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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不消停

    四阿哥察觉到几人的视线,回望了过去,正看到八阿哥神色莫名。

    他就轻轻点点头。

    看似谁也没有落下,汗阿玛都骂了,可是谁都能听出来,有轻有重。

    八阿哥这里,被骂的不是最狠,不算折了面子。

    康熙骂了一圈,心里才算舒坦些,看着儿子们道:“明天老老实实行围,规规矩矩的,不许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众人齐声应诺。

    康熙摆手道:“跪安吧!”

    众人都应声出来。

    九阿哥直接窜到四阿哥身边,毫不客气地说道:“明明是我出的主意,结果四哥抢了我的好差事,今儿可是享了半日清闲,明天要补两头鹿给我!”

    四阿哥看着他道:“这不是赢了么?怎么还计较这些?”

    九阿哥撇嘴道:“赢了也不合算啊,大冷天,费劲巴力的,就是不丢脸罢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承诺将赏的半年俸分下去。

    当时他是对着他那一队围猎人马算的。

    后头雅尔江阿也带了一队人马来打围。

    九阿哥就转头道:“王兄,十弟,我在围场可是允诺围猎这场胜了,将我那半年俸分出去,这是该六十多人分,还是一百二十多人分?”

    雅尔江阿也是不差钱的主儿,不过他晓得规矩,他们的赏赐不好越过皇上。

    雅尔江阿就道:“别六十人分,也别一百二了,二百人分吧,汗阿玛赏半年俸,咱们三个凑凑,从赏金里挪出来一些,赏三个月的,也让大家都沾个彩头。”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没有意见。

    保泰、七阿哥与十三阿哥相对无言。

    正白旗那一组的兄弟们能“锦上添花”,他们正黄旗这一组,却不能“雪中送炭”。

    那是皇上要罚的。

    上下参与人等罚一个月的俸。

    跟奖励相比,显得很少。

    可是这丢脸是丢到家了。

    十三阿哥懊悔道:“我预备的不充足,但凡防守更严密些,总有一战之力。”

    保泰也道:“也怪我,见是三哥的人马来夺营,人数还比守军多,就先怂了。”

    七阿哥看了两人一眼,跟十三阿哥道:“过去就过去了,且看明天……”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振奋几分,道:“对,还有明天那一场!”

    败一回不算什么,连败就是能力问题。

    至于保泰,七阿哥就没有说教了,安慰道:“都是刚掌旗行围的缘故,以后多掌几次旗就好了,思虑就周全了。”

    保泰点头道:“嗯,嗯,下次一定更加仔细小心。”

    到了镶黄旗这兄弟三人。

    大阿哥与八阿哥都看着三阿哥。

    应该怪三阿哥?

    好像也怪不到。

    三阿哥失营了,可是也意外夺营了。

    一里一外平了。

    反倒是大阿哥的攻营不出彩,八阿哥的围猎也是粗心大意。

    八阿哥道:“若是不算正白旗抢走的猎物,该是谁赢?”

    当时他是想着靠运气,可是里头也有几分实力在。

    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当不逊色于九阿哥与保泰。

    正好有去围场清点结果的御前侍卫回来,大阿哥就拦了人,直接问道:“围猎成果如何?”

    那侍卫道:“正白旗缴获最多,麋鹿五十七头、马鹿九十五头、鹿六十九头、狍子三十三头、獐子二十五头、狐狸十二头、野兔一百一十八只、山鸡四十七只……”

    依旧是分为大兽、中兽、小兽计分,大兽三分,中兽两分,小兽一分。

    大家听着围场统计,都聚了过来安静听着。

    “正黄旗次之,麋鹿三十头、马鹿六十六头、鹿三十七头、狍子二十七头、獐子十七头、狐狸八头、野兔七十四只、山鸡四十二只……”

    “镶黄旗最少,鹿二十二头、狍子十二头、獐子九头,狐狸六头,野兔五十三只、山鸡十几只……

    七阿哥、十三阿哥与保泰听了直磨牙。

    镶黄旗的麋鹿跟马鹿都没有,不用说,被正白旗的人拿走了。

    要是没有正白旗这一招,明显是正黄旗猎物最多!

    围场上这一优,本该是正黄旗的!

    正黄旗合兵最早,驱赶鹿群的时候也最严密,缴获丰厚也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听着眉开眼笑,道:“这加起来大小猎物四百多了,可真是不老少!”

    小猎物分给护军们,大的就是他们三人的,一人能分好几车野味儿。

    大阿哥揉着拳头,看着九阿哥,面带不善,道:“既来了围场,晚上也别闲着,等到晚膳后,直接来耍耍布库!”

    九阿哥忙退后两步,在雅尔江阿后头躲了,道:“大哥您跟王兄比,弟弟在旁给哥哥们观战道彩!”

    关键是自己做东的念头,还没有完全熄灭。

    晚上这一轮,正好可以。

    不用自己流血流汗,就能直接赚东西,才是最好的生意。

    大阿哥就望向其他人,道:“还有谁来?晚上比立射跟布库,既凑到一起,都好好松散松散!”

    三阿哥费了心思,结果落得个不输不赢的下场,正心痛不已,听了大阿哥的话,眼睛一亮,就道:“大哥,那是不是也设个彩头?总不能白比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玩耍也不是真的玩耍。

    大阿哥稍加思量,道:“那就是每一局,下场者双方预备彩头,胜者通赢,预备的东西,以五百两银子的折价为上限。”

    三阿哥立时摩拳擦掌道:“好,那弟弟也凑凑热闹,博个好彩头,为明日八旗行围转转运……”

    七阿哥本不想掺和,可听了三阿哥的话,就道:“那也算我一个。”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

    可是谁让兄弟里有个九阿哥,明日也在掌旗之列。

    七阿哥觉得,有些事情该信也得信,不用硬别扭着。

    八阿哥正想找机会兄弟之间脱颖而出,跟着说道:“我也跟哥哥们亲近亲近。”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眼见着他不接话,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移开眼,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三阿哥又望向保泰,道:“堂兄您呢?”

    保泰想着皇上的训斥,不能太怯懦,就道:“我也下场试试!”

    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裕亲王府。

    布库那场胜算不多,可是立射应该能有个中不溜的名次。

    总是不战而退,皇上怎么看?

    十三阿哥收尾道:“那就再加上我!”

    如此一来,晚上要比立射跟布库的就是七人。

    九阿哥看了眼四阿哥,又看了眼十阿哥。

    总不能只拉着这两人押彩头吧?

    那输赢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就望向众人道:“我坐庄,押胜负,哥哥们要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可以押自己一注!”

    大阿哥皱眉道:“胡闹!这是嫌被骂得轻了,在汗阿玛眼皮子下开赌局?”

    八旗禁赌,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们是皇子身份,越发该以身作则。

    四阿哥也是满脸不赞成地看着九阿哥。

    八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心里犯嘀咕。

    九阿哥竟是提议赌博,是真的愚蠢,还是故作愚蠢?

    九阿哥忙解释道:“不是赌局,我也不傻,还能这样犯蠢么?不牵扯银子,直接押野味,一车野味一押,标准是十头大兽或十五头中兽算一车,就是图个乐呵……”

    不仅仅是乐呵。

    进了腊月开始送年礼,这野味多了放在年礼里正合适。

    虽说黑龙江将军、吉林将军跟盛京将军的贡余中也有野味,可是数量稀少。

    这次行围出来的野味儿,数量可不少。

    还有明日八旗行围,也会出来不少野味。

    大家听他这样说,就没有反对意见。

    大阿哥挑眉道:“能押双倍不能?”

    九阿哥伸了三根手指头,道:“上限是三车,不过却不是赔付三车,就比如大哥跟三哥比,大哥压自己三车,那赢了就只能赔一车,否则弟弟不是要亏死了……”

    大阿哥还在算着这比例,三阿哥已经不干了,卷着袖子道:“老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大哥哪里就悬殊那样大了?还要三倍胜负?”

    九阿哥忙道:“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罢了,胜负倍数还没定,一会儿弟弟再琢磨琢磨,谁叫我跟三哥最亲呢,才顺嘴用您做比方……”

    “哼……”

    三阿哥轻哼着,却信了九阿哥这话,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眼见着三阿哥如此好哄,大阿哥与四阿哥对视了一眼,都忍了笑。

    九阿哥有长进了,会灌迷魂汤了。

    三阿哥这耳根子也是没谁,什么话都敢信。

    八阿哥看着诸皇子互动,垂下了眼。

    不过是才一年时间,三阿哥与九阿哥关系这样亲近了么?

    是啊,他们除了是兄弟,中间还连着一个董鄂氏,是连襟。

    三阿哥的势头起来了。

    这两年圣驾出巡,留人入值南书房,表面上是几个人,实际上做主的就是三阿哥一个。

    监国皇子……

    除了需要戒备十阿哥利用九阿哥,还要防着三阿哥拉拢九阿哥……

    八阿哥觉得有些累。

    等到他再抬头,将纷乱的心思都压下,跟保泰道:“我们今儿没什么野味儿可分了,晚上要是下注,差了本金,能不能从你这里借两车?”

    保泰跟八阿哥年岁相仿,从小也亲近,立时道:“当然能了,八哥客气什么,听您吩咐就是……”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是真赏,不是罚

    大家忙了大半天,身上棉甲还没有换,约好了晚膳后再见,就各自散去。

    九阿哥这里,跟十阿哥的住处挨着,兄弟两个就一起回去。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了前年那一次布库,道:“怨不得爷寻思之前忘了什么,竟然忘了老八下黑手之事!”

    十阿哥道:“不是黑脚么?”

    九阿哥眯着眼道:“要是五哥在就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也收拾他一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阿哥摇头道:“不必再提这个,倒显得咱们小气似的,心里记得就行,今儿看他跟谁比,到时候押他输,他就会难受了。”

    “这个好,就这么办!就怕他欺软怕硬,避开大哥跟三哥……”九阿哥道。

    十阿哥想了想,道:“他这一年憋坏了,正想着出风头,跟大哥硬碰硬的可能性不大,估计会找机会跟三哥单挑!”

    九阿哥立时带了坏笑,道:“那爷可正好押三哥,也显得我们兄弟兼连襟这情分深啊!”

    十阿哥想着八阿哥的行事,道:“那么多人,哪里就得跟保泰借猎物了,不过是找机会亲近保泰。”

    九阿哥嗤笑道:“他倒是会拉拢人,看着咱们都不爱搭理他,就又拉上保泰了。”

    十阿哥点头道:“他素来如此,看着跟好人似的,外热内冷。”

    九阿哥想到今日胜利,依旧觉得爽快,道:“瞧着他那强颜欢笑的劲儿,也没白抢他一回!”

    十阿哥想起最后的夺营战,八阿哥还矜持,没有赤膊下场,也觉得有几分遗憾。

    就该多摔他几个跟头,让他长长记性,往后也别往自己跟九哥跟前凑。

    十阿哥道:“九哥远着他些,他就会规规矩矩的,要不然仔细他蹬鼻子上脸。”

    “嗯,嗯……爷晓得,才不给他机会扒上来……”

    九阿哥道。

    这会儿工夫,回到住处的八阿哥也在跟富德说起九阿哥。

    “你看好了,是九贝勒做主抢的猎物,不是简亲王?”

    八阿哥问道。

    富德被捆了半个时辰,手腕还麻着,点头道:“奴才瞧得真真切切,就是九贝勒牵头,下来挑拣猎物的,都是九贝勒府的几个人,牵头的就是那个黑家女婿春林……”

    说到这里,他带了愤愤告状道:“爷专门留的红毛狐狸,也被九贝勒挑拣走了,说是要昧下留给大格格……”

    八阿哥抿了抿嘴。

    那个红毛狐狸,他当时射中后确实留心了,本打算是留给福晋的。

    想要福晋“病愈出府”,除了要好好孝敬太后那边,还要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皇父才会看自己的面上,对郭络罗氏多几分宽和。

    不过九阿哥既抢走了,自己就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倒像是斤斤计较似的。

    富德接着说道:“整个围场,估计就那一只红毛狐狸,爷这回吃亏吃大了!”

    也就是春林手快,否则他喊出来这是主子留给福晋的,就不信九阿哥还会厚着脸皮抢嫂子的东西。

    八阿哥摆手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提,就是没想到九贝勒府的人会对你这么不客气,本以为他们跟富庆都是同僚,看在富庆面子上,对你会高抬贵手。”

    富德也以为如此,带了无奈,道:“这个倒是也怪不得他们,是九贝勒吩咐捆人的,防备着奴才给爷报信……”

    八阿哥点点头,道:“明天还要行围,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富德应着,退了下去。

    八阿哥看着富德的背影,吐了一口气。

    富察家本是他的佐领下人。

    马齐兄弟跟子侄族人,都当奉自己为主子。

    结果马齐这个大学士不用说,是皇父的人。

    马齐的嫡长子,是太子的哈哈珠子出身,如今挂着毓庆宫的缺。

    马齐三子,也就是富庆,是九贝勒府的二等侍卫。

    马齐六子,如今跟在十二阿哥身边当差。

    自己府里虽有富德,可是非嫡非长。

    皇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后悔让富察家的几个佐领下旗?

    八阿哥生出烦躁来。

    下五旗这么多个小旗主,谁当主子当的像自己这样有名无实?

    富察侧福晋是庶女,而且马齐夫妇也没有另眼相待的意思。

    这侧福晋的缺,都可惜了……

    御前,康熙得了消息,晓得简亲王与大阿哥张罗晚上比布库,九阿哥还闹着要坐庄押胜负。

    他听了并没有恼,只是跟梁九功抱怨道:“瞧瞧,一个个的,都是二皮脸,都不晓得老实反省……”

    梁九功道:“也是简亲王与诸位爷感情好,并没有因今日行围生嫌隙,都彼此亲近着。”

    康熙道:“不长记性,上回布库闹出官司来,这才两年半,估计都忘到脑后了。”

    梁九功斟酌着说道:“十四爷不在,九爷、十爷不下场,其他爷们瞧着都稳重。”

    康熙点头道:“也是,没有人起哄架秧子,八阿哥在族兄弟、堂兄弟跟前,也不会露了卑劣!”

    想到八阿哥,康熙又是堵心。

    他也生出庆幸来。

    幸好前几年的八阿哥年轻沉不住气,遇到挫折就现了原型。

    否则跟之前似的,端着伪君子做派,拿着嘴巴哄人,那九阿哥会继续对这位好哥哥死心塌地,连带着十阿哥,也会跟在八阿哥后头。

    八阿哥单蹦不算什么,可要是跟九阿哥、十阿哥凝成一股劲儿,那自己也要头疼一二。

    如今九阿哥看清楚八阿哥的真面目,兄弟疏离,对九阿哥是好事,对皇家也是好事。

    这样想着,康熙就想要夸夸九阿哥了。

    出其不意,以弱胜强。

    今日皇子之中,算是出彩的。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吩咐行宫膳房,赏诸位皇子、简亲王与裕亲王世子烤鹿肉!”

