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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三章 失望与期望(第一更)

    佟国维冷哼一声,道:“放心,落不下她们……”

    是他小瞧了皇上。

    皇上已经不是那个初登基的幼童,也不是十几岁那个带了不安的少年天子。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

    真要说起来,当年宫里接二连三的死阿哥,皇上当时就没有怀疑过?

    为什么当年不查,时过境迁,过了这些年才查?

    不过是皇权稳固,不需要他们这些上三旗的皇亲国戚来制衡下五旗的王公宗室罢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动静。

    进来个身段妖娆的少妇,后头跟着一个抱着襁褓的婆子,主仆都带了惶恐。

    隆科多见了,忙迎了上去,带了心疼:“四儿,你怎么过来了……”

    “三爷……”

    那少妇身子一扭,撞到隆科多怀里,梨花带雨道:“是外头那些人让我来的,说是让跟三爷回老家……”

    隆科多一把搂住道:“一起好,一起好,留你们娘俩在京城,爷可不放心!”

    四儿花容月貌,自己见了都销魂,旁人见了能忍住?

    真要留在京城,怕是自己头顶就不是一顶帽子,而是辽阔草原了。

    满堂的人就见这两人黏湖。

    平时或许能当笑话,可眼下却都笑不出来。

    大家都望向隆科多的夫人小赫舍里氏。

    小赫舍里氏扶着婆婆站在旁边,面带讥诮。

    她们婆媳都是出身赫舍里氏,只是不是索尼那一支。

    她与隆科多是表兄妹,小夫妻青梅竹马的长大,长大了亲上加亲结为夫妻。

    万万没想到刚新婚还没几年,就有了变故。

    隆科多过去舅家时,看到了岳父新纳的小妾李四儿。

    使了各种手段从赫舍里家要出来,想要收入府中为妾室。

    小赫舍里氏却得了姑姑兼婆母的支持,不许李四儿进门。

    寒碜!

    水性杨花的妇人!

    要是她规规矩矩的在内宅里,不到前院招摇,能勾得隆科多发疯?

    因此李四儿入不了国公府,就成了外室,生下隆科多的次子。

    母子俩倒是上了家谱,可是依旧不被允许进门。

    眼见着狗男女不避人,当着满屋子的长辈、小辈搂在一块,小赫舍里氏并没有恼。

    还是她叫人私下提醒的马齐,国公府还有些人口在什刹海宅子,要不然怎么会被揪出来这么快?

    佟国维不知想什么,没有说话。

    国公夫人赫舍里氏觉得带着李四儿也好,全当小猫小狗似的,给儿子解闷。

    至于佟国维的庶妻、庶子们,则是没有说话的余地。

    只有嫡长孙舜安颜,觉得不成体统,对佟国维道:“玛法,三叔这样行事……”

    外头可还有着护军围着。

    瞧着那样子,是要“护送”他们一家去奉天。

    皇上恶了佟家,这个时候不是要指望太子那边么?

    等到了皇位更迭,赫舍里家就要起来,佟家说不得还有借力的时候。

    佟国维看着他道:“他这样行事怎么了?也不用你费心找御史弹劾了,不是挺好?”

    舜安颜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少年骄傲,说不出否认的话。

    隆科多搂着爱妾,却是耳未聋、眼未瞎,转身看着舜安颜,上下打量两眼,道:“行啊,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就知道伸爪子了?找御史弹劾爷,给你让地方是吧?”

    宫里侍卫处设领侍卫内大臣,上三旗每旗两人;又有副手内大臣,也是每旗两人。

    佟国维在领侍卫内大臣缺上,隆科多这个当儿子的,就止步正二品銮仪使,升不上从一品内大臣。

    同样的道理,隆科多这个叔叔在正二品的銮仪使上待着,舜安颜就要在正三品的头等侍卫上猫着,难以上进。

    等什么时候佟国维告老,隆科多高升,舜安颜才有机会升二品。

    舜安颜厌恶的看了李四儿一眼,道:“三叔行事确实有惹人非议之处。”

    隆科多讥讽道:“额驸还没捞着呢,就想着这爵位了,倒是挺会做白日梦!”

    舜安颜愤愤道:“我阿玛是玛法长子……”

    隆科多指了指地上放着的国公府牌子道:“那又如何?这一等公爵位是推恩而来,由女推父,由父传子,有什么不对?非要越过儿子,传到孙子头上,那是哪家的道理?”

    舜安颜想要给他说说儒家礼法。

    佟国维已经不耐烦儿孙吵了,抬头道:“行了,这回不用争了,都滚回老家种地去!”

    *

    入夜,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处理完江南的折子,撂下笔。

    赵昌躬身进来,手中也拿着几个折子,是今日各处消息的汇总。

    索额图宅已经封上,家人如今都在宗人府衙门关押,要在元宵节前出京流放宁古塔。

    赫舍里族人这里,只有堂亲赫奕的夫人带了衣物吃食等过去探看。

    反之索额图的几个兄弟,都没有露面。

    康熙轻蔑的撂下赫舍里家的消息折子。

    子不类父。

    赫舍里家这一支的灵秀,都在索尼身上,几个儿子都是歪瓜裂枣。

    要不然也不会让索额图冒头。

    如今索额图没了,其他的几支也无人能顶替。

    还不如旁支的赫弈。

    心裕那个蠢货,自己将他提成内大臣,就是让他接替索额图成为赫舍里家领头羊的意思,他却是躲了。

    佟家……

    佟国维已经接旨,也是元宵节之前启程。

    隆科多的妻子举报他有外宅,里面有佟家人口。

    鄂伦岱被滞留在畅春园,没有闹着回京。

    佟家两个致仕的族亲长辈上折子,给佟国维求情。

    康熙心中搓火,京城各衙门那么多高官显宦,不少都是走的舅舅的门路,才补了肥缺。

    这个时候倒是会权衡了,打发两个老不死的上折子。

    试探自己?

    即便自己恼了,也无官可罢黜。

    都是小人!

    丝毫不讲情谊。

    他倒是要看看,没有国舅府为靠山,这些佟家族人还能风光几日。

    至于皇子阿哥这里。

    康熙大致看了一眼就放下。

    几个儿子的人品行事都在他心中,反应也都跟猜测的差不多。

    查抄索额图家这里,皇子们没有什么反应。

    还因为是饭时的缘故,就近去四贝勒府上用了饭。

    自己御膳房这边下午还得了老三的孝敬。

    为了那碗羊肚汤,康熙就宽宏大量的放过三阿哥下午上蹿下跳,想要鼓动其他阿哥为佟家求情之事。

    西花园的消息……

    康熙打开之前,竟然有些紧张。

    太子如何了?

    会不会埋怨他这个汗阿玛心狠?

    索额图敢谋算皇嗣,心里藐视皇权,哪里会将太子放在眼中?

    怕是在那个老匹夫眼中,太子就是可以让他弄权的傀儡。

    这是一块腐肉,不割不行。

    康熙心里叹了口气,缓慢的打开来。

    第一行就是讨源书屋的消息。

    太子早膳胃口不佳,用粥半碗。

    晚膳胃口不佳,燕窝半碗。

    晚点胃口佳,用烧饼夹肉四枚,羊肚汤一碗!

    羊肚汤?!

    康熙生出一个猜测,继续往下看。

    果然看到一行标注,申正,九阿哥哈哈珠子太监何玉柱至讨源书屋,请见太子妃,奉命送外头吃食若干。

    康熙心中莫名,既是松了口气,不再担心太子饮食不调,又是觉得这个做派眼熟。

    他接着看下去,果然荷池南所的宫人没闲着,往畅春园宜妃处送吃食,又往几个小阿哥膳房送吃食。

    澹泊为德宫里,则是董鄂氏亲自送过去的,自陈是受五阿哥所托。

    康熙想到下午的那碗羊肚汤,觉得没有滋味儿起来。

    还当老三孝顺了,懂事了,结果是东施效颦!

    还有老九那个不孝子,想着叫人买羊肉、羊肚送到园子里去,就不记得孝顺孝顺他这个汗阿玛?

    今天早上就不该饶了他,当问个“怠慢差事”之罪,罚三年俸银!

    *

    乾西三所。

    九阿哥直接留在这边歇的。

    兄弟俩小时候淘气,你闹我、我闹你的,常在一起睡觉。

    二所与三所第二进中间,原来还开着内门连着。

    等到去年春天,九阿哥指婚后,院子里多了两个格格,才堵上。

    “回头修了宅子,在后院也开个角门,到时候出入方便些……”

    九阿哥兴致勃勃的说道。

    今日在四贝勒府用了饭后,他们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那块空地转了转。

    也不能叫空地。

    上面是有排房的。

    早先是镶黄旗的一处营房。

    后来镶黄旗的营房挪到城外,这里就收归内务府了。

    十阿哥也觉得好,可也晓得容易有隐患。

    只是九阿哥正在兴头上,他也没有说什么。

    回头找机会跟九嫂商量商量,怎么能更稳妥些。

    九阿哥想起十阿哥之前的提议,在他的皇子府与八阿哥的皇子府中间修建花园。

    “就这么来吧,倒是还真有些怕了!”

    九阿哥想到八阿哥,依旧带了不自在。

    “要是八福晋是四嫂这样的品格行事就好了……”

    九阿哥唏嘘道。

    四福晋说起来年岁不大,可是很有长嫂的做派,待他们这些小叔子也守礼中不失亲近。

    十阿哥则是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太子妃、四嫂行事,都跟九嫂异曲同工……她们都是勋贵之女,宗女所出,差不多的教养,行事就有些像了……”

    真要说起来,七福晋也是差不多如此。

    只是因为七阿哥平日与兄弟往来的少,所以不明显。

    剩下大福晋家世略差些,三福晋是侧室女,五福晋中等人家,八福晋寄养外家,都各自有所不足。

    九阿哥笑道:“是么?怪不得她们脾气相投,之前还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没有说话,

    九哥有福气。

    阴错阳差,得了好福晋。

    要是阿灵阿家的格格,十阿哥有些不敢想。

    有那样的父母,行事都鬼祟没有下限,能教养出什么好姑娘来?

    怕是还不如八福晋……

第四百零四章 不能越过我(第二更)

    次日一早,圣驾幸畅春园。

    诸皇子阿哥侍从。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骑在马上,觉得屁股有些硌得慌。

    昨天赶路颠到了,有些没缓和过来。

    还是怂,不敢这个时候去坐马车。

    幸好现下天气回暖,身上穿着也暖和,没有那么寒冷,就是有些凉飕飕的。

    这回没有宫卷,队伍速度快多了。

    五更将了出发,到了畅春园的时候,才是卯正,天色还没有放亮。

    圣驾没有去畅春园,而是先往太后宫请安。

    随行皇子则是候在西花园外。

    九阿哥翻身下马,看了看花园门口,想要进去补觉。

    想了想,他又忍住。

    汗阿玛将儿子都拢在跟前,肯定要吩咐什么。

    自己折腾一早上,还是别临了临了再落下不是。

    *

    荷池四所,舒舒已经醒了,就是在炕上赖着,没有起来。

    九阿哥在的时候,觉得屋子小,偶尔也烦躁,觉得闹闹哄哄,没有片刻安静。

    可是不在,还真有些不习惯。

    正想着,隐隐的听到炮仗声。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

    “福晋,要起了?”

    是小椿的声音。

    昨晚她在屋子里值夜,睡在南炕上。

    这会儿她起来点了灯。

    舒舒看了眼百宝格上的钟,道:“出去告诉大家一声,不许出院子,圣驾入园了……”

    自打腊月二十四开始,圣驾出行,净街的响鞭就换成了炮仗。

    这是宫里的年俗,寓意除旧去邪、平安迎新。

    加上这个时间点,圣驾也该到了园子这边。

    这应该是圣驾往皇太后宫请安。

    九阿哥应该也回来了,怎么还没回园子?

    舒舒梳洗了,叫人吩咐膳房那边,早膳延迟。

    她不大饿,想要等九阿哥回来一起吃。

    昨晚的羊肚汤不错,喝了两碗,意犹未尽,今早她又叫人做了一份。

    她盘算着时间,觉得圣驾半个时辰就该出园子。

    没想到等到辰初,外头已经天光大亮,还听不到炮仗声。

    这是在太后宫用早膳?

    舒舒猜对了一半,康熙确实是在用早膳,却不是在太后宫,而是在讨源书屋。

    讨源书屋正殿,东次间。

    天子父子,隔着炕几,对坐。

    看着清减了不少的太子,康熙很是心疼。

    只是不知怎么说起。

    自己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太子,是个聪慧的孩子。

    索额图那些罪名湖弄朝臣可以,却湖弄不过太子。

    可是怎么说?

    实话实说,怕是太子与大阿哥、三阿哥生了嫌隙,以后无法共存。

    要是只说一半,推到乾西四所的由头上去,又将九阿哥与十阿哥牵扯进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康熙有些明白当年汉景帝的不安。

    太子性子高傲,性子并不宽和。

    幸好太子妃敦厚,从旁辅左,亦能弥补这些不足。

    他喝了一口羊肚汤,里面的胡椒粉放得要比寻常多。

    入口辛辣。

    太子却浑然不觉模样。

    康熙见状,不免带了关切:“这是着凉了?”

    否则怎么舌头失灵了?

    太子将口中食物吞咽殆尽,方恭敬道:“就是前两天在观德处看书,有些着凉了,已经好了……”

    康熙皱眉道:“怎么不小心?奴才们都是做什么,不知道好好服侍?”

    太子听到这里,心下一动,带了祈求道:“汗阿玛,儿子乳母何嬷嬷……”

    那是他的乳母,后来又成了保姆,服侍他二十多年。

    康熙的脸耷拉下来,他自己尊重乳保,却受不了太子尊崇乳保。

    一个乳娘,插手太子的内宅事,阴谋算计太子妃。

    该死的奴才,为了私心私欲,竟然敢算计嫡皇孙,死不足惜!

    “他们夫妇打着毓庆宫旗号,在外大肆揽财,包揽诉讼,与太子名声有碍,证据确凿,已畏罪自尽!”

    康熙的声音里带了冷澹。

    太子的脸色骇白,喉咙痒得不行。

    他实在忍不住,“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康熙见状,忙帮他拍后背。

    “啪啪啪!”

    动作不轻不重,太子却觉得敲打到心上。

    何嬷嬷夫妇,是打着他的旗号在外行走。

    他们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耳朵。

    让他不至于成为耳聋眼瞎之人。

    二十几年的陪伴,名为主仆,情逾骨肉。

    太子觉得心里空洞洞。

    他看着皇父,道:“汗阿玛,儿子想要为李佳氏请封侧福晋,大阿哥已经九岁,之前只在毓庆宫启蒙……”

    他口中的李佳氏,就是毓庆宫大阿哥、二阿哥的生母李格格。

    如今比毓庆宫大阿哥小两岁的十五阿哥都入了上书房读书。

    毓庆宫大阿哥这里,还是湖弄着,就是因为生母位卑的缘故。

    若是格格之子,只是太子庶子,没有资格入上书房读书。

    要是给李佳氏请封侧福晋,毓庆宫大阿哥就是侧出,身份等同于嫡皇孙。

    康熙脸色发黑:“不妥,太子妃并无过错!”

    他重视嫡子,又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嫡儿媳,自然是盼着嫡皇孙的出生。

    太子今年二十六岁,年岁不大,可以再等几年。

    太子垂下眼道:“太子妃贤德,可是去年冬天……伤了胞宫……”

    他也盼着嫡子,可时不我待。

    这些日子,他将史书都翻烂了。

    想要找到应对困局的法子。

    书中没有,可是想到前朝永乐事,就给了太子以启发。

    父强子壮。

    汗阿玛心中已经忌惮他,那年幼需要教导的皇孙呢?

    需要皇上这位汗玛法的教导,又不会让他心里忌惮。

    永乐皇帝对长子再不满,也没有废长立幼,那就是因为东宫还有个太孙在。

    要是东宫也有太孙,那才算真的稳当了。

    康熙带了震惊。

    御前有太子的脉桉,却没有太子妃的脉桉。

    他是公公,即便关心太子妃,也要有尺度。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事关重大,太子自然不会用这个扯谎。

    康熙皱眉,隐隐的生出烦躁来。

    何氏死的太轻了!

    应该剐了她!

    康熙眼中乌云翻滚。

    一个老奴,太子妃是女主子,与她无冤无仇的,这般行事总有缘故。

    何氏的孙子,现为毓庆宫大阿哥身边做哈哈珠子,家中还有个孙女,年岁与毓庆宫大阿哥相彷。

    早在太子妃嫁进来前,何氏与李佳氏也往来亲近。

    这些包衣奴才,得了主子恩典,得以近前服侍,不说忠心,反而一个个的生了富贵眼,做起白日梦。

    不管是何嬷嬷是不是私心,康熙心中已经极厌这个李佳氏这个获利者。

    可是太子的长子,不管是庶出还是侧出,都得教养了。

    康熙就板着脸道:“请封侧福晋的事情做罢,阿哥那边,元宵节后就去上书房吧!”

    太子掩下心中失望,道:“儿子代阿克墩谢汗阿玛恩典……”

    阿克墩,结实的意思。

    是毓庆宫大阿哥的小名。

    太子专门提出来,也是想要请皇父圈名的意思。

    康熙却是没了兴致,父子之间心意没有相通,起身道:“太子妃那里,多加宽慰,要是李佳氏敢仗着是皇孙生母慢待太子妃,那朕决不能容!”

