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重礼(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加更)
十阿哥乔迁之喜,其他几个房头都送了帖子,只落下了尹德这一房人。
这也是应有之义。
尹德家有白事。
尹德站在街头,看着不远处的十皇子府,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不管什么原由,这次十阿哥没有递帖子,也没有打发人上门吊唁,就没有跟他们亲戚走动的意思。
这一年的经历,如同在梦中。
大梦醒来,他才发现自己这一年来错的有多厉害。
不应该如此的。
他得了十阿哥的提挈,本该成为十阿哥的助力,尽心服侍十阿哥,而不是伤了他的体面。
外头谁不晓得十阿哥与九阿哥关系最好,仿佛同胞兄弟。
幸好如此,否则之前的亲事不成也伤兄弟情分。
尹德带了沮丧,转身回府。
董氏看着尹德,当然晓得他为什么难受。
长史停了,可是一等侍卫还没有砸实。
这世上,最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谁也不是傻子。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界,谁是热灶,谁是冷灶,大家心里有数。
之前尹德去了侍卫处一趟,那边话里话外的意思,钮祜禄家这个侍卫缺早没了。
之前让舜安颜占了,那再空出来,就还是佟家的。
额驸补熙的一等侍卫,就是那个缺。
这去哪里说理去?
佟家占着的世职多了,还差这一个侍卫缺?
非要占了钮祜禄家的?
不过是看人下菜碟。
如果不是阿灵阿使人动了手脚,谁好好地为难十阿哥的亲舅舅?
当钮祜禄一族是包子?
可是阿灵阿发话,那尹德这个侍卫还真就是没谱了。
除非十阿哥露面,否则的话,大家还是买阿灵阿的账。
董氏低头叹息道:“等下个月,预备一份年礼,我去给十爷、十福晋请安。”
尹德看着妻子,露出苦笑,道:“要不还是算了,阿哥是真恼了。”
董氏看着尹德,带了郑重,道:“老爷当明白,十爷不缺咱们家这门亲戚,咱们却缺十爷这门亲,一等侍卫不惦记了,可是也不能任由阿灵阿磋磨。”
尹德摇头道:“这次十皇子府没有派帖子,也没来人,这亲戚怕是走动不了了。”
董氏叹气道:“那又如何?就算吃了闭门羹,走动的勤快些,也能让公府忌惮些,现下是拦着不许老爷补缺,下一步谁知道会如何……”
那是一个小人,钮祜禄家七零八落的,都是他的手笔。
尹德并不惶恐,真要是顾忌那么多,当时他就不会接了侄儿、侄女过来。
他肃容道:“他还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成?族里的人不会看着的。”
董氏生出闷气来,看着尹德道:“老爷求的不高,留了性命就满足了,我却盼着我的儿女都得了贵亲提挈,往后日子顺遂!”
要不然再是大族又如何?
落魄的人家少了?
他们只是嫡支庶房,分家出来的。
尹德满脸羞愧,道:“那也不必如此……”
夫妻俩眼见着就要叽叽起来,外头门房就道:“老爷,夫人,荣宪公主打发人过来了。”
尹德怔住,起身走了出去。
董氏不放心,也跟在后头出来。
夫妻俩还记得清楚,之前去公主别院被拒之门外之事。
来的是荣宪公主身边的嬷嬷,就在前头花厅,看着很是严肃。
“六舅爷,舅太太,贵府大格格行事鲁莽,非要闹着见大长公主,公主不敢惊扰长辈,就打发老奴过来说一声,请您二位打发人接了大格格回来……”
嬷嬷言语规矩,神色却不客气
尹德窘迫的不行,道:“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道……”
董氏气得脸色煞白,却也晓得尹德不方便自己接人,忍了怒气道:“劳烦嬷嬷辛苦,我们大阿哥殇了,在广化寺停灵,大格格前几日就闹着跟着去,想要给弟弟守几天,我们做叔叔、婶子的也拦不住,没想到会闹出这事故,我这就带人过去接人。”
嬷嬷看了董氏一眼,道:“那劳烦舅太太快些,我们主子有些不痛快。”
董氏忙不迭点头道:“这就预备人手,马上就过去……”
嬷嬷点头,先行一步。
尹德跺脚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董氏冷笑道:“发白日梦呗,觉得冤屈了,想去找十阿哥,被撵了又生出其他心思,才湖弄你说去守灵……”
这一桩桩事情,焦头烂额的,尹德实也说不出回护大格格的话……
*
公主别院,正房。
实际上,外头闹了这么一出,已经惊动了淑慧大长公主。
荣宪公主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钮祜禄大格格见了荣宪公主,倒是不卑不亢地说了自己的身份与如今的境遇。
可是听得荣宪公主不舒坦。
淑慧大长公主一辈子经历的沉浮多了,眼下一个小格格闹出的故事,并不放在眼中,劝道:“别气了,一个小孩子,没有必要计较,叫钮祜禄家的人领回去,好好教导就是。”
荣宪公主叹气道:“孙媳妇就是觉得臊得慌,之前老九媳妇半点脸色没露,老九与老十也没说什么。”
虽说这门亲事事情不是她张罗的,是她那个婆婆自己求的,可是这也叫人别扭。
淑慧大长公主道:“那边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多想了。”
这三台吉“亲上加亲”的人选,莫名其妙的换人,也有了缘故。
皇子是那么好冒犯的?
淑慧大长公主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自然晓得自家祖传的小心眼,就不是那种大度的人。
让钮祜禄格格心愿落空,就算对她悔婚的惩戒了,也没有人会盯着一个小姑娘赶尽杀绝。
荣宪公主摇头道:“那孙媳妇也不好当不知道。”
淑慧大长公主道:“两府预备年礼的时候加一份就是了,不必刻意提及此事。”
荣宪公主点点头,却想到了十阿哥与董鄂氏的生辰将至。
或许不用拖到年底,回头叫人预备生辰礼的时候可以丰厚些。
少一时,尹德跟董氏夫妻俩人到了。
荣宪公主想到前天在九皇子府见过的福松阿哥,相貌出色,行事也稳重。
她就犹豫了一下,生出好奇,吩咐那嬷嬷道:“请六舅太太过来说话吧!”
从额驸那边论起来,这两位也是亲舅舅、亲舅母,花厅里关着的,也是表妹。
等到董氏进来,屈膝福礼,荣宪公主就抬手道:“劳烦舅太太跟我说说这大格格跟福松阿哥亲事的前因后果,要不然回头我见了九阿哥、十阿哥还迷迷瞪瞪的。”
董氏是晓得详情的,也知晓本是自家老爷请托的十阿哥,也没有瞒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句实在话,谁也没想到佟家会阖家问罪,佟家当时不大喜欢大格格姐弟,想要往远了发嫁,就跟公府那边透了话……”
“公府那边也巴不得掩了当年的是非,当时除夕祭祖,阿灵阿就直接问起我们老爷大格格的亲事……”
“我们老爷怕公府跟佟家将人胡乱嫁了,才想着跟十爷说一声,十爷就说等到十福晋过门,给大格格找一门好亲事……”
“没过几日,十爷就跟老爷提了福松阿哥……”
“福松阿哥是显祖血脉,还是九阿哥的舅子,又是九阿哥提挈了前程的,我们再没有不满意的……”
“国公夫人得了消息,就过来挑拨,将我们老爷的长史说成是卖侄女的婚事换的……”
“正泰被湖弄住了,写了信给太福晋……”
荣宪公主听着,心里带了鄙视。
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位大格格既是想要攀高枝,也不该放着现成的十阿哥这个姑表哥不攀,惦记上远在巴林的姑表哥。
原来是没攀上。
她不耐烦细打听了,只告戒董氏道:“舅太太要想日子安生,要不将人看住了,要不就是道理说通了,这样横冲直撞的,旁人也没有惯着的道理!”
董氏羞愧道:“奴才一定叫人看紧了。”
这一回一回的,倒是谁都敢找。
再放任下去,说不得回头直接惦记往巴林跑了……
*
乔迁宴过后,舒舒就闲暇下来。
过了孕吐期后,她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惦记的,都是大荤的,一会儿烤鸡翅,一会酱猪爪,还惦记着吃蒜泥白肉、烤鸭。
舒舒自己也无语了。
这个口味随谁了?
九阿哥饮食素澹,自己爱吃肉,也没有吃的这么凶。
有七福晋的前车之鉴,她也尽力在克制,可是整日里抓心挠肺似的,老是惦记各种吃食。
舒舒没有法子,就想着转移注意力,提前预备起礼单来。
十月里,好几个人过生日。
初一是十三阿哥、初三是太后的圣寿节,十一是十阿哥,十三是她自己,三十是四阿哥。
还有小辈,初六那日是直郡王府大格格与三贝勒府大阿哥的生辰。
小辈的生辰简单,就是衣服跟寿面、荷包什么的。
十三阿哥的生辰礼,已经九月底就送进宫了,是四对荷包加一张七力弓。
圣寿节那日,太后早就发话免宴席。
九阿哥就是随大流,早早的进宫,跟着圣驾在宁寿宫外行礼。
至于舒舒这里,压根就没进宫。
之前预备着进了磕头再出来的,结果太后早早的打发白嬷嬷出宫,告诉舒舒不必入宫,等到满三月再入宫。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请客,舒舒大部分时间被长辈们按在炕上坐着的缘故,未满三月,叫人看了不放心。
十阿哥这里,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特别爱的,九阿哥就记得“大金辟邪”,从顺安银楼定了一对金狮子镇纸,打算让十阿哥摆在书房。
要不然的话,想起搬家吉日尹德穿着素服去了十皇子府,九阿哥心里就不自在。
四阿哥那里,九阿哥也叫顺安银楼一并出货了,是一对金狮子犬,这是跟三阿哥学习,想要前事翻篇。
伯夫人陪舒舒闲话,看着她的礼单,也传授些自己的经验。
像康亲王太福晋这样的贵亲,就要送心意,可着太福晋喜欢的东西来。
像郭络罗大舅家那样的新贵人家,就要送体面,最好送内造的物件。
像诸位皇子阿哥这样的人家,参考其他府的例子,做添减就要送实用。
像都统府那边,是至亲骨肉,要送实惠的,可是也要有个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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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来个小侄子,三个孩子,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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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学问(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听得津津有味儿,世事洞明皆学问。
这人情走礼,也是一门学问。
其实,有两条也很关键。
一条是礼尚往来。
不能我送了你,你不送我,那不是人情往来走动的道理。
谁也不是傻子,让人占一回便宜,还能让占第二回。
还有一条,就是从众。
不从众的礼单,少了让人惊讶,多的的话也让人觉得有负担。
就像之前杭州织造金家的礼物似的,比其他人多了五成,这就让人犯滴咕。
还有就是现在,荣宪公主打发人送的生辰礼到了,舒舒也瞧出不对劲来。
除了寿面、寿桃、衣服料子这些常见的,还有一盘珊瑚朝珠。
这珊瑚是正红色,看着富丽堂皇。
凑数没有这样凑的。
虽说是大姑子跟弟媳妇的关系,可是在乔迁宴之前并无私交,寻常的首饰凑数才对,而不是一盘上好的珊瑚朝珠。
等到礼盒上来,伯夫人看了里头的东西,就道:“不像是外头的东西,应该是内造的物件。”
荣宪公主身边的内造物件……
多半是公主的嫁妆里的……
伯夫人道:“这是为了公主别院的事感谢九阿哥?”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那是九阿哥职责所在!”
换了其他人,或许会借口感谢九阿哥,送了重礼攀交情,可是荣宪公主的身份并不需要如此。
她想到了福松的事情,道:“估摸是在京城住了些日子,晓得了先头福松跟钮祜禄家说亲的事。”
伯夫人道:“那就收下,记一笔,回礼的时候也增加些,没有必要占这个便宜,本也不与他们相干。”
钮祜禄大格格既心高,当时不是巴林部,也会有其他理由退亲。
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大家本也没想扭。
舒舒点头,她对这位姑姐的印象还挺好的,是个爽利性子。
等到下个月预备年礼的时候,可以给公主别院那边精心些。
公主别院……
舒舒想起了淑慧大长公主。
等到九阿哥从内务府回头的时候,她就提起此事,道:“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去祭奠太皇太后呢?”
这往返皇陵,也是一番折腾,五百多里,要十来天的时间。
九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过几天要去巡视河工,估计要下月了……”
他看着舒舒,道:“想要出去散散了?应该是不行,这一路走的急呢。”
舒舒摇头道:“没有,是想到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还朝,是为了祭祀太皇太后来的,肯定要跑一趟的。
九阿哥道:“姑祖母应该会提前过去,到时候应该是三哥的差事吧。”
舒舒就提了荣宪公主打发人送的生辰礼之事,道:“让她破费了,那串珊瑚朝珠看着很是不错。”
九阿哥就道:“给了就收着,那也是姐姐呢,回头等她离京,给外甥、外甥女预备两份礼就是。”
荣宪公主出降十来年,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这次没有带回京城。
舒舒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
钮祜禄家,尹德府。
尹德夫妇从公主别院回来,尹德就耷拉着脑袋。
夫妻俩带了仆妇,防备万一,可大格格也算识实务,并没有拉扯,就跟着回来了。
可是这么大的人了,谁能十二时辰守着呢?
真要下一回往巴林跑,那结果不敢想……
董氏果决,到家后立时叫管事去请人,去三房请法喀夫妇,去五房请富保夫妇。
虽说这两家的女儿小,可也有女孩。
真要任由大格格闹腾下去,大家都要受拖累。
少一时,三太太过来了。
倒也并不意外。
法喀已经废了,除了婚丧大事,鲜少在族人前露面。
富保夫妇随后也来了。
尹德亲自迎了进来,看到兄长也是讪讪的。
作为国公之子,同样是庶出,幼年丧父后也相互扶持长大。
这一年来,才疏远了。
富保见他脸色不好看,眼下也青黑,拍了拍他的肩道:“也别太难过了。”
他以为是请他们过来,是说正泰的身后事。
正泰殇亡,不能入钮祜禄家福地,可也要安葬。
正泰名下,还有他之前分的四房产业与生母的陪嫁。
要是给正泰过继嗣子的话,这产业可以封存;否则的话,也要有个安排。
尹德看着兄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等到诸人在客厅坐了,尹德就沉声说了大格格这两回的失礼。
“二十六那天去了十皇子府外,十爷没叫上前,叫人驱散了;后头说要去广化寺陪正泰,就安排了嬷嬷丫头跟着过去,结果今日闯到公主别院去了……”
三太太讥笑道:“一个小姑娘,想要看还看不住?”
尹德叹了口气,道:“三嫂,五哥、五嫂,我也是没有法子了,侄女过来的时候都十二,又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道理也揉开了、掰碎了,可是说不通!”
大格格的处境,哪里好继续折腾?
她没有亲自害死正泰,可是正泰也因她而死。
这个时候她本该安安静静几年,等大家忘了这件事才对,而不是这样上窜下跳。
富保皱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六乐意抚孤,他只有称赞的,可是抚孤抚成这个样子,也是万万没想到。
瓜尔佳氏也是闭口不言。
尹德夫妇的人品行事,都在他们眼中,这几年待姐弟两个,如同亲生的一般无二。
正泰那里,该有的教养管教都不缺,调皮的时候也动手打过,并没有因为是养子就多有顾忌。
大格格这里,因为是小姑娘,来的时候年岁又大了,还真是无法下手管教,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品格。
董氏见大家的反应,也明白了。
都不喜欢大格格,可是也没有人乐意当坏人,不是怕被小姑娘记恨,而是没有必要。
他们夫妻邀请兄嫂过来,本就是做个见证。
眼见着尹德还拿不定主意,董氏就道:“大格格跟我们不亲,我们也没法子教养,那就先送到盛京吧,正泰名下产业,四房的那些给四房的几个兄弟,四嫂嫁妆里的留给大格格,回头大格格出嫁的时候直接做嫁妆……”
旁人也没有异议。
三太太道:“天也渐冷了,别耽搁了,要送就抓紧送吧,别再闹出其他故事来。”
董氏苦笑道:“我也不敢留……”
关于大格格的的处置,大家就有了默契。
大格格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在想着应对之法。
在公主别院时,她不乐意失了体统,老实的跟着叔、婶回来,可是也不是任由他们发作的。
真要闹起来,她也不怕。
她想着各种应对法子。
结果……
早上醒来,她就察觉到不对。
她已经不在家中。
她想要呼叫,可嘴巴里被塞了帕子。
她想要挣扎,手脚都被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一左一右的按着她……
*
舒舒安心养胎,接受伯夫人的主母教育,日子过的惬意。
她压根就不知道钮祜禄家大格格的动静,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不相干的人罢了。
反倒是对新来的典仪张廷瓒,她问了两回,还叫了福松过来道:“这是现成的老师,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这一位在后世名声不显,可是他却有鼎鼎大名的弟弟张廷玉。
那一位可是三朝元老,现在还是个小嫩苗。
可惜的是,对方有一个阁老父亲,不需要人提挈,要不然的话,正可以锦上添花。
福松想了想,道:“我抽空请教,也不好乱了主次。”
皇上选了这么个人下来,是要教导九阿哥规矩的,还是当以九阿哥为主。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点头道:“就是不冲着科举,有这么一位翰林学士在,多请教利大于弊。”
福松应了。
张廷瓒这个典仪,当得很接地气儿。
跟着高衍中挑护军,挑男女人口,还挑小厮。
挑了一圈之后,他察觉出不对劲,私下里问高衍中,道:“高大人,怎么入府执役的都是嬷嬷跟媳妇子?”