    梁九功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等到晚上时分,大家在各自的院子里预备用膳时,就迎来了赏赐。

    选的是六个月的小鹿,一盘烤肉,份量也中等,一寸见方的鹿肉摆了四块。

    九阿哥跟十阿哥在一处,正等着何玉柱跟王平安提膳回来,就一块领了赏赐。

    打赏了赏菜的侍卫,兄弟两个重新入座。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屋子里的人下去,跟十阿哥道:“晚饭前赏菜,这是真赏了,赏的又是鹿方,不是直接鹿腿,汗阿玛还是疼儿子。”

    御前赏菜下来,按照规矩,都要吃完的。

    真要赶在晚膳后赏鹿腿下来,那不是赏赐,是惩罚了。

    十阿哥道:“汗阿玛没有那么闲,骂痛快了,今儿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九阿哥道:“今天的事情过去,明儿还有一场呢,居然没有提前分派旗色儿,是要等明早抓阄?”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觉得屁股疼。

    今天在围场奔驰了一个来时辰,现下还觉得尾椎骨发麻。

    “真不想上场,要是能推给保泰或雅尔江阿就好了……”九阿哥道。

    十阿哥也晓得自家九哥很少骑马驰骋,就道:“等到明早再看看,要是九哥有不舒坦的地方,就开口告假……”

    九阿哥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揉着太阳穴道:“这一提还真是有些脑仁儿疼,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着了……”

    十阿哥看出他想要躲懒,倒是乐见其成。

    这跑马容易出汗,如今二九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在外头待久了就容易着凉。

    少一时,何玉柱跟王平安提膳回来。

    除了膳盒,还带了两坛黄酒。

    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坛子,一斤装的份量。

    “直郡王在膳房,吩咐人找出来的,分给诸位爷驱寒……”

    说到这里,何玉柱顿了顿道:“王爷吩咐了,十爷的可以就饭喝,主子的酒,睡觉之前烫了喝……”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小瞧人,爷酒量是寻常,可那是喝白酒不行,黄酒爷能喝半斤!”

    十阿哥劝道:“吃酒容易发汗,一会儿还要出去看布库,等到回来,咱们再一起喝。”

    九阿哥本也没有什么酒瘾,就点点头道:“那听你的!”

    不说别的,只赏菜的四块烤鹿肉,九阿哥吃了两块就吃顶了。

    剩下的菜,他只捡着麻酱白菜芯爽爽口,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十阿哥的饭量比九阿哥的大,夹走了九阿哥两块鹿肉,连带着自己那份,也吃得七七八八。

    兄弟两个的菜,不少都没有动。

    九阿哥起身,松开了腰带,吩咐何玉柱道:“别浪费了,你们拿下去分分吧!”

    何玉柱应着,跟王平安抬了膳桌下去。

    大阿哥院子里。

    大阿哥一口烧酒,一口鹿肉。

    除了赏的这一份烤鹿肉之外,他跟膳房那边要的也是鹿肉,是干煸鹿肉,香辣口味儿。

    他一人独坐,也在想着今日战况。

    三阿哥也好,八阿哥也好,都不是能交付后背的人。

    想到这里……

    他不由一愣。

    自己怎么想起这些了?

    是不是想得太早了?

    可是,这早么?

    大阿哥干了杯中酒。

    太子既因病滞留德州,换做早些年,皇父肯定爱惜他身体,让他过了三九再返京。

    毕竟数九天赶路,太遭罪。

    可是听说太子爷上的请旨回京的折子,御前已经批了。

    大阿哥吐了口气。

    自己没有真正的臂膀,皇父应该会乐见其成……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高枝儿

    九贝勒府,正院上房。

    西次间里灯火通明,摆了炕桌,除了舒舒跟伯夫人之外,就是围着一圈的孩子们。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中午接过来,下午跟着丰生三兄妹玩了半天。

    炕桌上,大多是适合小孩子吃的饭菜。

    樱桃酱土豆泥、煎鸡肉块、炸虾饼、白菜肉沫卷,还有拇指包子、小米发糕、金银小馒头跟麻酱烧饼。

    除了十九阿哥,需要保母喂饭,其他几个孩子都能自己吃了。

    每人前头放了一个平盘,或是用勺子吃,或是直接用手抓。

    几个孩子吃的津津有味儿。

    尼固珠最爱金馒头,外头皮是酥的。

    丰生喜欢拇指包子,中间的馅料里放了虾肉,劲道弹牙。

    这少盐少油的,自然不合适伯夫人的口味。

    伯夫人晚上这一顿素来用的少,就着八宝酱菜,吃了半碗白粥。

    舒舒看了一下午的孩子,早就饿了,就用烧饼夹鸡肉块,放了不少芥菜丝,成了烧饼夹肉饼,吃了好几个。

    尼固珠瞧见了,立时指了烧饼也要夹鸡块。

    烧饼只有棋子大小,舒舒就给她做了一个烧饼夹肉,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手里抓着,咬了一大口,吃的抬不起头。

    丰生跟阿克丹见了,也都眼巴巴地望向舒舒。

    或许同胞而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就是他有我也要,她吃我也吃。

    不凑到一起还罢了,凑到一起,一式三份是标配。

    舒舒就给他们兄弟也都做了。

    十九阿哥正被嬷嬷喂土豆泥,吃得正美,没有留意到其他。

    十七格格看看侄儿,又看看侄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舒舒知道小姑娘面皮薄,直接给做了一个递过去。

    “谢谢嫂子……”

    十七格格双手接了,乖乖巧巧道谢,吃起烧饼来也秀气。

    总共没有几个人,孩子们也不是性子吵闹的孩子。

    可是这屋子里就显得热闹。

    舒舒陪了大半天,耳边“嗡嗡”的,也是身心俱疲。

    等到膳桌撤下去,又给孩子们晾了晾汗,就都叫保母给裹在一口钟里,抱着送到各自住处。

    原本喧嚣的屋子,立时安静下来。

    舒舒简单梳洗了,就到西稍间躺了。

    白果端了脚盆进来,道:“奴才给福晋按按脚?”

    小松虽不在正院了,可白果连带着腊月跟冬月两个,都跟她学过些推拿。

    舒舒起身,摆手道:“不用,我直接泡泡就行。”

    她如今每天走不了几步,脚也不疼,就是有些水肿。

    白果是今日才从宁安堂回正院服侍的,这是因九阿哥不在家,不放心舒舒。

    她想起了一件事,道:“福晋,宫里送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衣裳,都不大合身,十七格格的小了,十九阿哥的也有些紧。”

    舒舒听了就笑。

    由尼固珠带着,原本文静的十七格格也满屋子跟着跑了。

    原本吃不了两口的小鸟胃也养大了。

    这吃得好,原本单薄的身体,一下子就圆润起来。

    还有十九阿哥,刚开始添辅食,口极壮,也比来的时候胖乎了不少。

    谁会想到,前后就一个半月的时间,两个孩子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这送出来的衣裳,就不大合适了。

    舒舒道:“原样收好,回头给他们带回宫去。”

    幸好贝勒府这里,早给两位皇子皇女预备了不少新衣裳,足够换洗。

    等到舒舒洗完脚,上了炕,白果就要去次间炕上值夜。

    舒舒叫她在炕边坐了,道:“你跟榛子同岁,转年都十九了,也该考虑以后……”

    白果跟榛子家是内务府包衣,是舒舒跟九阿哥在二所时分派下来的人手。

    所以两人亲事,选择的余地就多了。

    除了九贝勒府这边的人,还可以家里做主,在上三旗包衣人家中结亲。

    舒舒并不爱操心这些。

    这女子嫁人,虽不是生死关,可是谁晓得往后日子是好是赖。

    要是过得好还罢了,过得不好,还要跟着操心。

    白果听了,竟是生出几分羞涩来,道:“奴才阿玛跟额涅早说了,他们见识浅,让奴才自己做主,奴才瞧上一个人,不过怕自己高攀了,要不福晋您帮着奴才参详参详?”

    舒舒听着这话,就有些影了。

    白果是自己的贴身使女,在内宅当差,能见的男子有限。

    她稍加思量,看着白果道:“是桂元?”

    这府里的僚属,舒舒能记得名字的,没有成亲的就只剩下郭络罗氏兄弟与邢河、元宝。

    邢家是户下人,元宝脑子笨,没有前程,能让白果说出高攀的就只剩下郭络罗氏兄弟。

    白果点头,落落大方道:“桂爷家就剩下他一个,这日子清净,想要回到府里当差也容易。”

    舒舒想了想这两人身份。

    白果家只是内务府寻常包衣,父兄都是寻常上差的,不是品官。

    桂元虽在贝勒府当差,可依旧是上三旗包衣,身上还有郭络罗一族的世袭包衣佐领,儿孙正四品前程。

    白果是舒舒身边的人,这身份就抬起来了。

    所以说也不算是太高攀。

    毕竟谁都晓得自打小椿跟核桃出去,白果就是舒舒眼前第一人。

    九阿哥名下几家旗属佐领跟包衣佐领,能跟这边递上话的,都打听过白果的亲事。

    真要说起来,都是舒舒身边人许给九阿哥身边人,跟核桃许给高斌差不多。

    区别就是,核桃多了一个当官的叔叔。

    白果这里,数得上的亲戚,就没有带品级的,是上三旗包衣中的底层。

    高斌只是九阿哥照拂过提挈过的下属,不像桂元还是九阿哥的隔房表哥。

    一增一减的。

    这亲事,外人说起来,就有些不大合适。

    舒舒跟白果做了四、五年主仆,晓得她并不是攀高枝才惦记桂元,而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她跟在舒舒身边,一年到头能见到的男子,就是贝勒府这几个。

    这婚姻之事,还得两情相愿。

    舒舒就道:“平日里你跟他打照面,他待你如何?”

    白果道:“规规矩矩的,眼观鼻、鼻观心的,都不正眼瞅奴才。”

    舒舒听了,并不意外。

    桂元当过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在宫里生活十年,规矩上错不了。

    这女主人身边的丫头,就算不是通房预备役,也不是外人能亵玩的。

    舒舒就道:“等爷回来,问问他有什么打算没有……”

    桂元刚在这边当差时,就议过一次亲事,不过他是承重孙,没等过礼就开始守祖父孝,亲事就不了了之。

    桂丹那边差不多,从三十七年开始就张罗亲事,后头三十八年郭络罗家变故,他也是先后守祖父丧、母丧,就耽搁下来。

    白果跟在舒舒身边,看着小椿、核桃这些姐姐在亲事上都是自己拿的主意,也有了章程,道:“奴才娘家借不上力,嫁妆就是奴才自己攒的,要是桂爷心中已经有人选,福晋就帮奴才遮掩些小心思,省得叫人为难,也丢脸。”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选好,即便高攀了些,也是伸手能够得着的,倒没有非他莫属的心思。

    舒舒点头道:“放心,不会闹的沸沸扬扬的……”

    白果这里,舒舒大概有方向了。

    就是不想外嫁罢了,想要像小椿那样还回来当差。

    白果并不是莽撞人。

    就算两人打交道时,桂元没有什么表示,可这态度肯定和煦客气,白果才会生出这个念头。

    所以彼此有意的可能性五五分。

    桂元要是不合适,就从旗属人家里找人口简单的。

    旗属人家也好,包衣人家也好,分到了九阿哥名下,就是九阿哥的世仆。

    能够娶福晋的心腹丫头,那是他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反正自己待产,还有一两年的时间,才会放白果出去,可以慢慢挑人选。

    当年同时到二所的四个宫人,如今府里还剩下三个。

    核桃嫁了,如今在香河做县令太太。

    花生不嫁,管着针线房。

    还有一个榛子,家里是宜妃名下的内管领下人,跟白果同庚,早年跟着小棠在膳房,后来伯夫人过来,就去了宁安堂,如今管着宁安堂膳房。

    白果,原本叫桂圆,还是舒舒起的名字。

    后头桂元从盛京回京,来皇子府当差,身份为尊,桂圆才改名为白果。

    想到这里,舒舒挑了挑眉。

    难道两人的缘分,早就在三十七年她起名字的时候,就定了?

    *

    后配院。

    桂丹与桂元兄弟正在说话。

    桂丹家有宅子,地安门外的赐宅,并没有在这边要院子,平日里不想回家,就歇在桂元处。

    眼见着曹顺搬家,将最后的两进院占了,桂丹看着桂元道:“早让你跟九爷说搬到前头去,你不搬,以后想搬也没地了!”

    等到娶亲生子,这小院子住着就不方便。

    他们从小也都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到时候肯定还要添置人手。

    这女主人肯定要跟前头的人分开。

    桂元道:“不着急……”

    富庆跟额尔赫是来熬资历的。

    等到资历熬够了,就该升转了。

    还有张廷瓒那边,再升就是六部侍郎,也到了皇城赐第的品级,不会再在小院住着。

    桂丹轻哼道:“不分前后院,等你成亲,我就不方便留宿了。”

    桂元道:“不是还有小院空着么?到时候你跟九爷打声招呼,收拾出一个就是了。”

    桂丹摇头道:“不行,我家的宅子我不能腾地方,否则我阿玛耳朵根子软,就该听了我继母的撺掇,将我分出来了。”

    他阿玛在丧妻一年后就续弦了,是个红带子老姑娘。

    早年八旗嫡长子被分家出来的,比比皆是。

    近些年,才少了。

    桂丹早先是嫡子兼独子,可是有了继母,就说不好了。

    桂元道:“佐领在你身上了,家里还有什么?”

    分出来,未必是坏事。

    桂丹道:“不能只看这些,我们可是娘娘的母家,女眷有资格往宫里递牌子请安,我不能将这个资格让给我继母,省得她回头心大,再生出其他念头来,好不容易家里才安生下来,可经不起波澜。”

    桂元这才晓得,他想得这样多。

    他就道:“如今五爷跟九爷开府,情况跟早年不一样了,早年两位爷年岁小,郭络罗家才能打着娘娘的招牌在外作威作福,如今有两位爷看着,到不了那个地步。”

    桂丹想想也是,不过小心无大错,自己还是不能懈怠。

    他能力有限,不能给五阿哥与九阿哥尽什么力,只能看着家里人不给两位皇子拖后腿……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心疼、肉疼

    南苑围场,何玉柱挑着牛角灯,走在前头。

    额尔赫则是退后一步,跟春林护卫在九阿哥身后。

    九阿哥跟十阿哥并行,不过十阿哥这边只带了王平安,没有带护卫。

    一行人往行宫旁边的配殿去,那边地方空旷,正适合做布库所在,配殿前头,也有空地,方便立靶。

    九阿哥带了额尔赫跟春林,是备着侍卫们下场的。

    额尔赫这几年历练下来,已经今非昔比。

    弓力也开到十力,且三射三中。

    毕竟如今他管着贝勒府的侍卫班,要是自己太差,也镇不住下头的人。

    春林不用说,是黑山打小摔打出来的,不管是骑射、立射还是布库,都是九贝勒府侍卫、护军中的第一人。

    九阿哥想着哥哥们身边脸熟的侍卫,转头问十阿哥道:“大哥那边的哈哈珠子,好多都升转了吧?”

    十阿哥点头道:“嗯,资历熬得差不多,好几个外放了。”

    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年岁比大阿哥略年长,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九阿哥羡慕道:“汗阿玛儿子再多,大哥这个长子到底不一样,换了其他人,汗阿玛才想不起来连身边人的前程都惦记着。”

    “是啊,大哥不一样。”

    十阿哥嘴里应着,心里却晓得,这样的惦记,并不是自家九哥以为的看重,更多的是戒备。

    要不然的话,王府长史或王府一等侍卫,补八旗副都统更顺理成章。

    大阿哥跟他们兄弟一样,都是八个哈哈珠子。

    就算其中出头一半,那就是四个八旗副都统。

    如今升补旗缺,还扩大了范围,从本旗到本翼。

    四个人留在宫中,能够串联起来的关系,就会不少。

    那样的话,不单对太子是危险,对皇父也是隐患。

    换成将大阿哥身边最得用的人外放地方,那就彻底消弭了这个可能。

    即便那些人品级高了,到底不如在京城有前程,对大阿哥也没了任何助力。

    大阿哥僚属的前程,就是诸皇子僚属的前程。

    皇父开始忌惮年富力强的长子,也会开始忌惮其他儿子。

    隆冬时节,夜风瑟瑟。

    春林抬头看天,明明是月中,却是天色阴沉,星月皆无。

    春林就跟额尔赫小声道:“月亮被遮掩严了,明天不是下雪,就是要刮大风。”

    额尔赫也看了一眼,想到九阿哥的身体,有些不放心,道:“盼着九爷能抽到北边的大门做营地。”

    如此,众人行围,就往南驰骋,顺着风向,不用逆着北风行进。

    十阿哥眯了眯眼,跟九阿哥道:“九哥既是乏了,一会儿进去就要了椅子歇着,等到比完再传一回太医……”

    这样,明天天气不好,就可以直接告病,省得还要顶风冒雪的行围。

    九阿哥明白十阿哥话中之意,道:“嗯,嗯,爷不会逞强,一会儿先歇歇,你呢?今天守营地,可比在马上还冷,要不要也歇一日缓缓?”