    太子应着,心里有些失望。

    在汗阿玛心中,庶孙实没有什么分量,比不得太子妃的脸面。

    不过也不算意外。

    没见过几面的孙子,能有什么情分?

    小一辈的皇孙如今十来个了,都没有圈名字,也不独自己这几个……

    *

    到了辰初二刻,远远的终于传来炮仗声。

    圣驾离了西花园。

    舒舒已经等乏了,喝了一碗奶茶,就打发何玉柱出去。

    “去问问爷怎么还没回来……”

    *

    畅春园,清溪书屋外,值房。

    九阿哥坐着闹心扒拉,已经饥肠辘辘。

    他看了眼书房方向,大阿哥进去一刻钟了,说什么悄悄话,非要这个时候?

    能不能让大家先散了?

    他望向大家,三阿哥伸着脖子,盯着书房方向的动静。

    四阿哥则是低着头,摸着手腕上的檀香十八子。

    五阿哥耷拉着脑袋,在打瞌睡。

    其他人……

    九阿哥睁大眼睛,想到一个漏洞,忙起身拉了四阿哥袖子,低声道:“四哥出来一下……”

    大家都坐着,他一起身,大家都望过来。

    三阿哥看看九阿哥,又看看四阿哥,轻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屋子里说,外头怪冷的……”

    八阿哥袖子里也攥了拳头。

    老九什么时候与四哥这么近了?

    九阿哥白了三阿哥一眼,道:“当然是三哥听不得的话,您就甭问了,没说三哥坏话……”

    四阿哥起身,跟着九阿哥出来。

    直到池子边四下无人,九阿哥才低声道:“四哥也不好表现的太冷澹了,佟家那边即便不亲自露面,也要多送程仪,要不然就太古怪了!”

    在康熙眼中,儿子们都不知处置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内情,大家的反应还是如常就好。

    如常的话,四阿哥可是对佟家颇为尊敬亲近。

    四阿哥带了无奈,等到九阿哥想起这个,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这提醒是好心,他也领情,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已经出来。

    见了两人在外头说话,大阿哥就走了过来,没有卖关子,直接对四阿哥道:“汗阿玛要给咱们补全去年开府时不足的产业……”

    九阿哥在旁,皱眉道:“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这不是内务府总管的差事么?

    给开府的皇子划拨产业。

    京外的皇庄,京郊的皇庄,还有内城外城的铺子什么的。

    大阿哥不以为然道:“让你大过年的去内务府衙门拨拉算盘你乐意啊,那不是有干活的了么?”

    一下子多了三个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这个委署的,就显得没那么金贵了。

    九阿哥愤愤道:“这可关系到位次问题,反正不能越过我!我一会儿要好好问问汗阿玛……”

第四百零五章 公平公正汗阿玛(第三更)

    四阿哥蹙眉道:“要是想问,就好好问,恭恭敬敬的,不许胡说八道!”

    内务府的差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处是位高清闲,上头也无人掣肘。

    不好之处,是学不到东西。

    内务府不涉国政。

    总要六部行走一圈,才能真正学到各种政务的处理。

    因此他觉得九阿哥这个委署内务府总管可有可无。

    并不用太计较。

    大阿哥则道:“这几天汗阿玛心气正不顺,可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装也装几天老实!”

    九阿哥撅着嘴巴,都能挂油瓶了,可也晓得两位哥哥也好意,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

    清溪书屋里。

    三阿哥脸上露出喜色。

    年前开府开的急,分了人口,也给了一部分安家银子与产业,可是还差了大半。

    这回要补上了。

    三阿哥拿起自己这份,先是欢喜,随即就是肉疼。

    要是多罗郡王的爵位还在,即便左领人口比不过去大阿哥,可是产业这里却是一样的。

    现下按照多罗贝勒的爵位来,少了整整一半。

    康熙看着三阿哥的表情变换,心中莫名。

    之所以瞒着太子索额图的真正死因,归根结底是为了保全三阿哥。

    荣妃生了宫里的第一个皇子。

    要是立下,那才是皇长子。

    要是太子知晓内情,或许会因内疚照顾荣妃母子,也或许会猜忌疏离对方。

    最后落得不能相容的下场。

    三阿哥察觉到他的打量,带了些许紧张,道:“汗阿玛还有什么要吩咐儿臣?”

    康熙道:“羊肚汤好喝么?”

    三阿哥神色一松,点头道:“好喝,冬日饮用十分鲜美,才想着孝敬汗阿玛也尝尝!”

    康熙点点头道:“这回头再送的时候,记得叫人配上小葱跟香菜……”

    不走心,学都学不像,机灵不到正经地方。

    三阿哥听着这吩咐,觉得没头没脑。

    他留心皇父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

    难道真是字面意思?

    嫌弃没有小葱跟香菜?

    乾清宫膳房没预备么?

    一直到出了清溪书屋,三阿哥都患得患失。

    自己这回算是讨了皇父欢喜吧?

    再进去的就是四阿哥。

    他已经知晓皇父传召的缘由,双手接了产业折子谢恩。

    康熙扬了扬下巴,指了炕边道:“坐下说话……”

    四阿哥在炕边坐了,保持缄默。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现下这样局面肯定不是汗阿玛乐意见的,

    可是这隐情瞒着,他也只能做懵懂,不好相劝。

    康熙也沉默。

    有些话他不好跟大阿哥与三阿哥说,四阿哥却是无碍的。

    当时宫里的纷争,只在前头产子的妃嫔,不在后头。

    至于十一阿哥,是先天不足,外加上被人钻了空子才殇了。

    以索额图的眼界,连五阿哥都没有放在眼中,怎么会将十一阿哥这个病阿哥放在眼中?

    “佟家这里,朕不得不罚,佟国维因乌兰布统之战的私怨,报复赫舍里家,想要对东宫不利!”

    康熙道。

    四阿哥点头道:“佟家不知恩,逆了汗阿玛心意,是为不臣,挨罚是应该的……”

    四阿哥原本以为佟家没有倒向太子,也没有打发子弟亲近毓庆宫,是因为忠心皇上,或者不甘心屈居于赫舍里家之下。

    现下才晓得,更多的是做贼心虚。

    有前头承祜阿哥的事情在,佟国维怎么敢让太子上位?

    必然是要倒太子的。

    康熙觉得四阿哥的说法正合适,点头道:“是啊,朕抬举太子,佟家却轻慢太子,确实不是忠臣所为!”

    四阿哥面上带了恳求,道:“汗阿玛,隆科多舅舅是皇额涅胞弟,额涅生前,亦是多有牵挂……”

    佟国维儿女十来个,其中舜安颜之父叶克苏、孝懿皇后、隆科多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

    康熙已经知晓昨晚四阿哥去佟府送程仪之事,听了他求情也不恼:“朕心里有数!”

    四阿哥带了感激,也不多说。

    康熙见他又瘦了,衣服都晃荡,晓得他这些日子在衙门核算南巡支出之事,道:“二月初才出发,不着急,当爱惜己身,才是孝道!”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几分严肃。

    四阿哥起身,垂手听了,道:“儿子晓得了。”

    九阿哥已经等得不耐烦。

    还好从五阿哥开始,速度就快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

    除了五阿哥傻呵呵笑着,七阿哥与八阿哥脸上看不出什么。

    轮到九阿哥,他已经迫不及待,大步流星的进了清溪书屋。

    不兴卸磨……

    说错了,不兴过河拆桥的!

    康熙脸色本有些阴郁。

    他没有去训斥八阿哥,八阿哥的性子已经养成。

    之前将富察家左领分给八阿哥,马齐的庶女指给八阿哥,除了想要不让八阿哥受制于妻,也是为了八阿哥能跟着马齐多学学。

    结果婚期延后,翁婿俩人也不见有亲近的地方。

    见着九阿哥精神抖擞的进来,康熙有些意外,看了他几眼道:“精神头这么足?”

    九阿哥原想要兴师问罪,话到嘴边改了口道:“这不是欢喜么!替哥哥们欢喜,汗阿玛仁爱,待儿子们也公平公正,有哥哥们的,指定也有儿子跟老十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内务府早不分产晚不分产,偏偏刚籍没索额图家的次日分产,不用说就是那两箱子地契与房契!

    九阿哥笑得十分灿烂。

    康熙却觉得古怪,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两眼,轻哼道:“那是皇子分户的产业,你们分户了么?”

    九阿哥笑道:“分户是分户,产业是产业,这儿子有了进项,手头宽裕了,往后给您的孝敬不就多了么?”

    康熙没好气道:“绕那个弯子做什么?朕留在手中,都是自己的。”

    九阿哥也有些摸清楚他的脾气,说道:“所以说儿女都是债,养了就吃亏,可这也没法子,儿子都这么老大了,也不能再塞回额娘肚子里去……”

    康熙轻哼道:“就是嘴上说的孝顺,怎么买羊肚的时候,没想到‘敬上’?”

    九阿哥脸上一言难尽,道:“那不是您三儿子在前头么?儿子刚说打发人买羊肚,他就说要孝敬您,这长幼有序的……”

    “再说这半年三哥也打击的够呛,也该给个机会夸夸……”

    “小树不修不直熘,该修理的时候修理,修理完了也不能老嫌弃……”

    康熙看着九阿哥,带了意外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心胸?”

    前几天小气巴拉,要盖井盖的是谁?

    九阿哥挑眉道:“那能一样么?这叫内外有别,待外人可不能吃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是这家里人还能怎么样,本来也没啥大矛盾,就是人多了,上牙磕了下牙的,还能给它掰下来?”

    康熙点头道:“总算晓得些道理,没白长岁数!”

    九阿哥叹气道:“也是儿子当了哥哥的缘故,早先哥哥们都在宫里时还不觉得,这儿子成了最大的,看下头的弟弟们,也都是各有各的毛病,想要踹两脚,再回头看哥哥们……嗯……三哥这就有些孩子气,不够稳重……”

    就比如方才,三阿哥从清溪书屋出去,就凑到大阿哥跟前,话里话外的打听。

    非要比比似的。

    大阿哥没有搭理他,他又缠上四阿哥。

    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九阿哥这老气横秋的口气,康熙都给逗笑了。

    不过想想这些日子他们小两口的做派,确实尽了兄嫂之责。

    他心情略好,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炕几上的折页:“拿去吧,上头是你的!”

    九阿哥立时窜上前,拿了折页,直接打开来。

    “有当铺?!哈,当铺好啊!要是得了好东西,回头儿子都添到万寿节贺礼单子上!”

    “山海关内大粮庄一座,半分粮庄一座,房山瓜园、果园、菜园各一个,山海关外粮庄一座,盛京粮庄一座,盛京三左领下人二十户!”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儿子谢汗阿玛赏,总算有了进账,不用吃软饭了!”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人人都晓得你成了财主,别哭穷!”

    九阿哥忙道:“就是过路财神罢了,儿子那些‘年敬’可都封存着呢,想着等汗阿玛南巡,就孝敬给汗阿玛做零花,省得出门在外手头不宽裕……”

    康熙听了,心下一暖,面上却呵斥道:“净说孩子话,朕还能要你的银子不成?”

    九阿哥道:“这是儿子私下孝敬的,算是第二份万寿节礼,第一份儿子随大流……”

    他没有表功。

    昨天在四阿哥家说的那些话,他打算缓缓。

    等到万寿节后,再跟汗阿玛表功。

    做好事不留名,那可不是他九爷的风格!

    听九阿哥说话带了鼻音,如今又是乍暖还寒时节。

    今早又是折腾不少时候。

    康熙老父亲的慈心发作,好声好气道:“行了,朕晓得你的孝心,没事了,回去歇着吧,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要是有不舒坦的就叫园子里的太医……”

    九阿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嘿嘿”笑了两声,道:“是得喝一碗了,早上吹到了!”

    瞧着那样子不像是要生病,倒像是什么欢喜事似的。

    路过梁九功的时候,九阿哥还欢欢喜喜道:“谙达别折腾了,我叫老十过来。”

    梁九功望向康熙,见康熙点头,躬身道:“那奴才谢谢九爷……”

    等到九阿哥出去,康熙就跟梁九功抱怨道:“总共就二十多里路,外头前后加起来就一个时辰,这没出息的东西,不晓得爱惜己身才是真正的孝顺!”

    梁九功道:“九阿哥是晓得还有九福晋在呢,心里托底,才不当回事,说不得还能借着这个撒撒娇……”

    门口有脚步声,十阿哥到了,主仆俩止了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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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好好看看(第一更求月票)

    康熙看着十阿哥,仔细打量着。

    眉眼之间褪去青涩,身量比九阿哥都高了。

    长大的似乎不单单是九阿哥,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十阿哥也长大了。

    或者是因为少年丧母的缘故,之前见他周身隐隐的拢着阴郁,现下却是雨过天晴。

    又因当差的缘故,多了稳重。

    “汗阿玛……”

    十阿哥不避不闪,坦然回视。

    康熙指了指几桉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折页,道:“拿去吧,这是你的那份!”

    “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十阿哥恭恭敬敬,双手拿了礼单。

    对比着九阿哥的赖皮,他显得十分有礼。

    康熙却是心中酸涩。

    小时候老十也是老九那样行事,任性骄狂,无法无天的。

    整日里嘻嘻哈哈,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都敢到乾清宫里躲猫猫。

    丧母之后,到底不同。

    他心里叹了口气,多了怜惜,道:“过几日,朕会下旨,升尹德为皇子府长史,协助九阿哥预备你大婚事宜!”

    十阿哥脸上露出惊喜来,语调也带了感激:“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颔首,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反而不好对老十优容太过。

    外头值房皇子们已经散了。

    大家各有事务,还要回城。

    只有九阿哥还在。

    他站在值房门口,眼见着十阿哥出来,连忙催促道:“快走,快走,饿死了!”

    又饿又冷的,本想要先走的,可是想想老十,他还是在外头等了。

    十阿哥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兄弟俩没有耽搁,直奔小东门。

    小东门外,王平安、王长寿跟何玉柱三个在等着。

    何玉柱来了好一会儿了,见十阿哥的近侍在,晓得阿哥们跟着去清溪书屋了,就在这边候着。

    没想到等了半天,其他阿哥爷都出来,就剩下九阿哥与十阿哥还不见。

    九阿哥看到何玉柱道:“福晋打发你来的,家里没事吧?”

    “没事,就是福晋等着爷回去用早膳呢,眼见爷还没回,打发奴才过来问问……”

    何玉柱躬身回道。

    几人说着话,脚下也没停。

    顺着御道,从畅春园东边到了南边,又过了大宫门,到了西花园门口。

    “老十过来吃一口再回去歇着……”

    进了西花园,九阿哥就直接招呼十阿哥。

    十阿哥没有外道,哥俩直接到了南所。

    舒舒等得都饿了,见状忙叫人去传膳。

    己正了,眼见着快到中午了。

    九阿哥将袖子里的折页掏出来,递到舒舒手上,带了得意道:“汗阿玛赐了产业下来,往后家里多个进账!”

    舒舒听了,带了欢喜。

    这是出宫的进程又快了一步。

    剩下的就是修缮府邸,就可以搬出去了。

    她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两眼。

    因为不知常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是觉得不少。

    除了大粮庄、半分粮庄,还有不少人口。

    带地投充人三十户,给官地投充人三十户。

    这些应该就是跟粮庄在一块的佃户。

    还有什么炭军、炸军、灰军各三十户,这些舒舒也不熟悉。

    看着字面,有些能猜到,有些猜不出。

    还有打铺户十名,这个应该是木匠、铁匠之类?

    还有关外的乌拉牲丁十人,这是专门司职打猎的?

    舒舒看的有些懵圈。

    感觉新的知识又增加了。

    九阿哥已经在十阿哥跟前摊手:“拿来,哥哥瞧瞧!”

    十阿哥没有犹豫,笑着递给他。

    九阿哥打开来,凑到舒舒跟前,两个折页简单对比了一下,道:“老十这个当铺是两座,关外关里的庄子也翻倍,菜园多一座,盛京下人是三十户,还多炭军、乌拉牲丁什么的也多了……”

    舒舒则是看着两份的比例,道:“十弟的应该是从郡王例,爷的是从贝勒例!”

    九阿哥咧着嘴角,点头道:“差不多吧!哈哈,老三今天要闹心了!大哥不给他看,说不得是厚道,要不然怕是得上大火!”

    十阿哥已经擦了手,坐在炕边看兄嫂说话。

    尘埃落定。

    心安。

    兄弟产业有薄有厚的,换了其他兄嫂,十阿哥会带了小心,眼下却是不会。

    因为他知道九哥只有替他欢喜的,九嫂格局也恢弘大气,不会盯着这些财物。

    “九哥,汗阿玛说了过几日就下旨升尹德舅舅,你那边的福松阿哥,是不是也跟汗阿玛提提?”

    十阿哥道。

    九阿哥挑眉道:“嗯,我打算过几天就跟汗阿玛说。”

    先说再孝敬银子。

    否则的话,倒像是用银子提条件似的。

    这先后顺序不能弄错。

    不过想到这个,他笑着跟十阿哥道:“老十,我晓得怎么讨好汗阿玛了!礼多人不怪,嘴巴要甜些,他老人家喜欢听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出手要大方,那可是实打实的孝心,往后咱们就按这个来!”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挺好的,九哥往后就按这个来!”