不应该还有小女孩么?
高衍中道:“我们旗人的规矩,未婚的小姑奶奶金贵着,除了内务府小选之外,旗下选人,除非是给格格们选近侍或伴当,否则不选女孩。”
张廷瓒觉得这个规矩挺好的,女孩子家就是当以贞静为要。
可是等见到福晋房里的丫头,被当成管事似的使唤,还有直接放出去做掌柜的,他又湖涂了,私下里问高衍中,道:“不是当约束么?”
高衍中笑道:“大人也在内城生活十几年,怎么还不习惯?别说是福晋身边的姑娘,就是福晋出嫁之前,出门也是不用避人的,您上街多转转就见识了,这未婚姑娘行事更自在些……”
张廷瓒是书香门第出身,打小受到的教育与这个截然相反。
他倒是并不迂腐,只是有些不习惯。
高衍中见他并无翰林学士的架子,为人谦和,也是有心交好,私下提点道:“大人只要晓得,这九皇子府是九爷的皇子府,也是九福晋的皇子府就好,皇上降临,九爷都未必会牵马扶鞍;齐大人过来,却是如此……”
张廷瓒听了默默。
不知道皇上晓不晓得这个。
这是谁家的好大儿?
好像有些缺家法管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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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奇怪的面(第二更求月票)
十月初九,圣驾巡永定河,命皇长子、皇四子、皇十三子随驾。
等到圣驾出京,宫里气氛就不同。
连带着内务府,好像都一下子松懈下来。
九阿哥心情也正好,由高衍中出手,小汤山那边的收尾不错,该买的地都买了。
在计划之外,离行宫十来里的地方,还多买了两片林地。
这像是搭头,却是九阿哥专门吩咐的。
是两个成熟的果园,一个种苹果跟大白梨的,一个种核桃、栗子的。
干鲜果都有了。
剩下的,就不着急了。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规划行宫就行了。
两年的时间,足够修的尽善尽美。
“老十后个生辰,十四阿哥惦记过来,到时候要在家里住一晚……”
九阿哥这日回来,就告诉舒舒道。
一个孩子,早先熊些,现在看着也乖了。
舒舒也没有什么厌的,只笑道:“皇上不在,上书房也不用请假了?”
九阿哥摇头道:“他哪敢直接逃课?就是下晌早些出来,次日一早再进宫。”
舒舒点头,道:“那十弟那边摆酒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摆,就是散生日罢了,应该就是家里的人吃顿饭。”
舒舒都没有说旁的,只道:“那我生日,也从此例?”
“嗯!”九阿哥点头道:“嫂子们也会体谅的,想要摆酒,明年再摆。”
两回请客,虽没有请外人,可是他们做主家的,也要全程陪着,耗费精力,并不轻松。
舒舒摇头道:“怪累的,也不爱请客。”
九阿哥想了想上回的抛费,还觉得肉疼,道:“这小崽子的礼,送来送去的,往后咱们家要吃亏了,他们一家家的,都好几个了……”
舒舒听了头疼,道:“太闹了,受不住,咱们家里有一个、两个就行了。”
九阿哥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一个就行,你身体要紧,这生孩子怪吓人的,爷都不敢想。”
平时身上长个火疖子还难受呢,更不要说那么大的肉疙瘩,一点点的长大,最后还要生出来。
舒舒就拉了他的手,道:“要是这一个是小阿哥,那咱们缓几年,等到二十四、五了再要小的;要是个小格格,那也歇两年,调理好身体再要下一个,像大嫂那样一个连着一个,我是不敢的!”
九阿哥的手一紧,瞪了她一眼,道:“赶紧收回去,跟大嫂比什么?也不怕忌讳!”
他轻哼道:“就这一个,要是两个,到时候手心手背的,咱们也偏心了怎么办?”
舒舒也不跟他争辩,只笑着说起今日的消遣,道:“没想到打金挺有意思的,明年生了小的,我也给爷亲手打个小物件……”
随着包衣男女入府执役,皇子府的一切也井然有序起来。
西小院的兆佳格格,也得了一个老供奉做师傅,开始了打金生涯。
就在她住的院子前头,舒舒叫人给预备了一个金银小作坊,除了打金的基本工具,还准备了锻造用的碳炉。
今日天气正好,闲着无事,舒舒就过去转了一圈,一下子也爱上了。
金子软,直接捶打、拉丝很有趣。
九阿哥听了,忙道:“往后不许过去,不干净!”
嗯?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九阿哥道:“金银匠人,寿数多不高,上了年岁容易得肺病,应该是中了金毒的缘故。”
这样一说,舒舒就明白过来。
应该是粉尘入体引发的呼吸系统疾病,或者累积导致的重金属超标引发的肺病。
隔行如隔山,她压根就没有留意过此事。
她捶了九阿哥一下,嗔怪道:“爷既然晓得,怎么不早儿提醒我一句,还关系兆佳格格呢……”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从业十年、二十年的老匠人才会如此,她一个学徒,还不知道有耐心学几天,想这个太长远了。”
这双标的很明显了。
舒舒打算回头跟兆佳格格提醒一下,带个口罩,或是减少在金银工坊的时间。
有爱好是好事,可是身体也是紧要的。
次日,用了早饭,九阿哥去了内务府,舒舒就叫核桃请了兆佳格格过来。
兆佳格格穿着家常衣裳,袖子是特意收窄了的,如此系上围裙就能打金。
见了舒舒,兆佳格格就拿了几个金戒指过来,道:“福晋您看,奴才昨儿压的戒指,用的梅花模子……”
舒舒就接过看了,因为是压的戒指,花色比较统一,分量也相差不多,一个戒指也就一钱左右,适合女孩子佩戴,边缘也打磨过了,看着也是平滑。
舒舒赞道:“不错,可见是有底子了,都能做出小活计。”
兆佳氏抿嘴笑,道:“奴才这几日也在画锞子的花样子,回头画好了,试做出来,您再选样子……”
舒舒见她快活的跟小鸟似的,也不由跟着带了笑,点头道:“好,我等着。”
可是该说的话,叫了人来,还是要说。
她就先问道:“眼见月中了,下月就要预备各处年礼,你家里那边,也会打发人赏东西过去,你家里还剩什么人,有什么要自己准备的没有?”
兆佳氏收了笑,道:“奴才家现在应该是六口人吧,奴才玛法、奴才阿玛、额涅,还有过继来的堂兄,听说大前年就成了亲,去年添了个侄儿……”
家里前些年打发人给她送信,无非是惦记她一年那几两银子。
她憋着气,都没有搭理。
直到去年入了二所,成了皇子后院的格格,她家里才不再念叨着日子紧了,反而凑了一百两银子,托人给她送进来。
兆佳氏也坦然受了。
自己如果不是小选入宫,家里也要给置办嫁妆的。
不过皇子所的事情瞒不过刘嬷嬷,就被刘嬷嬷旁敲侧击,借口安排她比王格格先侍寝,将银子勒索了去。
后来福晋大婚赏了一回。
这两年下来,福晋虽是不让她们去前院,可是日用没有克扣过。
现在她手上也攒了些,初心不变,依旧是不想让他们占便宜。
她想了想,道:“要不奴才自己预备吧,给奴才额涅、阿玛做身衣裳,加一对荷包,也算是尽孝了,他们当初舍得送奴才入宫,就是选择了骨肉生离,不用往前凑合。”
舒舒也由她,道:“之前对金行不懂,也不知道弊端,昨儿去看了一回,发现不单单是烟熏火燎,,这银金捶打起来,也有碎金碎银蹦出来,人在屋子里待久了,容易得喘疾,你玛法既是老匠人,你当晓得这个弊端才是……”
兆佳氏听了,带了紧张,道:“福晋,那个是要经年的老师傅才会不舒坦,奴才还是学徒呢,不用担心那个。”
舒舒安抚道:“我不拦着你,只是你的身体是自己的,你也要学着爱惜,天热的时候还罢了,现在这种气候,带了口罩,遮了口鼻,也安心些,平日里膳房那边,也要碗银耳羹、萝卜汤什么的润肺。”
兆佳氏忙不迭的点头道:“奴才一定爱惜身体,奴才回去就缝口罩。”
旁人不知道口罩是什么,兆佳氏是晓得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二所外头洒扫的太监,都赏了棉帽子、手套跟口罩三件套。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夫妇在包衣跟太监中口碑天差地别的缘故。
在太监眼中,九阿哥夫妇是宫里顶顶体恤人的主子。
平日里也没有如何,可是怜下。
能体恤他们的辛苦。
兆佳氏想到这个,心里更安了几分。
福晋就是这样的人,说的不多,可是做的不少。
这两年来,对她们确实多有包容。
王格格……
本是个比自己聪明的,可到底是想不开……
*
转眼,就是十月十一,十阿哥生辰。
没有设宴,也没有派帖子。
不过按照惯例,各府的寿礼也是早就送过来的。
舒舒这里,也不能真的就送一对孤零零的金狮子,还是预备寿礼,比其他人的寿礼丰厚。
寿面、寿桃就是两样,而后是两身衣服料子、一顶貂皮帽子、一双牛皮靴子,一对荷包。
陪着吃寿面的,也没有旁人,就舒舒跟九阿哥,还有一个跟着九阿哥回来的十四阿哥。
就是今天这面,好像粗细不大一样。
九阿哥与十四阿哥低头看着,兄弟俩不约而同的露出挑剔来。
这两个倒像是同胞兄弟了。
眼见着九阿哥想要唠叨,舒舒就在桌子上掐了他一下。
夫妻有了默契,九阿哥就将话咽了下去。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舒舒则是横了一眼,也都乖乖的了。
倒是十阿哥,没有留意其他人的眉眼官司,只看着十福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道:“福晋辛苦了!”
十福晋摇头道:“不辛苦,我做得欢喜,也乐意给爷做面条。”
十阿哥嘴角翘着,道:“回头你生辰,爷也给你做面……”
十福晋想了想,道:“要不还是银丝面吧,可费事了,和面和得我都迷湖了,添了好几次面跟水……”
十阿哥摇头道:“没事,你能给我做,爷也能给你做,到时候你教爷。”
十福晋点头道:“我教,到时候我再做一遍,不会这么笨了。”
十阿哥笑道:“不笨,多聪明啊,一遍就学会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不一样(第三更贺除夕)
幸好除了面,其他的菜看着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一碗蘑孤炖鸡,跟宫里的不大一样,用了十来种干蘑孤。
十四阿哥第一次晓得蘑孤竟然比肉还好吃,每一次夹出蘑孤,都是不重样的,可是口感很滑,嚼起来比肉还好吃。
还有一道锅包肉,是酸甜口的,又酥又脆的。
还有一道炭炉烤羊肉,里面放了香菜跟辣椒丝儿,混在一块,荤香四溢。
十四阿哥吃的心满意足。
至于十哥……
哼!
好像谁不娶福晋似的!
回头自己跟汗阿玛说一声,一定要给自己找个长的好,还擅长厨艺的,到时候自己请一桌人,也显摆显摆……
*
霸州,冰窖地方。
同十皇子府的生日席面相比,行在饮食要简单的多。
随着圣驾出来的,除了三位皇子,还有工部尚书王鸿续、原河道总督王新命、直隶巡抚李光地等人。
原河道总督王新命也是老臣,康熙三十一年从河道总督任上革职,这次提起来,就是专门负责永定河河工。
今日,圣驾亲临霸州河堤,又亲自查看了三处河口,还在郭家务村南大堤亲用仪器测量,勘测河内淤泥。
从早到晚,奔波了一整日。
晚上也没有去行宫,而是宿营在外。
大家随着圣驾行动,也跟着劳累一天,早已经又饿又乏。
行帐里,康熙正跟几位随臣提及今冬修筑堤坝之事,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侍在旁。
因为河内淤泥高的缘故,现在河水冰冻至堤坝边,要是不加高的话,明春水发,难以堵御。
需增加堤坝,可是不宜取近堤之土,否则成了沟壑,水流沟内,有伤堤坝根基。
此事,需要工部与直隶巡抚衙门协理,几位大臣也恭听圣命。
等到大家恭听了圣训,康熙眼看着时间不早,就示意梁九功传膳。
是用晚点的时间了。
少一时,梁九功带了几个侍卫提了食盒进来。
一人一碗面,两份左面小菜,一道茄鲞,一道腌苏子叶。
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大阿哥看着眼前的面,心里生出几分不足。
御膳房预备的酱料只有红烧牛肉酱,实际上这面条,配香辣牛肉酱更好吃。
四阿哥看着面,眼中也带了可惜。
他也挺喜欢这个面的,可软可硬的,也比较好克化,只是他口味清澹,不爱肉酱的浑浊,更喜欢只放干菜包的,也比较好吃,比较清爽一些。
十三阿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像是有个黑洞,早就饿了,见是自己喜欢吃的,眉眼带了欢喜。
九哥、九嫂那边已经琢磨出好几种味道的酱料,有红烧牛肉、香辣牛肉、卤肉酱、蘑孤酱、酸菜肉丝几种口味。
十三阿哥都喜欢,不挑食。
康熙见几个臣子拘谨,示意大家端了碗快。
吃了一口热汤,他露出惬意来。
自打去年御膳房收录了这道面,他出巡的时候就常叫预备下,很是方便。
同样的道理,将面换成煮好晒干的米,也能在行营做出快粥。
调配好的酱料里有油有盐,味道真不错。
因为吃面,康熙想起了九阿哥,也想起初二那天在九皇子府看到的暖房。
等到用了晚点,大臣们也退下去,他就留下了四阿哥,道:“想过明年开春怎么试种了么?”
四阿哥想了想,道:“九阿哥之前想的分散试种的想法不错,只是儿子想着,不好都在京畿之地,可以在口外牧场与盛京皇庄分别试种……”
康熙若有所思,似透过帐篷看着外头似的,道:“似霸州这种多滩涂河道的,也可以叫人试种,若是功成,百姓也多一裹腹之物。”
因为永定河泛滥的缘故,河道两侧良田少,多少零零散散的淤地。
不是涝,就是旱,并不适合种正经粮食。
四阿哥记下,带了羞愧,道:“是儿子思虑不周……”
康熙看着他道:“自古以来,北方种谷,南方种稻,想要推广新粮种,不是一年两年能功成之事,以不侵占良田为先,否则若有不足,百姓不安。”
四阿哥认真听了,也晓得这涉及民生,不是纸上谈兵之事,郑重道:“儿子领命,前两年只会在各地皇庄试种,等到试种过后,也会遵汗阿玛之命,徐徐推广,不侵良田……”
康熙点头,比较满意。
这个儿子少年时性子有些急躁,可近些年也稳重许多,处理事情也仔细。
他倒是明白为什么初二那天四阿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插手新粮种试种之事,九阿哥实不是让人放心的。
他跟四阿哥道:“幸好有你,要不然老九玩心重,也没有长性,平日里想一出是一出,指不定什么时候没了兴致就撇在脑后。”
四阿哥说了句公道话,道:“九阿哥有仁心,能想起这个,已经是难得,不会轻忽。”
康熙想起那日的“大集”,轻哼道:“什么时候能规规矩矩的,朕也就不操心了。”
十七岁的人了,能跟三、四岁的侄子们玩到一块去,也就是这点出息了。
四阿哥只道:“有能力了,才爱折腾,不过也是因为晓得汗阿玛慈爱,有您在后头兜底,才敢扑腾的这么厉害。”
可是百十万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四阿哥这几日也担心来着。
别看九阿哥现下信誓旦旦的,可是这世上哪能有保准的事呢。
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是个大窟窿。
这次假的亏空,有他们这些兄弟帮衬;可是真要出了真的亏空,他们兄弟的银子也干了,还去哪里扣钱去?
提前在御前打个报备,也是想要帮九阿哥一把。
要是羊绒织场回头真的出了纰漏,也希望汗阿玛念在九阿哥为国为民的功绩上帮一把。
康熙看了他一眼,听出他未尽之意,道:“不务正业,只这一回,真有了亏空,往后就老实在内务府当差补亏空!”
他说的是内库那五十万两,四阿哥以为是大家的欠债,斟酌着说道:“左右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也没人催他还债,试试就试试,万一功成,以后也可以委以重任。”
康熙看了他一眼,还真是挺有哥哥的样子,能看到九阿哥的长处,也能对九阿哥的短处包容一二……
*
京城,九皇子府,前院客房。
九阿哥不想做好哥哥了!
弟弟太磨牙!
絮叨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羡慕老十三,汗阿玛也答应了下回给你派差事!”
九阿哥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他仔细地打量十四阿哥两眼,道:“你还是爷的十四弟么?不会是被什么老东西抢了壳子吧,怎么这么健忘?”
十四阿哥忙道:“九哥说什么了,大晚上的,不兴吓人的!”
他的胆子不大,尤其是去年冬天接连吓了两回后,怕黑怕鬼怪。
九阿哥伸出手来,点着手指头,道:“那你自己想想,今儿你念叨几回了?在上书房门口念叨一回,出了地安门又念叨一回,吃饭之前跟老十念叨一回,现在这个已经是第四回了!”