    十阿哥想了想,道:“不用了。”

    两个人都告假,就有些假。

    还有就是,十阿哥也盼着明日行围打些好东西。

    今日围场上,都是射猎为主。

    等到明日碰上小鹿、小狐狸之类的,也可以活抓一二,回去带着孩子们玩。

    从现在到出九,都是天寒地冻的,孩子们也不能出去外头玩,养些小动物解闷正好。

    当年他跟九哥在宫里的时候,也养过小狗。

    等到了偏殿,三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与保泰已经在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说的就是今日之事。

    三阿哥正懊恼道:“我不该懈怠,当分兵,带二十人夺营,留着三十人守营!”

    保泰道:“那样的话,三哥也未必两优,我们正黄旗大营防守人数还占优,指定要防上一回的,就剩一刻钟,说不得我们就守营成功了!”

    三阿哥大言不惭道:“未必!真要守到最后,肉搏战,你可不是我的个儿!”

    保泰道:“可我身边还带了王府精锐,总能护我周全。”

    三阿哥想了想,道:“那胜负就在两可之间,不过我们大营的三十人,应该也能死守一刻钟。”

    如此又是一胜一败,并不能改变总的结果。

    九阿哥一行正好进来,听了个正着。

    九阿哥就道:“三哥您说的也是大话,都是挑出来上三旗精锐,实力差不多,我这边可是安排了六十人的夺营队伍,领头的还是春林,您那边除了您,还有提的上个儿的副手没有?”

    三阿哥听了,望向了八阿哥道:“老九那边抽出了六十人,不是十个八个,你跟大哥竟丝毫没有察觉?眼睛白长了?”

    八阿哥:“……”

    谁也没有想到正白旗还有余力分兵!

    本以为他们死保两优。

    结果这几个人心气可真高,胆子也大。

    但凡时间再宽裕一刻钟,正白旗就会因寡不敌众失了大营。

    八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

    雅尔江阿是莽夫,九阿哥也是没有成算的。

    能使出这种计谋的,只能是十阿哥。

    十三阿哥也是跟着打正白旗大营的,回忆了一下场景,道:“前头还有路障挡着,看不大真切,弓手不少,十哥还故意说了他们有一百九十人,就都没想到还有分兵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也望向十阿哥道:“您是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虚张声势?”

    十阿哥点头道:“要是当时你们两支队伍听我的,立时解散,攻打彼此,那我们的偷袭计划就不成了,你们每一方都有机会得两优,或是各自一优一劣。”

    十三阿哥道:“消息不灵通,选择就错误,否则我们不求两优,只回去守营,都能得个第二!”

    那样虽没有夺魁,可是也不用罚月俸了。

    对于寻常旗丁来说,就是罚三两银子。

    对于保泰这个世子,是五百两;七阿哥这个贝勒,是二百多两;十三阿哥这个光头皇子,是五十两。

    关键是,中间不丢人,倒数第一丢人。

    “咦?这两年汗阿玛好像挺爱罚俸啊,怎么想起用这个来做惩罚手段?”

    十三阿哥有些纳闷道。

    对于他们这些皇子宗室来说,不差这个银子,就是寒碜;可是对于旗丁来说,就能肉疼。

    三阿哥讪笑了两声,忍不住转头望了眼正殿方向。

    从三十七年开始,他好像就被罚俸,各种原由,罚了好几年。

    今年开始,他才开始领俸。

    多罗郡王俸,五千两银子。

    三阿哥想到多罗郡王年俸跟多罗贝子年俸的差距,因白天战败的沮丧就都散了,忍不住笑道:“实打实罚银子,长记性,只训斥两句也不顶用。”

    九阿哥已经拉了条凳坐下,听到罚俸,也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到底被罚了几年俸?!

    三十七年、三十八年不用说,指定是罚没了。

    当时皇子的年俸六百两跟内务府总管的年俸一百三十两,都罚了。

    三十九年以后,自己犯错了么?

    嗯,三十九年上半年犯了,才卸了内务府总管。

    那就也算在里头。

    可是四十年开始,他就没有犯过错误!

    忘了安排人去户部支俸了!

    去年的七百三十两银子,还有今年的二千五百两银子,都没有支取!

    这加起来就是三千多两银子。

    九阿哥差点跳起来,想要捶打自己两下。

    怎么能忘了俸呢?

    要是没有今天十三阿哥提这个,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跟雅尔江阿是一起来的,就看到大家都站着说话,只有九阿哥坐着,精神有些不足。

    大阿哥不由皱眉,有些担心,道:“是不是白天吹到了?可是不舒坦?”

    四阿哥也晓得九阿哥容易感冒,夏天里一不留心还要伤风,更别说如今这个天气。

    九阿哥起身,见过几位哥哥,而后顺着大阿哥的话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脑仁儿疼,身上有些冷。”

    大阿哥道:“这就是要来病的征兆,就是出汗后风吹到了……”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旁边侍立的何玉柱道:“去膳房要一碗姜汤,要浓浓的。”

    他之前让何玉柱带了黄酒回去,就是担心这个。

    何玉柱见九阿哥没拦着,就躬身应了一声,去行宫膳房了。

    大阿哥又看了眼大家,眼神在保泰跟十三阿哥身上定了定,道:“你们两个呢?别逞强,回头要闹病……”

    保泰立时道:“总共就在外头待了不到两个时辰,我没事儿,您放心。”

    十三阿哥也道:“我也没事儿,平常早晚也在外头活动一个时辰筋骨。”

    大阿哥点头,不再说什么。

    八阿哥看着大阿哥如此自然地纵览全局,下头的皇子们对这位长兄也多亲近,心下动了动。

    太子嫡子身份,占了天时。

    大阿哥友爱手足,占了人和。

    怪不得明珠罢相了十多年,外头的“大千岁党”,依旧是凝而不散。

    要知道,太宗皇帝当年在没有太祖遗命的情况下,压下佐领人口最多的两红旗,还压下多尔衮三兄弟的两黄旗,登上皇位,靠的就是人和。

    自己往后,可以跟大阿哥更亲近些。

    反正在外头人眼中,自己这个惠妃养子也是大阿哥的党羽之一。

    雅尔江阿打量了九阿哥两眼,道:“外头管你叫‘美人灯’,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竟是真的?你们开府好几年了,怎么过的日子?出了名的富裕,什么也不缺,怎么不想着好好调养调养?”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道:“我还有这外号?都是以讹传讹,王兄怎么还信这个?我身体早好了,今儿是风大,半路太热,摘了里头的帽子,才有些着凉。”

    他这样说,可是偏殿里除了十阿哥之外,没有人相信他早好了。

    这一年到头,他热了请假、冷了请假,隔三差五再告个病,都在大家眼中。

    大阿哥就道:“今晚回去早些睡,明天跟汗阿玛告假,别下场了,想要掌旗行围,等以后秋弥的时候再说。”

    三阿哥也乐得表示表示友爱,点头道:“是啊,是啊,也不缺你一个,别逞强了,到时候不舒坦了,让汗阿玛跟妃母担心。”

    两位哥哥都开口了,四阿哥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想着各地督抚衙门的年贡也快到了,到时候可以在贡余中挑几样补元气的药材……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算账

    屋外北风紧。如此一来,箭的影响就大。也没有办法比立射了。兄弟们都全了,寒暄过后,就提及今晚布库之事。

    偏殿里四角都摆了灯台,屋子里亮如白昼。地上面,是八阿哥吩咐行宫苑丞翻出来的红毯,已经铺陈好,约有一丈见方。

    散落在众人周围,还摆了八个炭炉。虽说比不得预备了地暖的屋子,可是这侧殿里也没有那样阴冷了。

    本就是白日里攻防战没有打过瘾,大家才张罗的这个布库局。雅尔江阿就跟大阿哥道:“等他们先热场后,我跟大哥摔一回!”大阿哥想起了自己离开上书房时,雅尔江阿才十来岁,正是谁也不服的年岁,还曾挑战过自己,结果自己让了他一个胳膊,还将他摔得眼泪花花的。

    这一转眼,都十几年过去了。大阿哥就道:“可见是大了,如今不用我让你一条胳膊了?”雅尔江阿傲然道:“风水轮流转,您就等着吧,再过几年,就是我让大哥一条胳膊!”眼见着两人定好了对手,其他人也都各自选择对手。

    如今屋子里十个人,九阿哥不用说,直接蔫了。四阿哥细脚伶仃的,谁要是挑他做对手,赢了也不光彩。

    大家就都自然而然地略过这兄弟两个。三阿哥可是奔着押自己一注,稳赢来的,想着白日的大意失荆州,立时想好了人选,望向保泰,道:“咱们哥俩抛砖引玉,做个开场,给他们打打样儿?”保泰下午被康熙训斥了一顿,正后悔面对三阿哥来夺营的时候,没有全力守营。

    他本来挑中的对手,也是三阿哥。如今,倒是正合他的心。他就点头道:“好,那我跟三哥比一场!”七阿哥则是直接望向十阿哥,挑了挑眉。

    白日的肉搏战,是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冲在前头,他们两个各自压阵,也差一场。

    八阿哥见了两人反应,望向十三阿哥。轮到他时,没有选择的余地。八阿哥晓得十三阿哥的弓力跟三阿哥相仿,自己可以匹敌。

    只是赢了弟弟,跟赢了哥哥还不同。赢了哥哥是后浪推前浪,大有光彩;赢了弟弟,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没有什么好夸的。

    十三阿哥见他不说话,就主动开口,道:“当年我跟十四阿哥学布库时,就想着等到大了跟哥哥们比一场,还真是等着了。”八阿哥听着这话,想着自己比十三阿哥大五岁。

    早年自己在上书房时,上头的哥哥们照顾,下头的弟弟也亲近自己,好人缘一时无两。

    就如自己心中腹诽大阿哥有了老态,十三阿哥也在讥讽自己老了么?一转眼,自己都出上书房这些年了。

    九阿哥眼见着四阿哥落单,看着他直乐。自己是

    “美人灯”,这位也结实不到哪里去。都没人稀罕带他玩儿。四阿哥想要跟兄弟们摔跤,估摸要等到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那一拨小阿哥长起来。

    他的戏谑都挂在脸上,毫不掩饰。四阿哥见状耷拉着脸,横了他一眼。

    九阿哥才有了收敛,将身子挪了一个身子,让出长凳的另一头,道:“四哥您坐,站着看多累了!”四阿哥今日在观景亭上,站了两个时辰,如今还有些脚底板发酸。

    他就轻哼了一声,在九阿哥身边坐了,道:“下午说的挺热闹,不是要坐庄么?这就蔫了?”九阿哥摇头道:“那哪能啊,我这都等半天了……”因三阿哥张罗着要开场,跟保泰两个已经脱了帽子跟端罩,掖起了大褂,开始准备。

    九阿哥就道:“不用说,这局我押三哥!”他跟四阿哥的长凳,就在红毯的一侧,左边站着十阿哥跟七阿哥。

    十三阿哥挨着四阿哥那边站着,听着话觉得不对,扭头道:“九哥,您不是要做庄么?您下场押输赢,那这个怎么算?”九阿哥拍了拍脑门道:“我这脑子成了浆糊了,算错了算错了,是这样的,这一局押三哥胜的,赔付是……一车赔十二成,押堂兄赢,赔双倍……”三阿哥正在卷袖子,接了一句道:“这不对,我赢了只多两成,反过来,保泰赢了不是该直接五倍么?”九阿哥摊手道:“不能那样算,那样庄家不是要亏死了,您这开场本就悬念不大!”保泰不服气道:“九弟是不是太小瞧人了?我骑射寻常,可布库也是我阿玛手把手教的!”九阿哥没有应答,只是看看保泰,又看看三阿哥。

    三阿哥正值盛年,脸是容长脸,没有多少肉,穿着衣裳时,旁人还以为他是瘦子,可是一身腱子肉是真真的。

    再看保泰,细长身量,这屋子里,他怎么瞧着武力都是倒数第三。保泰吐了口气,道:“我押自己胜,押一车!”十阿哥立时道:“我押三哥胜,押两车!”自家九哥坐庄,不好下场,那他就下场好了,给九哥兜底。

    八阿哥跟着说道:“我押保泰一车!”七阿哥跟十三阿哥虽是今日的战败者,不过分到的猎物却是不少,一人分了好几车。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没有跟着押。这胜负押着没有悬念。不想让三阿哥太得意,可是也不乐意跟八阿哥

    “同流合污”。倒是雅尔江阿,正想着自己后浪拍前浪,就见不得三阿哥太得意,问大阿哥道:“您不下一注试试?”大阿哥怕保泰窘迫,道:“行,那我也押保泰一车!”雅尔江阿:“……”忘了大阿哥素来爱照顾弟弟了。

    如今场上的两人,保泰是弱的。雅尔江阿就道:“那我就占便宜,押三哥一车。”这难道就叫运气来了挡不住?

    白日里赢得毫不费力气,眼下押输赢也是。保泰眼见着两位堂兄押自己,越发认真了。

    还真要全力以赴,否则对不起两位堂兄的支持。九阿哥在心里算了一下,押保泰的总共三车,自己通吃。

    押三阿哥的三车,自己要赔付出去一车的六成。自己还能剩下两车零四成。

    哈哈……大头归自己!坐庄做对了!眼见着四阿哥在旁边掺和不进去,九阿哥就做了好弟弟,道:“四哥,我分了好几车,要不借您两车做本钱?”四阿哥看着冷静自持,骨子里也是爱玩爱热闹的。

    他就直接领了九阿哥的好意,道:“行,那我先借两车。”就算押输了也不怕,等到明日行围后,就有了新缴获。

    只是这一局,胜负分明,四阿哥就不打算押了。地毯上,三阿哥与保泰已经准备完毕。

    就由大阿哥做裁判,示意开始。三阿哥与保泰都是蹲马步的姿势,去抓对方的手臂。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就换了方向,头顶头的,想要去抱摔对方。九阿哥有些意外,伸长了脖子看着保泰。

    四阿哥在旁道:“王伯是严父……”九阿哥小声道:“教得再好,也就是技巧罢了,可三哥的技巧也不少,这胜负没有反转。”到了真正的布库比赛上,可以摔得更肆无忌惮些,手段也脏些,还能有反转的可能。

    可是保泰的心性,不能说心如赤子吧,也不像什么机灵人。果不其然,场上两人已经开始第二次换位。

    三阿哥手臂发力不说,脚下也在绊着。保泰的气息乱了,身子也站不稳。

    三阿哥憋着一口气,将保泰抱了起来,想要摔他。保泰身子扭着,跟三阿哥反向较力气。

    三阿哥手上动作不停,实际上是推着保泰走向地毯边缘。等到保泰反应过来,抱着三阿哥的胳膊,想要重新回地毯中间时,已经来不及,三阿哥一扭腰,屁股发力,就将保泰撞到了地毯外。

    保泰呆若木鸡。他没想到自己败的这样快,只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而且还是被三阿哥给撞出来的。

    “哈哈哈哈……”九阿哥没想到,三阿哥会用这个招式,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这一笑,旁人也跟着笑了。大阿哥看着三阿哥哭笑不得。简亲王则是对三阿哥笑道:“三哥厉害,还会创新招了!”布库的常见动作里,可不包括侧身撞,手上是抱、举、背、推几个动作,配合着脚上的绊来腾挪决胜负。

    三阿哥满脸得意,道:“这也是军无常势了!”保泰醒过神来,对三阿哥拱手道:“跟三哥学着了,下回我跟旁人布库,也用这一招,绝对出其不意!”三阿哥想起了一件事,转头望向九阿哥。

    他忘了押自己了!方才被他自己的赔付少惊呆,追问了九阿哥缘故,倒是忘了押注之事。

    这跟数术有关,不仅九阿哥算的清楚,三阿哥也速度算明白了。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费劲摔赢了一场,颗粒无收,九阿哥看热闹的,就赢了两车半猎物!

