是这回汗阿玛清理内务府,能顺带着将郭络罗家也清理了,咱们才省心呢!”
舒舒没有接话,觉得希望不大。沢
实在是康熙的包衣妃嫔太多了,现在后宫之中除了佟妃跟和嫔是八旗秀女出身、王贵人跟高贵人是民女,其他妃嫔差不多都是内务府秀女,涉及的戚属人家二、三十家……
*
内务府衙门。
三阿哥坐在书案后,志得意满。
昨日他就看了一圈,除了书案跟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今早过来的时候,他就叫书房的太监收拾了笔墨纸砚,还挑着卷轴,拿了一副过来。
现在他书桌后墙上,就挂着他亲笔写的一幅字,上书“厚德载物”。沢
书桌上,也摆上了笔架山、笔筒跟砚台。
至于角落里十二阿哥坐过的桌椅,他已经喊笔帖式抬出去了。
成什么样子?
本衙门这么多空屋子不放,非要挤在这里?
小崽子,野心勃勃,居心不良。
三阿哥正吐槽,外头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正站在门口,目光凉飕飕地看着三阿哥。沢
他是常来内务府衙门的,自然晓得九阿哥的总管值房是什么布局,现在看着怎么看怎么别扭,就是觉得不顺眼。
三阿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见是四阿哥,笑道:“老四来了,正要打发人叫你过来,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四阿哥依旧耷拉着脸,看着三阿哥,眼神冷冰冰,道:“听说是三哥主动请缨跟御前求了内务府总管?”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老九革了总管,这内务府总要有人盯着,左右我也闲着,就跟汗阿玛提了。”
四阿哥脸更黑了,道:“外头还说,那参了九阿哥的御史是三哥指使的?”
三阿哥一愣,随即差点跳起来,尖叫道:“放他娘的狗屁!谁满嘴喷粪胡咧咧?”
他气得不行,谁不晓得九阿哥小心眼,明明不与自己相干的事,为什么屎盆子扣自己头上?沢
四阿哥神色稍缓,他也觉得这个流言不靠谱。
兄弟班对班的长大,三阿哥确实有自私自利的地方,可要说暗戳戳的害人,还真没有那个脑子。
三阿哥却待不住了,踱步道:“不行,这个黑锅我可不能背,老九最爱记仇,我那十五万两银子还在他手中握着,别找理由扣我银子,我找御史对峙去……”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四阿哥道:“不用去了,我才从那边过来,几个御史这几日休假了。”
三阿哥气鼓鼓道:“到底是谁造谣,当我是什么人了?我真要那样,汗阿玛也容不了我!”
四阿哥本是挟怒而来,现在反而平静下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此举,确实不大清白,汗阿玛说不得过阵子气就消了,九阿哥那边小惩大诫就是了,可您这一掺和,九阿哥怎么回来?”沢
三阿哥看了下这屋子,道:“老九在内务府三年了,大不了回头去部院行走就是了,对了,尤其是户部,他通经济,不是正合适?”
四阿哥沉默。
他也觉得内务府乱,还学不到东西,不如部院好。
可是九阿哥懒散,自己提了几次,他都没有兴趣。
三阿哥却当成四阿哥不乐意,瞥了他一眼,心中轻鄙了一下,岔开话道:“我方才说的好事,眼见着就要对外昭告了,遵皇祖母懿旨,汗阿玛命给惠妃母、德妃母与我们娘娘的母家抬旗……”
四阿哥怔住,好一会儿疑惑道:“皇祖母懿旨?皇祖母鲜少插手后宫事……”
三阿哥挑眉道:“反正汗阿玛这样说的,咱们就这样听着就是了,这是妃母们的体面,因生女荣耀家族的,就不单单是郭络罗家一家了!”沢
这恩典确实是有些大。
要知道之前包衣抬旗,都要军功赫赫才行。
郭络罗家当时从包衣抬到镶黄旗,就成了非军功抬旗第一家。
现下,又多了三家。
虽说其中有乌雅家在内,是四阿哥的外家,可是他并不觉得欢喜,反而担忧更多一些。
如此成例,怕是下头的包衣人家就有了出路,将家族希望都放在女儿身上,裙带风气更盛。
三阿哥见了四阿哥的反应,多看了好几眼。沢
真将佟家当外家了?