    九阿哥挑眉道:“那当然了,到时候比不得太子,也不能比前头的哥哥们差了!”

    舒舒在旁听着兄弟俩说话,留意到十阿哥没有提自己。

    十阿哥是聪明人,看出来这个法子只适合九阿哥。

    九阿哥出身、资质、排行都不显,靠这些得了宠爱也不会让人侧目。

    十阿哥却不能。

    他要是如此,那么紧张的人就要多了。

    这会儿功夫,核桃、小棠摆了膳桌。

    汤品是舒舒吩咐的羊肚汤。

    配的主食除了芝麻烧饼,还有筋饼、小米煎饼、荷叶饼这三样。

    还有两盘子拼盘,用来卷着吃的。

    一盘子熟食拼盘,松仁小肚、香肠、蛋肠、肘子肉。

    一盘小菜拼盘,黄瓜条、小白菜、香菜、小葱。

    两种酱,素的香辣酱与蘑孤酱。

    九阿哥少不得又跟舒舒表回功劳:“爷昨儿一吃这个就觉得好,晓得你会喜欢,吩咐人跟四嫂的人打听,五哥与老三都是学人鬼……”

    舒舒笑着点头道:“确实好吃,昨儿已经吃过了,今天还想吃……”

    两人都饿得厉害了,就没啰嗦,埋头苦吃起来。

    或卷着吃,或夹着吃,配上的热乎乎的羊肚汤,也不显得干,倒是正好。

    三人吃了大半,才撂下快子。

    九阿哥摸着肚子道:“汗阿玛也是,自己在园子里用了饭,也不体恤儿子们,大家就那么干陪着,都饿抽抽了。”

    说着这个,他带了懊恼道:“先头跟他们说一声好了,让他们过来吃一口再回城……”

    十阿哥道:“海淀镇上就有饭馆子,饿不着他们……”

    九阿哥又想到旁的。

    早先这些皇子没有分户之前,也是住在西花园这边的。

    如今分了,到底不同。

    没有他们的地方了。

    九阿哥心中生出同情来。

    “这分家不分家,就是不一样,连地方都没了,回头咱们估摸也这样……”

    十阿哥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都是免不了的,到时候不是还有自己的府邸么,许是更自在!”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有一人除外。

    他指了指讨源书屋方向,道:“那位怕是难熬了,再是储君,也只是储,不是君……这宫廷是汗阿玛的宫廷,也跟寄人篱下似的……”

    十阿哥听了,没有反驳。

    就是心中也有些感慨。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他们兄弟了。

    打小对太子受到的偏爱与重视羡慕嫉妒。

    现下想开了,才发现无所谓、没必要、不值得。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不用羡慕旁人,珍惜自己的福气就好。

    等到听说今早他们在西花园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舒舒就提醒十阿哥道:“回去了泡泡脚再歇息着,驱驱寒!”

    十阿哥应了,回东所安置去了。

    九阿哥这里,十阿哥一走,立下跟抽了筋似的,往炕上一趟,脸上的小得意也没了,可怜巴巴的:“难受……”

    舒舒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比寻常热些。

    她连忙吩咐核桃去膳房传话:“熬些姜汤,一碗放红糖,剩下的兑洗脚水。”

    核桃去了。

    舒舒就哄着九阿哥道:“爷这是吹着了,泡了脚捂捂汗就好了!”

    九阿哥脸上紧成一团:“不单是那个,主要是屁股疼,昨天早上赶路急,快马来着,好像磕马鞍上了!”

    马鞍多是木头的。

    中间的地方垫着垫子。

    可要是跑马跑快了,磕到两头也不稀奇。

    舒舒也是无奈。

    又不是策马狂奔三天,就这二十多里的路程,就能给自己长毛病。

    她也不放心,可眼下也不是扒裤子查看的时候。

    少一时,姜汤与洗脚水都送来了。

    九阿哥就泡了脚,喝了姜汤。

    舒舒也打发核桃、小椿下去,道:“我跟爷补个觉,这边不用留人……”

    又让小松送了药油、膏药什么的。

    两人下去了,舒舒放下了堂屋的门拴。

    也将东屋炕上的幔帐放下,

    九阿哥看着她,眼光水润。

    昨晚没在一起,还真有些想了。

    舒舒见他贼头贼脑的,哭笑不得:“爷想什么呢,快解了腰带,我帮你看看后头……”

    九阿哥带了扭捏道:“这天光大亮的……”

    舒舒也不理他,直接上手。

    九阿哥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等到裤子褪下去,就看到他尾椎骨的地方,有块一寸见方的的紫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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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一言难尽(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忍不住,在九阿哥的腰上掐了一下。

    九阿哥原本趴着,舒舒这一动作,他转过头来,眼睛里带了谴责,滴咕道:“真狠心,爷正难受呢,不说安慰爷,还要掐人!”

    舒舒轻哼道:“能忍着,那就是不疼!”

    九阿哥呲牙道:“谁说的,怎么不疼?昨儿还不明显,今早骑马可是销魂,屁股都不敢坐实喽!”

    “那爷勉强做什么,怎么不坐马车?”

    舒舒听了,带了心疼。

    “害!这不是汗阿玛这两日心气不顺么,爷就想着别傻乎乎的撞枪口上,老爷子现在爱训人……”

    说到这里,九阿哥讲了昨日去索额图府上的事。

    “汗阿玛让大家过去看,想要‘杀鸡骇猴’?估摸是白费心思了,爷瞅着哥哥们没有怕的,中午吃喝都没耽搁……”

    九阿哥感慨道。

    舒舒听着,后背汗毛都起来了。

    索额图家死了父子三人,索额图勒死两子,随后自缢。

    在另一个历史页面,索额图家也是死了父子三人!

    索额图是康熙四十二年圈死。

    死法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索额图绝食而死。

    一种是索额图要绝食,康熙震怒,让人过去查看,发现他在宗人府监狱中很是优容,而后按照法度,九条锁链加身,折磨死了。

    索额图的两个儿子,都是铁杆的“太子党”,在一废太子后以“谋反”罪被处死。

    似乎历史在变,又似乎没有变。

    殊途同归?

    九阿哥见她脸色不好,忙翻身坐起来,拍了拍她后背。

    “吓到了?别怕,别怕!咱们不一样,索额图是奴才,还是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居然想着操纵皇嗣册立,还害死了皇子,是‘大逆’,汗阿玛才不能容他,不过汗阿玛心软,也念他的好,也全了体面……”

    “咱们是汗阿玛的儿子、儿媳妇,家里人,好好的,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已经算恩典的了,只清算了索额图这一支,还是换了罪名,其他房头的都没动……”

    “汗阿玛也没想大动干戈,要不然索额图在朝中的党羽也不是三个、两个……”

    “这是顾着太子呢,真要剪除干净了,那太子就单蹦了……”

    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安慰着。

    舒舒回抱九阿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晓得这个道理。

    她怕的不是死人的消息,而是担心历史在修正路线。

    她们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尘埃。

    不是决策者。

    即便努力,也有人力不能及的时候。

    不过她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情绪也在慢慢平静。

    还有三十年呢。

    八阿哥距离拉开了。

    四阿哥那边的关系也和缓了。

    最坏也坏不过已知的历史。

    舒舒的心情平复下来。

    九阿哥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也是常看史书的,怎么就不上心,只当故事看,哪一代的权臣能有好下场?”

    “人心就是这样养大的,早年汗阿玛年岁小,威望不足,要防着下五旗的王公,可不是要倚重上三旗的外戚,一次次加恩……”

    “可是时过境迁,他们也该知趣些,还以为汗阿玛是稚儿不成?”

    舒舒见他说起道理来一出是一出的,便真心赞了一句,道:“爷懂得道理真多。”

    就是遇事自己湖涂。

    九阿哥感叹道:“爷今天也差点犯湖涂!”

    说罢,就提了分产前他的愤愤。

    “当时爷真要炸了,觉得没面子,觉得马齐他们行事不规矩,还恼汗阿玛不地道,想要兴师问罪来着……不过仔细想想,那内务府总管也不是长在爷身上的,汗阿玛给了,才是爷的,汗阿玛不给,跟爷也没有毛关系……这涉及分产,爷确实是当避嫌,要不然薄了厚了的,保不齐还要落下埋怨……旁人还好,老三可是爱计较的……”

    九阿哥已经想明白过来。

    就跟汗阿玛无故让太子禁足一样,让他避开处置索额图这段时间,是对太子的保全。

    分产这次,撇开自己,让马齐他们加班加点的整理好了,也是汗阿玛对自己的体恤。

    舒舒笑了。

    这回她是真放心了。

    所有的不平都源于不满足与不体谅。

    学会满足,学会体谅,那心气就平了,日子也就服顺了。

    不管是几龙……

    随他们去……

    九阿哥身上的伤……

    怕磕到骨头,舒舒也不敢轻动,拉了被子将九阿哥腰身往下遮住,出去叫了何玉柱,吩咐去园子里的太医值房请太医。

    “要会摸骨的太医……”

    舒舒吩咐着。

    何玉柱听了,担心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九阿哥听到动静,忙道:“不许叫太医!”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舒舒摆摆手。

    何玉柱立时小跑着去了。

    屋子里,九阿哥已经站起来,提着裤子,皱眉道:“怪丢人的,有什么看的,过几日就好了!”

    舒舒道:“爷忘了十二阿哥了,外头瞧不出,要是骨裂呢?到时候得敷药……”

    九阿哥苦着脸道:“可这是爷的屁股!”

    还找会摸骨的?

    恶心不恶心?!

    舒舒忙拉着他,让他老实趴下,道:“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先生,爷怎么还讳疾忌医了,多半是没事,就是求个安心,要不然直接揉的话,伤势重了怎么办?”

    九阿哥依旧不乐意:“可是传了太医,要上脉桉,到时候汗阿玛就晓得了,怪丢人的!”

    舒舒想了想,道:“往后咱们住到宫外来,难道爷还跟其他阿哥爷那样,早晚去衙门都骑马,不坐车?冬天冷,夏天晒,怪遭罪的!”

    九阿哥闷声道:“那有什么法子?汗阿玛这两年正挑这个,现下八旗王公也就是上了年岁些的坐马车,要不然去衙门多是骑马。”

    “有了这脉桉,往后爷就继续坐车呗,反正皇子府有了,家产也到手了,爷也不用处处求全!”

    舒舒温言软语道。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带了认真道:“你不想做王爷福晋,省得往后碰到田格格那样的膈应?”

    舒舒笑道:“咱们关门自己过日子,不用理会旁人,再说了我还真不信三贝勒能比爷高出两级去!”

    要是只高一级,就是平礼罢了。

    有什么行不得的?

    九阿哥立时放松了,道:“也是!爷想的太多了!”

    少一时,何玉柱领着太医到了。

    倒不是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而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太医,后头跟着个二十来岁背箱子的学徒。

    九阿哥的脑袋埋在枕头里,不肯抬头。

    舒舒将听到动静,跟着进来服侍的小椿、核桃都打发下去,只留了太医、背箱子的学徒、何玉柱在屋子,才揭开了被子。

    何玉柱晓得主子喜洁,拿着块湿毛巾给太医。

    太医擦了手,用手指挨着青紫处按压。

    “九爷要是疼了,就吱一声……”

    太医轻声嘱咐着。

    “嗯!”

    九阿哥闷声应着。

    太医先轻后重,沿着青紫处按着。

    九阿哥龇牙咧嘴的,“吱”了一声。

    舒舒与何玉柱都带了担心。

    要是骨裂可不是闹着玩的,少说要养两个月。

    十二阿哥的胳膊,冬月里摔的,现下还没好利索。

    舒舒看着太医脸色,太医却是神色放松了,转身道:“福晋,九爷这个没大碍,没伤了骨头,用药酒揉开了,三、五日就消了……”

    舒舒听了,松了口气。

    太医既是擅骨科,药酒都是备着的。

    他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来。

    见他要动手,舒舒忙道:“不用劳烦,留下这个就行……”

    九阿哥从枕头里出来,也带了紧张道:“对,对,听福晋的,看到这里就行了!”

    又吩咐何玉柱打眼色。

    何玉柱从袖子里摸了荷包,塞到太医手中道:“劳大人受累……”

    太医也知趣,跟九阿哥、舒舒躬躬身,就带了学徒离开了。

    何玉柱送了出去。

    九阿哥这才呼了一口气,跟着舒舒道:“快给爷擦擦,恶心死了!”

    毛巾与水盆都是现成的。

    自然不是太医之前擦手的那块。

    舒舒拿了干净的,在水里投湿了拧干,帮着九阿哥仔细擦了。

    九阿哥这才呲牙道:“旁的爷还能受得了,就是这男人跟男人,受不得这个……”

    舒舒明白,这就是钢铁直男的反应了。

    就跟她似的,喜欢美少年之恋,可是对于百合大法,总觉得怪怪。

    不过想到现下世情,喜男风的不少。

    舒舒就提醒道:“每人喜好不同,爷不喜就不喜,可是也有喜这个的,爷在外头瞧见了,也别露出瞧不起来……”

    存在即合理。

    不必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九阿哥轻哼道:“爷可没功夫操那闲心!”

    舒舒让九阿哥躺了,用药酒将他的淤青揉开。

    这是昨天早上磕的,过了一天一夜,现下揉开正合适。

    九阿哥咬着枕头,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却是心情大好,嘴上没闲着:“爷这两天只能趴着,那爷是不是可以在上头了……”

    舒舒哭笑不得。

    又不能真枪实弹的,不过是个演习。

    还要争个上上下下……

    *

    清溪书屋。

    康熙还惦记着太子与九阿哥的症状,感冒着凉听着不厉害,可是严重了也吓人。

    结果等了太医值房的消息,荷池南所那边传了太医,讨源书屋却没有去传太医。

    康熙皱眉,晓得太子好强,可还是不放心,吩咐梁九功道:“太子着凉了,你带两个大方脉的太医过去看看……”

    梁九功躬身应了,出去往太医值房去了。

    康熙这才翻开九阿哥的脉桉,看清楚看的是骨科,不是大方脉还奇怪,等看清楚结果,并没有发热什么症状,而是骑快马磕到了马鞍子上,有淤青。

    他嫌弃的合上脉桉,只觉得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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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实打实孝心(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心满意足的爬起来。

    哀兵必胜!

    这阴阳融合,也是治病良方。

    本来就是磕青了一块,没有什么大碍。

    加上揉开了,好了许多。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动地方了。

    “万一汗阿玛看到脉桉,该看爷不顺眼了,过了节想不起这事儿,才算翻篇……”

    九阿哥道。

    他看开了。

    内务府三个总管挺好的。

    有赫奕在,不用担心下头人有对毓庆宫有怠慢的地方。

    要不然的话,下头小人生事,说不得他这个总管就要背黑锅。

    还有像前天那种“籍没”的差事,有些招人恨。

    人都容易欺软怕硬,还容易迁怒。

    被抄家的人,不敢埋怨皇帝与朝廷,说不得就要记恨到抄家官员头上。

    还是让马齐那种老油条干好了。

    至于剩下那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兼任的新总管,留在内务府还真是大材小用,估计是给那些包衣人家准备的。

    从去年北巡路上的行宫开始,包衣人家的贪腐就摆在御前。

    如今索额图这个罪魁祸首没了,可是那些背叛了正经主子,甘心为权贵爪牙的包衣人家还没有查干净。

    估摸要狠查一遍。

    杀鸡用牛刀,还有好?

    非剁碎了不可。

    “如此也好,这个时候清查一遍,郭络罗家那边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也沾不到爷身上,真要过个三年五载的,爷这里就说不清了,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爷指示的!”

    九阿哥跟舒舒念叨着。

    舒舒想着五贝勒府的那位大舅,道:“希望道保大人继续聪明下去。”

    年前金家出现变故,郭络罗家大太太金氏上蹿下跳的,到贝勒府好几次。

    道保却始终没有露面。

    九阿哥轻哼道:“要是不知趣,他这个司仪长难长久,只有尽心尽力当差,往后汗阿玛看在娘娘与五哥面子上,也会给他个前程。”

    提及这个,九阿哥觉得有事情做了,道:“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打发人进城,把福松找来,爷跟他聊聊,说说司仪长的事?”

    正月初六那天,福松跟着齐锡父子过来送小六,舒舒跟他提了一句前程,却是没有说具原由。

    九阿哥既是打算元宵节后跟御前提这个,那这个时候也该告诉福松这个当事人一声。

    舒舒关心则乱,有些患得患失:“不会出现变动吧,要是皇上嫌弃福松年岁小,行事不周全,不允许,怎么办?”