    三阿哥觉得浑身难受,看着九阿哥道:“九弟,不能这样算啊,你是坐庄不假,可也不能吃独食儿,这上场的人是不是也该分个辛苦钱?”他这样一说,其他人都望向九阿哥。

    大家都是上书房里出来的,都学过数术,就算算的比九阿哥跟三阿哥慢,可是多寻思一回,也明白过来九阿哥这庄家的利润有多丰厚了。

    三阿哥已经继续说着:“每局拿出一车来,给上场的两位,不算多吧?”保泰想着自己费劲巴力,亏钱又亏力气,也觉得不对劲儿,附和道:“是应该分些。”除了九阿哥跟四阿哥之外,其他人都上场。

    倒不是人人都跟三阿哥似的吝啬,舍不得一车两车猎物,就是看不得九阿哥坐享其成。

    除了十阿哥之外,其他人没有说话,也是跟着点头,这是赞成三阿哥跟保泰的意思。

    九阿哥晓得,这独食儿虽香,可是吃不了了。他立时道:“不能那样算,这一局押了六车不假,可谁晓得后头那三局怎么押?要么就这样算,不管押了多少,等到赔付了赢家后,剩下的二一添作五,一半我收了,毕竟也承担着风险;一半是下场的两人分!”三阿哥立时算明白了,那就是给他分一车的六成,就是十头麋鹿或马鹿,比他自己提议的半车还多一成。

    三阿哥点头道:“行,行,就这么分!”保泰也没有意见。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分什么……”*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您也试试

    原来是康熙来了。早知晓子侄们张罗布库,本不想过来,可是处理完政务,百无聊赖,他就从正殿溜达过来。

    九阿哥跟四阿哥是屋子里唯二坐着的,见状忙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到门口列队恭迎。

    九阿哥站在哥哥们身后,不免有些小纠结。这还能不能叫人愉快地坐庄了?

    !自己到底是该显得没精神,还是显得有精神呢?坐庄做得精神抖擞的,明日行围就蔫了告假,是不是不大好?

    可眼下就装没精神,能瞒得过去皇父么?康熙穿着端罩,龙行虎步,已经进了偏殿,身后是梁九功跟几位侍卫。

    他环视了一周,看了眼地上铺陈的簇新的地毯,又看了眼挨着地毯边没多远的条凳。

    偏殿空旷,只有一条凳子,是备着给裁判坐的,被九阿哥坐了后,其他人也没吩咐人搬凳子进来。

    大阿哥见康熙看那条凳,就道:“汗阿玛您坐,正好可以给我们兄弟做个裁判。”康熙就走了过去,在条凳正中间坐了,有些迟疑道:“方才是九阿哥……跟三阿哥比?他们两个又是分什么?”实在是他这个当阿玛的都想不明白,九阿哥跟三阿哥有什么好比的。

    这兄弟两个,还用比么?三阿哥讪笑道:“儿子没跟九阿哥比,是补下午攻防战,拉着保泰做个暖场。”康熙挑眉,望向保泰,道:“这是赢了,还是输了?”保泰后背一紧,老实道:“奴才力有不及。”康熙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三阿哥一眼。

    这是摔布库,还是欺负人?这屋子里没几个比保泰弱的,三阿哥不想着找班对班的,却挑了保泰。

    这点儿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去?三阿哥有些心虚,咽了口吐沫。不挑保泰挑谁?

    老七那腿脚,到时候是绊他,还是不绊他?八阿哥跟十阿哥都是能下黑手的,自己阴沟里翻船怎么办?

    十三阿哥跟他差了十来岁,胜之不武。对上保泰,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道:“你不上场,怎么张罗得欢实?”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儿子是怕哥哥们看着无趣,就做了个庄,让哥哥们拿白日的猎物做个彩头,猜个胜负。”康熙轻哼了一声,没有追着训他。

    毕竟眼下是消遣时间,不是课堂上。他望向大阿哥,道:“那下一场,该谁比了?”大阿哥没有立时回答,望向了七阿哥跟八阿哥。

    他跟雅尔江阿肯定是最后压场,就是不知道这两组谁先上。七阿哥侧身一步出来,道:“是儿子跟十阿哥。”康熙点点头。

    七阿哥虽腿脚有疾,下盘没有其他人稳,可小时候苦练臂力,也是布库场上的常客。

    康熙又望向十阿哥。十阿哥看着精瘦,可只看他白日那几场,两次守营,拉着鲁莽的雅尔江阿跟九阿哥,还能三优,就晓得心智武力都不落于人后。

    这一场,他都好奇结果了。当着皇父的面,这一场要不是十阿哥上场,九阿哥就老实闭嘴了。

    可是既有十阿哥上场,总不能让弟弟白辛苦。九阿哥就道:“哥哥们下注吧,这一场,押七哥赢,赔付一倍半;押十弟赢,赔付双倍。”七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瞧着微微上翘的嘴角,对于这个赔付比例应该是比较满意。

    康熙听了,带了好奇,等着儿子们下注。在他面前,大家都多了规矩,也没有人抢先发话,都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就道:“那我押一车七阿哥赢。”都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从小看着七阿哥过来的,晓得他的禁忌是什么。

    雅尔江阿虽也晓得七阿哥的毛病,可是跟十阿哥做了一天袍泽,这会儿就力挺十阿哥道:“我押十阿哥赢。”三阿哥看了场边的两人,还真是拿不定主意。

    不过两害权衡取其轻,挑一个人得罪,还是得罪十阿哥好了。老七这瘸子,心眼针鼻儿似的,自己可不能得罪他。

    三阿哥就道:“我押七阿哥。”到了八阿哥这里,八阿哥晓得自己应该说十阿哥。

    这样显得他心无芥蒂,没有将前两年的不快放在心上。可是八阿哥不想说,不想给十阿哥那个体面,他就望向了四阿哥。

    四阿哥稍加思量,道:“我也押七阿哥。”有时候,这押的不是输赢,赢的也不是彩头,而是人情世故。

    八阿哥依旧没有开口,望向了保泰。这是礼让保泰。保泰则是想到了自家阿玛私下里点评诸皇子。

    除了九阿哥之外,其他人没有省油的灯。这两位都是不好得罪的。他就摇摇头道:“我下场再押。”八阿哥不愿意附庸大阿哥,显得没有主见,也不愿意抬举十阿哥,就道:“那我也停一场。”十三阿哥心中,七阿哥跟十阿哥都厉害。

    不过他跟七阿哥没打过交道,跟十阿哥更亲近,眼见着两头人数悬殊,就捧场道:“我押十哥!”一时之间,子侄们的远近亲疏,就都在康熙眼中。

    康熙看着七阿哥跟十阿哥道:“准备好了没有,要不要开始?”十阿哥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当藏拙,不动声色的输给七阿哥。

    可是,他不想输!他不去争抢什么,可是兄弟们在一起时,自己也要立得起来,才不被人轻鄙。

    十阿哥就看着七阿哥道:“我这边押的彩头少,我押自己两车再开始!”七阿哥看着十阿哥熊熊战意的样子,跟着道:“那我也押自己两车!”这兄弟两个,竟是一样的自信。

    围场的众人,对这场比赛都充满了期待。康熙看着,心中竟也猜不出这两位到底谁会赢。

    一个有傲骨,一个有傲气。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九阿哥见状,不免有些担心。

    两人都抱着必胜的念头,又是势均力敌,这场布库可不好摔。果然,等到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跟上一组的不同。

    没有三阿哥的游刃有余,两人的神色都多了肃穆。一时之间,屋子里都安静下来,大家呼吸都带了小心。

    只看着两人在地毯上腾挪,七阿哥推十阿哥一步,十阿哥就转回来一步。

    他脚下也在动,并没有因顾及七阿哥一只脚不便利就避开脚步动作。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动的是左脚,动作也是对着七阿哥完好的右腿脚绊过去。

    八阿哥见状,眯了眯眼。十阿哥是故意的?!七阿哥一只腿脚不便,那身上力道就在那条好腿上。

    攻击这里,七阿哥就要失了底盘了。大阿哥与四阿哥则是暗暗点头。布库本就是手脚兼用,要是十阿哥只用手,没有腿上动作,倒像是瞧不起七阿哥似的。

    全力以赴,才是对七阿哥最大的尊重。九阿哥则是蹙眉。这还真是两难的选择……十阿哥冲着七哥的好腿使劲,会被挑剔;冲着不好的腿使劲,那肯定是不行。

    这束手束脚的,老十这里就放不开手脚,失了先机。方才第一场布库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结束。

    如今场上这兄弟两个,却是博弈了整整一刻钟,还没有决出胜负。两人额头都是热气腾腾的。

    正如九阿哥担心的那样,跟七阿哥行云流水相比,十阿哥动作就有些卡顿。

    十阿哥被七阿哥抱着肩膀,两人错位转身。就成了七阿哥背对着康熙,十阿哥直面康熙的情形。

    十阿哥正看到了康熙脸上的若有所思。他心中不忿,想着早年在上书房的日子。

    又是这个眼神!同样的考教皇子,旁人功课进步,得到的是奖赏;自己功课进步,就是这样探究的眼神,还有旁敲侧击的打探,想要知道钮祜禄家在侍卫班的那些人有没有对自己另眼相待。

    连带着跟自己形影不离的九哥,都入不得皇父的眼。一来二去的,十阿哥没有了心气,成了世人眼中的

    “草包皇子”。十阿哥心神失守,手上抓着七阿哥的肩膀卸了力气。七阿哥立时有所察觉,趁着十阿哥还在怔忪,直接近前,从抓着对方肩膀,改成抱腰。

    等到十阿哥察觉不对,想要反击时,七阿哥已经动作麻利,将十阿哥抱摔在地。

    十阿哥刚沾地面,就

    “腾”地起身,却是一只脚已经在地毯外,这是出圈,已经输了。他半弯下腰,扶了大腿,喘息有些沉,道:“七哥厉害,我比不过!”旁人还没有反应,三阿哥已经鼓掌道:“摔得好,摔得好,七弟一如既往,十弟也大有长进了!”最最关键的是,七阿哥的赔付一倍半,他赢了半车!

    他这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七阿哥交情多好。康熙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这些儿子们的往来状况都在他案头摆着,他都要怀疑三阿哥跟七阿哥因一起入值上书房的缘故,往来交好了。

    三阿哥这作态,是不是故意的?九阿哥跟着笑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增广贤文》上有说,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十弟这个身份,脱颖而出,并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望向九阿哥,见他道:“十阿哥输了,你还跟着乐呵?平日里不是你们哥俩最好最亲么?”九阿哥清了清嗓子,大义凛然,道:“汗阿玛,这屋子里都是儿子的兄弟,儿子也不好偏心谁是不是?这又是儿子的庄家,更应该公平公正。”

    “哼!”康熙才不信他扯淡。三阿哥在旁解释道:“汗阿玛,九阿哥这是庄家通赢,才美滋滋的,就比如这一场,押七阿哥赢的总共是五车猎物,赔付一倍五,那就是赔出去两车半,押十阿哥赢的是四车,那还剩下一车半。”不过按照刚才汗阿玛进来前的说辞,那一车半,九阿哥还是要分出去一半。

    只是三阿哥想要揭开九阿哥贪财的嘴脸,就隐下这个没提。康熙这才知晓这坐庄是这样的做法,怪不得九阿哥之前设定的赔付倍数,双方不一样。

    九阿哥眼见着康熙颇有兴趣的样子,就道:“还剩下两场,要不,汗阿玛您也试试,猜猜胜负……”一句话,将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大阿哥与雅尔江阿也更认真了。皇父心中,到底哪个儿子更强?

    他会押谁……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汗阿玛不对劲儿

    屋子里十个皇子与宗室,除了九阿哥跟保泰之外,其他人都望向康熙。

    保泰是谨慎,即便是面对亲叔叔,也是守着君臣规矩的,不敢直视圣颜。

    九阿哥则是心虚,怕康熙看出来,问完后就直接低头。哈哈!他就是故意的!

    十阿哥跟七阿哥摔布库的时候,九阿哥也看到了康熙脸上的神色。他也想起了诸位哥哥受宠,只有他跟十阿哥两个被冷落的日子。

    大阿哥不用说,是站住的第一个皇子,高壮健康,巴图鲁苗子,皇父的好大儿。

    太子是心尖子,比宠爱的儿子们更宠爱一层,将他抬举到跟皇驾比肩。

    三阿哥文武双全,荣嫔娘娘早年也有体面。四阿哥这里,还有孝懿皇后的情分,又跟太子一样,是皇父亲自看大的孩子。

    五阿哥那边顾着太后,七阿哥这里敏感可怜。就他跟十阿哥是捡来的!

    如今当着这么多儿子的面,汗阿玛别躲了,快来好好排排远近亲疏。九阿哥自己当了阿玛,深有感触。

    即便他心中大格格排在第一,可是跟福晋肖似的丰生也重视,跟娘娘、五哥相貌似乎的阿克丹也亲近。

    起码在孩子们面前,他这个阿玛还是表现得一视同仁。想要做个不偏心的阿玛,可不容易。

    康熙被八双眼睛盯着,自然明白大家的期待。他望向九阿哥,只看到九阿哥的脑门。

    因大阿哥之前问话,康熙也晓得下一场是八阿哥,同场对手,就只剩下十三阿哥。

    康熙就望向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道:“你们两个要下场了,那跟朕说说,朕应不应该押?”十三阿哥本就是带了期盼,听了这话,眼睛贼亮,不过没有抢着开口,而是望向八阿哥。

    众人跟着十三阿哥一起,也齐刷刷地望向八阿哥。这回抬头盯人的,还加上了九阿哥跟保泰。

    九阿哥心中小窃喜。八阿哥素来想的多,人前摆着谦虚温和的谱儿,这回估计心里也没底。

    八阿哥却是有些小紧张,他是盼着康熙押注的。押他的话,是他的体面;押十三阿哥的话,等他赢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会丢脸加倍。

    外头的人也会晓得,十三阿哥即便受宠,也是因年幼的缘故,并不是真的出色。

    都是好事。他就斟酌着说道:“汗阿玛要是鼓励儿子们,儿子们只有欣喜的!”康熙轻哼道:“除了鼓励,就没有罚了?”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这一场下注,加上一条,败者跟着赔,小做惩戒!”九阿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个算法。

    那就是败了的一方,要再赔付赢家那方一遍。相当于这一场押注,谁要是押对了胜负,直接双倍输赢。

    九阿哥道:“汗阿玛,之前那两场,庄家要分盈余的一半给下场双方做辛苦费,那这一场开始,这一半还分给败方么?”

    “不分!”康熙毫不犹豫道:“都是从上书房出来的,学的都是一样的功课,输了就该承认丢人!”九阿哥见他好像要岔开话,就想要提醒他一句,到底是押八阿哥还是押十三阿哥。

    嘻嘻……曾经受宠的前任皇幼子,与正在受宠的现任皇幼子,到底孰轻孰重?