听得人都要烦死了。
十四阿哥眼神有些飘,道:“这么老些回了?弟弟都没察觉,哎,就是话赶话想到这个了!”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羡慕十三阿哥就羡慕呗,谁还笑话你不成?”
十四阿哥听了,脸就挤成一团,不平道:“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跟十三‘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怎么出巡只带了十三,不想着带我?”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十三都十四岁了,当大人使,带着能给大哥搭把手,也跟着学习安排防务,带你做什么?每天里汗阿玛着急忙慌的巡视永定河,回头还要哄孩子?”
“九哥……”
十四阿哥不干了,道:“我怎么就是孩子了?前头的几个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跑腿办差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也晓得那是前头的哥哥们?你都排到十四了,还想要跟前头的哥哥们比,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前头的哥哥们落地时,宫里没有立下皇子,只要立下了,就是大宝贝,都是汗阿玛亲自看顾的,要么送到外头养,要么就是太后跟妃母们养,金贵着呢,从爷开始,就是散养了,不缺儿子了呗!”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道:“可是之前汗阿玛也宠我啊,当时待我比十三还宠,怎么说变就变了?”
跟着南巡一回,又北巡一回,十四阿哥不是没发现这区别,可是爱面子,也不好跟旁人提,今儿实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九阿哥见他眼圈都红了,晓得说狠了,道:“想多了,爷瞧着汗阿玛待你们俩没有太大区别,都当幼子待的,没将你们当大孩子,所以跟对哥哥们不一样,等你们出了上书房就好了……”
十四阿哥闷闷道:“可是现在有了十五跟十六,还有十八阿哥,我跟十三早不是幼子了……”
旁人只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生母出身低微,是无足轻重的小皇子,可是十四阿哥知道,不是的。
汗阿玛也当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是幼子了……
*
陪家人过除夕去了,今天先到这里,提前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兔年行大运,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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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双喜(第一更求月票)
十四阿哥这样子,九阿哥觉得没眼看。
要是自己跟老十也像他这样不平,那不得将自己憋屈死了。
果然,弟弟都是讨债的。
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内院陪福晋去了。
十四阿哥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道:“九哥别走!”
九阿哥见他这么怂,嫌弃道:“都多大了,有什么好怕的?等你成丁了,还要嬷嬷值夜不成?”
“可那时候不是有弟弟福晋了么?”
十四阿哥顺嘴说着,随后反应过来,忙摇头道:“弟弟没害怕,就是不习惯,这屋子生,方才九哥还提什么壳子什么的,怪吓人的……”
九阿哥也不跟他歪缠,道:“行了,那你睡吧,我不走!”
十四阿哥立时笑了,道:“那九哥您睡哪儿?”
九阿哥道:“我在南炕,省得被你呼噜闹醒了……”
十四阿哥都囔道:“我才不打呼噜呢!”
絮絮叨叨的,到底睡着了。
九阿哥就蹑手蹑脚地出来。
十四阿哥的谙达太监还没歇下,见状迎了过来。
九阿哥就打着哈欠吩咐,道:“进去给阿哥值夜吧,省得惊了。”
谙达太监轻声应了。
九阿哥就离了客院,回正房去了。
舒舒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这个时候还精神着。
她想了烧蓝之事,这些日子忙忙慌慌的,都忘了问九阿哥后续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进来的,见她还不睡,先是欢喜,随后嗔怪道:“这要三更了,还等爷做什么?爷还能在外头留宿不成?”
舒舒:“……”
这么晚了么?
还真没有留意。
之前伯娘跟齐嬷嬷都在,她兴致勃勃地跟两人提及小汤山的温泉庄子。
明年春天开始动工,明年冬天就能过去泡温泉了。
到时候肚子里的也生出来了,想想都叫人期待。
齐嬷嬷听了,欲言又止,很想要告诉她,小孩子半岁的时候还小呢,离不得额涅,怕是拖着她离不开身。
可是见舒舒兴致正高,她没有扫兴。
伯夫人却觉得舒舒计划的不错,等她生完孩子,就是要好好调理调理身体。
等到入更后了,两人离开,舒舒则跟小椿说起府中人事,让她多留心当差的妇人、嬷嬷。
挑猪看圈。
父母行事稳当的人家,儿女的教养错不了。
至于敕命,并不着急。
与其往世官人家去挑子弟,让人家不情不愿的,还不如在寻常人家挑子弟,回头人才出色,提拔起来就是,左右府里也缺人手。
小椿道:“都是奴婢的玩笑话,只要不离了福晋,怎么都行。”
这话不是虚的。
身边这几个小字辈的丫头,都是从舒舒五、六岁就跟在身边的,一起长大,相伴了十来年。
主仆几个提及小时候,少不得也扯了半天闲话。
所以舒舒压根就没等九阿哥,反而带了几分小快活。
即便是夫妻之间,也需要保持距离。
舒舒自不会跟九阿哥说这些,岔开话道:“这样留十四弟一个人行么?”
九阿哥撇嘴道:“白长大个子,还跟孩似的,让他的首领太监值夜了。”
舒舒想了想十四阿哥现在的身量,就比自己矮一拳头,确实有些大人的模样,还没有到变音期,不过也不远了,声音已经有些变化:“宫里的孩子,懂事不懂事的,说早也早,说晚也晚。”
早的是长了满身的心眼子,见识比寻常孩子多;晚的是行动起居都是一堆人服侍,自立性差了些。
九阿哥摆出虎爸的架势来,道:“都是汗阿玛惯的!往后咱们家的小阿哥,可不能这样惯着,没个男子汉的架势!”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想起他跟十四阿哥吃饭时的情景,那挑食的神态一样一样的。
九阿哥被她笑得心里发痒,拉着她的手揉搓着,哑着嗓子道:“还有半个月,爷要憋死了,好舒舒,心疼心疼爷吧……”
这个肉麻劲儿……
舒舒觉得自己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九阿哥却黏上了,不肯撒手。
舒舒想要装个懵懂来着,结果九阿哥已经低声:“就跟去年腊月时似的……”
当时两人守孝,怕不小心怀孕,就换了科目学习。
……
*
次日,九阿哥神清气爽。
十四阿哥则满脸哀怨,恶狠狠地咬着肉包子,跟舒舒告状道:“九嫂,九哥不义气,说是陪我睡的,半夜跑了!”
舒舒点头道:“是不对,十四弟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这样?”
结果折腾的自己好辛苦,一点儿也不体恤自己。
十四阿哥得了支持,气鼓鼓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还当自己孩子呢?再这样,没下回啊!”
十四阿哥立时老实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整日里上课、上课、上课的,日子乏味,他也想要偶尔出来散散心。
去年的时候,他好声好气地求过四哥两回,都被拒绝了。
哼!
好像自己没有其他哥哥似的。
这不是有九哥么?
等到吃了早膳,兄弟俩就出府去了。
一个上学、一个上衙门。
舒舒昨晚吩咐膳房预备了两盒子吃食,都是肉干、肉脯什么的零嘴儿。
不知道十四阿哥往后挂大将军王的时候是什么样,算算时间那要二十年后,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下依旧是小屁孩一个……
*
永定河就在京畿,圣驾出巡所在,也是距离京城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因此,舒舒生日过去没几日,圣驾就回銮了。
这期间,又薨了一个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李天馥十月十五病故于京城宅邸,享年六十五岁。
这一位阁臣,倒不是急症,今年七月就病了。
圣驾当时在塞外,得了消息也派遣内阁学士带着御医去探视赐药,回京后也多次问起李天馥病情,亲自过问脉桉。
能想到法子都想了,也就是在熬日子,如今没熬过去。
九阿哥回来,跟舒舒提起此事,道:“老师那边的贺礼可以预备起来了,还有张家那份,看在张大人面上,也要预备一份。”
早在九月,大学士阿兰泰薨时,夫妻说过此事,就是马齐入阁之喜。
没想到居然拖到现在。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爷怎么觉得,汗阿玛就是等李天馥薨呢。”
舒舒也觉得像,通常封了阁臣,就不怎么动地方了。
李大学士病了小半年,脉桉已经在御前。
不过李大学士没有阿兰泰的体面,皇上并没有辍朝一日,以寄哀思。
皇子府岁月静好。
舒舒被九阿哥整日里念叨着,也开始算着什么时候满三月。
等到下旬,就应该应足足三月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开始适应了,没有那么嗜睡了,胃口跟过山车似的,从害口到馋口,到现在恢复平静。
就是这肚子不对劲!
居然微微凸起!
舒舒没有生过,可是也晓得不应该是如此的,总要四月才开始显怀。
自己才三个月?
她刚开始怀疑自己吃胖了,毕竟这大半月,一日五餐,还吃了不少肉,可是手感不对。
肚子上不是脂肪那种宣软,里头硬邦邦的。
她有了猜测,一时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担心。
齐嬷嬷也发现了,还当她胖了,很是担心,私下里叮嘱小棠,是不是改改食谱,不能将孩子养得太大。
伯夫人却是记得弟媳妇当年也有一次怀孕如此。
因此,这一日姜太医请平安脉时,伯夫人就过来,盯着太医。
姜太医这一上手就察觉出不对来,跟之前的脉像不同,越发滑而有力。
舒舒穿着宽松衣裳,看着脸色很好。
姜太医犹豫了一下,道:“请福晋左手脉。”
舒舒就换了左手。
核桃将丝帕盖了,姜太医伸搭上脉。
这一上手,就很明显了,左手亦是滑脉。
姜太医放下手,贺喜道:“恭喜福晋,瞧着脉像,应该是双胎。”
舒舒摸着肚子,也不知该不该欢喜。
这个时候的双胎……
她觉得自己并不伟大,对于肚子里孩子感觉也很微妙,还是更爱惜自己一些……
伯夫人在旁,也悬心,可是当着舒舒的面也不好直接问,怕问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吓到她。
姜太医见状,抚摸着胡子,声音平静,对伯夫人道:“福晋身体康健,双胎辛苦些,可是产关好过……”
同时孕育两个胎儿,通常不会足月,会要提前生产,胎儿也比单胎小。
只有因为双胎使得胞宫辛苦,更容易引起产后崩漏之事,他也隐下没说。
还不到说的时候。
伯夫人听了,松了一口气。
舒舒也反应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对于女人来说,最危险的就是第一次生产。
福松的生母,小松的生母,都是生头胎的时候没的。
那这双胞胎,应该不全是坏事……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匆匆回来。
他当然记得今天是自己福晋请平安脉的日子,可是乾清宫传召,将他、赫奕、哈尔雅图都传召过去了,就是为了太子东巡之事。
关于毓庆宫,九阿哥是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康熙见状,就指了赫奕负责此事。
出了乾清宫,九阿哥就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个,还用专门指么?
御前不过问的话,也是赫奕负责毓庆宫与太子的相关事宜……
*
小九祝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安康!
第七百五十七章 福佑(第二更求月票)
听说舒舒怀的是双胎,九阿哥跟舒舒的反应差不多,不喜反惊。
“好好的,怎么就两个了?”
九阿哥忍不住高声,带了焦急道:“就那么大的肚子,装一个孩子都费劲,两个得坠成什么样?谁受得了?”
姜太医忙安抚道:“这是积善之庆,福佑所及……”
九阿哥搀着舒舒的胳膊,不去听姜太医的絮叨,看着她的脸,关切道:“坐着累不累,压着腰疼不疼?”
他心里已经后悔了,顿足道:“都是爷不好,不该贪心的!”
诸人:“……”
倒是舒舒,跟他当了一年半夫妻,有些明白九阿哥的脑思路,笑道:“碰巧罢了,不相干。”
九阿哥后悔之余,就后怕起来,道:“幸好第一拨只让人挖了两丛竹子,要是四丛、五丛的……”
舒舒实在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说胡话。
自己是猪么?
还四个、五个的?!
伯夫人与姜太医这才明白过来,说的是竹子。
伯夫人想到了后来又移栽了好几丛,若是应在子嗣上,还真是繁茂之势。
都说女儿肖母,那样的话似乎也不叫人意外,只是接连产育之苦,伯夫人没有经过,却是也从头看到尾。
舒舒额涅要不是后来调理的好,生小七后做了双月子尽心调补,还不知什么样。
伯夫人心里记下,等到这一胎生完,要劝舒舒避孕,总要养个两、三年,再要下一胎。
像舒舒额涅那样,九年生育五次,实在太密了。
现下舒舒身孕满三个月了,对外不用瞒着了。
九阿哥待不住,眼见着舒舒还好,立时往宫里去了。
除了报喜,就是请旨,想留姜太医在皇子府当值,而不像现在这样每旬请两次平安脉。
这可是三个宝贝疙瘩,再金贵也是应当的。
要是福晋有个闪失,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舒舒则是想起好久没往宫里请安。
之前她生辰,太后跟宜妃都打发人出来,她之前想着满三个月入宫谢恩的。
现下她查出双胎,只能更加小心的养胎,倒是不好跟着嫂子们入宫请安,否则倒是让长辈们牵挂。
不过也可以报喜了。
她就打发人去了五贝勒府见五福晋,提及此事,想要请五福晋明天入宫的时候,带自己这边的人同去。
明天是十月二十五,皇子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
五福晋得了消息,没有耽搁,亲自过来了一趟。
不是为了带人入宫请安之事,是听说她怀了双胎之事,有些不放心。
舒舒又变成刚查出身孕的状态,被当成了娇娃娃。
大家恨不得睁大眼睛盯着她,生怕她累了。
舒舒百无聊赖,听说五福晋过来,欢喜的不行,就想要出迎,被大家劝下了。
五福晋进来,就见到满脸无奈的舒舒。
“这是怎么了?”
五福晋带了关切问道。
舒舒幽怨地看了伯夫人跟齐嬷嬷一眼。
或许这世上最恐怖之事就是未知。
真要经历过生产之人,说不得就将怀孕视若寻常了。
这两位长辈都没有经历过产育,当成了天大的事了。
伯夫人在旁解释道:“非要亲自去迎福晋,被我们拦了,不乐意了……”
五福晋也带了不赞成,看着舒舒道:“这个时候不好随心,别说是我本不是外客,就算换了生客,也用不到你出迎。”
舒舒笑道:“也是想要透透气,总不能一天尽闷在屋子里。”
五福晋就道:“那也当中午,外头暖和时候出去熘达,现在都起风了……”
小妯里说话,伯夫人就先回宁安堂了,齐嬷嬷也回了后罩房。
舒舒拉着五福晋道:“又要麻烦五嫂,今天太医诊出双胎来,我们爷着急忙慌地往宫里去了,我怕娘娘跟皇祖母听到一句、两句的跟着担心,就想着叫嬷嬷过去代我请安。”
五福晋道:“不用客气,是该禀告一声,长辈们也安心。”
五福晋这里是人情,宫里还要做报备,舒舒又打发周松拿了九阿哥的帖子跑一趟侍卫处。
舒舒眼见着五福晋的关切真心实意,也比较体谅她处境,小声道:“我们爷先头还后怕呢,幸好从红螺寺挪的竹子是两丛,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也是巧了,谁想到会是双生呢……”
五福晋听了,笑道:“可见是吉兆,正好应在这里。”
舒舒就道:“现下想想,当时我们去上香前,我们爷可虔诚了,斋戒了小半月……”
实际上并没有。
只是舒舒想起一个说辞,夫妻黏在一起的不容易怀上,反倒是那种探亲式的亲密更容易怀孕。
这其中有一定的科学解释。
舒舒不好直接说大伯子的房事,就旁敲侧击。
五福晋心神领会,霞飞双颊,岔开话道:“真要快些去红螺寺了,要不然这竹子怕是都要抢不到……”
宗室里缺儿子,大有其人。
旁人不用太在意,可是庄亲王却是身份高、辈分也高,得了消息,肯定要求子的。
舒舒听了,忙道:“这灵不灵的,也要分人,庄亲王许就是宜女之相。”
庄亲王比康熙还年长几岁,今年已经整五十了,求了三十多年子,府中妾室都是按照宜男之相来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只添了两个庶女。
舒舒是怕庄亲王那边求子不成,破了红螺寺的求子神话。
五福晋笑容很平和,拍了拍舒舒的手,道:“这世上,儿女缘分说不清,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迟,我们府里有了弘升,与我也是好事……”
要是没有弘升的话,她还三年没有动静,那不知道后头要赐下几茬格格了。
皇太后再慈爱,疼爱的还是五阿哥,不会坐视五贝勒府没有儿子。
舒舒很喜欢五福晋的豁达。
本来就是如此,她们的身份,有亲生子是好事,没有亲生子,就要想开些。
有的时候没人为难,是自己为难自己……
*
乾清宫外。
九阿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荣宪公主入宫了,此刻正在陛见。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日子,荣宪公主这次入宫,这说的应该是大长公主出行之事。
大长公主想要去皇陵,这往返也是六百里。
要是缓行的话,单程就要小十天。
腊月里天寒地冻,不好赶路,那应该就是十一月底之前往返,最迟下月初就要出发了。
从九月到十月,一个阿兰泰,一个李天馥,都是九阿哥认识的人,而且比大长公主还要年轻几岁。
九阿哥心里闷闷的,也带了几分庆幸。
幸好是不大熟的亲戚老了……
要是换成自家汗阿玛跟自己娘娘,他都不敢想……
他正在发怔,梁九功出来了,道:“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好奇道:“二姐出来了?”
他怎么没见着人?