    三贝勒府的司仪长姓马,听着姓氏,就晓得是荣妃亲族。

    五贝勒司仪长道保,出身郭络罗氏,五阿哥的亲舅舅。

    七阿哥府上司仪长姓尚,纯亲王福晋的堂兄弟。

    十阿哥预定的皇子府长史尹德,钮钴禄氏,也是十阿哥的亲舅舅。

    直郡王府倒是没有用惠妃亲族为长史,可是也是在王属左领中挑人保举的。

    四贝勒府也没有用亲族,用的是上书房时的哈哈珠子。

    到了九阿哥这里,没有从众,就有些惹眼。

    这保举对象还是个刚成丁的毛头小子,身份还不清爽。

    九阿哥道:“别担心,司仪长不行,就补二等侍卫,一样的……”

    舒舒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皇子府的缺又不是一个。

    自己这半年来做的还算凑合,要是九阿哥在外家选人不妥当,康熙否也就否了;这回是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表弟,还是养在都统府的,也算是阿玛的养子,看在父女两人面上,会给这个恩典的。

    九阿哥就传了何玉柱,道:“你跑一趟吧,别骑马,要了马车,然后回来的时候在西四大街转转,看着什么好的吃食买些回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放心,转过头问舒舒:“现下外头有什么好吃的,宫里不常见的?汗阿玛昨天提了一嘴羊肚,看来是挑礼了,嫌弃咱们没‘敬上’,咱们给他补上,省得回头他记着,往后再念叨……”

    舒舒想了想道:“这个时候除了羊肉,也没有什么应季的,外食还是少些,要不回头让御膳房的人难做,那头管事殷勤着,不好将他们坑了,皇上要的就是爷的孝心,眼见就是过节,要不然咱们自己包些汤圆孝敬长辈……”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犯不着在这个上头使劲。

    万一让人钻了空子,中间做什么手脚,也是隐患。

    九阿哥瞪大眼睛:“元宵不是专门的点心师傅做的么,咱们自己能做?”

    舒舒想了想自己吃过的,京城这边多是“滚元宵”,压根就没有技术含量。

    还有南方那边的包汤圆,就更简单了。

    舒舒就大言不惭的点头道:“很简单,《东京梦华录》上记载过,珍珠圆子、山药圆子,就是现下元宵的前身,还有种‘乳糖圆子’,就跟现下的黑芝麻馅元宵差不多;明人的笔记上,还记录了京城元宵的制作方法,外用糯米面,里面用核桃仁、白糖做馅,洒水滚成核桃大,咱们做宋人的汤圆,省事简单也方便煮……”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瞧着是挺简单的,用料也简单……”

    因为宫里冬天习惯吃黏饽饽,所以膳房这边糯米面、黄米面都是现成的,要是馅料有什么不足的,直接去畅春园膳房那边添置些就是了。

    或是压根不用出园子,直接去太后宫膳房那边求援。

    舒舒想了想,就吩咐何玉柱道:“东四大街有个桂香斋,是点心铺子,正好离都统府那边不远,路过的时候将他们家卖的好元宵每样来二斤……”

    那个是给小椿与何玉柱他们吃的。

    虽说馅料与糯米粉都是现成的,可谁叫这个时候尊卑有别呢。

    他们张罗的吃食,“敬上”是孝心,散给下头人,就是失分寸了。

    何玉柱应声去了。

    舒舒就叫了小棠进来,说是预备包汤圆之事。

    小棠道:“去年府里买过山楂馅的,也好吃……”

    舒舒点点头道:“那就做这个,之前存了不少山楂酱,都是现成的!”

    除了甜口的,舒舒还馋咸口的:“再做个咸肉馅,三肥七瘦的净肉,只放葱花,旁的菜不放……”

    小棠应着,九阿哥在旁道:“还有咸口的?”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直接做紫菜汤圆……”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这个好,咱们就包肉馅的,包完爷亲自给汗阿玛送去!”

    就算他在别的地方比不得哥哥们,可是这孝心是实打实的。

    除了他,谁会亲手做吃食“敬上”?

    想到这个,他看了眼东所方向:“可惜了,十弟不在,去宗人府了……”

    要不然,就算他们哥俩孝敬的。

    今年藩宴有两场,正月十四一场,是内藩蒙古,设在西花园,就在太后宫西边的含淳堂。

    正月十五一场,是外藩蒙古,设在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

    宗亲宴一场,正月十五,王公额驸设在含淳堂;福晋、公主等宴设在太后澹泊有德宫东边的谦尊堂。

    十阿哥这几天,都要跟着礼部官员、宗人府官员,安排宗亲宴。

    舒舒还没有参加过宗亲宴,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咱们的位次在哪儿,郡王之后,贝勒之前?”

    九阿哥摇头道:“不会是那样排列,多半是宗室在东边,皇子福晋在西边相陪,其他人再往后排……”

    就比如现下分家出去几个皇子福晋,外头谁能将她们当成贝勒夫人?

    还是要从王例。

    等到皇位更替,他们这一辈兄弟才会成为真正的宗室,跟宗亲以爵位论尊卑。

    舒舒觉得有些复杂,这是规矩之外还有人情。

    皇帝的儿子比皇帝的兄弟金贵的意思。

    反正也不用担心,到时候从嫂子们的例就行了。

    还有礼部与宗人府的官员在旁提点。

    每个人的位次都是提前预备好的,也不用担心会混坐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七福晋与八福晋会不会来,两人一个人是怀胎五个半月,一个是也满三个月了。

    少一时,小棠、小松抬了面板什么的过来。

    两种皮,已经都和好面,糯米面与大黄米面两种。

    三种馅料,山楂果酱的,咸肉的,还有就是核桃芝麻白糖馅的。

    九阿哥看了眼百宝格上的座钟,才己初,道:“正好能赶上中午这一顿了!”

    皮与馅料都是准备好的,舒舒与九阿哥包起来就简单许多。

    舒舒虽是头一次动手,可是脑子里的理论十足,道:“要差不多大小的剂子,包裹差不多的馅料,这样做出的汤圆大小才统一……”

    九阿哥听得很认真,跟做学问似的,倒是比舒舒有天赋,学东西极快,看起来比舒舒包的还圆,看着像是机器做出来,都是一个样。

    舒舒是理论达人,可动手能力就不足。

    包出来的有大有小,也不怎么圆润。

    九阿哥就看着舒舒包的汤圆,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同样大的剂子,你都能包出爷孙三代人来,笨不笨呢?”

    舒舒想要堵上他的嘴,她这个才是正常的!

    后世有团团、饿饿的,谁还下厨?!

    就算下厨,料理机的食材配比都是按照克数来的!

    九阿哥终于有能压住舒舒的地方,骄傲的尾巴都要摇起来。

    包的劲儿劲儿。

    两种面皮,与三种馅料,搭配起来,就是六种元宵。

    九阿哥叫人拉了大盘子,每样两枚数了十二个放上面,道:“这个孝敬给汗阿玛……”

    舒舒看了一眼,道:“不少么?”

    九阿哥挑眉道:“你信不信,送这些正好,说不得爷还能捞两句夸;要是送上二十四个、三十六个的,汗阿玛就要训爷不务正业?”

    舒舒想了想道:“那太后那边多六枚,娘娘那边减半,讨源书屋那边太子与太子妃单送,每人八枚;十弟他们,让小棠她们包大些,一人六枚也有一海碗……”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剩下咱们自己吃。”

    他方才说要急着走,现在倒不着急了。

    跟着舒舒一起,将剩下要孝敬长辈的汤圆也包了。

    然后他才叫孙金提了其中两份跟着,往畅春园送汤圆去了。

    舒舒这里没有着急,等着小棠、小榆她们包出了些,也是按照每位格格六枚的数量,谁也没拉下,才穿戴着严严实实,带了小椿与核桃顺着东边的路,去了太后宫……

第四百零九章 分寸(为爸爸们加更)

    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几桉上是河道总督的折子。

    黄淮地区几个水患严重之地,需要彻底根治之法。

    可是这样的工程,都是大抛费,朝廷银钱有限。

    不能全面开工,只能分河段修缮。

    关于几处工程选址,河道总督与地方督抚,意见不统一,还需要圣裁。

    还有浙江前几年的天灾,影响巨大,坏了不少农田,民生不稳,需要安抚。

    这两件事才是南巡的首要目的。

    要防止沿途官吏借着圣驾南巡之名进行科派。

    否则的话,弄得生了民怨,就是适得其反。

    到时候,太子监国……

    康熙想到这里,有些犹豫。

    到底留不留老大在京?

    各有利弊。

    他没有察觉,心里已经有些防备太子,才会在自己亲口说服大阿哥随扈数日后又有反复。

    他情绪低沉,觉得与太子之间似有隔阂。

    太子不知内情,不知晓索额图的狼子野心,是不是已经埋怨他心狠了?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阿哥来了,在外头候见!”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想起昨晚太医院的脉桉,他就多了不耐烦,道:“娇生惯养,不成体统,还有脸来御前,让他滚进来!”

    梁九功躬身出去,看着面带欢喜的九阿哥,小声提醒道:“皇上让您滚进去呢,似乎不痛快!”

    九阿哥收了脸上的笑,觉得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

    他手上提着食盒,自然不能“彩衣娱亲”的翻跟头,就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康熙见他一副做贼的模样,呵斥道:“做什么鬼样子?”

    九阿哥的视线在康熙脸上绕了一圈,恭敬道:“儿子这看您不痛快的,怕受了池鱼之殃……”

    康熙瞪着他道:“看出朕不痛快了,那你说说朕为什么不痛快?”

    八旗失了骁勇之气,本就是他这几年最头疼的问题,结果发现家里就有个不能比丁披甲的废材。

    九阿哥有些懵圈,这去哪猜去?

    他想要摸下巴,手中还有食盒,低头看了两眼,道:“儿子笨拙,要不然汗阿玛也猜猜?”

    康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道:“猜这里头是什么?”

    九阿哥摇摇头,笑道:“汗阿玛再厉害,也不能透过木头盒子猜东西,那不是为难人么?”

    说着,他将食盒打开,取出一个尺盘来。

    上面黄白两种颜色的汤圆,各六枚。

    六枚圆滚滚的,看着大小相同,像是用尺子量过。

    另外六枚形状不大归整,大小也不一样,看着像是歪瓜裂枣。

    “眼见着要过节,儿子吃喝用度,都是汗阿玛所赐,也不曾回报一二,就跟儿子福晋亲手包了这些汤圆,孝敬给汗阿玛……”

    九阿哥说道。

    这是他心里所想,自是说的真情实意。

    尤其是刚得了那么多产业的情况下,这心中的感激是实打实的。

    要是百姓人家,养儿为了防老。

    可是汗阿玛是大清皇帝,不需要人养老,养这么多个儿孙真是亏大发了。

    九阿哥隐隐的有些同情。

    其实不用九阿哥说,康熙看到那丑汤圆的时候也猜到了。

    这是儿子、儿媳妇的孝敬。

    他脸上带了嫌弃,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就是看到食盒有两层时,他指了指道:“下头是什么?”

    九阿哥也端了出来,是六枚汤圆。

    也是三个好看的,三个难看的。

    “这是顺带孝敬给额娘的,让额娘也尝尝……”

    九阿哥老实的回答道。

    康熙看着两下的数量,心下满意。

    随即他还是觉得心塞。

    这是九阿哥,不是九格格!

    可是眼见着九阿哥满脸孺慕,他将“不务正业”的呵斥咽下,点了点头道:“行了,朕收下了……”

    说到这里,想着九阿哥方才走路是有些别扭,再想想昨晚那个脉桉,心里的嫌弃还在,却多了心疼。

    笨是笨些,却是孝顺。

    他就舍不得九阿哥自己送过去了,吩咐旁边侍笔的魏珠,道:“你替九阿哥跑一趟回芳墅,告诉宜妃,这是九阿哥同九福晋的孝敬!”

    魏珠应了一声,装好食盒提了去了。

    九阿哥见康熙心情好转,松了口气,咧嘴笑道:“汗阿玛您猜猜,这些都是什么馅的?”

    康熙挑眉,仔细看了几眼,道:“什么馅?”

    九阿哥卖着官司道:“现下说了就不好了……”说着,大咧咧的指使梁九功道:“谙达,正好赶上膳时,叫膳房煮着吧,这个不是宫里常见的那种滚元宵不好煮,都是湿面团包的好熟……”

    梁九功没有动,等到康熙点头,才躬身应了,拿了汤圆盘下去。

    九阿哥没有得到夸奖,觉得不足兴,有些舍不得走。

    康熙见他清闲自在模样,不顺眼了。

    其他皇子都忙成什么样了?

    恨不得吃住在衙门。

    这混账倒是好,怕是都忘了内务府还要跟着准备南巡事宜。

    “若是闲了,就去衙门办差去!”

    康熙皱眉道。

    九阿哥呲牙道:“这不是过节呢,等过了这三、五天,儿子就去衙门!”

    到时候汗阿玛也该奉太后回宫了,省得他两下折腾。

    康熙误会了,以为他身上不舒服的缘故,神色稍缓,道:“嗯,那就过几日,反正当勤勉,不可懈怠!”

    九阿哥躬身应了,带了几分失望离了清溪书屋。

    到底没有捞一句夸。

    不过自己也不亏,羊肚的事情翻篇了。

    昨天太医脉桉那个,估摸也可以翻篇了。

    九阿哥自己开解自己一番,欢欢喜喜的出了畅春园。

    *

    回春墅中,看着魏珠送来的汤圆。

    说是九阿哥与九福晋亲手包的。

    宜妃脸上就带了笑,旁边侍立的香兰嘴角也翘着。

    主仆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落在那三个大小不一的汤圆上。

    魏珠觉得这目光很奇怪,不像是挑剔,倒像是旁的。

    但是他也猜不到缘故,收了香兰递来的一个荷包就回去复命去了。

    等到他走了,宜妃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香兰也笑了,道:“还真是没想到……”

    “哈哈哈哈!”

    宜妃笑得开怀:“还真是处处随了我,是个会吃的,却是手拙……”

    康熙猜错了圆汤圆与丑汤圆的真正制造者,宜妃却不会猜错。

    九阿哥小时候淘气,有阵子爱玩泥巴,团的提熘儿圆。

    总共就两人动手,剩下丑汤圆是谁包的,自然不言而喻。

    *

    澹泊为德宫。

    太后面前,也摆着一盘子生元宵。

    舒舒倒是不抢功,指了那些好看的元宵道:“这些都是九爷包的,手巧着呢,倒是孙媳妇笨,团的不圆弧……”

    太后拉了她的手,仔细的翻看了一下,道:“往后别动手,叫丫头们做,手都糙了。”

    舒舒笑道:“拢共也没几个,就您这、汗阿玛那,我们娘娘那的汤圆是我们动手,其他的就是动了动嘴,只当给格格们尝个新鲜。”

    九格格在旁,道:“下回九嫂打发人来喊我,我也亲手包些孝敬给皇祖母。”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我记下,回头再过什么节的时候,妹妹别躲懒!”

    将要到饭时,太后要留饭。

    舒舒脸上带了娇羞道:“皇祖母还有妹妹陪着,您孙子可是一个人在家。”

    太后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趁着没出京,多陪陪,省得阿哥可怜。”

    舒舒福了福,带了小椿、核桃下去。

    九格格亲自送出来。

    舒舒提醒道:“黏米不好克化呢,让皇祖母尝尝味儿就行了……”

    九格格点头应了,目送着舒舒主仆离去,才转身回了澹泊为德宫。

    太后正嘱咐白嬷嬷道:“按照九福晋的吩咐,那几个做了记号的单煮,用紫菜虾皮做汤头,要咸口的,别弄混喽!”

    白嬷嬷应着,端着盘子下去煮汤圆去了。

    眼见着九格格回来,太后招呼她到炕边,道:“今天学到什么没有?”

    九格格仔细想了想,道:“皇祖母说的是‘洗手作羹汤’?”

    太后摇头道:“再想想……”

    九格格拧着眉头,想不出来。

    太后道:“同样是送东西,为什么你们的一等,我的一等?”

    九格格眨眨眼道:“自然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太后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新媳妇行事,敬着长辈,友爱小叔小姑,谁也挑不出错来,可也要记得身份……”

    “就是讨源书屋,也没有得他们亲手做的吃食,这就是分寸……”

    虽说储位已定,别了君臣。

    可是在园子里住着,不是朝堂之上,就是兄弟与妯里。

    要是九阿哥夫妇像孝敬父母长辈一样待太子与太子妃,就过于谄媚,只会让人觉得是巴结,失了分寸。

    “你是金枝玉叶,与你九嫂还不同,可这人情道理都是相通的,以后出门子,即便是为了额驸,乐意善待婆家人,也不能失了公主的身份,要不然面上得到旁人的亲近,却会被轻视慢待,长久以往,进退失据……”

    太后认真的讲着道理。

    早先只觉得九格格性子好,现下她不放心了。

    待人太和气,要是遇到明事理的人家还好,要是遇到蹬鼻子上脸的人家,怕是会吃亏。

    自己又不能拢在身边看着……

    *

    开书以来最幸福的一天,感谢每一位书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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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羡(为盟主衣鱼腹寡加更)

    九格格脸色,带了踌躇。

    “汗阿玛如今推崇儒教,宗室也开始推崇女子守节,我们姐妹的教养也以贞静恭让为主……”

    太后皱眉道:“可是你瞧着你几个姐姐,过的好的是贞静恭让的么?在宫里时也好,出门子也好,都是性子泼辣些,立住了,才会过得好……”

    九格格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性子绵软让太后担心了。

    她拉着太后胳膊,道:“皇祖母放心,孙女也不远嫁,就在京城,有您撑腰呢!”

    太后拍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总有老了的那天,不能长长久久的陪你,你还要自己立起来,反正要活得痛快些,不许憋闷气,要不然我算是白教养你一回!”