    就在这时,康熙望向十三阿哥,道:“你觉得朕这一场应该押你,还是押八阿哥?”十三阿哥没想到会问他这个。

    他不想说谎。他自然是盼着皇父更看好自己。可是他晓得八阿哥只是看着儒雅,这两年被福晋连累,进退失据,可本事是实打实的,当年在上书房时候,是能跟上面的哥哥们匹敌的存在。

    十三阿哥的嘴巴张开,又合上,面上带了纠结。康熙嫌弃道:“又自大了?觉得你能胜了八阿哥?”十三阿哥还是决定从心,道:“儿子全力以赴。”康熙晓得这几年抬举十三阿哥太过,尤其是月初祭泰山。

    如今外头也有些猜测,说什么十三阿哥是自己看重的储君备选,这几年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反正很离谱就是。这是给太子预备的臂膀,不能让他一直在风口浪尖,省得太子生嫌隙。

    倒是八阿哥那边,沉寂了两年,如今跟其他皇子相比,显得势弱。康熙再次望向八阿哥,道:“朕押你赢!你莫要辜负了朕的期许,给十三阿哥好好瞧瞧,别让他小瞧了你们这些哥哥!”八阿哥强压着激动,躬身道:“谢汗阿玛,儿子谨遵圣命!”康熙点头道:“好!朕拭目以待!”不过是两句话,总共加起来没有几个字,可是作用大大的。

    八阿哥直了直腰身,上了地毯,跟十三阿哥面对面站着。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目光如刀,蓄势待发十三阿哥则是颇受打击的模样,估计他也没有想到皇父会这样干脆利索的押了八阿哥,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笃定八阿哥稳赢。

    这是真不看好自己?九阿哥站在人群中,看着此情此景,莫名地觉得眼熟。

    咦?这不就像斗蛐蛐么?瞧着哪个虫儿没有精神了,用草撩拨一二,让它振奋起来。

    这斗起来才势均力敌,看着更热闹。不单眼前此景像是如此。早年大阿哥跟太子并不是势同水火的关系,可是皇父既看重大阿哥,又看重太子,夸了这个,又夸那个,是不是也是一种撩拨?

    !九阿哥有些走神。这斗虫儿,不说是生死局,也差不多了。斗完都很惨烈。

    斗输了的虫儿或是直接被咬死,或是缺胳膊少腿,难以齐全。康熙望向其他人道:“不是要下注么?押吧!”依旧是大阿哥先开始,除了九阿哥这个庄家之外,其他人都押了一回。

    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押十三阿哥。简亲王、四阿哥、保泰押八阿哥。

    九阿哥则是飞快记下。依旧是微妙的四对四。不过这一场,八阿哥也好,十三阿哥也好,都没有押自己。

    随着康熙示意开始,场上两人已经动起来。八阿哥打了鸡血似的,想要赢得出彩。

    十三阿哥则是自觉得被皇父小瞧,也想要压下八阿哥,证明皇父押错了人。

    跟上一场七阿哥跟十阿哥的画面偶尔僵持相比,这一场两人行云流水似的。

    抓!顶!抱!推!两人既不缺力量,也不缺灵巧,下盘还极稳。等到两人腾挪了两圈,依旧是站在地毯中间,离边缘都远着。

    这是都吸取了前两场的教训,省得人没有摔到地上,先出圈下场。八阿哥今年二十二,十三阿哥今年十七。

    十三阿哥早先又是瘦竹竿似的,这几年老随扈,可是长得也是见闻心智,依旧是少年身量。

    只是他没有七阿哥那样的短处,又是全神贯注,没有出现十阿哥那样的失误。

    因此,十三阿哥跟八阿哥缠斗的时间,比上一场要长。过了一刻钟,眼见着又一刻钟。

    两人面上赤红,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落在地上,身上也都要湿透。八阿哥晓得,自己只能胜!

    自己沉寂太久,许久没有机会在御前跟皇子们跟前露脸,白天还输得寒碜。

    要是这布库都输了,那以后怕真要沦为末流皇子。十三阿哥少年意气,这几年因得皇父看重,外头也都是夸的。

    今日围场是一挫折,可是他不是主将,都是随哥哥们吩咐,并没有明显的错处。

    晚上这一场,十三阿哥不想输。不管汗阿玛是不是将军,他都上头了。

    九阿哥的条凳被康熙占了,就只能随大流跟着哥哥们站着。旁人看出这场合龙争虎斗,九阿哥脑子里还是蛐蛐罐子里的画面,觉得百无聊赖,站得腰都直了,忍不住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嘿,还没完了……布库又耗费力气,又要全神贯注,一般都是一盏茶之内结束,也就是半刻钟内就决出胜负。

    场上这两人,中间都没歇口气,直接对峙了两刻钟。十三阿哥的呼吸有些不稳,小腿也开始发抖。

    就是八阿哥这里,紧闭着嘴巴,胸口的起伏也分外明显。别说是九阿哥,就是其他人也瞧出来,十三阿哥后劲不足。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十三阿哥被八阿哥抱起来,双脚离地。

    “啪”的一声,十三阿哥被摔倒在地。不过在他落地那一瞬间,八阿哥将他往上提了提,让他落地轻了一半,所以并不像寻常布库场上那些挨摔的疼得龇牙咧嘴。

    十三阿哥身在局中,自是感觉到八阿哥的善意。原本比得有些上头,他这回也冷静许多,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伸出手去,抓了十三阿哥的手,拉了他起来。

    “谢谢八哥……”十三阿哥道谢道。八阿哥脸上并没有胜者的骄纵与喜悦,诚恳道:“你这回输给我,不是败在力气跟技巧上,是你年岁在这里,耐力不足,等你像我这样大时,咱们再比一回。”这话说的贴心。

    饶是十三阿哥心中对八阿哥有些成见,眼下也多了几分感激,点了点头,晓得他是给自己台阶下。

    康熙看着兄弟两个的互动,眼神有些深邃。眼见着气氛有些冷场,九阿哥可不想白白耽搁时间,他还惦记着一会儿回去传太医请脉。

    他就道:“十三弟,这一场有赏罚,你要跟着赔一轮……”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有恙

    “赔多少?”十三阿哥问道。九阿哥:“……”方才只等着看皇父热闹,忘了这个赔付倍数问题。

    他这一愣神,大家都反应过来。三阿哥笑道:“幸好两边押的都是四份,要不然你这回要亏了!”如今虽没亏,可也是什么都没捞着。

    九阿哥老实承认失误,道:“脑子跟浆糊似的,压根没想起这个。”康熙听了,打量了九阿哥两眼,想着他方才眼神迷瞪,道:“这是白天赢了一回,欢喜坏了?”原本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别再更笨了。

    九阿哥道:“没有,是行围的时候热,脱了一回帽子。”康熙看着九阿哥,蹙眉道:“都多大了?还要人随身盯着不成?”这样说着,他望向九阿哥身后侍立的额尔赫、春林等人,不大满意。

    一个个的,都不够稳重,也没有老成人。两人安静若鸡。他们后悔进来了。

    本以为有机会上场,可以给九爷长长脸,没想到皇上来了,应该轮不到他们这些侍卫上场了。

    九阿哥怕康熙迁怒,岔开话道:“我这回不会忘……”不过大阿哥跟雅尔江阿,这个倍数怎么定呢?

    只看这两人白天那一场没决出胜负,就晓得相差不大。九阿哥觉得,这两人还真不好确定赔付倍数。

    不过也不能真的一样。大阿哥代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体面,还代表着皇家的体面。

    九阿哥就斟酌着说道:“要是大哥胜了,赔十三成;王兄胜了,赔一倍半?”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对视一眼,对这个倍数都没有意见。

    康熙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大阿哥,道:“听说白天雅尔江阿就差点胜了你,那朕就押雅尔江阿胜!”大阿哥没有异议。

    雅尔江阿面上带了得意,道:“汗阿玛您就等好吧!”实际上,这个选择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侄儿。皇上能对儿子苛严,却不会对侄儿苛严。其他人也都分别押了。

    三阿哥、八阿哥、保泰跟押雅尔江阿。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押大阿哥。

    依旧是四对四。不过这回九阿哥不用担心白忙。眼见着大阿哥跟雅尔江阿下场,九阿哥就有些担心。

    这两位爷不会也摔两刻钟吧?他忍不住拿出怀表,确定了一下时辰。戌初三刻。

    十阿哥小声道:“九哥放心,不会跟上一场似的。”九阿哥想要问问缘故,不过察觉到康熙的视线扫过来,就闭上了嘴巴。

    这两人的布库风格,跟其他人又不同。两人比较传统的角力,互相抓着对方的肩膀,头顶头的,脚下没有发力。

    等到试探过来,两人就换了方式。雅尔江阿主要是绊为主,大阿哥则是去抱雅尔江阿的肩膀,或推或是背,想要掀翻他。

    两人都是大开大合,腾挪的力度就极大。先是大阿哥发力,将雅尔江阿推后两步。

    后是雅尔江阿反攻,将大阿哥绊得趔趄。摸清楚对方的套路,两人就开始硬刚。

    除了那些花哨的技巧,只看力气,就高低立下。雅尔江阿每次被推后两步,反击时只能回来一步半。

    两三个回合下来,他就快被挤出地毯。雅尔江阿却没有束手就擒,而是身子一侧,让出半个身子,然后去抱大阿哥的腰,打算推他下场。

    大阿哥却是看破他的动作,趁着他没有落脚的时候,拌了他一脚。雅尔江阿的身子就往毛毯外栽去。

    正好八阿哥跟保泰站在那里,忙上前一步扶住。雅尔江阿的一只脚已经踩到毛毯边,算是出圈,倒是不耍赖,望向康熙,羞愧,道:“汗阿玛,儿臣输了……”康熙看着雅尔江阿道:“骑射是八旗根本,布库强身健体,日常操练不可懈怠,你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让朕操心。”雅尔江阿垂手听了,恭敬应了。

    康熙又望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老实站好。康熙面上多了肃穆,起身走到众人跟前,道:“开国诸王,栉风沐雨,以百战定天下,尔等与国没有寸功,也没有到安享富贵的时候,勿要忘了根本,也莫要让朕无人可用,朕盼着你们体国忠贞,日后若起战事,披甲领兵,方能不辜负祖宗雄风!”

    “呼啦啦”的,众人都跟着跪下领命。康熙点头道:“起喀!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说罢,他就带了太监、侍卫出了偏殿。

    众人恭送。大阿哥跟雅尔江阿对视一眼,已经后悔了。只想着松散松散筋骨,结果又挨了一耳朵的教训。

    一行人出了偏殿。何玉柱提着膳盒在外头候着。方才他奉命去行宫膳房要姜汤,回来的时候,赶上圣驾在,没有传召,不能进殿,就在外头候着。

    这半个时辰过去,姜汤估计早凉了。大阿哥脚步顿住,看见了何玉柱的膳盒,跟九阿哥道:“回去将姜汤热热喝了,早些睡着。”九阿哥应了,谢过大阿哥。

    众人散了。九阿哥跟十阿哥住一个院子。九阿哥本想着从这里出去就传太医,想了想还是放下,跟十阿哥小声道:“瞧着不像,明早再说吧!”要不然的话,显得他多娇气似的。

    这看布库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看完就到了传太医的地步。十阿哥点头道:“看九哥您自己,要是明早想要去围猎,就去围猎,这回应该不用像今天这样操心费力。”

    “嗯,嗯……”九阿哥也在想着,明早再看看。围场空旷,夜半风声鹤唳。

    九阿哥被吵得睡不着,就错过了觉头,早起双眼乌黑,嗓子就有些暗哑。

    十阿哥见状,不由担心道:“九哥是不是真着凉了?”这传了太医,都不用虚应行事,看着就是不舒坦的样子。

    九阿哥道:“昨儿晚上风声太大了,五更才合眼,正困着……”不仅是声音大,听着也瘆人。

    鬼哭狼嚎。这荒郊野岭的,这一寻思,就更容易自己吓自己。生生的吓精神了。

    十阿哥道:“那正好传太医,然后九哥就好好补觉。”十阿哥说着,就吩咐何玉柱去传太医。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太医随着何玉柱过来,给九阿哥请了脉,又望他面色,问道:“贝勒爷是不是夜不寐?”九阿哥揉着太阳穴,道:“头疼,就睡不着,身上也冷。”太医就道:“贝勒爷这是染了风寒的症状,那臣就开个驱寒促眠的方子,您吃两天……”九阿哥道:“少放黄连。”太医道:“黄连清热解毒,祛的是湿热,贝勒爷您这是外感风邪,需驱寒,用麻黄、桂枝防风、白芷这几样。”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那下方吧!”没有黄连就好。

    其他的药也不好喝,可是不像黄连那样喝了让人恶心半天。等到太医开好了方子,接了茶包,就离开了。

    十阿哥跟九阿哥道:“我先去御前,帮九哥告假……”九阿哥有些好奇道:“这回汗阿玛带了八个儿子过来,估计是打算一人掌一旗,爷这一缺席,汗阿玛会让简亲王补,还是让保泰补?”十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保泰,保泰行事不太大气,他毕竟是亲王世子,往后要支起一门的,汗阿玛应该会教导一二。”九阿哥嘀咕道:“自己的儿子还没管好呢,还管旁人的儿子。”瞧瞧雅尔江阿一口一个

    “汗阿玛”那样子,比他们这些亲儿子还像亲儿子。如今天亮的晚。快要到辰初,外头才微微放亮。

    十阿哥出行,还要带了灯笼照亮。等到十阿哥到了行宫正殿外,正想让门口的侍卫通传,就见远处有灯笼过来。

    原来是大阿哥跟四阿哥联袂而来。两人不仅脚步匆忙,神色也有些凝重。

    两人看看见十阿哥在这儿,也有不好的预感。大阿哥关切道:“九阿哥昨晚没喝姜汤?”十阿哥道:“喝了,可是头疼的厉害,一晚上没合眼,方才太医请了脉,给开了驱寒促眠的方子……”说完这里,他看了两人一眼,道:“这还没到早膳时间,大哥跟四哥怎么过来了?”大阿哥道:“八阿哥起了高热,也传了太医,是外感风邪。”四阿哥接着说道:“十三阿哥也是如此,烧得不厉害,不过开始咳嗽了。”十阿哥:“……”还真是叫人无语。

    九哥的病有水份,那两位的应该是真的。可是这一下子缺了三人,连个后补的宗亲都没有。

    就在这时,梁九功出来了。原来已经有人往御前报。康熙晓得来了好几个儿子,就有些猜不到缘故,让梁九功传人进去。

    等到大家进去,听说几个儿子都病了,康熙拧着眉头道:“九阿哥还罢了,八阿哥跟十三阿哥怎么回事儿,昨晚上朕走后,没有直接回去安置?”大阿哥道:“跟保泰在院子外头说了一会儿话,应该是吹了风了。”八阿哥都烧糊涂了,八阿哥的身边人才求到大阿哥跟前。

    大阿哥亲自去探看过,少不得要问清楚缘故。四阿哥道:“十三阿哥直接回去安置,应该是昨晚比试后出汗湿了衣裳……”*下一更,今天下午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风起镶蓝旗(求双倍月票)

    三个皇子同时有恙。

    康熙心下一沉,吩咐梁九功道:“去将几位阿哥的脉案拿来!”