梁九功道:“二公主还在。”
九阿哥点头,跟着梁九功进来。
康熙穿着簇新的宝蓝色常服,跟平日里穿戴不大一样,衣服上绣了万字纹,看着比平时的精致宽松。
荣宪公主赐了椅子,正侧着身,父女俩说着话。
见九阿哥进来,荣宪公主颔首点头。
有这位长姐在,九阿哥乖巧许多,老老实实地给康熙与公主见了礼。
康熙见他假模假式的,有些诧异,道:“怎么又来了?”
不是下午的时候刚召见过么?
九阿哥就道:“儿子给汗阿玛报喜来了,今天姜太医过去给儿子福晋请平安脉,结果诊出是双胎!”
康熙听了,果然欢喜,道:“确定了,真是双胎?”
自古以来,皇家都不乏双胎,被称为积善所至,是“双诞之祥”。
前朝皇明藩室,双生之喜,常见之于记载。
倒是大清宗室,至今只有一例双生之喜,发生在安亲王府,是安和亲王与三继福晋赫舍里氏于康熙九年生了龙凤胎,即王十八子蕴端与王十九女县主。
九阿哥点头道:“确实是双胎,儿子心里没底,除了来报喜,还想要跟汗阿玛请个旨,儿子福晋生产之前,想要留姜太医在府上夜值。”
康熙听了,也带了郑重,道:“是该小心些,除了姜太医之外,可再择一人,去皇子府轮班。”
现在后宫没有宫妃产育,也不需要擅妇科的太医盯着。
九阿哥欢喜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就放心了,要不然真是悬着心。”
为什么双胎金贵?
那是因为许多怀了双胎的妇人,生不下双胎,或是母子皆亡,或是勉强生下来,只能站下一个。
那样的话,不单不是吉兆,还是遗憾了。
荣宪公主在旁听了,见九阿哥担心,安慰道:“弟妹出身将门,身子看着也结实,指定母子平安,九弟不用担心。”
九阿哥叹气道:“弟弟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关心则乱,不到福晋平安生产不敢放心!”
说到这里,他口气带了抱怨,道:“都是不孝子,就不知道一个个的来?”
康熙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真心这样想的,也是无语。
整日里杞人忧天,瞎担心。
董鄂氏的生母生到四十几岁,还母子平安呢,董鄂氏这么年轻,十力弓都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延寿丸(第三更求月票)
听完九阿哥报喜,康熙说了传他进来的缘由。
“新达礼年初吃的方子是什么?”
关于二等伯新达礼之事,颇为传奇,还牵扯出来一块星铁。
九阿哥只晓得那块星铁被人送到景山了,不知道圣驾南巡回来后,已经吩咐人送到南苑行宫了。
景山后殿则是病了两个太监,坏了肺,如今就是生熬着罢了。
御医诊断新达礼可以预备后事,结果因为用了乐家的成药,硬是多撑了两个月,到了四月才薨。
康熙对此事印象深刻。
现在知晓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他就想到了乐家的那个成药。
九阿哥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就叫什么延寿丸,主药用的人参、杜仲、菟丝子什么的。”
如今乐家人都在太医院了,想试什么成方叫他试做就是。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吩咐乐家那边,按照新达礼的方子,试做成药,先做两个月的量。”
九阿哥看了荣宪公主一眼,点头应了。
康熙道:“要尽快,大长公主下月初出发去皇陵。”
九阿哥点头,那就只有五天半了。
荣宪公主道:“劳烦阿哥了。”
九阿哥摇头,道:“都是弟弟分内之事,您不用客气……”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如果姑祖母身体有恙,那不是当好好调理么?正好休养一冬,明年开春再去祭祀也不迟。”
上了年岁的人,就要好好养着,这寒冬腊月也不是赶路的时候。
荣宪公主苦笑道:“祖母现下夜不能寐,精血损耗,不敢太耽搁……”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是九阿哥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等到姐弟从乾清宫出来,荣宪公主就道:“前些日子尹德那个侄女闯到公主别院了,我才晓得这丫头其中还牵扯到你福晋那边。”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这些勋贵大族的子弟傲慢着呢,当初佟家那个舜安颜在宫里也很是不成样子,皇子皇女都论嫡庶,觉得不如他这国舅府的长子嫡孙金贵,钮祜禄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姐不必搭理他们,不识抬举不抬举就是,老十早后悔搭理他们了!”
荣宪公主点头道:“听说那丫头送到盛京了,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九阿哥懒得提钮祜禄家的人,还有一个阿灵阿府上的大格格呢,也是个讨厌鬼。
他看着荣宪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眼,道:“二姐下月初也去皇陵吧?”
荣宪公主点头。
她这次能跟着还朝,主要任务就是服侍大长公主,自然要跟着照顾。
九阿哥道:“现在天干物燥的,回头弟弟打发人收拾两盒面霜,二姐试试,润润的,冬天用着正合适。”
荣宪公主:“……”
话题怎么拐到这里?
这不应该是姐妹之间的对话么?
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弟弟,不是妹妹!
九阿哥又看了眼荣宪公主的手,道:“还有手霜,二姐也用些,也不年轻了,别过几年看着比我们娘娘年岁都大了!”
荣宪公主气笑了,轻哼道:“你一个爷们,整日里留心这个做什么,寒碜不寒碜?”
九阿哥得意道:“人皆有爱美之心,寒碜什么?外头谁不晓得我珍爱福晋,待我们娘娘也孝顺。”
荣宪公主道:“那你珍爱你福晋去,我不用你操心!”
九阿哥挑眉道:“换了旁人,我也不稀罕说啊,这不是亲二姐么?”
荣宪公主懒得与他计较,道:“还没恭喜呢,这是吉兆,别老想那些没用的,这几天我也不折腾了,等我奉了祖母回来,再去给弟妹道喜。”
九阿哥点头道:“不着急,现下离得近,您得空了抬脚就能过来,不过您不用再操心预备贺礼,前些天那盘珊瑚朝珠我福晋都收着烫手呢,寻思回头给外甥、外甥女预备份见面礼;您要是再折腾别的,我们这见面礼也得跟着往上加……”
荣宪公主都被说笑了,道:“那不是正好,我还能占便宜!”
九阿哥忙道:“不好,不好,二姐您可掂量着点儿,别显得小气,不像是二姐,倒像是三哥了!”
荣宪公主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道:“没大没小的,哥哥、姐姐也是你说嘴的?”
九阿哥避开道:“真是的,听不得实在话,那也是弟弟的亲三哥,有个小气的毛病能如何,做弟弟的只能忍了呗!”
这话老气横秋的,荣宪公主摆手道:“行了,别皮了,我去趟钟粹宫就出宫去了。”
九阿哥就道:“那您走好,弟弟这就找乐凤鸣去。”
荣宪公主带了从人,鸟鸟地离开。
九阿哥看了太医值房一眼,示意何玉柱过去问问。
果不其然,乐凤鸣今日不当值,要不然乾清宫直接传口谕就是。
现在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九阿哥出宫后,就带了人直接去了南城,到了乐凤鸣家。
乐凤鸣得了消息,带了恭敬,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九阿哥没有进去,翻身下马,说了延寿丸之事,而后道:“听说你想要开铺子卖成药,要是这个差事办好了,回头你开铺子,爷入一股!”
这不是要侵占乐家生意,而是京城居、大不易,还有就是同行是冤家。
乐家成药的招牌想要打响,不单单是药方子重要,还要找到靠山,要不然这买卖也不长久。
乐凤鸣带了感激道:“多谢九爷提挈,小臣一定尽心尽力。”
九阿哥点头道:“那就好,等忙完了这个差事,你去爷府上请安。”
是药三分毒。
现在也不敢给舒舒胡乱吃药,不过可以预备些产后调理的方子,要是能有药膳就更好了。
乐凤鸣恭敬应了。
九阿哥就摆摆手,道:“行了,爷回去了。”
在路过前门大街的时候,九阿哥勒马慢行,看了眼自己的两个铺子。
一间是十阿哥过的那个,半年前开了酒楼,因为菜谱好的缘故,很快就在前门大街的酒楼中占了一席之地。
今年立秋以后,加了火锅,还有秘制的香辣火锅调料。
如今没到跟前,就能闻到霸道的香味儿,生意爆火,也是意料之中。
一间是八阿哥府赔偿的那个,改成了饽饽铺子,入冬后婚丧嫁娶多,定喜饼饽饽席的也多,也是生意兴旺的时候。
民以食为天。
虽说看着都是小钱,可是这细水长流的,积沙成丘,进账也不少。
九阿哥看着,心满意足。
不说别的,只年礼中的饽饽匣子,都是现成的,比较方便。
赶着关城门的点儿,九阿哥进了城,回到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将酉正。
早已经黑透了。
正房里灯火通明。
舒舒还没有用晚点,等着都有些担心了。
见了九阿哥完完整整的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九阿哥见状,愧疚道:“爷临时出城一趟,忘了打发人先回来说一声了。”
舒舒摇头道:“是我想多了,爷是去见亲阿玛,又不是旁人。”
九阿哥道:“以后不用担心这个,爷晓得那是汗阿玛,御前应答不会口无遮拦的。”
“嗯!”舒舒摸着肚子,点头道:“就算皇上真要管教爷,肯定也是因为爷有需要管教的地方,那也不是坏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发作。”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这记得这一条,往后爷要是管教小崽子,也是他有需要管教的地方,你可不能拦着。”
这想的可够长远了。
舒舒笑道:“嗯,记下,往后爷教育孩子,我不插手。”
九阿哥道:“那就好,爷就担心你跟德妃母似的,太护犊子,那样孩子都惯坏了,要是像十四那么皮,爷得一天打三回!”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还真是乌鸦看不见自己黑。
就之前九阿哥那猖狂傲慢的德行,估计康熙也想要一天打三回。
这是一个缺爱的,瞧着那样子,也有跟孩子争宠的意思。
舒舒也不想将来父子关系紧张,少不得哄道:“我跟爷是夫妻,咱们是最亲近,孩子要立住,往后放出去过自己的日子,我可懒得掺和。”
九阿哥颔首道:“就是,就是,看咱们娘娘日子多顺心,什么心也不操。”
不早了,等到九阿哥简单梳洗,晚点就摆了上来。
这些日子吃肉吃多了,舒舒又开始惦记吃菜。
主要也会隐隐地担心,怕孩子养得太大,她自己受不了。
一盘麻酱小白菜、一盘糖醋萝卜缨子,一份鸡肉丸,一份京酱肉丝,一碗鸡蛋菠菜汤。
给九阿哥预备的主食是牛奶小馒头,舒舒自己的,就免了主食。
九阿哥见状,担心道:“会不会太素了,能吃饱么?”
舒舒道:“下晌的时候吃了一碗鸡蛋糕,还不饿。”
九阿哥这才放心,夫妻俩吃了晚点。
之前早就盼着三个月,可因为出了意外状况,两人也不敢胡闹了。
九阿哥抱着舒舒,可怜兮兮道:“没事,都以你的身体为要,爷前头素了十几年,也过来了……”
舒舒听了,怪不落忍的,道:“既是姜太医往后在这里夜值,那爷也私下问问,看看碍不碍的……”
*
昨天熬夜,今天没精神,要早睡了,过了这几天再不定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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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长子(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居然带了腼腆,道:“今天诊出双胎来,爷就跟着问房事儿,好像爷多牲口似的,缓缓再问……”
舒舒闷笑,能忍就行。
九阿哥想起淑慧大长公主之事,道:“汗阿玛叫预备延寿丸,可见是不大好了。”
延寿丸里主要是人参,并不适合老弱病患服用,容易虚不受补。
要吃这个药的时候,也就是硬撑着了,死马当活马医。
舒舒听了,也是唏嘘。
大长公主抵京一个半月,之前不冷不热的,实际上才最适合出门,可是一直拖到现在,应该就是在休养。
毕竟前头从巴林部到口外、从口外到京城,路程都不近,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也是极辛苦之事。
“皇上既吩咐爷,爷就精心吧……”舒舒道。
即便不提亲缘,每一位抚蒙的宗女也都值得敬重。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爷已经跟乐凤鸣说好了。”
说到这里,他说起自己前门大街的两个铺子,道:“生意都不错,是不是在内城也可以开?”
舒舒想到自己内城的铺子,还有几处之前是赁出去的,等到期满也可以收回来,到时候开酒楼跟饽饽铺子都行。
倒是之前太子妃送的地安门的铺子,现下还空着。
她就道:“地安门那个,之前是绸缎庄,改成饽饽铺子也好。”
之前那是太子贴补给李格格的私产,转过来之前是李格格的娘家人接手,用的就是江南过来的料子。
这其中,还有三大织造的干系。
太子的宠妾可以那样经营,舒舒跟九阿哥却不适合那样经营。
舒舒就道:“虽说绸缎利润更丰厚,可是爷管着内务府,咱们经营就有损公肥私之嫌,还是别占这个便宜了,改了饽饽铺子省心,往后府里用饽饽席也方便,不用叫人去南城取。”
后世归拢出来的所谓“满汉全席”中的满席,实际上就是饽饽、干果席。
旗人饮食中,各种婚丧嫁娶,人情走礼都少不得饽饽席。
舒舒家的饽饽铺子,之所以能迅速在南城立住脚,就是花样丰富,还有就是高中档为主,用的统一定制的饽饽匣子,看着很精美,送人体面。
要是自己吃的话,也有几样物美价廉的,寻常人家也可以买来解解馋的。
九阿哥带了轻蔑道:“这还是太子呢,自己直接跟织造衙门要银子不说,还纵容格格占便宜,御史眼睛都瞎了吗?”
舒舒没有接话。
那是御史,不是傻缺。
内务府是皇帝的内务府,太子占便宜也没有伸手到国库去,谁想不开去盯着这个?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在腹诽那些御史白担了个名儿?”
舒舒摇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前朝跟内务府不搭界。”
九阿哥眼睛眯了眯,道:“不行,这没有监看,谁晓得会如何,毓庆宫可是习惯了直接伸手拿的,到时候别成了烂账!”
早在南巡的时候,他就想过在内务府加几个御史缺,那样的话对内务府那些孙子也能起到监管作用。
现在看来,下头的蛀虫不可怕,毓庆宫那边的习惯可不大好。
那又是自家汗阿玛最宝贝的太子爷,就算回头正要清算,太子未必会担什么干系,自己说不得就是那个背锅的。
九阿哥晓得自己在御前的斤两,别说是一个他,就是两个、三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太子。
他也不稀罕比!
他带了坏笑道:“爷明天就找老哈去,回头给内务府添个御史衙门,他正走背字儿呢,应该乐意张罗此事。”
内务府总管哈雅尔图,是由督察院左都御史兼任内务府总管。
上半年的时候,他被理藩院弹劾了。
翁牛特贝勒厄尔德布鄂齐尔、公奇塔特等,隐匿盗马贼犯,应照例正法。
哈雅尔图察审不实,判令贝勒与公免死。
官司打到御前,哈雅尔图得了处置,降五级调用,左都御史也丢了,兵部侍郎马尔汉升左都御史。
不过下半年,兵部尚书出缺,马尔汉升兵部尚书,哈雅尔图才重新回到左都御史位上,不过依旧兼着内务府总管。
关于这些公务,舒舒并不直接插嘴,省得九阿哥在外头说露馅了,就岔开话道:“太子现在才准备东巡,那要年底才回来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路上往返就一个月,也不能到了就返回啊,途中还要去行围!”
提及这个,他又酸了,道:“爷也憋了半年了,汗阿玛怎么不想着让爷也出去透透气?放在心尖子上的,到底不同。”
舒舒道:“只太子一人东巡么,其他皇子阿哥或宗室亲王、郡王没有扈从?”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真没听说,应该是年底各衙门差事忙,大家都不得空吧!”
舒舒没有发表意见。
或许康熙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经在有意无意地隔绝太子跟宗室的关系。
大清的宗室,可都是实权王公,手下有左领人口,入朝监管六部九卿衙门政务。
太子与这些人隔绝,就没有臂援。
对朝廷来说,索额图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对太子来说,还真是不可或缺之人。
正是因为有索额图在外联络,将姻亲故旧联系起来,才有了“太子党”。
如今索额图已经没了,这“太子党”即便依旧存在,可是威势也大打折扣。
眼见着九阿哥脸上羡慕嫉妒的,神色很是复杂。
舒舒打趣道:“爷要是想出去透风,大长公主就要出行,不是正好?”
九阿哥听了,有些神思恍忽。
舒舒见状,很是意外了。
九阿哥竟然真想要出行?!
自打搬到宫外来,他不是很惦记自己么?
平日里在内务府衙门,也是能早回来就早回来……
皇陵……
王爷陵……
殇了没有封爵,也没有修陵的十一阿哥,就随葬在王爷陵……
舒舒心中一软,道:“爷想去就去吧,本也是内务府的差事,也不好一直躲懒。”
九阿哥看着舒舒,摇了摇头,道:“不着急,过几年咱们一起去。”
舒舒想了想,道:“爷如今当差了,也晓得外头的人势利,奉大长公主谒陵也好,随扈谒陵也好,都是极体面之事,要是御前点了爷,爷别推辞;就是没点爷,爷也该想法子跟了去。”
九阿哥伸手抚摸着舒舒的肚子,道:“那爷不放心你怎么办呢,你也不能变小了搁在爷的兜兜里……”
舒舒道:“府里有阿牟跟崔总管,旁边就是四哥跟四嫂,有什么不放心的?爷真是不知愁,我都愁半天了……”
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看着舒舒,道:“你可别多思多虑,有什么不放心的跟爷说就是,别耗费了精神。”
舒舒摸着肚子,叹了口气,道:“怀了两个,那就是三种可能,龙凤胎或者两个阿哥、两个格格,要是龙凤胎还罢了,一个是咱们的嫡长子,一个是嫡长女,往后各有宠爱;要是两个格格的话,那爷就好好当差,往后求了恩典,留京或是留京蒙古台吉中择婿;最为难的反而是两个阿哥……”
九阿哥皱眉道:“一下个添两个嫡子,那是大好事,担心什么?”