    九格格眼圈泛红,点点头道:“孙女记下了。”

    太后脸色这才舒缓下来道:“四福晋性子宽厚,老五家心底柔善,往后这两位嫂子你要多恭敬着。”

    一个是同胞兄长的福晋,一个是同养在太后膝下五阿哥的福晋,注定就比旁的嫂子亲近,都是可以给公主撑腰的人。

    九格格也记下了。

    太后又道:“舒舒跟你同岁,是个大方周全的性子,好好相处,往后也有个说话的伙伴。”

    九格格都听了进去。

    要不是九阿哥这两天在,她早过去了。

    九嫂知识渊博,只是从没有在长辈面前卖弄的习惯,所以不为人所知。

    自己与她聊天,谈古论今,她都能接上,而且有更深刻的了解,不像自己只晓得皮毛……

    *

    讨源书屋。

    外头增加的那什侍卫已经撤退了。

    随着昨天圣驾亲来探视太子,太子的“禁足”也就随之而解。

    昨天傍晚,皇上还打发梁九功带了太医过来,给太子请了平安脉。

    脉像还好,虽有些着凉,可也差不多好了,连方子都没下。

    似乎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太子也终于可以打发人回京,问一问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具体消息。

    今早知晓结果,太子心里十分震惊。

    不单单是索额图父子之死,还有佟国维那一房的停爵罢黜。

    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罪责极深,使得汗阿玛再不能容。

    为什么不将真正的罪状列出来?

    反而要拿乌兰布统的事情做幌子?

    千思百转之下,太子心中的感伤都少了许多。

    正好荷池南所送汤圆过来,太子与太子妃每人一份。

    太子就去了侧殿。

    汗阿玛的意见很鲜明,更看重太子妃一些。

    太子觉得,自己还是稍安勿躁,不要想着抬举儿子。

    回头打发人在京城内外打听妇科圣手。

    他们夫妻这八枚元宵,太子这里的没有山楂馅,太子妃那边的没有核桃芝麻白糖馅的。

    相当于四个咸口的,四个甜口的。

    巧合的是,夫妻俩头一个吃的都是鲜肉汤圆。

    一时没留意,汁水都溅出来。

    太子妃忙拉了帕子帮太子擦拭。

    太子瞪大眼睛,看了汤圆好几眼:“这元宵居然还有肉馅的?”

    太子妃倒是没有觉得稀奇,笑着说道:“这是南边的吃法,当年在杭州时也吃过一回……”

    太子妃被内定的早,可是大婚比较晚,中间还跟着她阿玛在杭州待过几年,也算是见识了江南繁华。

    太子本以为是甜的,只想着尝一口,没想到是咸的,正好合了口味儿。

    他吃的心满意足,脸上带了羡慕,道:“做个小阿哥也好,像老九似的,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就是正经事了,也不用操心旁的……”

    *

    荷池南所。

    舒舒回来的时候,与九阿哥正好迎面碰上。

    夫妻俩相视一笑,相伴着进了屋子。

    方才两人亲手包的汤圆,除了孝敬长辈的,还留了几个。

    都是鲜肉馅的。

    舒舒要吃这份,是九阿哥亲手包的,是黄米面的。

    九阿哥要吃的那份,则是舒舒包的,糯米面的。

    舒舒的那份,是八枚黄米汤圆。

    九阿哥的那份,因舒舒包的个头大,就只有四个。

    两位主子回来,小棠就将汤圆下锅了。

    今日中午这顿,主食就是这个,别的菜也吃腻了,就只叫上了两碟小菜。

    酸辣萝卜条,还有芥末白菜墩。

    两个都是解腻的。

    汤圆煮好了胖胖的,吃起来皮也软糯,跟宫里常吃的元宵不同。

    九阿哥吃了一口,里面汁水四溢。

    他吃的眯起了眼睛,道:“老十肯定喜欢这个,又是黏米,又是肉的,小时候他吃黏饽饽,就是嫌弃没有肉馅的……”

    舒舒则是吃着自己的黄米汤圆,有着黄米特殊的香味,跟糯米截然不同,是另一种韧性。

    她也想起了家里人。

    还想起了小六。

    小六也是个贪嘴的。

    可是她送了一圈小叔子、小姑子,却不好送弟弟一份。

    还有阿玛、额涅、阿牟她们,也没有吃过自己亲手做的吃食。

    养女儿有什么用?

    在家时惯着宠着不懂事,等到出门后晓得孝顺了,就孝顺公婆去了。

    舒舒心里有些酸。

    她想家了。

    不想说娘家。

    可是那就成了娘家。

    现下的女主人是额涅,还好些,自己回去不算是做客。

    以后父母老去,珠亮当家,女主人就会换成珠亮的妻子清如,她就彻底成为客人。

    她看着九阿哥一眼,反倒是两人的小窝,不管是什么规制,才是她的家。

    九阿哥察觉到她情绪低沉,道:“怎么了?”

    舒舒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着二月初要出京,到时候爷不在跟前,有些担心……”

    她没有提娘家的事。

    且不说她现下的身份,婆家、娘家压根就不对等。

    就是对等了,也没有给婆家孝敬几个汤圆,非要给娘家也送一份的道理。

    孝顺不在面上。

    福松的前程尘埃落定,就是对额涅最好的孝敬。

    以后找机会贴补、提挈其他几个弟弟,就是对阿玛的孝敬。

    至于阿牟那里,舒舒决定将那位姨奶奶给的赔偿密下,不给伯爷了。

    之前她的想法,是打算将那个一分为二,两房一家一半。

    伯爷是受害者,身体孱弱,可是阿玛也没占什么便宜,没有爵位,家产的大头也在长房,他自己仕途也辛苦。

    可是去了百望山庄子后,见了邢嬷嬷一家后,舒舒就改了主意。

    现下决定将伯爷的那份留下,往后给阿牟留着。

    九阿哥面上也露出不情愿来:“最少也是两个月,到时候爷可怎么熬……”

    舒舒听了,立时警醒。

    这是开了荤的,别到时候不挑拣。

    现下是白天,有些私密的话不好说,到了晚上,自己得提醒他一声,什么是“清心寡欲”,什么是“养精蓄锐”。

    两人才撂下碗,何玉柱回来了。

    “主子,福晋,福松阿哥来了,在宫门外候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九阿哥起身道:“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福松不是皇家人,在侍卫处也没有报备,不好进来。

    舒舒出去却是无碍的。

    她点点头,吩咐核桃道:“包几个鲜肉汤圆煮了,一会儿送过去……”

    之前准备好的肉馅与面皮,没有用完,还在厨房放着。

    核桃应了。

    舒舒与九阿哥两个出来。

    宫门口十几丈远的路边,福松一人一马站在那里。

    见了舒舒与九阿哥出来,福松笑着迎上来。

    舒舒脸色不好看,道:“怎么就一个人,出城这么远也不带人?”

    福松抿了嘴,没有说话。

    姐姐这边叫的急,他担心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吩咐,才想着省事些。

    九阿哥也不赞成道:“虽说这一路都是官道,可万一有不开眼的呢?”

    尤其是中午出来,下午耽搁了,回城的时候天就擦黑了。

    福松老实认错道:“下回不会了。”

    舒舒还要再训,不单单是不带长随的问题,还因为不坐马车。

    如今已经立春好几天,正是积雪要化不化的时候,空气里湿冷,要是冻了手脚,又痒又肿不说,还会留着根儿来,年年冬天都要犯。

    九阿哥拦着道:“行了,都是要成丁的人,少训两句……”

    他主要是怕舒舒在外头说多话难受。

    舒舒闭上嘴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暴躁。

    她碧玉年华,还不到啰里啰嗦的年纪。

    九阿哥道:“爷的皇子府,到了二月就要修了,就在安定门内那片,跟八贝勒府、四贝勒府并排,爷打算保举你做个司仪长,你年岁小,在府里好好学几年,等大几岁,爷再帮你想旁的法子!”

    福松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司仪长,就是皇子府的总理管事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是属官之首!”

    福松丝毫没有推却的意思,兴奋道:“谢谢姐夫!不用想旁的法子,就是这个司仪长就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带了腼腆道:“要是上面没有批,就劳烦姐夫保我做个典仪……”

    没有人知道,自打姐姐指婚皇子,福松是打听过皇子开府的流程,也打听过王公府邸的僚属官员。

    他想的不是借着裙带关系,为自己谋个前程,而是舍不得姐姐。

    两人襁褓中就一块养着。

    舒舒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姐姐。

    总担心姐姐嫁给皇子,身份所限,要有委屈的地方。

    要是他能为皇子府的僚属,也能在旁帮衬一二。

    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给别人增加麻烦。

    可没想到,居然梦想成真。

    福松眉开眼笑的,带着九阿哥都跟着笑了。

    这个小舅子懂事,嘴巴也甜。

    “放心,爷刚才跟福晋提这个,就算司仪长你年轻不能胜任,也给你留着侍卫,总归是立业了,也要考虑亲事。”

    九阿哥直接道:“我跟福晋先头选了一个人,不是旁人,就是钮祜禄家庶房的格格,已故头等侍卫颜珠之女,还没往那边传话,要是你不乐意就说一声。”

    福松摇头道:“我相信姐姐的眼光,就是钮祜禄家门第太高……”

    九阿哥道:“这婚姻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你身后还有福晋跟爷呢,到时候这个不成,还有下一家,总归会给你找个好夫人。”

    福松脸色泛红,看了舒舒一眼,见她笑眯眯的打量自己,道:“等到了生日,我会尽快分户出来。”

    否则家里那边晓得自己会补差事,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舒舒点点头道:“要是你继母实在无礼,就跟额涅说,让额涅出面。”

    福松辈分在这里,比较吃亏。

    软不得硬不得,没必要为了那边的人坏了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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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兄弟阋墙(第一更求月票)

    三人正说着话,官道方向就有了动静。

    是十阿哥回来了。

    他坐着马车,带了一什侍卫,二十名护军。

    马车前头除了车夫,另一侧坐着王平安,见到九阿哥夫妇,转身低声禀了。

    “主子,九爷跟九福晋在前头,还有旁人在。”

    十阿哥挑了帘子,认出是福松,就让马车停了,打发侍卫与护军回去复命。

    他今天刚见了尹德,提了福松的事情。

    尹德对福松的出身,没有什么挑剔的。

    既是九阿哥的小舅子,还有九阿哥提挈,那前程错不了。

    谁挑剔谁呢?

    之前侄女即便跟外祖父家不亲,可佟家在那里与不在那里,到底不同。

    如今佟家被停爵罢黜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来。

    侄女是佟家的外孙女,也要跟着受外头质疑疏远。

    现下京城里说亲事,怕是更要往下找了。

    福松这样的身份,虽有不足,却比寻常勋贵旁支子弟省心,不用面对一家子人。

    更主要是留在京城,不用嫁到蒙古去。

    蒙古那边虽是王府,可是人选只是郡王的兄弟,又不是承爵的儿子。

    还有就是爵位问题,那边是公主的孙子,不是公主的儿子,没有台吉封号,分得到牧场就有限,日常嚼用都是太福晋的嫁妆。

    真要嫁过去,回头用的就是侄女的嫁妆。

    远嫁千里,等到嫁妆耗尽,上面的长辈老了,会是什么情形,谁也说不好。

    尹德的意思,想要先见见福松。

    十阿哥正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九阿哥。

    所以这会儿,他才下了马车。

    九阿哥看了看天色,不过未初,道:“这么早就回了?”

    十阿哥道:“苏努贝子在呢,尽心尽责的,弟弟闲着也闲着,就熘达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福松一眼,道:“九哥提了钮祜禄家的事情了么?”

    九阿哥点头道:“刚说了,回头也问问尹侍卫那边什么意思,不行就算了。”

    十阿哥道:“弟弟刚才回来的时候跟尹德舅舅说了,舅舅的意思,是想要先见见福松阿哥。”

    九阿哥道:“元宵节后吧,等爷跟汗阿玛要个司仪长再说,若是汗阿玛挑剔福松岁数小,就补个侍卫,说亲也体面。”

    十阿哥看着福松道:“我这位表妹孤苦可怜,族里同舅家都靠不上,名声也受了牵连,要是你心里有挑剔的,也不用勉强。”

    福松摇头道:“那些外头的话,同格格不相干,真要是顾着外头人说法,我们这一支也都没脸在京城待着。”

    十阿哥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见他性子通透,不卑不亢的,也多了欢喜:“那等过了节,选个日子,你就跟爷去趟钮祜禄家。”

    福松脸色泛红,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舒舒与九阿哥。

    舒舒点点头,笑道:“你就听十爷的。”

    九阿哥也道:“是啊,就算这个不成,说不得还有下一个,钮祜禄家可不单这一支……”

    十阿哥的外祖父,已故一等公遏必隆,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与太祖公主穆库什之子。

    遏必隆的同父兄弟十六人,除了夭折的,剩下的多是开国时的将领,好几个是战死在疆场的悍将。

    除了一等公之外,其他房也多有爵位传承,就是除了一个二等伯之外,其他的都不高,可是也站着几个世袭左领,子孙繁茂。

    十阿哥点头道:“福松阿哥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如今汗阿玛后宫不会进大姓妃嫔,太子的毓庆宫有太子妃,还有生育了太子长子、次子的格格,钮祜禄家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这会儿功夫,孙金送了汤圆出来。

    热气腾腾的。

    福松就在路边吃了。

    十阿哥看了,有些移不开眼。

    九阿哥笑着说道:“给你那边送过去了,不够的话再叫人过去取。”

    舒舒正跟福松说话:“回家跟额涅说一声,这个做法极简单,就是跟包饺子似的,外头的皮是和的糯米面或者黄米面,里头调馅的时候要先炒熟了……”

    福松点头应着,将一碗八个肉汤圆都吃完,紫菜汤也喝了干干净净。

    他就一个人,舒舒不放心。

    正好有两个下了值的侍卫出来,也要回京,九阿哥就招呼一声,让他们带福松一起回去。

    舒舒几个回了园子,十阿哥惦记着汤圆,迫不及待的回了东所。

    舒舒想起九阿哥的话,十阿哥爱吃肉还爱吃黏食,可是那边的六个汤圆只有两个肉的。

    她就吩咐小棠道:“再预备一盘子肉汤圆送去东所,要两碗的量……”

    第一轮送是按照规矩走,大家都一样的。

    规矩之外,十阿哥的待遇自然是头一份。

    十二阿哥与十阿哥同室而居,也不好落下。

    东所这边十阿哥的汤圆才吃上,正看着山楂馅愣神,就迎来了孙金。

    不是肉馅圆子么?怎么还有甜口的?

    “福晋让送的,说这个都是肉馅的……”

    孙金躬身禀告。

    十阿哥迫不及待,吩咐人端下去煮了,看出有富裕,道:“煮一半就行,剩下给十二阿哥留着……”

    先头的一碗六个,加上后头的一碗八个,十四个汤圆,十阿哥都吃了。

    吃的满嘴流油,意犹未尽。

    他听到了舒舒嘱咐福松的话,晓得这肉汤圆的做法简单。

    阿霸亥部地处偏远,物质贵乏,哪里见识过这些吃食?

    明日的藩宴,是王公台吉宴,郡王福晋与格格两个要留在内馆。

    十阿哥叫了王平安过来,吩咐道:“去南所的膳房寻小棠丫头,跟她说麻烦她再预备两份出来,就要肉馅的,明早爷带了走……”

    王平安应声去了。

    等到傍晚时分,十二阿哥回到东所,晚点就是汤圆。

    不单单是他的那六枚,还有后来的八枚。

    整整十四个。

    煮了一大海碗出来。

    十二阿哥看着发呆。

    十阿哥见状,叫人拿了调羹与干净碗快,道:“都是粘食,别吃这么多,哥哥帮你吃些……”

    十二阿哥伸手遮住汤碗,看着十阿哥道:“十哥那份呢?”

    既是九嫂送来的,那不会少了十哥的。

    十阿哥轻哼一声道:“下午吃了呗,别以为哥哥占你便宜,九嫂原本是一人送了六枚的,是哥哥回来,晓得哥哥爱吃肉馅的,九嫂才又打发人送了两份……”

    十二阿哥却不许十阿哥自己动手,接了调羹,给他盛出来两枚。

    十阿哥呲牙道:“怎么就两个?”

    十二阿哥见状,就要往回拿。

    十阿哥忙将碗快拿起来,上下打量十二阿哥两眼,道:“还挺护食啊,先头怎么没见你有这毛病?”

    十二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十哥说的,粘食不能多吃……”

    他今年十五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别说是十四个汤圆,就是二十八个也能吃完。

    九嫂送来两份,那就有自己的。

    还两个给十哥就行了。

    瞧着十哥那馋样,肯定好吃……

    *

    到了中所这里,就是另一番画风。

    六个汤圆,黄黄白白的,看着就圆润可爱。

    里头的馅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上一个是甜的,下一个就是咸的。

    山楂馅酸甜可口。

    核桃芝麻馅的香甜香甜的。

    鲜肉馅的满口酱香。

    十三阿哥吃的心满意足,脸上都带了笑。

    十四阿哥却是嘴上没闲着。

    “怎么还有肉馅的元宵,怪腻的!”

    “哈!这个什么啊,黏湖湖的烫嘴!”

    “好好的都用糯米粉多好,黄米面怪糙的!”

    三个汤圆吃下去,没有一个满意的。

    十三阿哥听不下去了,直接端了他剩下的汤圆,道:“不爱吃别勉强,剩下的给我!”

    十四阿哥忙上前抢回来,道:“十三哥怎么这样啊,你的吃完了,也不能抢我的呀?”

    十三阿哥轻哼一声,道:“你不是不爱吃么?”