    冬日虽鲜少生大疫,可也不是没有过。

    京城爆发时疫的时候并不多,毕竟疫也不是平白来的。

    多是大灾后生大疫。

    正常年份,不爱生疫。

    梁九功应着,下去往太医值房去了。

    大阿哥、四阿哥跟十阿哥面面相觑,之前倒是没有想过时疫这个可能。

    大阿哥跟四阿哥惊疑不定。

    十阿哥也忧心忡忡,心里却劝自己,应该没事。

    自家九哥一不咳,二不发烧,就是乏了。

    少一时,梁九功取了脉案过来,给几位阿哥请过脉的两位太医也在外头候着。

    康熙接了脉案看了,三人都是风寒,可是轻重不同,病症也不同。

    九阿哥这里的症状是头疼夜不寐,开的方子是驱寒安眠。

    八阿哥症状最重,起了高热,以退烧止热为主,让清肠胃。

    十三阿哥这里则是咳嗽,还诱发痹症,腿疼关节疼,开了镇痛止咳的方子。

    康熙松了一口气。

    不是时疫。

    不过他心情也不好,昨天刚说训完儿子们不要懈怠,今天就倒下好几个。

    若是平日里强身健体,哪里会这么不禁摔打?

    他的视线落到八阿哥的脉案上。

    九阿哥昨晚上就有症状,本来就是怕冷怕热的,十三阿哥这两年也发过痹症,可是八阿哥这个,明显就是自找的。

    想着八阿哥昨晚上跟保泰其乐融融的模样,康熙嘴角多了讥诮。

    还真是迫不及待。

    他也没有了行围的兴致,看着三个儿子道:“今日行围取消,吩咐下去,午膳后启程回京!”

    三位阿哥应着,从御前出来。

    十阿哥就道:“大哥,四哥,我不放心九哥,先回去。”

    至于往侍卫营跟护军营传话,这两人足够了。

    大阿哥摆手道:“快去吧!他身边也没有妥当人,你看着我们还能放心些。”

    四阿哥也点了点头。

    十阿哥就急匆匆地离开。

    大阿哥跟四阿哥往侍卫营值房去。

    “雅尔江阿说的也没错,九阿哥这里,是当好好补补,也不能老这样,好不容易今年换季没听说告病,这在外骑了半天马就又病了。”

    四阿哥道:“他那性子,最是懒散,是药三分毒,也不能老吃药,还是当强身健体,方是根本。”

    大阿哥摇头道:“从小都没有养成每日操练的习惯,让他现在改,也不容易。”

    四阿哥抬头,看着十阿哥的背影,道:“有十阿哥盯着,等到天气暖和,应该会督促九阿哥强身。”

    兄弟之中,最担心九阿哥的,还是十阿哥。

    他们年岁比九阿哥跟十阿哥大一截,对于小哥俩的感情都在眼中。

    自温僖贵妃薨后,十阿哥就将九阿哥当成救命稻草似的。

    少年丧母,四阿哥也是经过的,对这兄弟俩之间的情分羡慕。

    有这样的兄弟陪着,丧亲之痛,也好熬些。

    大阿哥想想也是,道:“嗯,也是。”

    四阿哥则是想起早起去看十三阿哥,也有些担心道:“十三阿哥太要强,身子骨还没有长成,可是这几年随扈出行,都是骑马,天长日久的,到底是受了寒。”

    平日里不显,可是勾出病来,就遭罪。

    八旗将士中,痹症是常见病,不过多是早年在外征战多的老将老兵身上有。

    像十三阿哥这样年纪,就是痹症症状的,就是贫寒人家子弟的,从凉上来的。

    十三阿哥是皇子,金尊玉贵,还有了这样的毛病,就是冬日随扈骑马风邪入体的缘故。

    大阿哥皱眉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这几年汗阿玛盯着八旗王公,再三提起骑射之事,十三阿哥是皇子,自不好顶着来。”

    这个就没有办法解决,除非天冷的时候十三阿哥不随扈,注意保暖。

    可是两人都晓得,不能这样提议。

    从三十七年夏天,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出行,至今已经是第五年,圣驾但凡出京,十三阿哥都是随扈之人。

    这是恩典,在皇子中是头一份。

    就是大阿哥跟四阿哥,都比不上。

    月初十三阿哥祭泰山,引发八旗上下震动,也有这个缘故。

    大阿哥也有过这样的风光,生不出嫉妒,只有些担心,轻声道:“盼着十三阿哥坚守本心,善始善终。”

    四阿哥缄默。

    身在局中,想要善始善终,何其艰难。

    想着昨日的围猎跟布库,太平无事,大家的目标简单,不管输赢,也都乐乐呵呵。

    前几年凑到一起,就有事故发生,兄弟直接翻脸动手的,都有好几回。

    那种浮躁,叫人看了忧心。

    最近好像之前的不愉快都消失了,大家又恢复到其乐融融的时候。

    不过四阿哥晓得,这不是大家性子变得宽和大度,而是随着年岁大了,学会了隐藏好恶。

    大阿哥又想到了八阿哥,道:“八阿哥除了刚进上书房头半年病了两回,过后就鲜少生病,这两年却是大病了好几回。”

    四阿哥想着八阿哥的性子,道:“跟十三阿哥一样,也是太要强了,只能他自己想开。”

    就算要交好宗室,也不必非要迫不及待,还在皇父的眼皮底下。

    昨晚的押注,看似八阿哥是投桃报李,给保泰撑脸面,才选择了保泰,可是每次选择,都跟大阿哥不一样,这也叫人犯嘀咕。

    偏偏他表现的,还是跟大阿哥最亲……

    九阿哥的住处。

    十阿哥回来的时候,九阿哥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回笼觉睡的正香。

    十阿哥见状,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异样,就松了一口气。

    有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风寒在前头,十阿哥也有些担心九阿哥弄假成真。

    何玉柱守在门口,面上苦大仇深。

    十阿哥见状,蹑手蹑脚地出去,也招呼了何玉柱道:“怎么了?”

    “我们爷还没喝药呢……”

    何玉柱道。

    虽说他晓得九阿哥没有什么风寒的症状,可是谁叫昨天在外头折腾大半天,这预防一下也好。

    熬药要时间。

    想要将药效熬出来,就要文火慢煎,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十阿哥道:“没事儿,叫人温着,一会儿醒了再喝……”

    那药可喝可不喝。

    只是行宫人多眼杂,要不然压根就不用熬药。

    等到大阿哥与四阿哥传完话,回到住处,其他人也陆续得了消息,晓得风寒了好几个,今日行围取消。

    跟着随扈的上三旗官兵还罢了,昨日热闹一场,也算尽兴;下五旗的官兵,一年也就来南苑一两回,还是轮换着来,就都有些失望,少不得打听缘故。

    九阿哥病了。

    这个不稀奇……

    就是八阿哥跟十三阿哥也病了?

    没听说两位皇子也身体娇弱。

    这个时候,昨晚皇子们跟简亲王、保泰世子布库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偏偏八阿哥跟十三阿哥比试。

    那这两人到底是病了,还是伤了?

    半天的工夫,外头就生出不少猜测来。

    有人提起前年八阿哥跟十阿哥的那场布库,当时也是两败俱伤,就是因八阿哥下黑手的原因。

    那这回,是不是八阿哥又下了黑手?

    有着挖坟掘墓的印象在,八阿哥在众人眼中,形象就多了几分阴险。

    八阿哥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臭了。

    倒是保泰,听到下头人私下里禀告,晓得外头有这样的猜测,替八阿哥不忿,道:“这还真是无风也起浪,这都哪跟哪儿?”

    雅尔江阿这里也得了消息,有些纳闷,道:“这些编排的人,胆子这样大,直接编排到皇子身上?”

    他的侍卫低声道:“主子,这话是从镶蓝旗先传出来的。”

    雅尔江阿立时瞪大了眼睛,面如沉水,瞪着那侍卫,道:“怎么回事?”

    镶蓝旗……

    他就是镶蓝旗旗主!

    这些奴才吃饱了撑的,这是故意找事吧?!

    那侍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比划了一下手指,先是一根手指,而后是三根。

    雅尔江阿:“……”

    倒是忘了镶蓝旗的主子不单单自己在围场,还有大阿哥跟三阿哥这两位。

    他不相信大阿哥会行这样手段,难道是三阿哥?!

    雅尔江阿也摸不准。

    他也觉得头疼了。

    偏偏这个不好揭开,揭开的话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等到午膳后,众人也休整好了,随着圣驾回京。

    这回坐车的,除了九阿哥跟十阿哥之外,还多了几人。

    八阿哥已经醒了,喝了退烧药,人昏昏沉沉的,不过脑子却分外清明。

    因为保泰纠结再三后,也上了八阿哥的马车。

    冒着过病气的风险过来,自然不是来寒暄的。

    他就低声跟八阿哥说了外头的消息,道:“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

    八阿哥气得嘴唇直哆嗦,脑子里冒出两个人来。

    三阿哥与十三阿哥……

    他就晓得,三阿哥会防备着自己。

    因为自己恢复了皇父看重后,威胁最大的就是三阿哥。

    日后圣驾再巡幸,皇父也会点自己入值南书房,皇子监国就不再是三阿哥一枝独秀。

    还有就是十三阿哥。

    看着豪爽大气,可是心思缜密,不容小觑,否则不会上讨了皇父欢喜,下头跟诸兄弟亲近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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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有始有终(求双倍月票)

    十三阿哥这边的马车里,也有人在。

    是憋着一肚子话的四阿哥。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很是羞愧。

    虽说今日抱恙的不单他一个,可是这提前结束行围还是有他的缘故在,他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哥哥们。

    大家一年到头忙着差事,也就是这会子松快两天。

    掌旗行围跟寻常消遣还不同,也能练兵,跟各旗的将士熟悉一二。

    “真没想到……”

    十三阿哥喃喃道。

    没想到皇父会因他们几个不舒坦,就取消了行围。

    虽说这几年外头都说皇父宠他,可是十三阿哥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并没有受到另眼相待。

    相反从他小时候开始,他就看着皇父是如何疼爱太子跟前头那一拨阿哥的。

    四阿哥训斥道:“还有心思想东想西?你以为痹症是好玩的?现下只是轻症,不过是受冷腿疼,要是重了,就只能卧床,不说旁人,只说王伯,前两年痹症发作,小半年没出过王府!”

    不是瘫子,也跟瘫子差不多了。

    关键还疼得难受,很是遭罪。

    裕亲王年岁在那里放着,年过半百,这个病症不是稀奇;十三阿哥有了痹症,实在不应该。

    十三阿哥讪笑道:“夏天里九哥还提了一回,让我盐敷试试,还有蚂蚁酒,我给忘了。”

    当时赶上连绵阴雨,他有些不舒坦,被九阿哥看出来,兄弟两个关于痹症就说了几句。

    四阿哥听了,寻思道:“盐敷是什么说法?”

    十三阿哥道:“将粗盐包加热,滚烫滚烫的,覆在膝盖上,取其热。”

    四阿哥道:“那也是驱寒了,可以试试。”

    至于蚂蚁,按照本草记载,倒是正好跟风湿痹症对症……

    *

    九阿哥的马车上。

    九阿哥哈欠连天。

    他睡了一上午,起来对付几口,就是一碗药汤子。

    里面除了驱寒的,就是安眠的,这困劲儿就上来了。

    九阿哥的脑子有些浆糊,不过还记得自己昨天的收益,跟十阿哥道:“昨天晚上押的那些猎物,大家不会耍赖吧?”

    十阿哥笑道:“九哥放心,这个不用费心,估计都吩咐下去了,回头就会送到九哥府上的。”

    除了十三阿哥,大家都开府了,出行都是带了不少从人,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去,就有人忙活。

    九阿哥道:“我还借给四哥两车呢,本以为今儿行围后还我,应该也不会赖账。”

    这就是兄与弟的区别。

    哥哥们不好占弟弟便宜,弟弟却是能占哥哥便宜的。

    九阿哥想到这个,就唏嘘道:“十四阿哥前几年仗着什么熊,不就是因为当年他小么?你说咱们哥俩这排行,不前不后的,但凡我是十九阿哥,你是二十阿哥,咱们也不用操心旁的,作天作地都不怕,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不用像如今似的,还要学着谨慎,省得受了池鱼之殃。

    十阿哥傲然道:“九哥也不必太担心,咱们不去欺负旁人,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不能是包子,那样旁人不想欺负都跟风欺负了。

    睚眦必报是个好品格,旁人敢凑过来,就反咬一口,让他长记性。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都是一样的皇子,谁乐意做孙子。”

    他们如今这样的身份,已经是万万人之上,数人之下。

    敢欺负他们的,有资格欺负他们的,只有皇家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他们就有反击的余地。

    尤其是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还有彼此为臂膀,还有个五阿哥为援手。

    兄弟两个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十阿哥道:“一时半会儿,咱们也不用太防备,岸上看着就是。”

    不说别的,只说上午那传的越来远广的谣言,就不会是无根之萍。

    等到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没有骑马,而是换了马车,更像是认证了“两败俱伤”。

    一时之间,十阿哥竟猜不出源头在哪里。

    谁晓得这是三阿哥犯蠢,还是三阿哥走背字儿被扣了黑锅。

    反正这出自镶蓝旗,就让人探究。

    不说旁人,八阿哥指定将三阿哥疑上了。

    又是两虎相争的局面。

    另外,镶蓝旗还有个大阿哥。

    暂时没有人说大阿哥什么,可是以讹传讹的,说不得明日旁人再提这个,大阿哥就要被当成幕后黑手。

    可要是反过来说,也可以猜大阿哥被扣了黑锅。

    这其中,是有旁人在搅合。

    九阿哥想起圣驾明天奉太后去畅春园,就起了念头。

    “你说,爷能不能借着‘病’,一会儿直接叫人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送回宫里?”

    贝勒府空着的院子不少,可谁叫这两位客人年岁再小,也是皇子皇女。

    他们当兄嫂的,还真要礼遇起来。

    尼固珠早痊愈了。

    可是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不送走,伯夫人跟尼固珠就不能回宁安堂。

    十阿哥也晓得九阿哥的为难,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大合适,不晓得皇父明早去畅春园带几位宫嫔,要是嫔母跟王贵人都跟着移驻畅春园,你这样仓促送回去,到时候也没人照顾他们两个。”

    辛苦了一场,照顾了两个孩子一个半月,还是有头有尾的好,省得白费了辛苦,还不落好儿。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要是嫔母跟王贵人去海淀,那这孩子还送不回去了?”

    谁晓得汗阿玛什么时候回宫。

    这几年,圣驾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短,驻跸畅春园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多。

    十阿哥道:“那也不能不请旨就直接送,当时送过来时,汗阿玛下了朱批的,九哥也当上折子请旨,仔细说了皇子皇女康健状况,然后请问送回去的日期。”

    九阿哥听着这繁琐,苦着脸道:“用这么周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也不是外人,显得不像一家人了。”

    十阿哥:“……”

    从出宫开府的那一日,他们就各开了一支。

    往后黄册上,他们儿孙传承,会成为一门新的宗室。

    九阿哥摇头道:“算了算了,爷不能那样周全,那样显得太懂事,往后再有不周全的时候,就要被汗阿玛训斥挑剔,还不如马马虎虎的,他也不会像要求前头哥哥们那样要求爷。”

    十阿哥听着,觉得自家九哥说的也对。

    他们确实不能将自己框死了。

    那样自己辛苦不说,旁人说不得还以为他们改头换面,有什么企图。

    这身上的小毛病,还是当继续保持。

    过了大半个时辰,队伍进城,圣驾回宫。

    从南苑围场出来之前,御前就打发侍卫过来传话,让几位有恙的皇子或是回府,或是回宫,好好休息。

    九阿哥的马车,就直接回了北官房。

    兄弟两个下了马车,十阿哥小声提醒道:“九哥既是‘抱恙’,就安置在前院好了。”

    九阿哥晓得这是提醒自己,装病要装全套。

    九阿哥看了眼自家大门。

    他晓得府中有皇父的眼线。

    崔总管本就是从乾清宫出来的。

    崔百岁补到二所之前,也是在乾清宫做小太监。

    只是九阿哥之前都没有太在意。

    他这里也没有什么私密不能对人说的事情。

    可眼下他想着昨晚皇父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烦。

    他就跟十阿哥道:“老十,你脑子最好,帮九哥想想,九哥这贝勒府用不用换个门房?”