没有为乌雅家欢喜的意思……
怪不得乌雅家给自己送拜帖,这是跟老四不亲近,晓得老四那边没指望。
还真是势利凉薄。
当年在景仁宫教养的阿哥,可不单单是四阿哥一个。
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在景仁宫养过。
哼!皇后养子,还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沢
三阿哥心里酸酸的。
四阿哥哪里想到三阿哥小心眼发作了,他可不想在兄弟之间挑拨,之所以过来问三阿哥,也是求证一下,好过去安抚九阿哥。
如果九阿哥真相信了外头的谣言,将三阿哥埋怨上,怕是皇父会不喜。
他出了内务府衙门,却没有立时出宫,而是往乾清门去了。
进了乾清门,他就往上书房来逮十四阿哥。
混账东西,都十三的人了,还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
宫里这两日的流言蜚语,他仔细打听了,有一半的根子在十四阿哥这里。沢
打小就是这样,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嘴巴松的跟裤腰带似的。
要是说的都是真的还罢,偏还有他自己的猜测在里头,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混账东西……
第九百四十一章 心灰(第二更求月票)
上书房里,十四阿哥已经有些坐不住。债
昨晚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带回的食盒中,有荷叶烧鸡、还有新制的牛肉干。
这个牛肉干跟之前的那种蒙古式的牛肉干不同了,不是条状的,是片片的,上面糊着干辣椒。
越嚼越香。
十四阿哥就抢了大半过去,就在荷包里放着。
还有一种盐焗鸡蛋,外表看着跟普通鸡蛋一样,拨开鸡蛋皮,里面是金黄色的,也是进了盐津,吃起来咸香弹牙,连鸡蛋黄都入味了。
他的书中抽屉里,放了四枚,做课间零嘴。
虽说现在离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早,可中间还有一个课歇,十四阿哥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了。债
好不容易一节课完了,法海回值房去了,哈哈珠子们过来换了茶水。
十四阿哥就将零嘴摆出来,倒是也不吃独食,跟十三阿哥一人两枚鸡蛋、半把香辣牛肉干。
他嘴里嚼着牛肉干,手上拨着鸡蛋皮,道:“这两样不就是上好的干粮么?要是往北走,天气凉快,正经能存不少日子,是不是可以列入军需?”
十三阿哥摇头道:“猪肉脯还罢了,牛肉到底金贵,外头农耕使呢,鸡蛋也不行,不能量产……”
“九嫂的庄子上不就量产了?听说养了好些好些的鸡,鸡蛋都用水缸来装,每次进城送鸡蛋,都是好几缸……”十四阿哥说着,就觉得犯馋。
十三阿哥道:“那是因为九嫂不指望这个,养住了好,养不住遭鸡瘟也影响不大;寻常百姓人家,生计艰难,不敢这样养鸡……”
“百姓养不起,那就官府养呗!有人给兜底,就不怕养死了。”十四阿哥道。债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官府的钱也是钱,真要损失了,还会牵连到官员身上,没人乐意多事……”
十四阿哥道:“反正都够笨的,还不如九哥、九嫂呢,猪也养了、鸡也养了,还种了西瓜……”
说到这里,他更馋了,道:“端午节后就有零星的西瓜可以吃了吧?”
四阿哥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一句,轻哼了一声,推门进来。
等到看清楚十四阿哥的模样,他就黑了脸。
十四阿哥盘腿坐在书桌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话,鸡蛋皮就放在书本上。
“四哥……”债
十三阿哥在书桌后好好坐着,吃东西也没有像十四阿哥那样狼狈,听到门口动静,望了过去,忙站起身来。
十四阿哥转过头来,就看到四阿哥的黑脸,吓了一跳,想要将嘴里的鸡蛋赶紧咽下去,却是一下子噎住了。
“咳……咳……”,他低头猛咳嗽,喷出半口鸡蛋,直接散落在书桌上,看着十分狼藉。
“胤禵!”
四阿哥呵斥道:“还不下来,成什么样子?”
十四阿哥嫌弃地看了脏了的书桌一眼,挪了下来,看着四阿哥,不高兴道:“四哥您真是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刚才差点没噎死我!”
四阿哥寒着脸道:“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现下是吃东西的时候?”债
十四阿哥听了,眼神发飘,有些心虚,随即挺直了胸脯,道:“这不是下课了?喝水能喝,吃东西怎么不能吃了?非要干饿着?要是饿出胃病来,您替我喝药啊?”
四阿哥见他嘴硬,越发不高兴了,道:“上了六、七年学,怎么学的规矩?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不晓得?”
十四阿哥恼了,道:“四哥才该好好学学规矩呢,好好地来这里训人?这不也是非礼么?”