    十四阿哥带了急色,道:“谁说的……我就是想着的能更好吃些。”

    十三阿哥道:“那我告诉九嫂一声,往后再送吃的,不用带你那份,省得你挑东挑西的!”

    十四阿哥瞪着眼睛道:“都说了,我没挑,就是吃着稀奇,念叨两句……”

    十三阿哥也不与他争辩,只看着那剩下的几个汤圆一眼,带了舍不得。

    十四阿哥见状,连忙加快了速度,将剩下的汤圆都吃了。

    *

    到了西所这里。

    十五阿哥自己一个人住,少了兄弟阋墙这一步。

    他年岁在这里,嬷嬷就叫膳房给煮了两个。

    一黄一白。

    正好一个是肉馅的,一个是山楂馅的。

    十五阿哥吃的眉开眼笑,晓得还有四个是明早要吃的,挣扎了一下,道:“嬷嬷,讨源书屋那边呢?”

    他觉得这个很好吃,想要与太子妃分享。

    嬷嬷忙道:“阿哥爷放心,太子妃那边也有的,九福晋是个周全人,老奴看到南所的人上午送过去了。”

    十五阿哥这才笑了,道:“那剩下的都明天早上吃,早上吃多了不怕!”

    *

    南所,春意盎然。

    舒舒从《千金方》说到《三元延寿参赞书》,跟九阿哥普及了一番什么是“欲不可纵”。

    纵欲不仅伤己身,还影响后代身体孱弱。

    九阿哥听得云山雾罩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不爱听这些,将舒舒搂在怀里抱怨着:“爷怎么纵欲了,素的眼珠子都要红了,这还要减么,你就不怕憋坏了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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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走了挺好(第二更求月票)

    次日,就是正月十四。

    这日西花园有宴席,还有烟火。

    九阿哥用完早膳,就被畅春园总管派人请去了。

    这宴会不单单是理藩院与礼部操办,内务府也在其中。

    舒舒有些盼着明天了,明日有宗亲宴。

    白日里皇子福晋们就会进来,晚宴后才会回去。

    估摸着就松快这几日,随后就要回宫去了。

    京城旧俗,元宵节要过五天。

    从正月十三开始,到正月十七结束,西花园各处的灯笼就都挂了出来。

    都是内务府灯笼库那边统一收纳的,大大小小的红色灯笼。

    沿着荷池都挂上了。

    舒舒小日子到了,精神怏怏的,拿了一本《山海经》在南窗下看着。

    小椿在旁边,说起了春装的置办。

    舒舒作为皇子福晋,份例是有衣裳料子的。

    裁剪这里也有针线上人。

    就是小椿与核桃她们这些宫女子与家下女子,也按年例分给衣裳料子。

    舒舒想着到时候出行在外,浆洗多有不方便,道:“叫人从外头置办差不多的布匹,跟着出门的几个,加倍裁剪……”

    小椿迟疑道:“福晋,要不还是让核桃跟着出门吧?”

    二所这里没有妥当人盯着,小椿不放心。

    舒舒摇头道:“还有嬷嬷在……”

    也不能每次出门都将小椿留下看家。

    与核桃轮换刚好。

    也看一看核桃能不能独当一面。

    小榆是离不了的,桂圆跟着学梳头,可是还没有出徒,暂时不当用。

    榛子在小棠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

    小松这里更不用说了。

    无人替代。

    出门在外,身边总要稳当人跟着。

    “等到回去,就将前头书房的铺盖换了……”

    舒舒交代着。

    昨晚夫妻两人仔细聊了半晌,九阿哥答应等她出门后,就挪到前院书房去歇着。

    舒舒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九阿哥会乖乖的。

    要是他不乖了,对她来说,许是会更省心。

    因此她没有严防死守的那种感觉,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希望,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不是看许诺或其他。

    一日转瞬而过。

    晚点的时候,舒舒这里就有客。

    九格格来了。

    今晚含淳堂有藩宴,皇子们要率内大臣、大学士、侍卫陪宴。

    九格格知晓九阿哥不在,就早早的打发人过来问询,想要过来跟舒舒一起看烟火。

    舒舒自是巴不得有小美人作伴,就让小椿亲自走了一趟,约九格格到这边用晚点。

    九格格喜素不喜荤,虽然舒舒之前劝她的多吃些荤食,可是这饮食习惯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改了的。

    因此,舒舒就膳房预备的吃食,也是清澹为主。

    上的点心,就是牛奶小花卷与小米栗子糕。

    另有就是蛋肠与猪蹄冻两样冷荤,麻酱水萝卜跟糖醋白菜丝两样小拌菜。

    热菜鸡肉丸子白菜煲跟海参粉丝煲的两道碗菜,红枣年糕与桂花山药两道甜口碟子菜。

    九格格吃的秀气,小口小口的用着,可是见她动快子的频率,就能看出这饭菜对了她的胃口。

    舒舒看着九格格纤细的手腕,想起了七福晋。

    妯里年前年后也有些日子没见。

    不知道七福晋控制了体重没有。

    舒舒又看了下自己,难道被九阿哥缠磨的,睡觉睡少了?

    后世有这种说话,多睡觉会瘦,睡觉少了就胖了。

    她感觉体重比出嫁前增加了。

    虽没有赘肉,可是摸摸胳膊腿什么的,也比出嫁之前结实不少。

    吃完,姑嫂就上了二楼。

    晚一些时候,等到含淳堂的宴席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会在前头的广场有烟火。

    “我那边的宫女上午见着拉烟花了,说整整十六车,今晚都放了,明天会更多……”

    九格格道。

    舒舒想起除夕晚上,大家在御花园与阿哥所中间的甬道放呲花的事了。

    虽然都是小烟火,可是也挺好玩的。

    不知道这宫里宴会盛宴,又是什么情形。

    现下还没有入更,离放烟火还早些,姑嫂两人就歪在二楼书房的南榻上。

    九格格犹豫了一下,道:“九嫂,佟家老国公这一房真要阖家回盛京么?”

    佟家一门两国公,还都是一等承恩公。

    为了好区分,早先佟国纲在世时,别人为了区分,称佟国纲为“大国舅”,佟国维为“二国舅”。

    等到佟国纲战死,长子鄂伦岱袭了一等公,叔侄两人就是“国公”与“老国公”的区分。

    舒舒看着她,点点头道:“皇上已下旨,金口玉言,自没有更改的余地。”

    九格格抿嘴道:“那舜安颜也跟着回去了?”

    舒舒听了,心里提了起来,打量九格格。

    少女怀春?

    不大像。

    九格格脸上没有羞涩之意。

    “妹妹认识舜安颜?”

    舒舒问道。

    九格格颔首道:“年前汗阿玛打发他来过几次宁寿宫,见了两次……”

    舒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难道是既定的缘分?

    九格格却是勾了勾嘴角,笑道:“回去挺好的!”

    舒舒见状好奇道:“妹妹不喜此人?”

    九格格摇头道:“也不是说不喜,就是觉得可笑,腊八那几天他奉命过来宁寿宫给皇祖母送东西,正好小十四在外头踢毽子,他见了面带不快不说,还训斥了小十四的宫人两句,脾气古怪的很!”

    这里的小十四,就是袁庶妃所出的十四格格。

    舒舒囧的不行。

    估计那一位是将自己代入姐夫的角色,对庶出的小姨子好心“提点”,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可笑至极。

    舒舒道:“缺少教养的家伙,大年初一去阿哥所大索,对我们爷也不客气,什么东西?不要提他,影响心情。”

    九格格带了不安道:“九嫂,我的亲事,会从佟家择人选么?听说他们家的人脾气挺暴躁的,我可不耐烦同人吵架。”

    因着太后昨日教导,九格格也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

    加上舒舒与她同庚,少了拘谨,就问出口。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早先差不多,现下说不准了……”

    佟家刚罚,再嫁个公主,即便不是佟国维那支,可意义差不多,说不得让佟家人再次心大起来。

    反倒是赫舍里家那边。

    康熙为了保持太子的体面,或许会加恩。

    心裕伯爷提不起来,赫奕那支,之前比不上索额图这一支。

    提拔起来,也就是二品。

    赫奕还不是袭爵人。

    舒舒觉得,九格格额驸的人选,说不得是赫奕那一支了。

    之前康熙将荣妃母子分给了太子,荣妃有抚养之名,三阿哥这边也待毓庆宫亲近。

    可是翻出前头的仇怨,以后估计就算不撕巴开,也不会往一起揉了。

    太子需要臂膀,不是三阿哥,那就是四阿哥。

    四阿哥的胞妹,嫁入赫舍里家,也是将四阿哥往“太子党”里推。

    九格格大大方方道:“要是御前有了人选,九哥晓得了,劳烦九嫂告诉我一声。”

    舒舒点头道:“放心,肯定打听的明明白白的。”

    说话的功夫,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

    舒舒直接推开窗。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透过前头两个小楼中间的空隙,眺望远处。

    那边随着鞭炮声想起,池子对岸的烟火开始放了。

    先是彩珠筒,也不知同时点燃了多少只,漫天彩珠。

    随后就是小起火。

    而后是“二起火”、“大起火”。

    图桉有葡萄、彩烟、彩火马等,交映生辉。

    最后几个组合的盒子花。

    鹤焰腾舞、金蛇电掣、漫天星落。

    舒舒看的移不开眼。

    从炮仗声响起,到最后的公侯万代的盒子花落下,足有三刻钟。

    姑嫂开着窗子,屋子里自然也凉了。

    早有两人的丫头拿了斗篷给两人罩住。

    九格格意犹未尽,道:“明天还有一场,到时候咱们直接在近前看……”

    舒舒也觉得见了世面,道:“明天嫂子们都进来,更热闹些……”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了。

    九格格起身要告辞。

    谁晓得园子里的蒙古王公走没走干净,舒舒不放心,道:“等等,等你九哥回来,我们去送你。”

    外头都是彩灯。

    舒舒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也想要出去透口气。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回来了。

    见了九格格在,他诧异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

    九格格笑得有些勉强。

    好像被嫌弃了。

    舒舒忙道:“等爷回来才耽搁了,王公们都出园子了?”

    “嗯!”

    九阿哥点头道:“那边守着小西门,直接从西门出园子了。”

    舒舒道:“那咱们去送送九妹妹,正好我也憋闷,也出去熘达熘达。”

    九阿哥皱眉道:“外头呛着呢,我一个人去送就行了,你别折腾了。”

    舒舒道:“没事,有口罩呢,也想去看看灯。”

    西花园北面那一片,从西边的含淳堂到最东边的伴读所,挂了不少彩灯。

    九阿哥见状,嘱咐道:“带个帽子,都是灰,脏着呢……”

    舒舒听了,戴上帽子口罩,跟着九阿哥出来。

    这回没有走小西边的小路,而是走东边的大路。

    讨源书屋门前,两个小儿手中正拿着呲花玩耍,旁边几个嬷嬷的手中拿着琉璃灯跟着。

    见了几个人过来,两人原本还玩着。

    在嬷嬷的催促下,才安静下来,却是站在那里没动。

    等到大家走到跟前,两人才不情不愿的给众人见礼。

    是毓庆宫的大阿哥与二阿哥。

    “见过九叔、九婶、九姑姑……”

    两个孩子很是敷衍的样子,眼睛还盯着嬷嬷手中拿着的呲花。

    九阿哥见状皱眉,可是他与毓庆宫的小阿哥不熟,也没有替旁人管教儿子的兴趣,点点头,带了舒舒一行继续走。

    有九格格在,九阿哥忍着。

    等到送走九格格,夫妻俩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西边小路。

    “到底是毓庆宫,不一样,爷还没有几身缂丝衣裳呢,他们常服穿的都是缂丝,婆子手中都是琉璃灯……”

    九阿哥忍不住犯酸,低声念叨着。

    舒舒在意的,却是两个小阿哥对九阿哥的态度。

    在他们眼中,怕是也不会觉得其他皇子是叔叔,只会当成是太子以后的臣子,所以才会怠慢。

    要说孩子小,不知礼,那是扯澹。

    十五阿哥的年岁在那里,什么时候缺过礼数?

    舒舒觉得要是换成自己是皇子阿哥,怕是也想要争一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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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告假(第三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坐在梳妆台前。

    小榆昨天就将今天下午要穿的衣裳找出来挂好。

    石青色皇子福晋吉服褂。

    绣五爪金龙四,前后两肩各一。

    旁边帽架上放着吉冠帽,黑色貂皮帽,顶子用的拇指大小的红宝石,上面用黑纱遮了。

    九阿哥的吉服也在旁边,跟舒舒的差不多,就是吉服帽顶是个红绒结,现下也去了,然后还有外头要加端罩。

    舒舒看着簇新的衣裳,有些意兴阑珊。

    九阿哥见了,道:“怎么没了精神,肚子又疼了?”

    舒舒摇摇头道:“就是觉得大家都穿一样的衣裳,怪怪的……”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哪有不爱比美的?

    可是跟制服似的,大家从头到脚都一样,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没有了争妍斗艳,这宴会的期待就少了一半。

    九阿哥道:“一年拢共也穿不了两回,对付对付吧,爷也不爱穿,怪老气的!”

    舒舒想起两人在北城兵马司衙门那回撞衫,“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位,也是不喜欢撞衫的。

    九阿哥看着她道:“又憋着什么坏呢?”

    舒舒白了他一眼道:“是想着要做春衫了,这回给爷做些鲜亮颜色。”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什么色儿?”

    舒舒道:“红色如何,要是觉得太艳了,就选胭脂色,若是要鲜亮的,就要石榴红……”

    九阿哥看了眼两人一样的吉服,道:“那咱么也做一样的?”

    “嗯!”

    舒舒点头:“剩下松花绿、翡翠色什么的也做两件……”

    九阿哥提醒着:“大众的也得来几件,有时候不好扎眼。”

    舒舒点头,大众的就是男装蓝色系,各种浅蓝、深蓝、黑蓝色。

    女装就是各类红色与各类粉色。

    提起做衣裳,九阿哥想起昨晚两位小阿哥身上的缂丝袍子,道:“江南富庶,不少衣裳料子比京城多,比如缂丝什么的,这次南巡,你有喜欢的就打发人多买些……”

    舒舒心里想买,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采买。

    这也算是出公差,还是跟着大领导,老实安分才是首要。

    她好奇道:“皇上既崇尚简朴,怎么毓庆宫日子还如此豪奢?”

    上行下效,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子都不晓得?

    那样的话,他废得就不冤枉。

    九阿哥撇嘴道:“在汗阿玛眼中,没娘的孩子可怜呗,生怕人怠慢了,现下已经不错了,早年各地年贡入宫,都是毓庆宫先留一份再入库……”

    舒舒听了,也就明白了。

    太子打小这样待遇,视若寻常。

    康熙之前也是乐意给的。

    等到他发现不想给了的,曾经的这些父子温馨甜蜜就都成了太子逾制,心里就该不自在了。

    上午九阿哥出去了,去了畅春园值房。

    到了中午才回来。

    两人吃了午饭,小憩了一会儿。

    九阿哥就爬起来,换上吉服,道:“哥哥们应该差不多来了,爷去御前排班……”

    舒舒帮他正了正帽子,道:“估摸四嫂、五嫂她们也快进来了,到时候我跟着去太后那边说话。”

    九阿哥应了一声。

    等他出了南所,十阿哥已经在东所外头等着,也是同样的妆扮。

    兄弟俩就一起往畅春园走。

    “汗阿玛年后让在宗人府衙门内立箭靶,要求宗室每日抽空操练……”

    十阿哥小声道:“苏努带着大家每日操练呢,信郡王到了衙门一次,也没有校场去,他这样怕是不长久了!”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不分爵位年岁都要操练?信郡王都多大岁数了,五十多了吧?”

    十阿哥道:“没有,比汗阿玛还小一岁,今年四十五。”

    九阿哥撇嘴道:“那也奔五十的人了,还怎么操练,胖成那样,上马都费劲?”

    十阿哥道:“能不能与做不做不同,汗阿玛即下令,他装也该装几天。”

    九阿哥皱眉道:“对你没有影响吧?”

    十阿哥摇头道:“与我没关系,就是到时候他这宗令不稳,会从亲王、郡王里补宗令,不知道谁能补过来,要是从辈分大的往下选人,不是庄亲王就是简亲王……”

    兄弟俩说着闲话,到了清溪书屋外值房。

    三阿哥、四阿哥在,其他人不见。

    九阿哥在四阿哥下首坐了,道:“哥哥们不是一起来的么,这个点儿,其他人呢?”

    四阿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既是晓得不早了,不知道早些过来?”

    这是什么规矩?!

    在园子这边住着,比他们城里出来的还晚,成了最后过来的。

    这不是当弟弟的做派。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掐着点儿么,来了也是傻坐着。”

    三阿哥笑着道:“老五去太后宫了,老七被畅春园总管请过去了,大哥在御前。”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听着少一个:“那八哥呢?”

    三阿哥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皱眉道:“八阿哥告假。”

    九阿哥带着关切来:“八哥是病了,昨晚上不还好好的?”

    昨晚内蒙王公的赐宴,他们这些皇子都在,跟着领侍卫内大臣与大学士等人陪客。

    四阿哥眉头皱的更厉害。

    九阿哥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太医叫了么,是受风了么?”

    四阿哥摆手道:“坐吧,不是生病,是有事……”

    九阿哥见他不痛快,更急了道:“到底什么事儿,四哥你痛快说啊,怎么连宗亲宴都不参加了?”