    十阿哥还真是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用,这样正好。”

    知晓皇父有耳目在,并不是什么坏事。

    要是哪一日,他们想要让皇父听些什么,也方便。

    九阿哥就是突然生出这个念头,眼见着十阿哥否了,便也没有坚持。

    兄弟正说着话,舒舒披着斗篷出来了。

    原来她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回府,就出来相迎。

    本以为在正院门口就迎到了,没想到直接迎到大门外。

    “爷,十叔……”

    舒舒道。

    十阿哥忙欠身,道:“九嫂,九哥外感风邪,要休养几日。”

    舒舒本就担心九阿哥提前回来,有什么不舒坦,这会儿就直接打量九阿哥脸色。

    这瞧着气色不错。

    九阿哥怕她担心,忙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些着凉,需要吃几天药,怕过了病气儿给孩子们,爷先在前院住几日。”

    舒舒听了这话,更不放心,道:“越是如此,才越应该回正房住,到时候我照看爷起居也方便,孩子们那里,拦着些,不让人抱他们来上房就是了。”

    九阿哥听着,有些拿不定主意,跟方才十阿哥提议的不同。

    他望向十阿哥,用眼神询问。

    要不就住正院去?

    他也不想一个人住前院。

    尤其是还不是一天两天,他打算借着这个由头,歇上一旬,将最冷的三九天熬过去再痊愈,否则就要每日顶风冒雪去户部衙门点卯。

    十阿哥想想,也无不可,只道:“那九哥记得吃上三天药后传府医请脉。”

    九阿哥想着那不算苦、可是也不好喝的药汤子,面带纠结地点了点头。

    兄弟分开,十阿哥回郡王府去了,九阿哥带了舒舒回府。

    等进了正房,只剩下夫妻两个的时候,九阿哥道:“爷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不想行围,才偷懒告了病,谁会想到赶上隔壁那位跟老十三真风寒了,汗阿玛直接取消今日行围,爷这也不好半天就活蹦乱跳的,就要再装几天病。”

    舒舒道:“那爷就梳洗了歪着,有个养病的架势。”

    九阿哥点点头,简单梳洗了,去了外头衣裳,才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道:“你这一天半过得如何,想爷了没有?”

    舒舒想着昨天哄了大半天孩子,耳边还是小孩子的笑声……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至亲至疏(打滚求月票)

    两人大婚四年半,不说心意相通,九阿哥也能瞧出舒舒的疲惫。

    “孩子闹你了?”

    九阿哥望向舒舒的肚子,有些心疼。

    这个孩子已经满七个月,早有了胎动,如今正是最活跃的时候。

    有时候拳打脚踢的,舒舒很是遭罪。

    舒舒摇头道:“就是想着丰生他们三兄妹,转年四岁,离开蒙读书还有两年,也不能总这样放养着,要不就安排人教他们国语、蒙语,再选几个岁数大些的孩子,陪着玩耍,跑跑跳跳的身体也能结实起来。”

    学前教育到底教什么?

    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语言这个不用说,是比较合适的年岁。

    剩下的,应该就是各种手工跟游戏。

    九阿哥原本歪着,听了这话,坐起身来,道:“要不,给他们提前开蒙?将学说话跟认字儿合二为一?”

    关乎儿女教育问题,他多了认真。

    这要是提前学好了,往后去上书房功课排在堂兄弟前头,那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好事儿。

    舒舒道:“可以试着认认字,不用勉强,别给弄得厌学,本就是该玩耍的年纪。”

    九阿哥将贝勒府的人想了一圈,道:“张廷瓒品级在那里,如今在咱们府挂个名儿罢了,爷都客气着,不好让他给孩子开蒙,就桂元吧,他的功课也是顶顶好的;箭术启蒙,就春林,不过那个要晚两年,不能提前。”

    舒舒都没有意见,主要是解放自己,也将伯夫人解放出来。

    尼固珠是个活泼的孩子,如今又是满地跑的年岁,伯夫人精力有些不济。

    这贝勒府里安排了小学堂,安排看着的人,伯夫人每天也能松快半天。

    说完儿女,九阿哥就想起来自己昨日的辉煌功绩,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舒舒讲了一遍,最后得意洋洋道:“也就是爷没赶上平准之战,否则随汗阿玛征伐,也是智将!”

    皇家子弟,都是听着开国诸王的战功赫赫长大的。

    谁心里没有个大将军王之梦?

    舒舒笑了笑,没有附和。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功是那么好积累的?

    战争最终的结果是杀戮。

    九阿哥又说起了昨晚的布库局,道:“隔壁那位,挨了汗阿玛两句支持,立时精神焕发,换了个人似的,爷在旁瞧着心里都怪怪的,这几年他日子确实不好过,失了汗阿玛看重不说,连名声都损了。”

    舒舒听了,不免担心。

    即便这两人疏远了好几年,可是在关系恶化之前,还有十年的情分。

    如今心生同情,不会是想着重归于好吧?

    “十弟怎么说?”舒舒道。

    九阿哥唏嘘道:“让爷离他远些,省得他蹬鼻子上脸,他那个脾气,爷也瞧出来了,近之不逊,咱们这样跟他关系远了,他反而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爷……”

    *

    隔壁,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回来,就又躺下了。

    他高烧本就没退,又赶了一回路,吃了一回气,身上就有些软的。

    不过他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吩咐陈福道:“去西跨院,接福晋过来,就说爷病了,需要人服侍。”

    皇父最是怜弱,如今自己在病中,需要人照顾,顺理成章的放郭络罗氏出跨院,他老人家也不会太计较。

    陈福应着,下去请人去了。

    估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八福晋来了。

    她连衣裳都没换,只披了一件斗篷,面带忧色,道:“爷怎么了?”

    八阿哥见她关心自己,心里也受用,道:“没有大碍,就是外感风邪,有些伤风。”

    他想起了三十七年大婚伊始,当时的八福晋也跟今天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八福晋神色不变,心里却想要骂人。

    这风寒,可是会过人的!

    这冷心冷肺的东西,连装也不装了。

    最是自私无情。

    只是眼下也没有她挑拣的余地。

    她晓得,八阿哥让自己过来,是给宫里那位看的。

    她过来照顾八阿哥,也是给宫里那位看。

    等到退烧药熬好,八阿哥喝了药就睡了。

    八福晋坐在他旁边,就这样陪着。

    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又到天亮。

    八福晋衣不解带,亲自照看八阿哥的饮食起居。

    不管她沉寂多久,这贝勒府上下都没有人敢真正小瞧她。

    毕竟她除了皇子嫡福晋的身份,娘家还是安郡王府。

    不过因富察氏行事宽和周全,深得人心,也有不少人效忠,早有人将府中变故传到富察氏耳中。

    富察氏如今管着贝勒府内务,这嫡福晋出来,往后这内院谁说了算?

    下头的人都忧心忡忡。

    富察氏的人,担心她失了管家权,被八福晋欺负。

    其他人,则是担心两位福晋斗起来,她们夹在中间,落下不是。

    富察氏淡定的很。

    对于这个局面,她乐见其成。

    八阿哥能下这个决心,也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只是方式隐晦的多。

    例如,逢年过节,她代表贝勒府出门交际后,就跟八阿哥提及自己的尴尬。

    旁人对自己亲近也不是,疏远也不是,彼此都为难。

    如此一来,这交际往来就成了负担,还不如不交际。

    每次进宫回来,富察氏也提及因身份的缘故,自己不好跟其他皇子福晋说话,就是妹妹那里,人前也不好多亲近。

    一来二去的,八阿哥就晓得嫡侧有别,想要让富察氏代替郭络罗氏在外行走,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便利,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水磨工夫一两年下来,八阿哥终于有了决断。

    富察氏自己去了书房抄《心经》。

    她不想轻视八阿哥,可是冷眼旁观,看着八阿哥的各种行为,很难生出尊重。

    尤其是这一回,推着八阿哥放出八福晋,更让她看出来八阿哥的自私自利。

    但凡八阿哥看重结发之情,很有诚意地代八福晋给太后跟御前请罪,谁还会跟八福晋计较不成?

    可是八阿哥却狠得下心,真的圈了八福晋。

    直到他权衡利益,觉得这样对他没有好处之后,他才改变了作态。

    这轻视不好。

    要是不小心露出来,就是祸患。

    皇家妇没有和离的,可不能真正得罪了这贝勒府的主人,否则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

    富察氏跟八福晋打了四年交道,看出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想着让八福晋出来,是因为富察氏想要退一步,做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侧福晋,而不是顺着八阿哥的心意,串联宗亲。

    富察氏的心静了。

    富德的心却乱了。

    八贝勒府这边的格局,跟九贝勒府差不多,贝勒府的后头,也修了配院。

    富德被分家出来,就带了妻子搬到这里。

    他不仅是贝勒府的侍卫,还是“舅爷”身份,差不多跟富察氏一起得到消息。

    他不由着急起来,想不到八阿哥为什么这样糊涂。

    是不是烧迷糊了,忘了八福晋禁足之事?

    这要是八福晋出山,那往后侧福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富德这样想着,却也不好直接冲到贝勒府质问。

    谁叫他这个“舅爷”,还差了一档,还是八阿哥的门人,腰子挺不直,无法给侧福晋做主。

    富德关心则乱,既是他不好给侧福晋撑腰,那就找撑腰的人。

    正在用早膳的马齐,就见到了自己糟心的儿子。

    “阿玛,可不能让八爷这样稀里糊涂的放八福晋出来,八福晋嫉妒恶毒,到时候指定没有大妹妹的好日子过。”

    富德说了贝勒府这两日的变故,还有自己的担心。

    马齐夫人虽疼爱女儿,可是听着这话却觉得不对劲儿。

    马齐面如寒霜,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八贝勒如何,八福晋如何,轮得着你这当奴才的操心?”

    富德被骂得怔住,道:“阿玛,不能这样看啊,咱们是侧福晋的娘家人,咱们不给侧福晋做主,谁还能给她做主?”

    “做什么主?”

    马齐更恼了,道:“八贝勒与八福晋如何,自有他们夫妻自己做主,关你妹妹什么事?只要你老子在御前站一天,你妹妹的日子就不会难过,你跟在八贝勒身边四年,连这个道理都没想明白,真是愚笨如猪,我怎么生出你这样傻的儿子?”

    可见八阿哥平时没少抬举他,失了谨慎,连尊卑都不分了。

    富德被喷得灰头土脸,整个人都蔫了。

    马齐运了运气,道:“再跟你说一遍,你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不许忘了!”

    富德老实点头,道:“那您说,儿子听着。”

    “第一条,日后八贝勒府的事都装在肚子里,不许往外说,家里人也不例外,别嘴巴跟漏勺似的,整日里扯老婆舌……”

    富德想要辩解两句,这是家里人,跟着家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想着两位哥哥跟一个弟弟分别在太子、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身边当差,他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马齐继续说道:“第二条,你要记得,你不仅是八贝勒的旗属人口,还是贝勒府的侍卫。不管八贝勒怎么抬举,都不要乱了尊卑,要记得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富德人才寻常,还是庶出身份,早年前程不明。

    如今得了八阿哥提挈,成了侍卫,前程可期,对八阿哥甚是忠心。

    今日失分寸,不单单是因姊妹的缘故,也是因他怕八阿哥重蹈覆辙,再次被八福晋拖累。

    眼下他被告诫一番,就多了羞愧,道:“是儿子错了,阿玛早就教导我们兄弟,到了皇子身边当差,当恪守身份,不要失了规矩,儿子还屡屡犯错……”

    老实认错,他想起了为人子的本分,过问了阿玛跟嫡母的身体健康,而后就匆匆离去。

    马齐已经后悔了,跟妻子抱怨道:“当时看着他开始犯蠢时,就该换个人去八贝勒府当差,将他补个外缺。”

    马齐夫人道:“老四去八贝勒府四年了,资历也熬的差不多,今年大计,年底就会有些缺出来,老爷要不要帮老四走动?”

    马齐摆手道:“不合适!不单富德如此,富尔敦他们三个也是,日后前程,都在他们自己身上,家里不要掺和了……”

    *

    康熙是个疼儿子的。

    这生病的儿子,他心里也惦记着。

    等到八贝勒府跟九贝勒府的消息传到御前,他就知晓两个儿子都有妻福,生病都是福晋亲自照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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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父爱十分(打滚求月票)

    对董鄂氏,康熙既是满意,又是不满意。

    满意的是,她以九阿哥为重,大肚便便,还亲自迎到大门口,又是亲自照顾;不满意的是,不够稳重,不会权衡利弊。

    九阿哥既是有恙,两人就该分房别居。

    毕竟正院中除了董鄂氏这个孕妇,还有三个孩子。

    让九阿哥在正院养病,是下下之策。

    顺境之中还罢了,有自己盯着,给他们夫妻找补,不会让他们吃了亏;等到逆境,夫妻两个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的。

    可是康熙也晓得自己吹毛求疵了。

    要是董鄂氏真的将孩子与自己放在九阿哥前头,那康熙也不乐意。

    只能说这亲事指的不错,巧妇伴拙夫,也能和和美美的。

    等看到郭络罗氏的消息,康熙有些恍惚。

    上次看到郭络罗氏的消息,好像过去好久了。

    郭络罗氏的恶形恶状,并没有在御前露过。

    最初的厌恶过去,康熙记起了郭络罗氏第一次入宫的情形。

    那还是在岳乐薨前,年幼的郭络罗氏跟着岳乐福晋入宫给太后请安。

    康熙第一次见到郭络罗氏,是个穿着红衣裳的小丫头,跟宫里娴静的皇女不同,活泼大方。

    当时惠妃也在。

    等到岳乐福晋带了小丫头离开,康熙跟太后与惠妃询问郭络罗氏性情,两人都说好,说话爽利,不认生。

    没想到长大了,竟是可恶可憎。

    康熙眼不见、心不烦,将这题本丢到桌子上,对八阿哥生出的那些怜惜也淡了。

    生病了都不肯安分。

    这是笃定自己会因他在病中就不会因他放出郭络罗氏训斥他?

    康熙生出厌恶。

    要是被下头的奴才揣摩圣意,他不会这样膈应;可是被亲生儿子这样揣测圣意,他就觉得暴躁。

    他倒是要看看,八阿哥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不再惦记收拢富察家了?

    又想要跟安郡王府联合?

    对于八阿哥,他不再做的什么期待,倒是好奇富察家跟安郡王兄弟会如何选择。

    同样是生病,九阿哥跟八阿哥会被御前留心,到了十三阿哥这里,康熙问也没有问。

    实在是儿子多了,这前头的儿子跟后头的儿子就比不了。

    前头的儿子,父子之情更浓些。

    后头孩子多了,孙子都一个个出来了,情分也就寻常。

    乾西头所中,十三阿哥看着也跟常人无样,只是偶尔出现的咳嗽声,显露了他的不舒坦。

    也是因这个咳嗽,他就没有去衙门,留在头所休养。

    十三福晋就端了调好的蜂蜜水给他,道:“爷小口喝,压一压……”

    十三阿哥接过来,道:“本想着昨日行围,给你挑些好皮子回来,结果行围取消了。”

    至于前天的缴获,各旗比的是数量,有几头狐狸,也没有顾忌皮子完好。

    十三福晋道:“等下一回,这回爷要是带了不舒坦去行围,就算得了再好的皮子,我心里也不欢喜。”

    再说她也不缺那个。

    今年夏天去热河,几位公主来朝,她也得了不少馈赠。

    十三阿哥看着她道:“嗯,那就下一回,说不得年底,汗阿玛还会再去。”

    十三福晋的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将十三阿哥膝盖上凉了的盐袋拿下去,换了刚热好的另一只。

    冒着凉气的膝盖,被严严实实遮在盐袋下。

    这盐袋的温度略微有些烫手,不过隔着裤子,倒是正正好。

    十三阿哥舒服的叹了口气,看着盐袋道:“这偏方还真是管用,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爷好像真的觉得不疼了。”

    十三福晋笑得温柔,道:“九伯能跟爷说这个,肯定就是靠谱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爷说,回头叫人去御药房问问黑蚂蚁,将蚂蚁酒也泡出来。”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不必去问御药房,回头打发人从外头药房采买好了,用着更方便,还不用记档。”

    十三福晋道:“都听爷的。”

    十三阿哥道:“近朱者赤,养生这里,信九哥没错。”

    夫妻两个小别,面对面就是温情脉脉。

    这会儿工夫,门口就有丫头进来,低声道:“爷,福晋,瓜尔佳格格来给福晋请安。”

    十三阿哥听了蹙眉,望向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浅了,看着十三阿哥不应声。

    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来请安,平时怎么没见她这样谦卑?