四阿哥忍了怒气,道:“三哥跟九阿哥之事,你对外胡说八道什么?闹的宫里宫外议论纷纷,整日里就晓得无事生非!”
十四阿哥气得脸都青了,看着四阿哥不忿道:“这叫不平则鸣!三哥做的不厚道,还不兴我为九哥抱不平了?我就说!我就说!我可不像有的人似的,就搁在中间装好人,九哥怎么待你的,不识交……”
说着,他转过头,“哼”了一声,不再看四阿哥。
四阿哥气得不行,看着十四阿哥说不出话来。债
十三阿哥在旁看着不放心,上前两步,将十四阿哥拦在身后,道:“四哥,这许是有什么误会,十四弟这几日每天都在上书房读书,也没见什么外人……”
四阿哥长吁了口气,耐着性子,对十三阿哥道:“让三哥挂内务府总管是汗阿玛下旨,要是因这些胡话,九阿哥怨上三哥,那汗阿玛说不得要误会他对汗阿玛不满,这不是帮忙,这是跟着裹乱!”
十三阿哥也晓得自己这四哥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心是好的。
他就道:“十四弟也没有坏心,估摸就是昨天见十二哥被撵出来了,心中不忿,路上抱怨了几句,落到旁人耳中,就传了出去,这也不是故意的。”
四阿哥一怔,随即揉了揉额头。
还有十二阿哥被撵之事?
他想了想内务府总管值房,确实没见十二阿哥的桌椅。债
他拧着眉,道:“是不是十二阿哥误会了?三哥是不是让他去下头衙门行走历练?”
十四阿哥在旁嗤笑,道:“是啊!误会,三哥都是好心,眼见着天热了,怕十二哥中暑,才给他放了长假!多好心啊,会疼弟弟!”
四阿哥皱眉,还要开口训斥。
十四阿哥已经挺着脖子,继续说道:“哼!你们大的一波阿哥,都是一伙儿的,除了欺负我们后头的弟弟,还会做什么?之前内务府是什么成色,现在内务府是什么成色?宫里份例没人敢克扣了,内务府的官缺也有能者居之,裙带无用了,就是那御史处,没有九哥点头,能落到内务府来?”
“到了汗阿玛跟前,我也敢说,这不对!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三哥不厚道……”
他开始变音,嗓子又尖又高,十分刺耳。
四阿哥觉得脑袋“嗡嗡”的,呵斥道:“闭嘴!”债
十四阿哥斜眼看着他,轻蔑道:“除了训人,还会做什么?那么爱教导人,怎么不去教导教导三哥怎么做哥哥?欺软怕硬罢了!”
四阿哥见了十四阿哥的表情,觉得手痒了。
十三阿哥晓得十四阿哥是“人来疯”的脾气,越劝跳得越高。
他就讪笑着,看着四阿哥道:“这眼见先生要来了,要不有什么,您等放了学再说……”
四阿哥憋着气,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带了不赞成,道:“你也是当哥哥的,十四阿哥这样混账,该管教也要管教……”
十三阿哥有些尴尬,虽说他比十四阿哥大,可是这小祖宗打小也不是能听说的。
十四阿哥气得要死,怒视着四阿哥,道:“你什么意思?打着管弟弟的旗号,挑拨十三哥跟我的关系,坏透了,坏透了!”债
四阿哥见他这赖皮模样,也是激起了怒火,道:“谁稀罕管你?”
十四阿哥挺着脖子道:“爷也不稀罕你管!有汗阿玛、有娘娘,实在不行还有大哥在,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排行了,区区老四,操什么心?”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眼睛要喷火。
十三阿哥实忍不住了,回头瞪着十四阿哥道:“闭嘴!还想不想好好吃中午饭了!”
十四阿哥想要还嘴,眼睛眨了眨,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他只带了零嘴过来,荷叶烧鸡跟奶油鸡肉肠还在头所,中午的时候会有十三阿哥的太监送过来。
四阿哥见十四阿哥老实的模样,也是心灰。债
自己说他一句,十句话等着;旁人说一句,就老实地听了。
四阿哥寒着脸,转身往外走。
十四阿哥见状,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来训人!哼!什么毛病!”