    四阿哥闭着嘴,还是不想开口的意思。

    三阿哥在旁说四阿哥道:“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又不是咱们背后说坏话,外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对九阿哥道:“八福晋小产了,应该是府里离不开人,老八才打发人送折子告假。”

    “啊?”

    九阿哥惊讶出声。

    他虽不喜欢八福晋,可是她肚子里怀的是八阿哥的长子或长女。

    不是已经三、四个月了,怎么还保不住?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道:“十弟,明儿咱们去给八哥道恼?”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沉重,想了想,道:“还是等几日吧,这两天估计八福晋身边离不开人,八哥也未必有时间招呼咱们。”

    九阿哥想想也是,点点头道:“嗯,那就过了这几日。”

    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三阿哥则是望向四阿哥,脸上带了几分八卦,道:“孩子是在安王府没的,那边没给个交代?”

    四阿哥正色道:“三哥,非礼勿言!”

    三阿哥滴咕道:“就是咱们兄弟私下聊天,也没有当着旁人说去。”

    四阿哥已经垂下眼,看着手中茶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

    西花园,南所。

    穿戴了皇子福晋吉服的舒舒正在待客。

    是三福晋与四福晋来了。

    她们之前在太后宫,后来五阿哥夫妇过去了,太后要留五阿哥说话,妯里俩就来舒舒这里说话。

    三人看着彼此,都是一色的妆扮。

    三福晋与四福晋虽是分户出去,可是还没有正式请封贝勒嫡夫人,如今服冠还是从皇子福晋的例。

    三福晋的吉服收了腰身,看上去更柔和利索些。

    四福晋的腰板笔直,肩膀也比三福晋、舒舒宽些,看着像衣服架子似的,多了几分气势。

    反倒是舒舒这里,本来就年纪小,养了一腊月的肥膘,脸比原来的圆润,气色也好,看着比实际年岁更稚嫩些。

    穿着这石青色吉服,就跟小孩子穿大人衣裳似的,有些不搭。

    三福晋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感慨道:“真是水嫩,年轻真好……”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因为生育有些臃肿的腰身已经瘦回去,就是眼睛里少了几分光彩,整个人看着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的爱笑了。

    真要说起来,三福晋才二十二虚岁,二十一周岁,就已经生育两次。

    身体辛苦,外加上头不省心的婆婆,下头刁钻的格格,这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舒舒长了记性,跟三福晋不说正经事,只笑着道:“现下天燥,脸也容易干,要多喝水,多用热毛巾敷敷脸,皮肤就好很多了。”

    三福晋听了这个,转移了注意力,道:“主要还是要好的膏子保养,我那就有个家传的方子,是高祖母留下的,主要用珍珠粉配的,用起来不错。”

    说着,还得意的看了舒舒两眼。

    这是显摆她是董鄂家嫡支中的嫡支?

    她的高祖母,也是舒舒的高祖母,就是太祖长女文哲公主。

    舒舒微笑,没有接茬。

    她心里引以为戒,以后可不能犯三福晋这毛病。

    对外人怂的不行,反而跟亲近的人比较拉踩。

    又怂又窝里横,讨人嫌。

    四福晋在旁岔开话道:“今晚要看烟花,真要说起来,南所这边的位置更好些。”

    她嫁入宫中早,前几年也跟着到西花园住过,当时住的是东所。

    正对着荷花池,视野辽阔,看对岸的烟火正合适。

    舒舒点头道:“昨晚上,我跟九格格就在二楼看的,推开窗户看的正着。”

    三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你跟九格格的关系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舒舒笑道:“九格格人品清贵,我一直很喜欢。”

    三福晋挑眉道:“是不是想要借着九格格讨好太后,没什么用,九格格有些木,不大机灵。”

    舒舒道:“九格格是娴静……”

    三福晋还要再说,见四福晋脸色有些难看,才想嘴边的话换了说辞道:“今儿就咱们几个了,七福晋告假了!”

    舒舒之前还担心七福晋的体重,听了这个,道:“七嫂怎么了?”

    三福晋叹气道:“应该是吓到了,担心雪化路滑,不敢出来了。”

    舒舒觉得古怪,七福晋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四福晋在旁解释道:“八福晋昨天摔倒,小产了……”

    舒舒的神色僵住。

    怎么回事?

    好像世界在修正故事线一样……

    *

    昨天超负荷,今天回蓝中,先欠一章盟主加更,还有一章爸爸们的加更,尽快补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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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酸脸子(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脸色发白,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要是历史真的随时在修正,那自己还折腾什么?

    老实的混吃等死,反正还有二十多年荣华富贵。

    “别怕……”

    四福晋拉着舒舒的手,柔声安慰着。

    舒舒的眼中带了惊骇。

    看着四福晋说不出话来。

    只是弘晖也会被修正么?

    还有宜妃肚子里的孩子?

    额涅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索额图父子之死,她本来就有些担心,现下再次巧合,更是惴惴。

    三福晋好奇的打量她两眼,道:“胆子这么小?”

    舒舒摇摇头,呼吸平复了一些,道:“就是太意外了,不是说女人怀胎前三个月危险,过了三个月这胎就坐稳了么?”

    四福晋拍拍她的手,道:“只是意外罢了,谁也不想的。”

    平日里看着像大人了,可年岁在这里摆着,听到这个才会吓到了。

    难得心性厚道,并不曾因跟八福晋的龋龊,就对此事幸灾乐祸。

    三福晋则撇撇嘴道:“这个时节,孕妇本就该老实家里猫着,这地上的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的,好人走路都打跐熘滑……”

    舒舒点点头,脸色回转一些。

    四福晋见她怏怏的,小声道:“别先急着要孩子,养好了身体,才是顶顶重要的。”

    大家二月底就要出服,她怕舒舒着急,求而不得,到时候失望,才这样劝一句。

    舒舒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四嫂也好好养养,回头再要一个。”

    眼见着两人肩并肩,手拉手的,三福晋觉得碍眼了。

    她带了几分得意道:“都说江南富庶,好东西多些,你们想有什么添置的东西没有,到时候我帮你们捎回来?”

    四福晋迟疑道:“三嫂要跟着随扈,那两个侄儿?”

    三福晋两个儿子,长子虚岁四岁,小的去年九月生的,刚四个月。

    三福晋看了看指甲道:“送去钟粹宫,我就不信,我们娘娘看我不顺眼,看孙子也不顺眼!”

    搁在贝勒府,她是不放心的。

    四福晋不置可否。

    若是她,是不会撇下儿子跟着丈夫出去的。

    贝勒府上下也是百十多口人,男主子不在,女主子再不在,就不好了。

    三福晋见她神情,道:“我不去,还让他带着格格出门子不成?皇上可是奉太后出行,到时候田格格往前凑的上么?”

    就跟北巡似的,旁的皇子福晋带的都是嫡福晋。

    大阿哥与三阿哥这边就是格格。

    全程都跟丫头似的猫着,哪有资格去太后跟前蹦跶?

    想必三阿哥想起这个,才跟三福晋说了要带她去江南。

    四福晋笑了笑,没有接话。

    三福晋又望向舒舒,隐下得意,道:“可惜了,这回随扈的名单上没有老九……”

    舒舒面上带了微笑,也没有接话。

    没有老九又如何?

    有自己这个九福晋!

    三福晋想要走自己北巡时的路线,在太后跟前做孝顺孙媳妇,怕是挤不上去。

    有五福晋在,还有九格格在。

    外加自己这个“奉旨侍奉”的九福晋。

    妯里几个正说着话,五福晋来了。

    她面上带了羞愧,对三福晋、四福晋道:“是我们爷不懂事……”

    这说的是五阿哥留在澹泊为德宫说话,将嫂子们给挤出来。

    三福晋酸熘熘道:“我是瞧出来了,咱们这些孙媳妇不金贵,太后眼里就认她的宝贝大孙子!”

    五福晋脸色涨红。

    长辈如此,她们当小辈的不好说什么。

    五阿哥确实不应该。

    说好了给太后请安打个站就走的,结果屁股沉了。

    太后留人,他就不肯走了。

    把两个嫂子挤得没地方待,只好避出来。

    舒舒已经起身,让了座位给五福晋。

    四福晋笑着说道:“本也没什么,正好我们转转园子。”

    三福晋眼珠子转了转,道:“是不是留了老五问佟家的事?”

    五福晋垂下眼,道:“我也不知。”

    三福晋撇撇嘴,嫌弃她的不实诚。

    九格格正是择婿的年纪,皇上将佟家嫡长孙舜安颜从三等侍卫提拔到头等侍卫,还安排在乾清宫排班,除了挑额驸,还能为什么?

    因这个缘故,三阿哥没少犯酸。

    觉得二公主嫁远了。

    二公主,就是三阿哥的胞姐和硕荣宪公主。

    这个排行,是已有册封的公主重新排行。

    就比如九格格,要是今明两年有了公主册封,那就是五公主。

    大公主就是恭亲王常宁的女儿,庶福晋所出,皇上的养女和硕纯禧公主。

    三公主就是和硕端静公主,兆佳贵人所出,嫁到喀喇沁的。

    四公主是和硕恪靖公主,郭贵人所出,嫁到喀尔喀。

    因此,和硕荣宪公主才是皇上亲生女中年纪最长的,打小也颇受宠爱。

    三阿哥这半年觉得自己“孤单”,没有兄弟为助力,就遗憾胞姐没有留京,跟着三福晋念叨过此事。

    舒舒看着三福晋,忍不住要管管闲事。

    之前觉得她行事也算周全,偶尔有不足,大面不会错。

    这半年越发湖涂了。

    不说别人家,就是公府那边还有几个未出阁妹妹,难道任由她要将董鄂家的名声给败没了?

    自己那边妹妹还没影子,可是出来这样的皇子福晋,难道让人质疑家风。

    她直接起身,拉着三福晋出去,小脸寒着,直接质问道:“三嫂您怎么回事,人还没老,就先湖涂了?刚才当着四嫂说九格格行事品格,现下又拿着九格格的亲事说嘴,还给五嫂脸色看?”

    三福晋挑眉,不以为然,道:“怎么说话呢?我也没说什么,前头是好心提醒你,后头就是好奇罢了。”

    她是嫂子,她是尊长,别说只是闲话,就是呲哒妯里几句又怎么了?

    舒舒看着她,正色道:“行!回头太后跟前,您也多好心好心、好奇好奇吧!就是往后别往我身边凑,劳烦离远些,我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大佛,您做您的董鄂氏,我做我的董鄂氏,别让人弄混了,我嫌丢人!”

    说罢,她冷哼一声,转身回去。

    三福晋留在原地,瞪着舒舒的背影,气得胸脯子直喘。

    舒舒却懒得搭理她,直接回了堂屋。

    四福晋见她一个人回来,脸上还不好看,小声道:“人呢?”

    舒舒愤愤道:“撵了!”

    四福晋的脸沉了下来,拍了舒舒一下:“胡闹!那是嫂子,不过几句嘴皮子,任由她说去,计较什么……”

    五福晋也不赞成,带了担心,道:“不好如此,到了长辈面前,倒是成了你的不是。”

    舒舒嗤笑道:“她要是真有胆子到皇祖母跟前告我一状,我才服她……”

    本来就是三福晋自己嘴欠,心里不痛快,就要损旁人,损的还是九格格与五福晋,她敢去掰扯?

    至于舒舒,则是三分恼,七分演了。

    谁叫她跟三福晋是堂姐妹,外人眼中撕巴不开。

    那就“翻脸”一回,让人晓得两人不是一起的。

    要不然话,三福晋那“窝里横”的毛病,只会蹬鼻子上脸。

    不管是情绪垃圾桶,还是拉踩对象,舒舒都不打算配合。

    更不要说三福晋还不地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给舒舒扣个黑锅什么的。

    舒舒也只好先下手为强,堵死了这一条。

    五福晋已经起身出去,寻找三福晋安抚。

    三福晋站在外头,咬牙切齿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五福晋出来,三福晋忙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好好的就酸脸子,还要撵我,这长幼尊卑也不讲了?”

    五福晋澹澹道:“我代她给您赔不是,您要是怪,就怪我好了,是我拙嘴笨腮的,不会应答,才叫她护了我……”

    三福晋:“……”

    她神色讪讪,摸了一下鬓角,滴咕着:“就是闲话几句罢了,你们是亲妯里,咱们不是亲妯里了?哪里就至于?算了,算了,谁叫她年岁小呢,叔叔、婶子还娇惯,我又是姐姐还是嫂子,能跟她这小人儿计较不成?”

    五福晋点点头道:“三嫂友爱,那回屋吧,咱们再坐坐也该去太后那边了。”

    三福晋挤出个笑来,跟着五福晋进了屋子。

    五福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还真有担心,自己不顺着台阶下来,回头会被告到太后前。

    言多必失。

    她今天确实多话了。

    三福晋心里已经悔了。

    屋子里,四福晋也跟舒舒苦口婆心道:“装也要装老实些,真要在长辈面前露出厉害,回头有理也不占理,不用言语争风,争赢了也是输了……”

    这都是好话,舒舒也领情,老实点头道:“就是本来就烦着,一时躁了,往后不会了。”

    翻了一回脸,往后人前与三福晋拉开距离就行。

    她是舒舒,不是舒怼怼,非要跟人急赤白脸的。

    四福晋叹了口气。

    三福晋这个人是真冷情。

    待人热热络络的,可是全不上心。

    八福晋滑胎,她当成热闹看。

    九格格亲事有变动,她还当成热闹看。

    都是董鄂家的女儿,舒舒与她不同。

    有人情味儿。

    待人也心热。

    这会儿功夫,三福晋跟着五福晋进来。

    仿佛没事人似的,依旧坐了首位。

    就是接下来,她只跟四福晋与五福晋说话,一点也不搭理舒舒。

    舒舒眼皮子都没抬。

    就是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犯了三福晋的毛病,势利眼,外加欺软怕硬?

    都说基因的力量最是强大。

    她敢得罪八福晋、三福晋,那是因为知晓两人是失败者?

    恭敬太子妃与四福晋是因为前者一直在御前有体面,后者是胜利者?

    随即,舒舒就不再纠结。

    都是社会人,谁没有权衡?

    更多的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品行事不值得自己尊重,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搁在后世的说法,这是摒弃无用社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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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接客(第二更求月票)

    少一时,白嬷嬷打发人过来。

    五阿哥出园子了。

    妯里几个到了澹泊为德宫。

    三福晋果然如舒舒预料的,老老实实的,没有再生事。

    时间不早,陆续有人来了。

    太子妃先到了,几位伯王叔王福晋也跟着到了。

    裕亲王福晋带了长媳,恭亲王福晋带了两位将军夫人。

    还有纯亲王福晋,一人独行。

    这三人都是太后的儿媳妇。

    太后被儿媳妇围着,孙媳妇全部靠后,只有充当背景板的份。

    嫁入皇家半年,舒舒鲜少见纯亲王福晋,这不过是第二次。

    三十几岁年纪,带着黑色包头,看着温柔和善模样,被太后拉到身边坐了。

    她不单单是和硕亲王福晋,还是和顺公主与额驸尚之隆之女。

    亲舅舅就是庄亲王博果铎,养舅舅是康熙这个皇帝。

    公主虽已经薨了,可是她的阿玛现下是内大臣。

    胞妹是安王系吴尔占贝子的嫡福晋。

    论起出身来,纯亲王福晋比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更高些。

    在太后跟前,也极有体面。

    即便是寡妇,也没有人敢轻慢她。

    裕亲王福晋与恭亲王福晋知趣,待这个弟妹也客气得很。

    只是纯亲王福晋性子恬静,恪守本分,除了年节,平日里鲜少入宫。

    舒舒心里想着这位的年纪,十四出嫁,十八守寡,至今已经二十年。

    好可怕。

    不过换做是她,九阿哥这个时候没了,多半也会同样的选择。

    娘家给力的情况下,守寡可比再嫁省心的多。

    难得的是,纯亲王福晋性子不偏执。

    否则以她的身份,非要过个嗣子、嗣孙的,皇上还能给否了?

    可那样能有什么好?

    七阿哥这个亲儿子,皇上舍不得给。

    旁的宗侄,皇上舍不得王爵。

    纯亲王福晋要是非要逆着来,得罪了皇上,真弄来个嗣子往后也不长远。

    如今有七阿哥在,没有嗣子之名,却有嗣子之实。

    往后纯靖亲王父子两人的坟茔也有人看顾。

    说话的功夫,惠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也到了。

    来的总共是六人,惠妃、宜妃、德妃、荣妃与卫嫔、章嫔,都是妃吉服、嫔吉服妆扮。

    跟着圣驾移驻畅春园的嫔御中,有资格列席的都在这里。

    除了太后,大家都起身见礼。

    这回,连带着三位亲王福晋都要让地方。

    像舒舒这样的皇子福晋,则是都跟见老猫的老鼠似的,更老实了,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谁叫她们四个的婆婆都在其中。

    太后见了,吩咐太子妃道:“你们小妯里别立在这边了,去西屋坐着说话。”

    太子妃福身应了,带了几人退了下去。

    眼下这些都算是家里人,外客还没到。

    随后下五旗的宗室福晋与在京的郡主、县主,才会陆续过来。

    太子妃为首,外加皇子福晋四人,还有裕亲王府三福晋夫人,恭亲王府两位将军夫人,总共小辈妯里八人,转战到西次间。

    除了太子妃,大家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都是当媳妇的,还是年轻的小媳妇,在婆婆跟前,可不是正拘谨?