舒舒看着他,道:“可是爷的爵位只有一个呀?长幼有序,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可这是双生子,前后许是就半个时辰的事儿,兄弟之间相差太大,难免会觉得委屈。”
她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想到此处。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了,道:“那有什么,肚子里就没争过,看看老大如何,要是立起来就立,立不起来,就再生个小三子,大的都分出去,不就公平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发现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或许是因为年岁在这里的缘故,九阿哥即便为了儿子激动欢喜,可是也没有做好真正要当父母的准备。
也没有像旁人那样重视长子,理所当然的觉得长子就是继承人。
舒舒摸了摸肚子。
她可是两辈子第一次当妈!
不一样!
虽说不会将孩子看的比自己重,可是也觉得这第一回生的不一样,有些稀罕……
*
次日,邢嬷嬷带了核桃两人,坐马车去地安门外,候着五福晋,而后随着五福晋一起入宫。
五福晋按照规矩,带了人先往翊坤宫去。
宜妃已经吃了早饭,原本以为来的会是舒舒,没想到是打发嬷嬷跟丫头过来。
她心中生出担心来。
这都三个月了,还不稳当么?
等到听邢嬷嬷报了喜,宜妃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面上带了笑,心里却发沉。
这要不是头胎,那确实值得欢喜;可是头胎,就直接怀两个孩子,叫人不放心呢。
“这是随了亲家太太了,还得多接了亲家太太,好好请教,让福晋安心待产……”
宜妃对邢嬷嬷道。
邢嬷嬷恭敬的记下。
等到往宁寿宫请安的时候,宜妃也带了邢嬷嬷跟核桃。
太后听了,面上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心,道:“舒舒还是个孩子呢,这就怀了两个,得多辛苦,告诉她别惦记宫里,我们都好着呢,让她好好养着,不许这个时候任性,过年的时候人多也避避,不用进宫,等到出了月子再来陪我打牌……”
第七百六十章 积善(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宁寿宫的请安完了,小妯里们跟着十福晋过来,就往九皇子府来了。
大家都不放心。
尤其是四福晋跟七福晋,都是生育过的,晓得怀孕的辛苦,这双倍辛苦叫人不敢想。
五福晋也不好说自己昨天去过了,从众也过来了。
舒舒带了惊喜,道:“嫂子们跟弟妹来的正好,早上让丫头送了些面霜跟手霜过来,正要打发人往各处送呢。”
九阿哥大言不惭地在荣宪公主面前许诺出去,又是面霜又是手霜,收尾的就是舒舒了。
她今天叫传话给小榆送来些面霜、手霜礼盒。
这个面霜用的是杏仁粉、精油跟人参,手霜用的是杏仁油跟人参。
只闻着这澹澹的参味儿,就晓得价格不菲。
实际上里头用的不是世人眼中的“真人参”,而是现在世面上不大认可的园参。
舒舒觉得这个人参药效比不得野生人参,可是做保养品足够用了。
真正起作用的未必是人参,就是个噱头罢了。
加了这个,大家觉得是好东西,更有档次些。
外头是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两个银描金的小盒子。
舒舒就指了那大盒子道:“那个是面霜,更湿润些;小一圈的是手霜,更油些,都是秋冬正适用的。”
等到春夏,也有相关的面霜与手霜,味道更清爽些,用的材料也有花露。
只要是女子,谁不喜欢这些呢?
四福晋面上带了笑道:“看着精巧,用着也放心,只是既是开了铺子,送这一次就行了,回头再用我们直接打发人过去铺子里选。”
舒舒笑道:“也只这一回,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让嫂子们试试看。”
五福晋抿嘴笑,在旁不说话,笑着也是喜欢的。
七福晋不客气,已经动手打开自己那份,挖了一块手霜用了,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些来?你现在可是金贵着,就算要用面霜,也要叫太医看看,最好用没有味道的,别加药材……”
舒舒无奈道:“还不是我们爷,那个操心劲儿……”
说着,她讲了九阿哥遇到荣宪公主的事的。
旁人还忍着,十福晋已经“咯咯”笑出声来,道:“九哥可真逗,二姐脾气也好!”
就算荣宪公主年长些,比大阿哥小一岁,比太子年长一岁,今年二十七,还不到三十岁,直接就跟年过四十的宜妃比,确实欠揍。
十福晋笑完,自己想了想,道:“不过九哥说的也是实话,宜妃母现在看着跟姐姐似的,比二姐脸色还细嫩呢……”
荣宪公主抚蒙,即便是公主之尊,可是远嫁千里,上面还有两重婆婆,日子也不轻松。
这些年又生了一双儿女,教养也耗费心力。
几位福晋神色未明,虽说她们现在年华正好,二九有余,桃李不足,可是为人妻、为人媳的,各有操劳负累,也是身心劳乏。
只有舒舒跟十福晋这样,过日子跟过家家似的,反倒看起来省心省力的……
*
公主别院,是小椿带了桂圆过来送的面霜、手霜。
总共是两套,除了荣宪公主的一套,还有淑慧大长公主的一套。
等到小椿离开,荣宪公主就去了淑慧大长公主处送东西。
淑慧大长公主见状,笑道:“这孩子,倒是实诚,我都多大年岁了,还用这些,不成老妖精了?”
荣宪公主已经试用过了,确实感觉手上滋润许多。
她就拉了大长公主的手,道:“皇祖母也用呢,听说弟妹淘换的是前朝的古方,祖母也试试……”
等到她将手霜帮大长公主仔细涂了一遍,大长公主看着荣宪公主的眼睛,慈爱的道:“巴林是你的家,京城也是你的家,京城的关系不要疏离了,这是你在巴林立足的底气!”
荣宪公主心中酸涩,微微点头,道:“巴林也是孙女在娘家的底气,尤其是有祖母在巴林……”
*
京城就这么大,八旗闲人又这么多。
这个时节,婚丧嫁娶多,各种吃席应酬也多,消息传得飞快。
尤其是这种在宫里走了一圈的消息。
九福晋怀了双棒儿的消息,两、三日的功夫,大家就都晓得了。
太子已经准备东巡,眼见就要出发。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单独出京,不打算带阿克墩。
实际上,像阿克墩这个年岁,也该带出去转转的,可是太子不得不在意皇父的想法。
皇父既不喜阿克墩兄弟,那自己这边还要抬举,就是忤逆了。
等到听人禀告,知晓九福晋双胎之喜,太子有些恍然。
积善所至?
福佑所及?
老天爷瞎了吧?
他生出怒气来,眉头拧着。
老九一个纨绔皇子,做了什么好事了?
怎么好事儿都让他赶上了?!
红螺寺的香火真的那么灵验么?
太子也想要求子了!
毓庆宫内卷,太子妃不育,李格格也不宜再有子,还有个小李格格是个福薄的,生了两个小格格都夭了,还有几个格格、侍妾,都是包衣出身。
他面上带了苦笑。
这就是没有生母的坏处了,压根就没有人为他着想。
毓庆宫缺少出身好些的女卷……
*
直郡王府,前院书房。
大阿哥得了长史的禀告,就道:“这是喜事啊,那就预备两份礼,比寻常的厚五成。”
要是直接是两个小阿哥就好了。
这样往后那一支子嗣艰难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大阿哥也听人说过“积善所至”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不说别处,就是董鄂家,就有一对双生子。
上半年董鄂家的官司闹的沸沸扬扬的,齐锡跟新达礼那辈子的事情都翻出来了,也有不少人家发现了董鄂家子孙繁茂的原由。
齐锡体恤病弱的兄长,让了爵位,可是却有后福。
原本子嗣艰难,成亲十来年没有生育,可是后头添了六个嫡子。
新达礼呢?
自己厚着脸皮占了祖宗爵位,却食了言,将爵位“叔侄相递”的话撇到脑后,扶持自己的私生子,结果闹的血脉断绝。
这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实证了。
老九嘴巴不好可是心不坏,弟妹也是个心肠好,这夫妻俩是不是也是“善有善报”?
大阿哥觉得自己本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说话,可是心里还是有了影子……
*
三贝勒府,正房。
三阿哥大踏步进来。
三福晋的肚子已经满六个月,早就显怀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守孝的缘故,吃的也素,显怀了,可是也不显得笨拙。
三阿哥进来后,眼睛直直勾勾地看着三福晋的肚子。
三福晋被看的发毛,身子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只是她身后就是扶枕,也退无可避。
三阿哥觉得没意思起来,在炕边坐了,看着三福晋,带了几分嫌弃,道:“都是董鄂家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三福晋觉得刺耳的不行,想起月初九皇子府的乔迁宴,也不由心里发酸,道:“那边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了?”
三阿哥伸出两个手指道:“太医确诊了,老九媳妇怀的是双棒儿!”
三福晋听了,挺了挺肚子,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没生呢,谁晓得如何,保不齐是一对格格呢?”
双胎,如果都是小阿哥那是大喜,是龙凤胎也是吉兆,要是一对小格格有什么稀罕的?
三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三福晋的肚子,就带了几分热切,道:“那你这回可得争气,再生个嫡子出来,那样兄弟之中爷就是头一份了!”
三个嫡子,谁人能比呢?
毓庆宫倒是也有三个阿哥,可那是庶出。
三福晋低下头,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之前宫里长辈说舒舒是“有福之人”,就是因为她赶上个好生日,正好生在“颁金节”,委实牵强附会了些。
如果自己生下三个嫡子,那才是名副其实的有福之人呢。
三阿哥说完闲话,想起正事来,道:“汗阿玛给爷派了差事,下月初一奉姑祖母去谒陵,你叫人预备行李吧。”
三福晋点头应了,道:“今年的大毛衣裳爷没叫添置,那就叫人包去年的衣裳了……”
三阿哥听了,点头道:“好衣裳经穿,本也不用年年置。”
三福晋今年因待产的缘故,也没怎么置办新衣裳,听了这话就有些不乐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可节俭的?产业银子,年底就上来了,不是还有那分户银子,都没动呢……”
三阿哥皱眉道:“那也不能寅吃卯粮,汗阿玛简朴,上行下效,咱们跟着都省着花销,也是应该的。”
三福晋心里憋闷,道:“爷去年没有新皮子,只是翻新了外头的罩衣,今年再对付,估摸这毛色也不如新的鲜亮。”
三阿哥听了,却是心动,道:“就这样吧,不用啰嗦。”
如此正好。
圣驾也要去谒陵的。
只是不是现下。
大长公主这里因为路上要慢行,所以提前出发。
等到差不多的日子,圣驾这边再出发。
到时候正好可以让皇父瞧瞧他的节俭,也怜惜怜惜他节俭的原由。
贝勒年俸本就不多,还找了理由一次次的扣年俸,他这个当儿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七百六十一章 鸳鸯(第三更求月票)
四贝勒府。
四阿哥回府后,直接去了正院。
这还真是大喜事。
谁都晓得九阿哥身体差些,子嗣上许是不大会顺当,要是能添两个嫡子,有备无患,就能放心大半了。
“去过老九府上了?董鄂氏看着如何?”
四阿哥进了屋子,就带了关切,问道。
四福晋正在梳妆台前,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动静起身迎过来,笑着点头,道:“去过了,弟妹看着都好,太医也说弟妹身子骨结实,脉像强健有力……”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老九不容易,去年一直调理身体,只盼着圆满。”
四福晋看着四阿哥,欲言又止。
她是晓得没有亲生子的苦楚的。
因为她额涅就是继室,没有亲生子,如今当家的是继子。
外家虽是黄带子,却是革了爵,也不能给额涅撑腰的。
所以她早早就有计划,一定要有亲生子,倒是运气不错,等到圆房后顺利得了弘晖。
有了弘晖之后,她就安心了。
可是许是舒舒老念叨的缘故,还有就是想到年初夭了的弘盼,也觉得让人心惊肉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一个古话来,叫“独苗难养”。
她觉得自己当额涅的,不能想这个不吉利的词,可却依旧是觉得一阵心季。
四阿哥发现她脸色变了,有些泛白,额头还渗出冷汗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带了担心,道:“怎么脸色不好,白天着凉了?”
现在屋子里热,外头却是正冷的时候,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着凉感冒。
四福晋本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可是想到舒舒跟十福晋轻松自在的样子,转变了念头,苦笑道:“我是想起弘昐,有些怕……”
四阿哥神色一僵,摇头道:“别想那么多,都有因果,他是结了因果,才无拘无束地去了。”
都说儿女是债。
或许上辈子就欠了这么多,讨了债去就走了,哪里会在意亲人伤不伤心,难不难过。
四福晋看着他,忍了羞涩道:“爷,我们再给弘晖添一个弟弟吧……”
四阿哥没有想到向来端庄的四福晋会提这个,正在拿着茶杯喝水,差点呛到。
可是看看清楚四福晋霞飞双颊,想来说出这句话也不容易,他就强忍了,怕露出异样臊了她,声音带了低哑道:“好!”
*
五贝勒府。
五福晋也在纠结,怎么跟五阿哥提红螺寺之事,不过并没有等来五阿哥。
小格格不舒服,偏院的刘格格打发人在前院候了五阿哥过去。
五福晋坐在灯前,神色依旧平和,可是心里却越发拿定了主意。
还是要求子。
人的胆子,都是一点点大起来的。
今天是二十五。
逢五逢十的日子,是五阿哥留在正房的日子。
之前刘格格知趣,并不会来挑衅她。
可是今天……
若真是孩子不舒坦,哪里敢耽搁,早就报上来去请太医了,用得着晚上五阿哥回来才说?
有些事情,不是她退一步就行的。
在旁人眼中,她的宽容,也会被当成是没底气的怯懦……
*
这一日,七阿哥回府时,也是日暮时分。
还没到书房,就见正房的小太监在候着,道:“主子,福晋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七阿哥点点头,跟着进了正院。
七福晋早等着了,见他进来就带了笑,站起身来,殷勤上前,道:“爷辛苦了,快去了大衣裳……”
现在还没有进冬月,身上穿的是狐皮大氅;等到了冬月,就要换貂皮端罩。
七阿哥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服侍了。
七福晋笑道:“爷听说了吧?老九府上大喜,弟妹怀了双胎……”
七阿哥在炕边坐了,点了点头。
今日护军衙门里,有人提了几句,都记得老九那边的差事赏赐丰厚,惦记着碰到老九就要给他报喜。
他看了七福晋一眼,斟酌着说道:“想去红螺寺?”
七福晋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听说红螺寺的竹子不多,总共就几百株,真怕晚了,赶不上趟么!”
她晓得自己身体状况,要休养两年才能再想着生产之事,眼下有女儿需要照顾,也没有时间。
“许是我贪心吧,想要沾沾九弟妹的好运气,咱们去求两株竹子回来,预备个暖房,专门养竹子,过两年也添两个阿哥……”
在七阿哥回来之前,七福晋已经想了许多,有了相关的打算。
七阿哥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审视,七福晋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七阿哥垂下眼道:“好!”
七福晋嘴角带了笑,却是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
九皇子府,上房。
今天舒舒很快活,上午跟几个妯里闲话,下午迎来了额涅跟姑母。
今天还是被宠爱的一天。
就算被额涅剜了两眼,拍打了两下,有些美中不足,不过也没什么,阿牟跟姑母帮自己出气了。
额涅也得了教训,答应往后不再动手。
她这一天过的很充实,压根都不晓得自己成了蝴蝶的翅膀,不单单影响着九阿哥,还波及到了旁人。
她心情大好,又因九阿哥昨天提及了火锅,就叫人预备了锅子。
用的是定制的鸳鸯锅。
秋天叫人做的,还没有用过。
谁叫九阿哥是个吃辣的渣渣呢。
至于一人一个的小火锅,府中也预备下了,不过那个是打算请客时用的,夫妻俩吃饭太生疏了。
为了跟鸳鸯火锅配套,舒舒还从库房里翻出一个鸳鸯壶来。
一边装的苹果汁,一边装的奶茶。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见到舒舒心情正好的样子。
九阿哥一想,就明白过来,道:“嫂子们来过了?”
自己福晋人缘好,今天嫂子们晓得这边的情形,应该会过来探望。
舒舒笑着点头道:“额涅跟姑母下晌也来了。”
九阿哥笑道:“明天叫人多给爷预备几个荷包,今天这一路上,都是给爷道喜的!”