四阿哥觉得拳头都硬了,呼吸有些急促。
“呜……”
接下来,声音就消失了。
十三阿哥已经堵住十四阿哥的嘴,不让他再继续挑衅。债
四阿哥回头,看了小哥俩一眼。
十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十三阿哥讨好地笑笑。
因屋子里闹出动静,门口已经有隔壁班的皇孙探头探脑过来看热闹。
四阿哥长吁了口气,大踏步地离开。
十三阿哥等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
“四哥也是好心,事情闹大了,汗阿玛也要训的……”十三阿哥低声劝道。债
十四阿哥撅着嘴巴道:“不稀罕!不就比我大十岁么,跟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见了就要训人,我可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
乾清宫广场,四阿哥让心情平复了好一会儿。
这个弟弟不识管,四阿哥也不想管了。
打小被奉承的,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仗着小,汗阿玛会容他,等到成丁还敢这样混账?
混账东西……债
同样打小顽劣,可是有十四阿哥对比,九阿哥都衬着懂事乖巧了。
四阿哥望了眼乾清宫方向,犹豫了一下,打算请见。
别的不说,只九阿哥之前做的几件事,不能让三阿哥搅合了。
尤其是小汤山行宫,是九阿哥的孝心,也有他们兄弟情分在这里,这涉及的银钱加起来也超过十几万两了,现下才开工两月,要是让三阿哥插手,怕是未必能尽善尽美。
还有十二阿哥那边,已经成丁的皇子阿哥,正是学差事的年纪,也不好耽搁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宝贝的成色不足(第三更求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耇
康熙正在看宗人府的折子,不是弹劾十阿哥无礼的,而是另一份。
是他巡永定河前吩咐简亲王的差事,查京城宗室跟觉罗嫁女状况的。
像隆科多妾室那种,因为缺少嫁妆,耽搁了亲事的,康熙觉得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时日久了,宗室跟觉罗成了笑话,也会让人失去对皇家的敬畏。
结果调查出来一看,还真是让人担心。
这些年宗室人口孳生,为了减少爵俸开支,康熙限制了宗室里的封爵人数。
如此一来,闲散宗室就多了起来,日子不富裕。耇
觉罗那边更是很多都沦为寻常人家。
有女儿年长,不能遣嫁的人家,每个旗都有不少。
正经的黄带子、红带子,日子过的拮据,连嫁女都嫁不起,内务府的包衣,却都养成了硕鼠。
对比之下,康熙尤为气愤。
梁九功进来,就察觉到屋子里凝重,可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四贝勒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撂下折子,点头道:“传吧!”
户部这些日子正在做永定河河工开支的核算,康熙以为四阿哥是为此事来的。耇
等到四阿哥进来,却是忧心忡忡模样。
康熙看了他一眼,心下犯思量。
户部没银子了?
不能,这还没过半年。
四阿哥稍加思量,已经开口道:“汗阿玛,宫里现下有些不好的流言,涉及三哥跟九阿哥,怕是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从中挑拨,之前九阿哥在内务府公正严明,得罪了不少人……”
康熙听了,带了郑重,道:“九阿哥找你抱怨了?”
四阿哥忙摇头道:“九阿哥禁足中,应该还不晓得此事,倒是三哥,气得够呛。”耇
康熙看着四阿哥,带了狐疑。
因住的近的缘故,这是在兄弟之间有了远近亲疏?
这是告状吗?
这不合四阿哥的素日做派。
四阿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就是下头几个小的,怕是对三哥也多有误会,如此一来,兄弟之间就多了不自在。”
康熙听得云山雾罩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九阿哥交好,这个他早晓得,都是吃吃喝喝的交情。耇
外加上九阿哥带了孩子气,别说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是跟十五阿哥也相处不错的样子。
四阿哥绕了一个圈子,终于说明了来意,道:“儿子就寻思着,尽量还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之前九阿哥经手的几个差事,能不能先叫十二阿哥盯着,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规划进行,也算善始善终。”
康熙听了皱眉,这才想起内务府还有个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这两日在做什么?”康熙问道。
四阿哥顿了顿,斟酌着说道:“三哥见十二阿哥不大舒坦,叫他休息了……”
康熙一愣,望向梁九功道:“去太医院值房看一下,问问五所总管请了哪位太医,怎么看的,将十二阿哥的脉案拿过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耇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你昨日去看了九阿哥了?他如何?”
四阿哥想了想昨日情形,道:“九阿哥后悔了,不该懈怠差事。”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那十阿哥呢?”