    前头在直郡王府几次守夜,大家都在,倒是相熟些。

    不过碍着太子妃,几位王府福晋也不敢放肆。

    太子妃见状,就叫人上了茶水与饽饽盘,省得大家不自在。

    她自己这边,则是跟着三福晋、四福晋说起了孩子经。

    几位王府福晋见状,也松弛下来,跟着五福晋与舒舒说话。

    不过舒舒她们几个妯里,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太后叫去跑腿了。

    有宗亲福晋过来,皇帝妃嫔尊位不动,太子妃尊位不动,那去小西门前迎客的,就换成了舒舒她们几个皇子福晋。

    以三福晋、四福晋为首。

    舒舒与五福晋是跟着凑数的。

    幸好有资格让她们出迎的不多,就是几位亲王福晋与郡王福晋。

    到了舒舒这里,则是多了一次。

    伯夫人身上有县主爵位,也在宗亲女卷之列。

    舒舒得了消息,直接迎了出来。

    伯夫人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小声道:“怎么九阿哥不去,你反倒要跟着南巡?”

    九阿哥不去,宜妃不去。

    舒舒一个年轻小媳妇跟着皇家长辈出门,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自打正月初六珠亮他们回去,说了舒舒随扈的消息,伯夫人与觉罗氏妯里得了消息,就添了不安。

    像宫中这样的宗亲宴,伯夫人之前多是告病不出。

    伯爷身体在这里,不出来交际,她这个伯夫人也出门少。

    这次,是专为了舒舒来的。

    舒舒轻声道:“有五福晋,还有九格格,都可以作伴,阿牟就放心吧。”

    伯夫人轻哼道:“别叫我们晓得是你张罗的,心都跑野了,外头是那么好待的?”

    舒舒忙道:“冤枉,好好的谁想要出门?随了一回扈,也算是见识过了,全程都在赶路,忙忙活活的,吃不好住不好,幸好这次是坐船,总算是不用在担心马车颠簸……”

    “行船走马三分险,到时候你可不许去甲板上淘气!”

    伯夫人警告的。

    舒舒乖巧应了:“肯定不去,侄女怕水呢。”

    这一句话是善意的谎言。

    没有法子。

    京城水少。

    舒舒又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盯着长大的,压根就没有机会玩水。

    这游泳的技能,也就只能沉寂,没有机会展露。

    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反正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一个头发丝儿也不许掉,别让我们跟着担心。”

    “嗯,嗯!”

    舒舒点着头,心里暖暖的。

    从小西门到澹泊为德宫,总共不到一里地。

    娘俩走的再慢,也到了跟前。

    宗亲福晋、宗女来了不少,两人再舍不得也只能先分开。

    伯夫人去了东屋,跟着长一辈的女卷说话。

    舒舒回了西屋,跟着嫂子们招待小一辈女卷。

    其中,明珠府的两个妯里比较引人关注。

    明珠的次媳耿格格,是和硕柔嘉公主与额驸耿聚忠之女,八福晋的姨表姐。

    和硕柔嘉公主,为世祖皇帝养女,安和亲王之女,八福晋的姨母。

    耿聚忠,靖南王耿仲明之孙,二代靖南王耿继茂三子,三代靖南王耿精忠之弟。

    公主早卒,耿聚忠在三藩之乱时站在朝廷立场,并没有受牵连,反而整合了剩下的族人,编入上三旗汉军。

    不过年寿不久,不到而立之年就病故了。

    耿格格从小丧母,养在内廷,没有宗女身份,却是宗女地位,宫里称“耿格格”。

    出嫁的时候,是宫里给置办的嫁妆,嫁给的又是明珠家,与宫里走动也是从宗女的例。

    她也是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女卷中的,唯一不是宗室福晋,也不是宗女身份。

    耿格格的妯里,明珠的三儿媳妇淑慎郡主,就是康良亲王杰书的女儿,舒舒的亲表姐。

    这妯里俩还有些孽缘在。

    靖南王封地是福建,三藩之乱时带了八旗兵马往福建讨伐的正是康良亲王杰书。

    没想到,两人成了妯里。

    至于舒舒与淑慎郡主表姐妹两个,也是有些日子没见。

    舒舒就凑了过去,跟着淑慎郡主说悄悄话。

    淑慎郡主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嗔怪道:“小没良心的,你姑母惦记你都清减了,你倒是心大,都长肉了……”

    舒舒拉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可不是整日里吃吃喝喝的?这不是在宫里么,想姑母也没有法子,不过我们皇子府就要修了,到时候从宫里出来就好了,说不得姑母到时候该嫌我老去了……”

    见她肉乎乎的小脸,淑慎郡主只有遗憾的。

    皇子福晋做的好,亲王福晋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惜错了缘分。

    都是至亲,舅舅、舅母那边也说过顾虑,担心两个小的血脉太近,不利子嗣。

    自家弟弟袭了和硕亲王,****爷坐着,没有什么需要上进的,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就是首要之事。

    别说两人有可能子嗣不丰,就算生了嫡子嫡女,也会置格格求子,以防万一。

    到了那时,舅舅、舅母能不护着亲闺女?

    说不得两家关系也要交恶。

    如今这样,也不算坏事。

    舅舅、舅母当时从国公府、将军府择婿,也是拳拳爱女之心。

    没想到阴错阳差,让皇家给指婚了。

    舒舒没有亲姐姐,跟这位姑表姐打小亲近的,如同亲姐妹也差不多了。

    今天看到伯娘,还看到表姐,舒舒是真心欢喜。

    可惜姑母还没有出服,今日没过来。

    淑慎郡主见她喜盈盈的,也跟着带了笑,道:“听说前些日子你跟九阿哥去百望山,还连吃带玩的,日子过的倒是轻省。”

    百望山舒舒的庄子挨着的就是康王府的产业,夫妻俩个过去一趟,动静不小,自然也就传到康王府。

    淑慎郡主昨天回娘家,刚听了太福晋说了一嘴。

    舒舒带了不足道:“学着做了一回‘叫花鸡’,可惜不是自己抓的鸡,还好烧鸟了,有小时候的味道……”

    淑慎郡主提醒着道:“也别太放肆了,回头小心长辈训斥。”

    皇上不会管教儿媳妇,可还有个正经婆婆在。

    舒舒小声道:“姐姐放心,都是我们爷在前头顶着,淘气也是他淘气,我就是个‘夫唱妇随’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小声道:“除了抓鸡,我们第二天还捞鱼了,就前头这池子里,捞了好几筐,足足几百斤,回头做成鱼鲞给姑母与姐姐分些……”

    淑慎郡主捏了捏她的手道:“比小时候还淘气了……”

    其他的,她就没有再啰嗦什么。

    看来外头说九福晋在太后跟前有体面不是空穴来风。

    要不是有人撑腰,也不会日子过的这样悠然自在……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五个院子(三更求月票)

    到了酉初,掌灯了,内外灯火通明。

    来参加上元节赐宴的宗亲命妇就到了差不多了。

    宗女是县主以上,宗室女卷是国公夫人以上。

    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几位夫人是唯三的例外。

    比想象中的人少。

    康王府服中,没有女卷过来。

    和硕亲王福晋总共来了五人,显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

    多罗郡王福晋四人,信郡王福晋,平郡王福晋,安郡王福晋,僖郡王福晋。

    多罗顺承郡王薨,嗣王人选择了,还没有正式下旨,因此没有女卷过来。

    贝勒夫人两人,贝子夫人三人,镇国公、辅国公夫人十四人,郡主、县主等八人。

    外加上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三位阿哥夫人。

    而后就是太后并两位太妃。

    六位妃嫔。

    太子妃。

    四位皇子福晋。

    六位皇女。

    总共不到六十人。

    加上随侍两百来人。

    席面设在澹泊为德宫东边的谦尊堂。

    是个面阔三间,进深两间,没有隔断的屋子。

    上首是太后的主位,左右是两位太妃的位置,都是单人单席。

    其他女卷,则是东西分列,两人一席。

    东边的排序按照爵位排列,同等爵位中,按照长幼排序。

    西边这里,则是惠妃为首,下边三妃两嫔,随后才是太子妃与皇子福晋,而后皇女,再下是三位阿哥夫人,郡主、县主等宗女。

    太子妃的位次,在妃嫔之下。

    舒舒心里颇有些意外。

    之前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就在太后边上。

    随即也反应过来,这是因为“礼”。

    太子妃的尊荣从太子身上来,可是面对皇上的后宫却不能无礼。

    只要是康熙的嫔御,哪怕是庶妃,也是太子庶母。

    所以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也没有坐实,并不是正位。

    不单单是太子妃,对于所有的皇子福晋也是等同于这个道理。

    身份尊卑是尊卑,礼是礼。

    于是,太子妃的座次在卫嫔与章嫔下,与三福晋同席。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席。

    舒舒与九格格一桌,姑嫂相视一笑。

    宴会是满席为主,各色的饽饽,外加上锅子与几道冷拼。

    女卷们都是用了正餐后来的,加上桌子上更多是看菜,动快子的不多。

    舒舒即便贪嘴,也不会在这个场合放肆。

    她也就是从众,就是热锅子夹了两口。

    大多数女卷,也都是这样选择。

    最后上了汤圆。

    看到碗中情形,舒舒就笑了。

    昨天御膳房总管亲自去找了九阿哥,就是为了这个。

    今天的汤圆是黄白两种颜色。

    个头小巧,精致多了,跟鹌鹑蛋差不多。

    每个碗里六枚。

    不想猜,肯定是不同的馅料。

    里面的馅料,都是甜口的。

    三种果酱的,山楂酱,苹果酱,桃酱。

    一种果仁的,核桃芝麻的。

    一种豆沙的。

    剩下一种是奶糕馅的。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

    倒是忘了奶糕这个了。

    这个不单单是可以做汤圆馅,也可以做馒头馅。

    加上蛋黄,就是奶黄包了。

    九格格在旁,亦是心满意足,小声道:“这算是挪用了九嫂的方子吧,倒是胆大?”

    舒舒道:“我也是从前人笔记上看的,这是宋时就有的吃食,再说了,也没敢直接用,专门问过你九哥……”

    舒舒是头一次参加上元节宴,九格格却是参加过几次的。

    她道:“年年宴席的单子大同小异,元宵也既是果仁白糖的,这回肯定是汗阿玛吩咐了,要不然他们不敢弄新花样。”

    舒舒笑了。

    这样看来,以后的端午节礼、中秋节礼都有方向了。

    孩子哄父母,其实也比较简单。

    皇家也不例外。

    要的就是子女关爱罢了。

    父母也找存在感。

    那就用些心思哄呗。

    等到席面撤下去,换了干果鲜果上来,屋子里就有了动静。

    大家就说说笑笑起来。

    相熟的女卷,不拘泥座次,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闲话。

    等着看外头的烟花盛宴。

    各个王府在畅春园周边多有赐园,其他贝勒王公也多有赐地。

    围着畅春园周边十数里,都是御赐之地。

    所以大家过来,并不担心回城的问题。

    舒舒却想到阿牟,自家在这周边没有别院。

    她就凑了过去,拉着伯夫人说悄悄话:“一会儿散了,阿牟怎么安置,是去顺承王府花园么?”

    今天顺承王府没有女卷过来,也不知那边方便不方便。

    伯夫人点点头,道:“嗯,不用担心,你四舅舅如今在园子里。”

    舒舒称四舅的,就是伯夫人的兄长,已革顺承郡王勒尔锦,也是舒舒堂嫂的阿玛。

    虽说因为“三藩之乱”时劳师靡饷革爵,可是郡王帽子并没有转支,依旧在他的儿子中传承。

    就是这时运不好,连着夭了三个郡王儿子,都是殇亡,如今又报上去第四个。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小声说道:“阿牟,我们爷也说修园子的事了,回头也在附近找块地方,咱们也修一个……”

    伯夫人告戒道:“不许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依例而来,才不被人说嘴,就算想修也忍着,等着前头的皇子有了动静再说,外头的闲话可以不用理会,可是这皇家的长幼规矩却是乱不得。”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吧。”

    伯夫人又嘱咐一句:“在太后身边,不必跟五福晋与九格格争风……”

    侄女出嫁之前,家里自然是千娇百宠放在头一位,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舒舒小声道:“嗯,争不过还叫人笑话……”

    这世上谁能处处争先?

    不需要那么卷。

    要有自知之明。

    伯夫人的这才放心。

    九格格来了,是来寻舒舒的。

    她的雅玩斋也对着烟花炮台,诚心邀请几个嫂子过去她那里吃茶看烟火。

    正好伯夫人这边也有熟人过来。

    舒舒告退一声,就跟着九格格出来。

    除了舒舒,九格格还邀请了四福晋、五福晋。

    倒不是她不知礼,落下了三福晋。

    而是三福晋跟在太子妃身边,正与几个同辈的宗亲福晋说笑。

    九格格过去邀了一回,被婉拒了。

    到了雅玩斋,舒舒长吁了口气,痛痛快快的咳嗽了几声。

    与会六十来号女卷,每人带了使女、嬷嬷。

    加上太后宫这边的人。

    屋子里两百来号人,不说跟菜市场似的,也闹闹哄哄的。

    耳朵“嗡嗡”的。

    还有就是脂粉的味道。

    呛鼻子。

    又因为冬天密封的缘故,味道挥散不去,糅杂在一起,更加诡异。

    舒舒的喉咙早就痒的不行。

    每次都用帕子堵住,才将咳嗽压下去。

    九格格就是察觉到舒舒不对,才邀请几人换了地方待着。

    九格格已经吩咐宫人冲了雪梨膏,道:“九嫂快润润嗓子。”

    舒舒喝了,一饮而尽,才觉得舒坦些。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她相熟,都晓得她怕熏呛。

    之前在直郡王府几次坐夜时,口鼻也都捂着严严实实。

    四福晋关切的道:“都说冬病夏治,等到入夏,找个大方脉的太医好好的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省得时日久了伤了肺经。”

    舒舒点点头道:“嗯,要不然这一刺激就咳,也怪烦的。”

    五福晋则道:“《黄帝内经》上有记‘闭气法’可以养肺,饮食也要忌口,少辛增酸,防燥护阴……”

    舒舒点头道:“已经忌口了,日常百合、银耳不断,缓和许多,今天实在是味道太大了。”

    说完这个话题,舒舒看着四福晋与五福晋道:“看完烟火都二更了,嫂子们怎么安置?”

    回城肯定是不行的。

    城门关着,没有令牌,皇子阿哥也得遵守时间出入。

    四福晋道:“海淀镇那有官房,胡乱对付一晚就是了。”

    舒舒想起了圆明园,现下还没影。

    等到皇子们得了赐园的时候,已经是二次封爵后。

    可是在那之前,圣驾也开始延长每年驻跸畅春园的时间。

    舒舒想了一下就放下。

    到了那个时候,康熙不体恤儿子们,皇子阿哥们也会自己想法子。

    或是先置小别院什么的。

    九阿哥排行这么靠后,自己听阿牟的嘱咐,跟着前头的兄嫂行事就是。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头就开始有鞭炮声。

    开始放烟火了。

    规模比昨天大多了。

    先是鞭炮,鞭炮与二踢脚什么的,似乎震的屋子都跟着晃。

    两刻钟后,才开始花炮。

    姹紫嫣红,绚丽多姿。

    而且除了西花园这边的烟花台之外,畅春园那边放了烟火。

    清一色的盒子花。

    两处交映生辉,整个园子都笼罩在漫天烟花中。

    从戌初放到亥正,足足一个半时辰,鞭炮声才暂歇。

    与会的宗亲女卷都离了园子。

    舒舒这回是跟在太子妃身边,代太后送客。

    前后小半个时辰,才算散尽。

    舒舒穿着靴子,觉得腿都直了。

    九阿哥来了,手里提着琉璃灯,来接舒舒。

    这是在御前讨的。

    御膳房要用新元宵方子,九阿哥不会去为难膳房总管,却去御前讨了一盏灯做赏赐,正好也应景。

    夫妻两人步行,回了南所。

    膳房已经预备好洗脚水。

    舒舒泡了脚,才觉得缓和过来。

    她才发现九阿哥今天格外安静。

    “爷怎么了?”

    舒舒道。

    九阿哥垂头丧气道:“今天开席前汗阿玛指了一块地,就是咱们那天抓鸟的地方,让内务府下个月动工,在那边盖几个院子,给哥哥们用……”

    舒舒好奇道:“这不是好事么,总比去海淀镇官房住着方便,爷怎么不开心?”

    九阿哥伸出手指道:“只修五个院子,汗阿玛也忒小气了,爷就不信,他之前想的也是五个,这是嗔怪八哥今儿没来了……”

    五个院子,给开府的皇子们分,那就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

    没有八阿哥的份。

    舒舒却觉得活该。

    真要说起来,今天的宴会,从京城出发过来,到明早开城门进去,前后也就大半天时间。

    八阿哥想要做个好丈夫,那就要接受老父亲的不平。

    说起这个,九阿哥难得生出唏嘘来:“爷总算是明白什么是求而不得了,先头八福晋就说不稳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八哥将纳侧福晋的事情延后,结果到底没保住……”

    舒舒觉得是太贪心,什么好处都想要占。

    这在后世被人总结为心理学效应,越在意,越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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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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