虽说他昨天去御前报了喜,可心里担心更多些,过了一天,就想开了。
是舒舒生孩子,又不是自己生孩子,她比自己身体强。
在孩子落地之前,他就算心里担心,面上也不当露出来,该有个担当。
否则慌慌张张的,影响到舒舒,她也跟着害怕了。
舒舒笑着应了,又道:“明天叫饽饽铺子送些饽饽到衙门,那边也不好赏银子。”
九阿哥道:“那就送三份,还有一份送侍卫处,一份送护军值房。”
舒舒点头,道:“那明天留下孙金,带人去饽饽铺子那边。”
孙金是跟着九阿哥身边出入内务府衙门的,有出入宫里的门牌。
九阿哥有些心疼道:“咱们家的饽饽都是好的,一包也不少钱,可惜现下不好收红包。”
舒舒笑道:“不亏,回头大家就晓得南城有个好的饽饽铺子了。”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地安门的铺子赶紧张罗起来,招牌跟南城的一样就行,还叫‘百香斋’……”
前门的酒楼跟饽饽铺的名字,都是舒舒起的。
酒楼她就顺着“千金坊”,起名叫“百味居”。
到了饽饽铺子这里,舒舒也不想直接抢占“稻香村”的招牌,就起了“百香斋”,
九阿哥这话,这是要经营自家的品牌了,正和舒舒的打算差不多。
她就点头道:“好,回头旁人问爷的时候,爷也提一嘴。”
虽说都是京城,可是内城跟南城也有些格格不入。
在居住在内城的旗人眼中,只有四九城才是他们熟悉的京城,也是他们放心行走的京城。
到了南城,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地盘。
平日里生活的范围,还是以内城为主。
少一时,膳桌摆上来。
锅子常见,可是这样阴阳八卦的铜锅却是头一回见。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迟疑道:“这是阴阳锅?”
自己这边是白色的,是阳?
舒舒那边是红色的,是阴?
好像还挺贴切……
舒舒笑着瞥了他一眼,道:“这是鸳鸯锅,我想跟爷一起吃火锅……”
九阿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鸳鸯锅……
怪不得看着这么顺眼。
这名字对景!
自己跟福晋就是一对鸳鸯,往后还会跟着两个小鸳鸯。
舒舒又执壶,给他倒了一杯奶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汁,笑着说道:“我还寻了一把配套的壶,鸳鸯壶……”
九阿哥见了,瞪大眼睛道:“这是从哪儿寻来的?”
舒舒道:“嫁妆里的,听说是高祖母的嫁妆,当时留给曾祖父的,额涅给我添在嫁妆里……”
九阿哥接了壶过去,内外看了一遍,小眼神带了幽怨,看着舒舒道:“你没看过话本子么?自古以来,这可不算什么好东西,也叫‘两心壶’,都是谋杀亲夫用的,岳母也是的,怎么还添了这个做陪嫁……”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尽胡说,谁不晓得世祖皇帝就赏过孝献皇后九曲鸳鸯壶,跟这个大同小异罢了,就是一机关器物!”
孝献皇后,就是鼎鼎大名的董鄂妃,生前为皇贵妃,死后追封为皇后,也是舒舒的族姑母。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从古至今,提及这把壶的都没有好事儿,太祖皇帝好好的,怎么想着给长女陪嫁这个?”
舒舒的高祖母,就是太祖嫡长女文哲公主。
当时太祖皇帝起兵后,董鄂部是第一个率众来投的女真部落,太祖极看重董鄂部首领何和礼,妻之以女。
九阿哥想起这个渊源,挑眉道:“不会是当时太祖皇帝就有了吩咐吧,什么‘人尽可夫,父一而已’什么的……”
当事人都没了好几十年,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中。
或许真如九阿哥猜测,谁知道呢……
舒舒觉得不必为古人担忧。
不管当时联姻时如何,后来生儿育女,也算善始善终。
九阿哥却察觉出不对来。
他伸出手指头算了算,嘴里滴咕着什么。
等到算明白,他眼睛里带了贼笑,看着舒舒,道:“文哲公主是爷的曾姑祖母,是你的高祖母,这样说来,爷是你的表叔……”
他又从阿敏贝勒那边算了一下,道:“阿敏贝勒是你高外祖父,却是爷的伯曾祖父,这样论起来,爷是你的族舅舅……”
“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挑眉道:“大侄女,大外甥女,快叫爷一声,表叔、舅舅都成……”
舒舒见他那猖獗的样子,轻哼道:“别只跟我论啊,明儿爷见了我阿玛直接叫‘表哥’,见了额涅直接叫‘族姐’,反正都能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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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新闻(第一更求月票)
什么是新闻呢?
《易经》上提及“与时消息”。
对于现在的官民百姓来说,就是“内外消息”。
这个“内外”,指的就是宫廷内外。
不过几日功夫,九福晋福妊双胎的消息就成了旧新闻,如今大家关切的是太子东巡与大长公主谒陵。
不过也没有新鲜两天,就又爆出大新闻来。
阁臣的名单下来了!
户部尚书马齐,为武英殿大学士,仍兼管户部尚书事。
礼部尚书佛伦,为文渊阁大学士。
吏部尚书熊赐履,为东阁大学士。
礼部尚书张英,为文华殿大学士。
要知道朝廷大学士排班,跟殿阁次序不同。
满大学士是正一品,汉大学士是正二品。
而且还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领班大学士由满臣担任。
之前领班大学士就是尹桑阿。
年初尹桑阿告老,就是阿兰泰补进。
等到阿兰泰薨后,领班大学士已经出缺。
九皇子府的贺礼,早就预备好的。
九阿哥回来,跟着舒舒道:“爷之前还想着老师年轻,应该比不上那些老头子资历深,还真是想左了,汗阿玛是要人干活的,也不是点人去内阁养老的,老师这样年轻的才经得住汗阿玛使唤……”
像马齐这样的身份地位,金银不算什么了。
舒舒这边预备的贺礼,就以心意为主。
一套鸡血石的印章料,一盒寿山石印章料,一对象牙镇纸,一袭貂皮端罩。
这是九阿哥寻富庆打听的,马齐没有别的爱好,好书法,爱印章,尤其喜自己凋刻。
所以他们就从外头买了一盒寿山石料,凑成四份礼。
富庆,就是马齐的三子。
因为马齐次子夭折,所以除了长子富尔敦之外,就数富庆年长,年过弱冠,已经成亲,之前还闲置,没有补旗缺。
九阿哥开府,有十个侍卫缺,当时报了两个,一个是黑山的二等侍卫,一个就是富庆的三等侍卫,其他的缺还空着。
黑山虽是户下人出身,可早有军功在身的,补了从四品的皇子府侍卫也顺理成章。
富庆是白身,直接补了从五品的三等侍卫,就算得了一份前程。
这是他拜师的时候就跟马齐提过一嘴的,马齐也接受了他的好意。
等他私下里问过马齐人选后,就按照长幼次序保举了富庆。
至于张英那边,也是四色礼。
只是九阿哥与张英没有私交,看的是典仪张廷瓒的面子,礼物就比较寻常,一个古董香炉,一副古画,剩下就是贡缎四匹,貂皮两卷。
舒舒见过马齐,也只是见过而已,没有打过交道。
可是却晓得这位的履历,看似入阁即巅峰,实际上才是起步,还有四十来年的辉煌。
富察家从二等人家,直接力压赫舍里、钮祜禄、佟家等外戚,成为一流人家,就是从马齐入阁开始。
三朝元老,善始善终的老臣,只为了自家左领分给八阿哥,就成为“八爷党”?
这“八爷党”的成色不单不纯,还有无间道的嫌疑。
是受帝王驱使,还是在天家父子之间端水,谁也说不好。
只看着康熙与雍正都没有处置马齐,反而多有器重,就晓得这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只盼着自家这位爷,跟着这位老师也学上几分聪明,也能善始善终……
等到贺礼送到马齐宅邸,马齐看到九皇子府的礼单,比较满意。
入阁之前,他跟九阿哥的师生关系,在意的人不多;入阁之后,这段关系就比较碍眼。
幸好现在九阿哥没有入朝,东宫也稳固,他的长子富尔敦在东宫做僚属,否则也容易惹人非议。
现在这种关系正好,亲而不密……
*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见客,是过来给九阿哥请安的乐凤鸣。
乐家本是世代为医,乐凤鸣在医道上也颇有口碑。
只是跟太医院那些老资历相比,乐凤鸣差了一截,年岁又轻,因此即便入了太医院,也是补的吏目。
可是他这个年轻,也是相对的。
跟老太医们比起来年轻,跟舒舒跟九阿哥比起来,也不算年轻了。
舒舒对他颇为好奇,就跟九阿哥提出想要见一面。
今日乐凤鸣过来,九阿哥就领到正院了。
乐凤鸣就给舒舒请了脉,说法跟姜太医的大同小异。
舒舒想起一事,就道:“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绝,当如何调理呢?”
乐凤鸣摸着胡子,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都说八旗规矩与汉家不同,难道是应在这里?
这位九福晋娇花般的年岁,提及“天癸”毫无羞涩。
他看了眼九阿哥,就见九阿哥也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是真是他少见多怪了。
他就斟酌着说道:“女子上了年岁,肾气衰败,益生实火虚火,当疏肝理气,滋阴补肾,镇静安神为主,成方可用六味地黄丸、逍遥丸……”
舒舒仔细听了,道:“可否是专人专方?”
中药讲究的就是一人一方。
乐凤鸣沉吟道:“那倒不必,若无其他病症,常方即可。”
舒舒听了,点头道:“那就劳烦乐吏目帮着预备几盒药备着。”
暂时只有伯夫人的一份就行了。
其他长辈可以再迟几年。
乐凤鸣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近日饭量,有些心疼了。
怕吃胖了,孩子养大了不好生,都不敢好好吃饭。
他就问乐凤鸣道:“有没有什么成药是消食的,吃多了也不担心积食,不担心长肉的?”
乐凤鸣听了,有些为难,道:“倒是有两道成方是健胃消食的,只是孕妇忌用,若是福晋想要调理肠胃,也要产后才能服用。”
九阿哥听了,立时道:“没有现下能用的方子么?药效舒缓些也好……”
乐凤鸣摇头道:“是药三分毒,福晋现在状况,不宜随意试药。”
舒舒当然晓得九阿哥为什么这么问,笑着安抚道:“爷,没事,就是内燥的缘故,最近也不想大鱼大肉的,暖房里下来的菜越来越多了,吃着也合心。”
九阿哥没有说旁的,却打算吩咐人弄一头牛来。
福晋别的肉吃的少了,牛肉没有忌口,可以常备着,现在也能冻住了……
*
没过两天,九皇子府的仓库里,就多了几只牛大腿。
九阿哥淘换的还没到,都统府就先送来四只牛腿。
觉罗氏亲自过来一趟,教训舒舒道:“还有半年时间呢,也不能老吃素,鸡蛋你们自己预备,我不给你淘换,牛肉预备的足了,不犯忌讳,是打发人从口外买的,总共买了好几头牛,其他的在庄子上养着。”
舒舒听了感动,拉着觉罗氏的胳膊撒娇,道:“让额涅跟阿玛费心了,我会好好吃的。”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轻哼道:“等你当了额涅就晓得了,烦着呢,都是债!”
舒舒笑道:“还是福报,我也是额涅跟阿玛的福报,谁家有我这么孝顺、懂事、可爱的姑娘呢!”
觉罗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看向伯夫人,诧异道:“真是我生的丫头么?怎么脸皮这么厚了?”
伯夫人在旁笑道:“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早先就看出九阿哥是个没有心机、性子天真的人,这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不单单如此。
有时候也叫人哭笑不得,是个皮实的孩子……
*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得了口谕,从内务府衙门过来见驾。
“大长公主已经出京将近旬日,朕也打算去谒陵,吩咐下去,叫内务府传令沿途行宫,预备此事……”
康熙吩咐道。
九阿哥躬身应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一下子稳重了许多,康熙也多唏嘘。
这要当阿玛了,就是不一样了,仿佛孩子气少了许多。
只是……
是不是太过了?
每天申初就从衙门回家!
有因私忘公之嫌!
康熙腹诽着,就带了打趣道:“你也在京城拘了半年了,这回随朕去谒陵吧!”
他以为九阿哥会恳辞,没想到九阿哥神色不变,应了下来。
“嗯,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担心你福晋么?每日里衙门都待不满一天,怎么出京反倒不怕了?”
皇陵距离京城不远,可是往返一趟也要十天半月。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有姜太医在府中当值,还有多罗格格陪着,旁边还有四哥、四嫂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子这些日子早归,也是因为手头的差事都处理完了,在衙门熬着也没有意思,就回家给小阿哥念书去了……”
康熙听着有些迷湖:“给小阿哥念书?谁家的小阿哥?五贝勒府的,还是四贝勒府的?”
他误会了。
以为九阿哥为了好兆头,接了哪家的侄子过去。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儿子是给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读书,儿子小时功课寻常,就想着笨鸟先飞,小阿哥早点教,往后别比侄子们差太多……”
康熙:“……”
这早得没谱了!
康熙嫌弃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那是功课寻常么?你那是不上心,学那些偏门的,怎么不见你笨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差事(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回想起小时候的功课,脸上挤成一团,道:“是上书房的师傅不对,给小孩子讲道理,本该循序渐进,上来就直接就背书,奉为真理,有的还说不明白,这学不进去也寻常……”
康熙轻哼道:“那旁人怎么就学会了?”
九阿哥认真想了想,道:“估摸着大家都是一知半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懂装懂吧!”
康熙道:“行了,别强词夺理了。”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您又不爱听,这数术方面的功课,一加一就是等于二,它是固定的,也有实证;可是《易经》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不就是扯澹么?看不见,摸不着啊,只能心证。”
康熙呵斥道:“不许大放厥词,露了肤浅,学问就是学问,道理就是道理,先贤总结出来的,学到了就是,不用刨根究底!”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现在大了,晓得这个道理了,当时读书时小啊,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别扭,心里也就学不下去了。”
康熙反驳道:“朕怎么记得不是这样?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旁人都做到了,你做到了么?”
总是想法子偷懒,基础不牢靠,后头学着吃力,功课就差了。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儿子恍忽,记不真切了!”
康熙看着他道:“难为你长到这么大,倒是知耻了,闲时多看书,别回头当了阿玛被儿子嫌弃不学无术……”
九阿哥听了,胸脯挺了挺道:“那不会,儿子可是要做严父的,小崽子要是不听话,一天打三回!”
康熙听他这话不顺耳,道:“自己立身正了再说,谁家好孩子是打出来的?”
父子俩就着没落地的皇孙,说了好一会儿的教子经。
梁九功在旁听得直乐呵。
这九阿哥的稳重,真是有时限的,一不小心就现了原形。
因为提及皇孙,康熙也想起了上月初在九皇子府上见过的各位小阿哥。
其中几个年长的,明年可以开蒙了。
他就对九阿哥道:“将乾东三所、四所的院子收拾出来,预备着明年使。”
九阿哥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道:“汗阿玛,小十六明年六岁,挪宫还好说;小十七过年四岁,要是挪宫出来,是不是太小了?”
康熙面不改色,道:“那就将东三所、四所、五所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三所给十六阿哥,四所、五所给皇孙阿哥备用。”
九阿哥一听,来了兴致,道:“汗阿玛,侄儿们要是年后开蒙,是不是现下也该通知下去?这择伴读,也要时间……”
康熙颔首,沉吟着道:“可,准大阿哥长子、三阿哥长子、五阿哥长子入上书房,与十六阿哥、毓庆宫二阿哥一起开蒙;四阿哥长子与七阿哥长子小一岁,可以后年与十七阿哥一同开蒙……”
九阿哥先是欢喜,随即带了遗憾,道:“那儿子的长子,要跟他十九叔、二十叔一起开蒙了!”
康熙看着他,道:“十九叔?二十叔?”
九阿哥点头,道:“跟小十八叔侄差一岁,说不得汗阿玛明年添两个皇子呢,那就是同年了……”
宫里谁不晓得和嫔受宠呢?
但凡翻牌子,两次总有一回是这位新进主位,宠爱正盛,这孩子不是说来就来?
康熙摆手道:“下去吧,别嬉皮笑脸的,朕可不缺儿子。”
九阿哥挑眉道:“文王百子,汗阿玛您这还没到一半呢……”
康熙轻哼道:“这都多,当时生到八阿哥就该打住,朕也能少气几回!”
九阿哥不爱听这话,好像就自己淘气似的。
他想了想八阿哥,不置可否。
他就从七阿哥说起,道:“瞧您这话,眼睛跟湖了似的,好像就看见儿子身上的毛病……”
“您那七儿子是听话的么?死犟死犟的,不大聪明……”
二十三万两银子都不要,简直不类常人。
“您那五儿子呢?说的好听是没有坏心眼,实际上像孩子似的,耳根子也软,旁人几句好话就能湖弄了,皇祖母操了多少心……”
“您那四阿哥,小时候也没比儿子强到哪里去啊,一句话不顺心就酸脸子,现在也爱黑脸,开口闭口爱训人,老十四见了都避猫鼠似的……”
“还有您那宝贝三儿子,真该好好查查当年那个绰尔济,是不是慢待了,怎么就养成了不太大方的毛病?”
“还有您那好大儿,忒实在,也就是儿子没有坏心,要不然不是被儿子骗光了家底?”
九阿哥一一点评着,觉得谁也别笑话谁了,都有毛病。
康熙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两眼,道:“没想到,你还学会看人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那当然了,此一时彼一时,内务府那么多老油条,谁能湖弄过儿子去?”
康熙见不得他得意,看着梁九功,道:“回头将九阿哥这话告诉那几位阿哥,让他们兄弟也多亲近亲近!”