四阿哥带了羞愧道:“儿子只听说九阿哥参革了差事,就过去探看一二,不知道还有十阿哥之事,就没有过去探看……”
后来知晓了,他也没有专门过去一趟。
十阿哥跟九阿哥不一样,不怎么与兄弟们往来。
四阿哥晓得,这也是自保之道,就也不去讨嫌,毕竟还要顾忌到毓庆宫。耇
康熙点点头。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当时九阿哥闹着要挨着八阿哥的府邸修建皇子府,他也乐意见儿子们亲近,点头允了;可是现在看来,一条街四个皇子府,毗邻而居,时日久了,往来不亲密也亲密了。
这要是抱团……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拿了十二阿哥的脉案回来复命,道:“皇上,昨天五所没有传太医过去……”
康熙蹙眉,示意他将脉案递上来,而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十二阿哥平安脉是每旬一次,上次就是四月二十九,就是前天,写着“脉象强劲,阿哥康泰”的诊断。耇
康熙合上脉案,心中也有些恼。
他希望给三阿哥一个教训,可是也不想他将内务府搅合成一团乱。
他沉吟一二,道:“也罢,内造办、御药房跟小汤山行宫营造这三样差事,先交十二阿哥分理,若有不能自专之处,可以找马齐禀告。”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这就去找十二阿哥传汗阿玛口谕。”
康熙想着十二阿哥的倔强,也有些烦躁,道:“要是他不学好,非要学九阿哥散懒,那也不必勉强,让他滚回上书房读书!”
四阿哥心下一紧,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康熙揉了揉眉头,忍不住跟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东西,连个小弟弟也容不下!”耇
梁九功闭着嘴巴,心中忍不住腹诽。
当然容不下,三阿哥是冲着银子去的,有人看着怎么好意思?
这位三爷,可是最爱讲规矩讲礼的,只要不涉及银子,人模人样的,也爱面子……
四阿哥出了乾清宫,就在甬道里站了站,望了一下内务府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阿哥所方向去了。
*
五所,书房。
十二阿哥已经将《孟子》看了一遍。耇
他有些不明白,这要学中庸之道,为什么不读《中庸》。
学那个,不是方向更对么?
《孟子》教的就比较杂了。
早先不是同班的,兄弟之间也不知底细;这几个月就是一个屋待着,他看得真真的,九哥不看正经书,对这些正经学问也不爱学。
会不会九哥没想起来《中庸》来,才让自己学《孟子》?
十二阿哥有些走神,随即想到马齐身上,嘴角抽了抽。
不会又是作业吧?耇
十二阿哥想要摔书了!
九哥可真懒!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到了。
门房太监进来禀告,十二阿哥带了疑惑,起身出去。
“四哥……”
十二阿哥见了四阿哥,躬身请安。耇
阿哥所的格局都一样,四阿哥也是住过好些年的,见十二阿哥从书房出来,颇为欣慰。
本就该如此,正是学习的好年岁,不该虚度光阴。
他就道:“我是来传汗阿玛口谕的,即日起,你分管内造办、御药房与小汤山行宫三处……”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不是‘中暑’了么?”
四阿哥没好气道:“太医没传,脉案也没写,想‘中暑’下一回吧!”
十二阿哥面上有些纠结,说道:“可三哥那里……”
四阿哥正色道:“十二阿哥,这是汗阿玛口谕,我们做儿子的,只听命就是。”耇
十二阿哥垂下眼,无悲无喜道:“是,弟弟晓得了。”
四阿哥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怕他懈怠差事,少不得叮嘱道:“这几样是九阿哥之前张罗的,你盯着些,他在家也能放心。”
十二阿哥闻言,立下抬头,望向四阿哥,道:“四哥去了御前?”
四阿哥点点头,道:“你不要嫌我多事就好。”
十二阿哥点点头,脸上带了郑重。
四阿哥出了阿哥所,没有耽搁,就直接出宫往九阿哥府去了。
先过去给九阿哥提个醒,省得听了旁人的挑唆,真去跟三阿哥闹……耇
*
九皇子府,正院上房。
福松从都统府回来了,九阿哥就直接让他来正院说话。
“阿玛说,这不是坏事儿,御史敢参九爷,就是要收拾人了,先挪开九爷,立个威,也怕砸出水花儿,将水溅到九爷身上;皇上叫九爷停了差事,也是保全九爷,不管儿女多大了,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子,放心不下会护着,还说九爷您多念叨皇上的慈爱,别误会了,伤了父子情分……”
“额涅说了,小阿哥、小格格眼下最是需要父母爱护的时候,这个时候九爷休长假,她也能安心些,要不然的话县主上了年岁,福晋又是粗心的,她都不放心……”
九阿哥听了,对舒舒道:“爷发现,岳父可真是聪明……”
压根就不知道内情,却只凭着自己被弹劾,猜个七七八八。耇
岳母也比寻常人豁达,什么都看得开。
舒舒道:“阿玛也是当父亲的,自然能理解皇上的拳拳爱子之心。”
许是自己父母缘薄的缘故,康熙尽量将亲情弥补在儿子们身上,很重视父子之情,除了几个不大重视的,大多数的儿子都当成心肝宝贝。
九阿哥点头道:“爷当然不会误会汗阿玛,就是有些难受,还是爷没有本事儿,扛不起事儿来,才让汗阿玛跟着操心。”
舒舒安慰道:“爷是十八岁,上面的皇子阿哥也都是这个年岁过来的,当年也多在皇上的关爱之下,没有到独掌一面的时候,等到爷二十八岁时再看。”
九阿哥立时被说服了。
等到他二十八岁,丰生他们都十一了,也能当大人使了。耇
到时候就算汗阿玛还信不过他也没事,大不了让丰生他们几个多历练历练。
他想起了桂元跟桂丹,跟福松道:“后头的一进院子收拾一个给桂元,然后明天去兵部,给桂元、桂丹补个三等侍卫。”
桂元之事,福松早就听说。
他有些迟疑道:“您上回说的是二等侍卫……”
九阿哥点头道:“对,但是爷改主意了,他没有出仕过,不像黑山那样有战功,也不像额尔赫那样有资历,只凭着爷的哈哈珠子直接补二等侍卫抬举大了,先从三等做起来吧,有本事自己往上扑腾,没本事回头就安排别的……”
福松自是没有异议,又跟舒舒转述觉罗氏的话,道:“额涅说了,不用着急回去,现在孩子们小离不得人,等到再大些,您再归宁……”
舒舒点头道:“嗯,我不回了,明儿叫小椿过去一趟。”耇
之前她是打算端午节前回去一趟的,既是不回去,也要打发人代自己过去请安。
九阿哥在旁,不解道:“回去半天没事吧?不是有爷在么?”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回去,落到旁人眼中,又要嚼舌头;爷现下在‘禁足’,还是往后挪挪吧……”
她虽不是新妇了,可是年轻小媳妇,回娘家自然还是成双成对的多,不好自己归宁。
九阿哥这才醒过味儿,是因自己的缘故,就有些闷闷的。
等到福松离开,九阿哥就对的舒舒道:“爷是不是错了?不该较真儿,盯上裕丰楼,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事儿……”
他之前习惯了内务府的节奏,也喜欢这份省心不大辛苦的差事。耇
如今节外生枝,先从自己“禁足”开始,他不免有些迷茫。
舒舒却觉得很好。
现在内务府包衣还没有明显的势力,有了弊端,还能改革。
再过十年,康熙怕是没有那个魄力,即便晓得包衣不妥当,也不会轻易动手了。
年迈的帝王,最信任的,先是这些包衣,而后才是上三旗勋贵。
谁让八旗是二元宗主制,也因为两代幼主临朝,都有上三旗跟下五旗的对峙,使得他对下五旗始终存了提防之心。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爷想想阿玛、额涅的话,只看好的,这是皇上真心疼爱爷,咱们往后也多孝顺孝顺皇上。”耇
九阿哥想起了三阿哥,幸灾乐祸,道:“这老三也是给爷提了个醒,往后不管私下里兄弟情分如何,在御前都别露,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应该不会让三爷在内务府待太久,估摸着给个教训就会提出来。”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未必,你想得太少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两眼,实在想不出他能比自己多想什么。
是九阿哥变聪明了?
还是自己真的变笨了?
九阿哥小声道:“说不定汗阿玛是故意的,去年南巡的时候,老三出尽了风头,回来后在汉官中口碑也好,他又不是太子,要那个好口碑做什么……”耇
说到这里,他轻哼道:“单独算的话,老三是宝贝儿子,可跟太子对上,这宝贝的成色就不足了,爷觉得更像是故意压压老三的风头,省得跟太子争风……”
厉害了!
我的爷!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舒舒也忍不住阴谋论了。
不过她觉得康熙此举,不是为了太子,更像是为了他自己。
正在由盛年转向暮年的帝王,忌惮的不单单是太子,还有其他年长的儿子,只是他自己都未必察觉……
*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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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三章 子孝父心宽(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才不会提醒九阿哥康熙的问题。件
就这样温情脉脉下去挺好的。
即便他误会康熙偏着太子,有些发酸,不过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崔百岁过来了,道:“主子,四爷来了,在前厅坐了。”
九阿哥跟舒舒对视一眼,起身道:“估计四哥才听到老三的事儿,爷去前头瞧瞧。”
舒舒点点头,看了眼座钟,道:“到饭口了,直接叫人将膳桌送前头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四哥口味淡,叫人添两道小菜。”
舒舒应了。件
九阿哥挑了帘子出去。
舒舒想了想,吩咐核桃道:“叫膳房加个鸡蛋卷、红枣夹年糕、素什锦豆腐盒子、清炒小白菜……”
核桃应着,去膳房传话去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到了前厅。
“四哥!”