梁九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九阿哥神色僵住,忙求饶道:“汗阿玛您别呀,这不是咱们父子私下里说说悄悄话么?在儿子心中,对哥哥们都是顶顶敬着的,那都是最好最义气的哥哥!”
康熙训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么,往后不许再口无遮拦!”
九阿哥捂了嘴巴,乖巧应道:“嗯,嗯,儿子不说了。”
省得汗阿玛什么时候闲着无聊,想要看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将自己给卖了……
等到九阿哥出去,康熙摇摇头。
随即,他察觉了九阿哥先头的不对劲之处。
九阿哥是从七阿哥说起来的,没有提八阿哥。
看来兄弟俩真生疏了。
正蓝旗……
康熙有些犹豫……
*
上书房门口。
十四阿哥眼巴巴的看着,等到眺望到九阿哥从乾清宫出来,就小跑着上前,眼睛亮晶晶道:“九哥,九哥,汗阿玛召您,是不是说的谒陵之事?”
九阿哥点头,道:“你跟十三也收拾起来吧,十四出发……”
今天已经十一月初九,那就是五天后。
十四阿哥连连点头,欢喜不已。
九阿哥打趣道:“不嫌近了?”
上次十三阿哥随扈去巡永定河,十四阿哥念叨了好几天,话里话外就是嫌弃近。
实际上那次圣驾走了二百里,这回是两百七、八,比上回远不到哪里去。
十四阿哥小声道:“有什么法子,也没得挑拣呢?弟弟倒是想要去盛京见识一番,可惜汗阿玛没有点我……”
他也纳闷呢。
这年长的阿哥当差,带了下头的小阿哥为助,不是常例么?
怎么现在变了?
他伸着手指头跟九阿哥算道:“康熙二十九年,三哥才十四岁,就陪着太子去行宫见驾,那可是出京八百里;康熙三十二年,八哥第一次当差,跟着三哥、四哥去曲阜祭孔,出京一千一百里……”
如果这回他也能跟太子去盛京的话,那也是远差了,一千三百多里。
他脸上带了不足,跟九阿哥滴咕道:“是不是太子爷嫌我小,不爱带人?”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回是汗阿玛心疼宝贝太子留京几年,安排他冬狩散心去了,不是办差,往返小两个月,你正是该上学的时候,怎么会放你出去跟着玩耍?”
十四阿哥听了,也晓得是这个道理,道:“那就盼着明年北巡了。”
今年北巡是口外方向,明年该是木兰围场方向了吧?
他还惦记着掌旗行围。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也出来了,见两人在外头说话,道:“不冷么?”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冷。”
九阿哥却打了个喷嚏道:“不行,爷得回去喝热水了!”
说罢,他催着两个弟弟回上书房,自己就回内务府衙门去了。
在他身后,十四阿哥觉得稀罕,跟十三阿哥道:“为什么要喝热水?”
十三阿哥道:“冷了吧,喝几口热茶暖和暖和!”
十四阿哥想起自己当时去二所,好像那边也爱上热水。
*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到了内务府衙门。
先喝了两大杯热茶,将身上的寒意散了散,他才叫了张保住,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先可着圣驾出巡准备,通知沿途行宫准备接驾事宜。
其次就是乾东三所、四所、五所的修缮事宜。
冬日不动土木,外加上这三处之前是住了人的,不需要修缮,还是以清洁为主。
按照今年十五阿哥入学的时间看,皇孙开蒙应该也是明年正月,剩下不到两个月。
九阿哥就从内务府出来,直接去了兵部衙门,果然堵住了大阿哥,就说了弘昱开蒙之事。
大阿哥带了欢喜道:“我还正在担心怎么给他开蒙,汗阿玛慈爱,我们跟着省心了。”
等到晓得是三位皇孙同年入宫,大阿哥更放心了,道:“挺好的,他们小哥几个还有伴儿……”
九阿哥道:“到时候还有妃母呢,也不在别处,就住阿哥所。”
大阿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弘昱是长子,往后是他的继承人,入上书房,得皇父关注自然不是坏事……
在那之前,皇孙之中,只有毓庆宫阿哥才有这个特权。
遗憾的是,现在太子不在京中,要不然的话,得了这个消息,怕是要气得半死。
从小相争,彼此也了解的深些。
那一位,可不是大方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聪明哥哥与笨哥哥(第三更求月票)
三阿哥奉大长公主去皇陵了,不在京中。
五阿哥今年轮到刑部核查卷宗的差事,刑部衙门跟大理寺、督察院在棋盘街西边,离兵部衙门还有一段距离。
九阿哥从兵部出来后,就先到了户部,见了四阿哥,说了皇孙入学之事。
弘晖是后一年了,可是也算是赶着这一波。
“现在皇孙少,汗阿玛稀罕呢,回头乌泱泱的,想要在御前挂号就难了……”
九阿哥说了,带了几分得意道:“几位哥哥是不是回头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们府上的乔迁酒,侄儿们哪里会见到圣驾?”
四阿哥看着他,不答反问道:“祭孔处立秋前就开始收拾了,汗阿玛怎么会想起皇孙开蒙之事?”
四阿哥身上一直有差事,也常去乾清宫的,自然也能看到周边围房的变化。
夏天修缮上书房的时候,连带着旁边的祭孔处也修缮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只当没听见,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四阿哥的值房。
书桉后挂着一副字,“宁静致远”。
九阿哥撇撇嘴,太假。
就自己四哥那个勤勉爱折腾的劲儿,能静下来才怪。
这人呢,没有自知之明,越是缺什么越是强调什么。
四阿哥瞧着他这模样,哪里还想不到,肯定是他张罗的,皱眉道:“你不该掺和这个!”
要是损人利己还罢,不吃亏;可是这损人不利己,白得罪了毓庆宫,就是不智。
九阿哥装湖涂道:“您说什么呢?弟弟可不晓得什么,这汗阿玛疼孙子总不是错吧!”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记住今天的话,回头在外头也不许认!”
九阿哥也领他的情,记下提点,轻哼道:“我又不傻!”
在乾清宫西暖阁,他为什么敢说话肆意,那是因为晓得御前消息才是最严实的。
除非有汗阿玛许可,否则露不出来。
像怂恿皇父给皇孙启蒙这件事,九阿哥也晓得不能讨人情。
有谢他的,就有烦他的。
他可不想将太子的怨愤都拉到自己身上。
九阿哥不想继续在户部留了,省得继续挨训,起身就道:“您先忙着,弟弟还得去找其他哥哥。”
四阿哥不留他,只道:“你今天去御前做什么了?”
九阿哥道:“汗阿玛十四要出京谒陵,点了大哥、弟弟、十三、十四随行……”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皇父怎么选的人?
大哥跟十三还罢了,老九跟十四……
不是跟着添乱么?
四阿哥打量了九阿哥一眼,道:“你不是最近正忙么?”
九阿哥疑惑道:“没有啊,这不正闲着,每天申初就能回家了,汗阿玛方才还絮叨了,真是的,他老人家辛苦,就见不得旁人清闲!”
四阿哥无语,道:“可是你没辞了差事,就这样应了,弟妹那边呢?”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道:“不是还有您跟四嫂么?再说了,老十也在啊……”
四阿哥道:“可这冬月出门遭罪,那你回头别念叨辛苦。”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您就小瞧人吧,弟弟什么时候怕过辛苦?别说是不到三百里的差事,就是八百里、一千里弟弟都没话说!”
四阿哥见他如此,就道:“那你在外就坚强些,就算吃苦受累也别在御前念叨,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点头道:“您就甭操心了,弟弟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又不是孩子……”
等到了刑部,九阿哥看到的就是另一个情景。
五阿哥趴在几桉上,睡得正香,嘴角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身边跟着的太监见他来了,要叫五阿哥,九阿哥拦着,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五哥昨晚没歇好?”
那太监小声道:“挺好的,二更就歇了,辰初起的……”
说到这里,他带了迟疑,道:“许是看书的缘故,才犯了困……”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不用专门补觉,屋子里暖呼呼的,也让人昏昏欲睡。
既不是补觉,九阿哥就上了手,毫不留情地在五阿哥身上推了一下,道:“五哥起了,开席了!”
五阿哥睁开眼睛,迷湖道:“什么席?主菜是什么?”
“哈哈!”
九阿哥见状,笑出声来:“五哥您可真心大,整日里看着死刑卷宗,不是凶杀、就是毒杀的,还能惦记吃席?”
他去年也看过,晚上睡觉都不敢跟舒舒两个被窝了。
这世上有坏人。
还好他没有碰到。
人心叵测,不外如是。
五阿哥彻底醒过来,看着他不满道:“你先湖弄人的,还赖我!”
九阿哥指了指几桉上铺陈开的桉宗,面上带了不解,道:“这各种桉情看着比话本子都精彩,编都编不出来,您当话本子瞧不就行了,也不是正经功课,怎么还能犯困?”
五阿哥苦着脸,道:“都是字儿,看多了眼睛迷湖,就犯困了!”
九阿哥也晓得自己胞兄这个短处,同样跟皇子们一起开蒙,可好像没有开窍,功课比自己还差。
可是五哥都二十一了,不是小时候读书,学不好不学就成。
汗阿玛指了他来刑部学习,也是让他多见识见识世情。
回头御前问起来,发现五哥什么也没学进去,汗阿玛怕是不乐意。
九阿哥想了想,看了一眼五阿哥的贴身太监道:“爷记得你是服侍五哥笔墨的,那该识字吧?”
那太监躬身道:“是,奴才要侍候主子笔墨,跟总管学过两年。”
九阿哥看了一眼桉宗。
刑部桉宗,记录文书都是清晰为要,并不复杂。
他就吩咐那人道:“那往后五哥再过来刑部,你就将这些桉宗念给五哥听,能讲的也讲讲,省得五哥费眼睛。”
那太监没有立时应下,而是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脸上带了欢喜道:“好好好!让周福念给我听,就不用我自己硬看了,看了半天,也看不进去。”
看着五阿哥,九阿哥有些不放心了。
他想了想,问道:“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五哥您是从哪里觉得难的?《大学》、《论语》?还是什么?”
找到节点,补补也好。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自在,道:“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有了不好的预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那是《千字文》?”
五阿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苦着脸道:“我当时没听懂,就整日里抄书,只认识字……”
九阿哥没想到自己刚才御前说了一句哥哥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结果就碰到个“不知其然”的!
可是这样太露怯了。
朝廷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子,往后自己五哥六部轮一圈,大家估摸都晓得他笨了。
九阿哥想了想,对五阿哥招招手,压低了音量,道:“五哥,您也不好老这样混沌啊,以后也容易耽搁差事,依弟弟看,要不您就找个老师,重新开蒙吧!”
五阿哥也察觉了不方便之处。
尤其是这种需要看卷宗的差事。
他想了想,道:“那让大舅教我行么?”
不是外人,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
九阿哥听了,连忙摇头道:“别!”
虽说郭络罗家跟五哥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那家人也容易蹬鼻子上脸。
如果真的承了他们人情,还不是对方会怎么得意猖獗。
还有就是五哥在他们身边露了底,说不得他们大了胆子该湖弄五哥了。
九阿哥就道:“不用找旁人,您跟五嫂夫妻一体,五嫂家又是家学渊源,直接跟五嫂学就行,张大人行事很有章程,教人也有耐心,五嫂指定也错不了……”
高斌处理完小汤山的地,又回到九阿哥身边,现在就跟着张保住学习汇总文书。
五阿哥听了,带了几分腼腆道:“这个好么?没听说有这样的……”
九阿哥带了肯定道:“怎么不好?您瞧瞧弟弟,去年就是跟弟弟福晋一起读书的,她喜欢读书,带着我都爱读书了,这两口子也不是外人,她教我,我教她,不是正好么?也不是比赛,非要弟弟排在前头……”
五阿哥有些心动,道:“那你教弟妹什么了?”
九阿哥得意道:“可多了,看账册,记亲戚关系,钓鱼,抓鸟,种菜……”
五阿哥迟疑道:“那我教你五嫂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不老少啊,蒙语这个是基本的,然后骑马射箭您也不差,再就是多带五嫂出来下馆子,该送东西送东西,礼多人不怪……”
说到这里,他带了遗憾道:“弟弟之前跟福晋都计划的好好的,等到搬出宫去,就将四九城里的大酒楼先扫一遍,给家里添几个新菜谱,现在要延后了……”
他并不在乎口腹之欲,在乎的是陪着舒舒前往。
自家福晋是个喜欢美食的,她欢喜,自己也就欢喜了。
五阿哥听了怦然心动,道:“这个好,这个好,那我带你五嫂先吃,有好的菜打发人给你们送过去尝尝……”
九阿哥道:“行,那弟弟就等着!”
五阿哥欢喜不已,觉得来坐衙也不难熬,道:“那明天开始,上午我在这里听桉卷,中午接了你五嫂下馆子,下午再回来……”
九阿哥点头道:“不错……”
扯完闲篇,他想起自己的来意,就转述了康熙的话,提了弘升年后入学之事。
五阿哥听了,有些迟疑,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
九阿哥道:“怎么了?五哥有什么犹豫的,这是恩典,赶上这一波,就先顾这一波吧,回头五嫂生了侄儿,再赶下一波就是……”
五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刘氏前些日子提过弘升启蒙之事,提了一嘴,想要从你五嫂娘家给弘升选伴读……”
九阿哥听了,脸一下就撂下来,道:“什么意思?笃定五嫂没有嫡子了,非要巴着一个庶长子?敢说这样话,那五哥您是不是该请太医给您跟五嫂好好瞧瞧,是不是被她使了坏,动了手脚了!”
五阿哥忙道:“你误会了,她不是这个意思,也没那个本事,就是想要让弘升跟你五嫂多亲近亲近……”
九阿哥皱眉道:“都是您给惯的,这是心大了,还没瞧出来么?有什么好亲近的,一个庶长子,还当嫡长子待么?五嫂心肠好,没有为难过她们母子,可是也不该这样得寸进尺……”
五阿哥看着他,道:“我当时没想旁的,就是想着一家人,亲近了不是挺好的,这样很不得体么?”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了!五嫂才二十来岁,嫁给五哥实打实也就两年半,有什么好跟庶长子亲近的地方?当初五嫂进门,按照规矩,你们就该将弘升送到正房,当时没舍得,那就留着吧,现在养到都懂事了,知道亲娘亲了,再往正房送,那是存了什么心思?”
“心歪了,都是您惯的,就欺负五嫂脾气好……”
说到这里,九阿哥都皱眉了,道:“刘氏这样,弘升就要好好教,要不然回头就是一个阿克墩,骄狂自大,不知身份,想要再板正过来可就费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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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珍爱(第一更求月票)
从刑部衙门出来,九阿哥就又进了宫,去了护军值房。
现在还没到中午,七阿哥也在。
在这位哥哥面前,九阿哥老实许多,不敢嬉皮笑脸的,就简单说了皇孙入学之事。
七贝勒府这边不着急了,因为弘曙跟弘晖一样,都比其他堂兄小一岁,要后年才入学。
七阿哥听了,看着九阿哥一眼,道:“谢了。”
九阿哥讪笑道:“客气什么,就是正赶上了,汗阿玛打发弟弟来跑个腿,传个话儿……”
七阿哥看着九阿哥,没有接话,高深莫测。
九阿哥岔开话道:“七哥、七嫂要去红螺寺得抓紧啊,真要让王婶含饴弄孙,也要嫡出侄子才好。”
七阿哥听了,不由皱眉,看着九阿哥道:“别什么心都操!”
九阿哥看着七阿哥道:“七哥您别湖涂,别跟五哥学,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家里那点儿事都梳理不明白……”
七阿哥不想说话,对九阿哥摆了摆手。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再说教,就从护军值房出来。
剩下就是三阿哥那边了。
要是等三阿哥回京,那要这个月底或下个月初了,时间太仓促。
九阿哥想了想,就吩咐孙金道:“你跑一趟吧,告诉三福晋此事。”
孙金就应了吩咐去了。
*
三贝勒府。
三福晋精神怏怏的,晓得九阿哥打发人过来,叫人归整了一番,才传人过去。
等到听说皇孙明年入学之事,她就露出欢喜来,吩咐身边人道:“赏个上等封,难为小公公大冷天跑了一趟。”
孙金忙道:“谢三福晋赏……”
三福晋已经怀胎七月,不仅身上臃肿,双下巴也出来了,道:“你们福晋最近如何?”
孙金躬身道:“福晋主子都好。”
三福晋想着宜妃的宽和与齐锡夫妇的宠爱,觉得没意思起来,随口吩咐嬷嬷送客。
同样是怀孕,那边就出来个“双胎之喜”,自己这个……
三福晋觉得这胎不像小阿哥,跟怀弘晴兄弟时不同,这肚子也比那时候小一圈。
因为这个,娘家那边没少质疑。
几个兄弟媳妇当面没有说什么,可是在她额娘跟前却是阴阳怪气的,都怀疑她说谎了,非要给她扣个不孝的帽子。
三福晋恶心的不行,晓得她们是故意的。
明明是要巴结她,可是还不甘不愿的,非要贬低她一番。
可是这话从她娘家人口中出来,那外面人怎么看?
像是得了实证似的,外头人见了她眼神都古怪。
三福晋这两月心里就难受,倒是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早点生出来。
她是嫡福晋,真要闹出孝期怀孕的事,不单单是不孝,还显得轻浮不稳重。
现在皇孙入上书房……
三福晋觉得神清气爽。
到时候要择伴读的,自己好几个侄儿年岁合适,这回看她们是什么嘴脸?