他昨晚睡得早,今早起得晚,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四阿哥在他脸上仔细看了几眼,气色红润,心里亦是无语。件
还真是没心没肺。
“正好叫膳房做了冰粉,好吃,还没那么凉……”
说着,九阿哥就吩咐门口的人去膳房传话,道:“一碗多放芋圆,一碗多放蜜红豆……”
崔百岁应声去了。
四阿哥摆手道:“不必。”
九阿哥在四阿哥对面坐了,道:“您客气什么?昨儿正闹心扒拉没想起这个,回头叫膳房抄个方子给您送去,这个孩子吃更好,指定会喜欢。”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件
用孩子吃的东西待客,这是什么规矩?
只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就道:“方才我去内务府了,才晓得三哥委属内务府……”
九阿哥刚跟妻子吐糟完这个,不由面上带出同情来。
四阿哥愣住,那是什么表情?
他望向九阿哥,嘴里住了话音。
九阿哥讪笑道:“我就是觉得三哥挺可怜的,这一天天的热了,内务府差事还细碎,马大人跟哈大人就是挂个名儿,三哥这一过去,少不得整日坐衙。”
四阿哥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还真没看出,他有这样美好的品德。件
像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他们旁观的小阿哥都觉得三阿哥不厚道,九阿哥居然也不恼,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福晋劝你什么了?”
四阿哥沉吟着,想到这个可能。
九阿哥心下一动,点头道:“我福晋说,这是汗阿玛慈爱,顾念着我的身体的,我前年中过暑,怕热,歇歇也好,叫我往后多孝顺汗阿玛,还说她现在看顾三个小的正忙着,有弟弟在家,她也安心些……”
四阿哥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舒舒不错。
所谓贤妻,就是该如此了。
要是这个时候“火上浇油”,父子之间就要生嫌隙,兄弟之间也矛盾越来越大。件
他再看九阿哥,觉得五官都柔和了,跟前些年桀骜无礼的样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被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道:“四哥瞧出来弟弟胖了?嗨!都是弟弟福晋闹的,她前阵子坐月子,外头送了好药材过来,就叫太医看过,拉着弟弟一起进补,她那边还没调养好,弟弟这里长了七、八斤……”
只是他本来就瘦,七、八斤也不是很明显。
四阿哥点头道:“弟妹不错……”
要是有了孩子,就将丈夫丢在旁边,那也不好。
老九年岁在这里,还是半大孩子,正是需要人盯着的时候。
“三哥那里,求仁得仁,你也不用同情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方才去了御前,跟汗阿玛说了,将你做的几样还有小汤山行宫先叫十二阿哥管着,至于三哥,暂时应该顾不得这个,正忙着几家戚属抬旗事宜……”四阿哥道。件
“咦?”
九阿哥诧异出声,道:“是哪位妃母娘家长辈有丧,还是哪位妃母身体不舒坦?”
四阿哥蹙眉,瞪了他一眼,道:“都好好的,胡猜什么?”
九阿哥道:“这不是想起当年郭络罗家抬旗的情形了么?我们娘娘没了额娘,身子也不好……”
说到这里,他有些恍惚。
之前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那是康熙三十五年重阳节后。
那一年的七月,十一阿哥殇。件
娘娘那场重病,有丧母的缘故,估计更多的是因丧子。
四阿哥也想到此处,不好说什么,只道:“三家都抬旗……”
九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这算好事么?”
四阿哥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废话么?
虽说包衣也是正身旗人,可到底不同。
要不然怎么能叫“抬旗”呢,谁家不盼着往上走。件
“可这一抬,就没了内务府的差事了?有郭络罗家的前车之鉴在,上三旗哪就那么容易立足?”
九阿哥道。
四阿哥想了想,道:“上三旗选丁更多些,军中的差事好补,前程比内务府的前程更好些。”
九阿哥摇头道:“那是打仗的时候,这要是不打仗,不就是一份钱粮么?顶什么用?”
四阿哥想了想,道:“地方驻防八旗的长官,这几年上三旗也下去不少。”
九阿哥也不为那三家操心,只想了想,道:“那这样看来,汗阿玛是不是也挺疼三哥的,怕这几家势大掣肘,先抬出来?”
四阿哥听了,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内务府有什么要动的地方?”件
九阿哥强忍着才没有失态,点头道:“应该吧,要不然做什么给御史立威,如果不收拾几个,那弟弟不是白抬了一回轿子。”
四阿哥听了,觉得说得过去了。
他之前随扈巡永定河,而后去谒陵,消息不大灵通,就问九阿哥:“是内务府最近有什么事?”
要不然的话,御前怎么想起来梳理内务府?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汗阿玛问了几句富察家……”
“富察家?”
四阿哥有些愣住:“马大人家?”件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会计司的富察家,沙济富察氏的嫡支,现下在包衣,就是索额图的母族……”
四阿哥没有再追问。
这样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估计是皇父想要清洗索额图在内务府的势力,又怕毓庆宫记恨上九阿哥,才先将九阿哥提出来。
他彻底不担心了。
至于三阿哥,自己往坑里跳,估计要挨足了教训,皇父才会支他出来。
这会儿功夫,膳房的菜饭也预备得了,摆在前厅。件
兄弟俩就移坐过去。
四阿哥见摆了一桌子,本想要说两句,等到看清楚菜色,就不吭声了。
荤菜就只有一个鸡肉丸子白菜锅,还有一个手撕鸡肉,剩下就是凉拌萝卜皮与凉拌木耳,还有舒舒吩咐的四个添菜。
除了白菜锅之外,用的都是六寸碟子,每样装的菜都不多。
主食就是杂面小馒头跟小米粥,甜品就是九阿哥吩咐的冰粉。
九阿哥想起昨天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的饮食,区别好大。
跟那两个饭桶弟弟相比,四哥确实是没有什么饭量。件
他这样吐槽,却忘了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到了他自己的时候,吃了半碗芋圆冰粉就饱了大半,吃两个鸡肉丸子,一筷子木耳,就差不多了。
鸡肉丸子里面加了鸡脆骨,吃着弹牙。
用这个烩白菜,汤汁清淡,夏天喝都不油腻。
四阿哥吃的对了胃口,觉得比寻常见吃的肥鸡锅子好吃,手撕鸡肉也不错,里面放了红油,也只是借个味儿,没有想象中的油腻辛辣,倒是正开胃。
只是打小的习惯,吃饭只吃七分饱,四阿哥每样吃了两口就差不多了。
眼见着九阿哥已经不好好吃饭,正一颗一颗的吃芋头丸子,四阿哥带了不赞成道:“都多大了,还不好好吃饭,这些零嘴似的东西能抵饿么?”件
九阿哥将口中的芋圆咽了下去,道:“弟弟跟您不一样,现在因弟弟福晋补身体,弟弟跟着吃,都是一日五餐,上午一顿饽饽,下午还要加一顿药膳,也没动地方,都不饿。”
四阿哥听了皱眉,道:“太医怎么说?这么吃不是将胃都给吃坏了?”
九阿哥道:“太医说没事儿,确实是个进补的法子,只是睡觉前别吃,那时候伤胃,也别过量……”
四阿哥这才放心。
从九皇子府出来,四阿哥没有去户部,而是直接回了贝勒府。
冰粉挺好吃的。
九阿哥还叫膳房给预备了材料拿着,方子也给了。件
现下四福晋五个半月了,显怀了,又怕热,看着都清减了。
她见了四阿哥这个时候回来,还有些不放心。
按照丈夫的做派,鲜少有上半天衙门的时候。
四阿哥将那单子递给她道:“不是最近胃口不好么?试试这个?”
四福晋接过去看了,笑道:“这不是冰粉么?哎呀,我这脑子,去年弟妹给了我方子了,还吃过几回,今年没想起来……”
四阿哥意外道:“爷怎么不记得?”
四福晋道:“当时爷随扈去塞外了,不在京里。”件
四阿哥又想起了九皇子府的红枣年糕,那个也挺好吃,福晋跟两个小的应该爱吃。
他忍不住望了西边一眼,跟四福晋唏嘘道:“爷发现了,这娶对福晋跟娶不对福晋,还真是天差地别,怪不得古人说,‘妻贤夫祸少’……”
“妻贤夫祸少”这一句话还有下一句,就是“子孝父心宽”。
四阿哥望了眼紫禁城方向,皇父现下是心宽还是不心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