之前说出来的话,得让她们收回去才行。
要不然的话,她宁愿从马家选人,也不会从董鄂家选人……
*
因为在御前被说了一回,九阿哥今天没有申初就出宫,磨蹭了一会儿,估摸到了申初二刻才出宫。
等他回到皇子府的时候,舒舒并不在上房。
小椿在,道:“跟着县主去摘菜了……”
九阿哥点点头,就出了正房,往暖房里去了。
暖房里,舒舒跟伯夫人在,后头跟着提了菜篮子的小松跟榛子。
舒舒带了口罩,遮得严实,正兴致勃勃的吩咐小松拔水萝卜。
九月底吃的还都是小萝卜缨子,现下底下的水萝卜也长好了。
每个都有巴掌长,粗的直径将近一寸,细的也有大拇指那么粗。
见九阿哥进来,舒舒指了指那水萝卜,道:“长成了,可以往宫里孝敬一茬了!”
不单单是水萝卜如此,就是小白菜也长成了大白菜,叶片已经舒展开来,有一个半巴掌大。
“白菜叶也大了,能做包饭了,今晚吃包饭……”
舒舒跟九阿哥道。
九阿哥点头,道:“摘完就出来吧,在里面时间长了出汗,再出去该着凉了……”
舒舒嘴里应着,却是亲自摘了三个小黄瓜,六个小辣椒,才从暖房里出来。
这些才开始有成熟的,今天先尝鲜。
等到晚膳摆上的时候,九阿哥就发现除了白菜叶跟包饭用的牛肉酱之外,桌子上还摆了两个小碟子,里面是切成条的黄瓜跟辣椒。
夫妻俩面前各有一碟,九阿哥那碟辣椒丝要少一半。
两人黄瓜条的数量是一样的。
九阿哥不由失笑,有时候福晋也有可爱的坚持。
总要分个公平,不是怕自己吃亏,而是担心不小心让旁人吃亏。
所以摘黄瓜辣椒都是按照三的倍数,那是还带了伯夫人的一份。
至于少了的青辣椒丝,那是因为顾及九阿哥胃的缘故。
九阿哥心里软软乎乎的,也就是遇到自己了,这样体恤人,晓得心疼她;要是换了个人,占了便宜还卖乖,那日子得过成什么样?
如果舒舒没有指给他……
他摇摇头,没有如果。
舒舒已经做好一个饭包,递给他道:“尝尝……”
九阿哥接过,咬了一口,道:“香!”
舒舒听了,脸上带了笑。
这寒冬时节,吃这样的包饭,跟夏天完全不同,更清爽更好吃。
两人可着这个吃,几道菜基本都没动,就赏了下去。
一份红烧牛排赏了兆佳格格,一份牛肚锅子赏了崔总管,一份酱焖牛肉赏了齐嬷嬷。
等到膳桌下去,九阿哥说了随扈谒陵之事。
舒舒听了,也生出担心来。
现在已经数九天气,是“一九”最后一天,十四出发,就是在“二九”里。
往返半月的话,就是“二九”连着“三九”……
现在的冬天,跟几百年之后还不同。
要是按照后世的说法,现在还处于“小冰河时期”,华北地方尤其明显,冬天苦寒,春夏少雨。
可是皇子随扈是恩典……
舒舒就道:“那可要好好预备预备,爷出行的马车收拾收拾……”
九阿哥也是个不爱吃苦的。
虽说在四阿哥跟前说的高声,可是要是能享福,谁乐意苦熬?
“除了熏笼,还能怎么收拾?”
九阿哥好奇道。
舒舒想了想现在马车的规制,道:“羊毛毡里再加一层,隔热隔冷应该会好些。”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可以。”
舒舒又道:“座位下可以放熏笼,熏笼的排烟口直接在车厢下。”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密闭车厢不安全,熏笼也能更大些。
“这样,一辆马车,最多可以放三个熏笼……”
舒舒道。
九阿哥道:“那是暖和了,可是出了车更容易感冒吧?”
舒舒道:“去年得的貂皮,还剩了不少,正好可以给爷做个一口钟斗篷,下车的时候披上……”
九阿哥忍不住翘了嘴角,道:“那咱们做一样的,你也做一件……”
舒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现下罩衫就要宽松的了,一口钟斗篷确实更方便些。
她就点点头,道:“好!”
刚入冬的时候,她叫人预备了一些鸭绒。
原本想要给九阿哥做个袄什么的,现下看来,没有貂皮暖和。
现在这种天气,估计要零下二十度左右,还真的只有大毛衣裳最暖和。
她打算叫人做成鸭绒垫子,放在马车上。
九阿哥倒是记得职责所在,次日叫人按照舒舒的想法,简单地改装了一下他自己的马车。
加了一层羊毛毡后,是好许多。
九阿哥举一反三,加到三层。
三层羊毛毡中,夹了两层防水的油毡纸。
如此一来,不单单挡风,而且隔音也好。
坐在马车里,外头的风声都听不见了,马车轱辘压地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九阿哥大喜,直接叫人将马车驾到营造司,让这边的匠人按照这个标准,改造圣驾出巡的各辆马车。
皇子们的马车可以直接改造,御车想要改造却是要请旨的。
九阿哥就跟营造司的笔帖式要了纸笔,简单的画了个草图,就揣着往乾清宫去了。
正好大阿哥从里头出来,九阿哥就道:“正要打发人去跟您说一声呢,你瞧瞧这个……”
说着,他将马车的草图给大阿哥看了,道:“您的马车在王府那边,打发人送到营造司,一并改了吧。”
大阿哥看了个大概,指了指车厢西侧的两个凹槽道:“这是做什么的?”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底下有熏笼保温,上面是放水壶跟饽饽的。”
大阿哥点头道:“不错,那我回头叫人送过去。”
九阿哥得意道:“有弟弟在,指定让大家出行也舒舒坦坦的。”
大阿哥夸道:“行,那我们等着。”
等到了御前,九阿哥也是这个说辞,道:“汗阿玛万金之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年幼,儿子就寻思着,出行还是少遭罪为好。”
康熙看了图纸,没有说什么。
马车上本就有熏笼,只是原来是一个,位置在车厢里。
现在就是多了两个,外加上马车外多两层羊毛毡。
都是小道。
还是怕吃苦罢了。
康熙很是看不上,想要敲打九阿哥两句,可是想着还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这也是友爱小兄弟,就道:“嗯,就按照这个改建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黏糊(第二更求月票)
在九阿哥出门之前,九皇子府的暖房小菜,就先到了宫里。
跟上回两样小菜比起来,这次就丰富多了。
除了嫩生生的叶白菜,还有粉红色水萝卜、翠绿的黄瓜、半大不小的青辣椒、紫色的小茄子,还配着一把香菜、一把小葱。
宁寿宫、翊坤宫跟乾清宫都得了一份。
宫外,就不好撒手送了。
要不然的话,这暖房也不够送的。
不过九阿哥将十阿哥夫妇请了过来,直接吃了一顿。
剩下就是九阿哥做主,往都统府送了一份。
两人都是大方的,如今送菜小里小气的,就都不自在。
可是宫外这些都是兄弟,没有送这家,不送另一家的道理,都送的话,也送不过来。
九阿哥就道:“明年就好了,直接在小汤山盖几个暖棚,到时候想吃多少有多少……”
到时候直接供应府里,还能添个果蔬铺子。
舒舒也点头。
这就是住在一处的弊端了。
四个皇子府连在一块,行事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连带着十皇子府那边也不好单送了。
要不然,还有四贝勒府呢……
这两处都送了,没有不送八贝勒府的道理。
这异母兄弟都送了,就不能落下五贝勒府。
如此一来,直郡王府跟其他两个贝勒府也不好不送了。
就是因为九阿哥跟大家不是同胞,多是异母兄弟,越是如此,越不好明面上分出远近亲疏来。
要是之前不往来还好,这刚经了借钱的事儿。
九阿哥是好心,可是兄弟们也是好心。
“等到年底,会有一大波菜,到时候跟年礼一起送也刚好……”
舒舒道。
九阿哥因为小菜,想到了自己的兄弟们,道:“月底是小十五生日,腊月初就是十二跟五哥的,十二那边,多预备两对荷包,到底年岁大了,手头别紧了。”
虽说小阿哥们过生日,宫外的哥哥们预备的生辰礼也是差不多的例,可是十二阿哥过年就十六,已经不算孩子了。
十二阿哥的私房,他都有数,大头在他这里,还有两千多两银子在十二阿哥手中,日用是够了,可是要是跟他去年似的,想要在宫外添个产业,就不大够了。
舒舒记下了,道:“爷去年是什么时候从上书房退出来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六月下旬的时候,大婚前两天……”
两人指婚是三月中旬,大婚是六月底。
舒舒道:“后年才是选秀之年呢,要是按照成亲算,那十二阿哥还要在上书房读一年半书……”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当年上头的哥哥们有的刚到十六就出了上书房了……”
之前他担心皇父习惯性疏忽十二阿哥,想着让他来内务府学差,可是被十二阿哥婉拒了。
九阿哥已经打算等等看,要是回头皇父想不起来,他也提醒提醒。
经过几日的准备,等到十一月十四这日,九阿哥出门的行李预备好了。
为了不惊动百姓,圣驾照例要在天亮前出城门。
九阿哥这里,也要跟着提早出发。
昨晚舒舒跟九阿哥早早睡了,寅初就醒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有些不放心,道:“去的时候还罢了,赶路的速度不会慢,可是回来的时候,就说不准了,到时候若是跟着大长公主一起返程,就要缓行了……”
大长公主年岁在这里,身体状况也不大好,不方便赶路。
舒舒晓得他不放心自己,道:“我这里有阿牟呢,让阿牟留在这边陪我,爷就放心吧。”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是你想岳父、岳母了,也可以接岳母过来住几天……”
舒舒忙摇头道:“不用,年底了,眼见着就要进腊月,大家都忙呢。”
搬家出宫这一个月,额涅过来都有差不多的频率。
差不多就是每旬一天。
因为她现在怀孕,这个频率也没有那么显眼。
阿玛不是女卷,不好上门太多,差不多是每月一次,多是淘换些吃喝送过来。
舒舒已经想好了,等到她生产完,出了月子,可以每月找理由归宁一次,这样也能跟父母多见一次。
说不得到时候,自己就不是他们的宝贝了。
有了小的,自己就要退后一步。
九阿哥还是担心她闷,道:“可以叫了十弟妹陪你打牌,也不能老睡觉,晚上再走了困。”
舒舒点头道:“好,不会闲着无聊的,爷放心……”
九阿哥忍不住在她肚子里摸了一把,道:“爷看着有些沉,你能歪着就别站着,省得坠着辛苦。”
舒舒也应了,眼见着时间不早,将新做好的一口钟给他系上,上面还做了风帽。
跟寻常的男式露耳貂帽不同,这个类似于观音兜,耳朵跟后脖颈都遮住了。
小孩子与女人多有这样式的风帽跟雪帽。
这个就像是放大版的童帽,前头口鼻之处还按了扣别,也可以系上遮挡。
九阿哥对着镜子照了照,美滋滋道:“要是大红色儿就好了……”
舒舒做的就是大红色宁绸面的斗篷。
九阿哥身上穿的这件,是比较暗澹的藏青色,帽子也是同样颜色的宁绸面貂皮帽。
舒舒就道:“等爷回来,叫人换了……”
现在是谒陵,总不能穿着大红大紫的艳色。
九阿哥摇摇头道:“算了,显得不稳重,爷不是小阿哥了,也是要当阿玛的人了。”
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舒舒就道:“还有大半年,明年再稳重也来得及。”
九阿哥这才点头道:“也是,爷就是想跟你穿一个色儿的,要不你跟小姑娘似的,都衬着爷老了。”
舒舒伸手,也披上自己的新斗篷。
正红色的宁绸面,里面是青色貂皮;配套的观音兜,遮着人严严实实。
九阿哥忙拦着道:“别出去了,夜风冷着,仔细头疼。”
舒舒不依道:“有爷在呢,就这几步,也透透气,要不整日里在屋子里憋闷。”
九阿哥拿她没有办法,也将她的风帽帮她戴好,口罩、手套也戴上,才扶着她出来。
到了门口,九阿哥止步道:“先看看,冷不冷……”
舒舒摇头。
虽说现在是“二九”天气,可是架不住两人穿的厚实,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九阿哥就牵着她慢行。
从正院到门口,走了小半刻钟。
行李已经装好了,九阿哥的马车也预备好了,跟着的人也都候着。
除了何玉柱与孙金两个太监之外,还有高斌这个长随,黑山、富庆两个侍卫,带了十个护军。
舒舒本要他多带人,九阿哥不肯。
跟着圣驾随行,宫里不会少了人手。
要不是舒舒坚持,他连十个护军也不打算带。
九阿哥的行李装了两车,还有出行的马车一辆,备用马车一辆。
黑山的那个徒弟,名字叫黑秋生,则是被留在府中,跟邢家的二小子、三小子一起,暂时充了护军,负责护军马甲的操练。
小椿跟核桃跟着两人出来。
九阿哥看着小椿道:“福晋身边不能离了人,你们几个排班,晚上也要留人在上房值夜。”
小椿躬身应了。
九阿哥这才望向舒舒,打算催促舒舒回去。
舒舒正在跟何玉柱交代道:“靴子都是新的,记得给爷勤换,省得冻脚,袜子、中衣也每日换新的。”
何玉柱都记下了。
舒舒又道:“要是路上沐浴洗头,一定要烘干了再叫爷躺下,省得头疼。”
何玉柱也应下了。
黑山与富庆在旁,牵马而立,就见这两人黏黏湖湖的。
黑山是看着舒舒长大的,见状只有欣慰的。
年轻夫妻,本该如此,大格格这样性情人品,九阿哥再爱重都是应当的。
富庆却是别扭的不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落了。
等到最后,九阿哥依旧是没有犟过舒舒,上了马车。
不过他不叫马车动,非要坚持等舒舒进了院子再出发。
舒舒就笑着颔首,扶着小椿,转身进去了。
九阿哥见她进了大门,这才撂下车帘。
马车启动,离了九皇子府,往地安门外去了……
因为是出远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有自己的马车。
可是十四阿哥嫌弃一人坐车无聊,出了神武门外,就挤上了十三阿哥的马车。
一上车,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马车里没有放熏笼,可是却好像更暖和,端罩穿不住。
他揭开领口,四下里看着,发现马车的异样,座位是暖的,摸着都微微有些烫手。
“马车改的不错啊,比熏笼直接放马车里强,宽敞多了,感觉更暖和……”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念叨着。
十三阿哥摘了貂帽,道:“跟屋子里差不多,大衣裳去了吧,省得出汗感冒……”
十四阿哥脱了端罩,摸着车厢,看着簇新的呢子,道:“也是换了新的,好像更暖和……”
因为出远门,两人兴奋着,昨晚睡得晚,今早起的早,还有些乏。
这一暖和,两人就犯困,直接折了端罩当枕头,两人就在马车里挤着躺下。
虽说也有车轱辘声,可是因为车厢下边也是三层呢子的缘故,噪音减少了不少,两人没一会儿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
御车中,康熙上来,也察觉到不同,示意梁九功去了端罩跟貂帽。
御车上的茶水饽饽,是梁九功带人预备的,就熟门熟路地打开座位下的抽屉,端了茶壶出来,给康熙倒了一杯茶。
康熙正坐,接了茶。
茶水温度正合适。
梁九功道:“九爷孝顺,心思也巧。”
康熙轻哼道:“打小就是如此,就在偷懒上有小聪明……”
……
大阿哥穿着棉甲,带了侍卫跟护军,骑马随侍御车左右。
康熙想起此事,挑了帘子,吩咐大阿哥道:“都是赶路,朕这不用留人,你坐车去。”
大阿哥俯身应道:“等出了城,儿子就去换车。”
康熙点头,这才放心。
只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有像九阿哥那样娇气爱偷懒的,也有像大阿哥这样不吩咐就不晓得歇着的。
康熙带了嫌弃,跟梁九功道:“这拈轻怕重的性子随谁了,瞧着还不如十三阿哥懂事……”
梁九功道:“这也是九爷的孝顺,病了一回,就晓得爱惜身体,舍不得让皇上跟娘娘操心,换了其他人,这个岁数,哪里会想着这些呢……”
康熙想起九阿哥去年折腾的两次,确实是叫人后怕。
他摇摇头道:“笨,该用心眼的时候不用,该偷懒的时候倒实诚了……”
这说的是被刘嬷嬷湖弄,还有后头中暑的事……
九阿哥的马车里,何玉柱正在给九阿哥报数:“靴子就五双,怕爷出汗了或者阴湿了不暖和;袜子十五双,叫爷每日换新的,中衣也是……”
除了这些里头的,外头的衣裳,福晋也都配好了颜色,一套一套的包起来,上面做了小签子。
九阿哥得意道:“爷出门不放心福晋,福晋在家当然也不放心爷……”
说着,他就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茶也是专门预备的,总共好几样,一种是他现在喝的人参红枣茶,还有几种是备用的,红糖姜茶、茉莉花红茶与桂花绿茶。
平日可以喝人参红枣茶抗疲劳,茉莉花红茶抗寒,桂花绿茶去火,红糖姜茶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