    只是十三福晋心里也憋气,这位本就是因是保圣夫人侄孙女的缘故,要客气几分,如今母以子贵,更是多了护身符。

    十三阿哥望向那丫头道:“叫她回去,爷身子不舒坦,别过了病气给她。”

    那丫头应声下去了。

    十三阿哥拉起十三福晋的手。

    “该给的体面给了她,该有的规矩也要有,爷瞧着她有些轻狂了,日子还长着,爷不会叫你成了笑话,你也体恤体恤爷,别让爷成了笑话。”

    十三福晋好一会儿,才回握十三阿哥的手,看着十三阿哥。

    “爷要一直这样清明才好,我不求爷偏着我,可是也受不了爷偏着旁人。”

    十三阿哥面上多了郑重,道:“放心……”

    有哥哥们的前车之鉴,他本就盼着夫妻恩爱,怎么会犯了五阿哥跟七阿哥的错误?

    这世上的夫妻有各式各样,他自然盼着自己跟福晋恩恩爱爱、心意相通……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随行宫妃有宜妃、和嫔、敏嫔与王贵人。

    除了九阿哥跟八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位抱恙的皇子之外,其他皇子又齐聚宫门,恭送圣驾。

    十阿哥站在皇子队列中,看着圣驾队伍离开,有些担心自家九哥。

    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还真是一时半会儿送不回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

    九哥要烦躁了。

    大阿哥则是想到刚收到的消息,太子今日回京。

    皇父对太子的态度变了。

    换做早先,为了等太子回来,皇父会延迟一日再去畅春园。

    毕竟太子不是在外玩乐,是因病滞留在外。

    大阿哥神色有些恍然。

    要说皇父对儿子们的慈爱总共有十分,那落到太子身上有七分,落到他身上有两分,剩下才是其他人的。

    如今对太子这样冷漠,那对他,对其他儿子呢?

    至于三阿哥,则是跟四阿哥道:“这回咱们不用跟着搬到阿哥所了吧?”

    大家都在六部行走,每日点卯,要是住到海淀去,多有不便。

    四阿哥点头道:“痘疫还没有完全过去,园子那边不宜人太多。”

    三阿哥听到“痘疫”,立时安静了,也没有心情惦记其他。

    在南苑时,都忘了这个,眼下又想起来了。

    太子昨日住在通州行宫。

    等到巳初,太子就带了从人,浩浩荡荡地回宫。

    可是此时的紫禁城,因圣驾移住的缘故,早安静下来。

    太子本打算回宫以后,先去乾清宫报平安,再去宁寿宫请安。

    眼下,这两处的宫室主人都不在。

    太子在毓庆宫坐了一刻钟,外头的端罩都没有脱,问了总管太监弘皙跟弘晋一切都好,他就起身出了毓庆宫,前往海淀请安。

    谁叫他是儿子、是孙子呢?

    这远行归来给长辈请安问好,也是规矩所在。

    在德州养病这些日子,太子也想了许多。

    这天下是八旗的天下,可最多的子民却是汉人。

    汉人重礼,尊崇嫡长。

    自己守着规矩,规矩就是自己的底气跟铠甲。

    小半个时辰过去,太子进了畅春园,在清溪书屋外请安。

    清溪书屋里,康熙正在跟马齐提及山东、安徽两地今年春夏的水患。

    他是因想到时疫,担心起这两地。

    每一次地方大疫,都会报到朝廷,昨天下午康熙让人将这几十年地方报疫的折子都找了出来。

    除了江南诸省之外,北方诸省,疫情最多的就是山东。

    康熙就有些担心。

    要是圣驾才巡幸完山东,山东就有大疫,那么不吉利,要防着民间妖言。

    “除了减免赋税,也要让地方做好准备,这冬春交替之时,最容易出现大疫……”

    康熙跟马齐道。

    只是这种预备,不好发明旨,也不好落在密折上。

    康熙这样交代马齐,就是让他盯着此事的意思。

    这外地督抚年底都要安排人往京城送年贡,也会拜会诸位大学士送“年敬”,还会往户部送“炭敬”。

    马齐领会了圣意,道:“皇上仁慈,山东地方官也不会懈怠,会多体恤百姓民生,如今南巡治理得差不多,往后山东的水患也会少了。”

    康熙想起这几十年的治河史,道:“这加起来,万万两的银子砸里头了,只盼着能保一方百姓平安。”

    康熙在留心马齐,看不出他跟平日有什么不同。

    这才是他提拔起来的大学士,晓得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真要因富察家下旗,归了八阿哥,马齐兄弟就将八阿哥放在他这个主子前头,那这人也用不得了。

    只是……

    下旗就是下旗……

    即便自己这个皇帝是八旗共主,也不能否认八阿哥也是富察家名正言顺的主子。

    富察家四兄弟,马斯喀管着内务府,马齐是大学士,马武是自己的御前侍卫,距离圣驾太近了。

    康熙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已经后悔安排富察家下去,当时是想着给八阿哥做个助力,省得八阿哥孤立无援,无法抗衡安郡王府。

    没有想到,八阿哥压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选择联合安郡王府。

    他也后悔将马齐长女指给八阿哥了。

    幸好两人之间没有孩子,要不然天长日久的,富察家还真是不好说。

    等到知晓太子求见,马齐就告辞。

    康熙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等到马齐出来,正好跟太子打照面。

    “奴才见过殿下,请殿下安……”

    马齐打千道。

    太子抬手道:“马中堂请起。”

    他还想要跟马齐再说两句,梁九功已经出来请人。

    太子就跟着梁九功进来。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子进来,就行了跪拜大礼。

    康熙看着,眼睛眯了眯。

    若是家人久别相见,那就是抱见接面大礼。

    父子两人不算久别,可太子毕竟是远行回来。

    眼下这礼,少了亲近。

    “起喀……”

    康熙抬手叫起,面上依旧慈爱,打量太子两眼,嗔怪道:“清减了,让你慢行,又不听话……”

    太子道:“汗阿玛不在,儿臣心里没底,在外头也不安生,就盼着早日回来。”

    康熙听着,不置可否。

    若是太子十几岁的时候说这些话,自己就信了,可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九,这话也就是哄人。

    太子,学会口是心非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话多了(打滚求月票)

    康熙示意太子坐了,而后道:“不能老在宫里,还是当多出去走走,方能晓得民生经济。”

    太子看了康熙一眼。

    真要他在外头四处乱逛,那不安的就是皇父。

    德州行宫外头,还留着皇父点名的领侍卫内大臣。

    自己的一动一静,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分辨皇父话中的真假?

    太子垂下眼道:“是儿臣身上不争气,下回再随汗阿玛出来,是要多看看、多走走。”

    康熙看着他这恭顺的样子,心情很是复杂。

    一时之间,父子竟相顾无言。

    康熙就提及前日去南苑行围之事。

    “都是不争气的,朕刚训斥完他们不要忘了祖宗雄风,每日当不辍骑射,结果半天围猎下来,就倒下了三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也大了,不该让朕如此操心,多爱惜己身,就是对朕的孝顺了!”

    太子听着,想起了下头成丁的十来个兄弟,没成丁的还有好几个。

    皇父还不到知天命之年,这样生下去,会生到什么时候?

    宜妃手上一个幼子……

    太子想到五阿哥与九阿哥,竟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都是胸无大志的,否则自己真要头疼。

    康熙见太子不接话,看向太子。

    太子讪讪道:“汗阿玛的儿子许是有不懂事的,可是汗阿玛却是最会教儿子的阿玛,儿臣想到自己,年将而立,还不会教子,竟是无言以对。”

    康熙想起毓庆宫的子嗣。

    孤零零的两、三个

    年岁最小的小格格,也不小了。

    毓庆宫的女眷,已经好几年没有动静。

    康熙望向太子,就多了质疑,带了冷肃道:“你身份不同,繁衍血脉,给朕多生几个皇孙,才是你的孝顺!”

    太子坐不住了,忙起身垂手站了,道:“是儿臣无能,儿臣日后定全力以待。”

    康熙想着他这些年改不了的毛病,不由堵心,眼神越发尖锐,口气也凌厉起来。

    “你晓得轻重就好,若你是寻常皇子,朕不会跟你啰嗦这些,可你是太子,这大清的江山,朕会传到你手中,也要你传承下去,若是到时候后继无人,你就是大清的罪人,是不孝之子!”

    太子觉得喘不过气,身上一软,“噗通”一声,双膝落地,叩首道:“儿臣不孝,让汗阿玛操心了。”

    康熙吐了一口气出来。

    即便三十五年那次他直接处置几位毓庆宫僚属,也是寻的其他理由,并没有揭开过这件丑事。

    早年他是顾及太子体面,怕太子不自在;后来是觉得恶心,不想提这些。

    一次次往毓庆宫指内务府秀女,就是他对太子的警告,也是他对太子的期许。

    可惜的是,毓庆宫依旧没有再添子嗣,太子身边没有断了内宠,没有改了那见不得人的毛病。

    康熙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眼座钟,道:“不早了,去给太后请安吧!”

    太子应着,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头,太子依旧是屏气凝神。

    一直走出畅春园,太子的腰身才挺直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不是从西花园过来,而是坐车来。

    这小东门距离北花园不远,他就没有上马车,又去了北花园。

    太后宫中,太后正歪着,跟白嬷嬷说话。

    “这回应该能住到过年,倒是比宫里省心,明天你去园子里给宜妃传话,让她不用想着过来请安,在这边住着,不用的循着宫里的规矩……”

    跟在宫里相比,还是住在园子里更自在。

    只是因痘疫没有结束的缘故,皇子们不好搬到海淀来。

    太后正想着五阿哥,既盼着孙子来请安,又担心天冷他出城辛苦。

    听说太子来请安,太后忙坐好了,示意白嬷嬷去迎。

    白嬷嬷加快了脚步,出去恭敬道:“请太子爷安,娘娘请您进去。”

    太子点点头,大踏步进了太后宫。

    “孙儿请皇祖母安……”

    太子进来,就单膝落地,打千行礼。

    太后忙起身,扶了他起来,道:“听说你病了,可怜见地,一个人留在外头养病,还真是清减了不少……”

    原本就不胖,如今看着都脸上都瘦出了棱角。

    太子扶了太后胳膊,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起了太皇太后。

    若是太皇太后还健在,他也是有人疼爱的,哪里会像眼下这样如履薄冰?

    太后看出太子的迷茫,也是想起了太皇太后在世的日子。

    这是太皇太后宠爱大的孩子。

    她的心里也软了几分,拉着太子的手让他坐了。

    “不管如何,身体最重要,可不能因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太子早年对太后并不亲近,可眼下在老太太的慈爱下,也收了满身矜持,乖乖点头道:“嗯,孙儿这次生病,也是长了教训,往后会好好爱惜身体。”

    太后想着这几年宫里的气氛,想着太子跟皇上之间微妙,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打小自立自强,可是大婚后有了福晋,就是两个人,那是皇上亲自给你挑的太子妃,还是太皇太后亲自看过的,往后你累了,也学着依靠依靠太子妃。”

    太子:“……”

    他看着太后,有些动容。

    祖孙相处多年,都是面上情,太后还是第一次说这种亲近的话。

    自打三十八年索额图被处死,太子也算是经历了世态炎凉。

    不过太后对他,却始终如一。

    只是之前太子没有将太后放在心上,以为太后就是摆设,是个万事不操心的有福气的老太太。

    今日才晓得,太后心里什么都明白。

    太子想到这些年对宁寿宫的怠慢,羞愧不已,低头道:“孙儿早年被人糊弄着,眼盲心瞎,不孝至极……”

    太后看着太子,道:“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大了改了就好,我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往后到了下头,见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我也能跟她老人家帮你们报一声平安。”

    太子也盼着如此。

    他是皇父亲自教出来的太子,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历朝历代,不得善终的太子,比登基的太子多的多。

    只说本朝,为尊者讳,广略贝勒的死,就是皇家禁忌。

    太后想着京城到海淀的距离,看到座钟的指针到了正上头,犹豫着要不要留饭。

    既到了饭时,理应留饭,可是太子在饮食上的挑剔众所周知。

    太后这里,最近正茹素,午膳预备也简单,就是老黄米饭,还有几道素膳。

    她正迟疑,太子已经起身,道:“看着皇祖母都好,孙儿也就放心了,等过几日搬过来,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是个实在人,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就将留客的话咽下,点头道:“好,好,好,到时候记得带着太子妃一起来。”

    “孙儿领命。”

    太子应了,从北花园出来。

    白嬷嬷亲自送到花园门口,看着太子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太后因想起太皇太后,正有些感伤。

    白嬷嬷有些纳罕,道:“娘娘今天倒是说了不少话。”

    平日里太子来请安,祖孙两个可没有说过什么话,都是走个过场罢了。

    太子对太后不够亲近,宁寿宫的人自然也都看在眼中,对太子也都亲近不起来。

    太后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道:“这才几年工夫,太子都有白头发了……”

    自己年过花甲,还没有几根白头发,太子不到三十岁,已经开始有白头发。

    不单太子如此,大阿哥看着也老相不少。

    太后跟太子说的那些期许,也是真心话。

    她只盼着这皇家的父父子子,都好好的。

    要不然,真要到父子反目那一日,谁能置身事外?

    不知道又要埋进去多少人命……

    *

    清溪书屋中。

    康熙也在提及太子。

    他对面坐着的,是被接过来的宜妃。

    康熙心中憋闷,想要说说太子,可是也不方便跟年轻妃嫔说这些,就吩咐梁九功带了辇接了宜妃过来。

    “都是赫舍里家的那些人教坏了他,让他乱了阴阳,如今子嗣不繁,竟是后继无人的局面……”康熙忍不住抱怨道。

    宜妃恨不得立时起身走了。

    这些,也能诉之于口了么?

    之前皇上处置太子近侍时,不都是寻了其他罪名遮掩么?

    眼见着宜妃不安,康熙道:“你也不是旁人,这些年看着太子长大的,朕当着你的面,还替他遮掩什么?”

    宜妃见他确实为这些忧心,不好点评太子的行为,只道:“民间有句老话,叫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太子今年二十九,您就松松手,对太子多几分信任,想要管儿子,您就慈爱慈爱,盯着几个小的去,也让我松快松快……”

    提及小阿哥,她想起了还在九贝勒府的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

    算一算种痘的时间,应该可以回宫了。

    可是敏嫔跟王贵人都来园子了,他们也没地方送。

    宜妃就道:“皇上,九阿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弟弟妹妹回宫?这过去有阵子了,他福晋都大月份,怕是照顾不周全,皇子皇女金贵,到时候是让敏嫔跟王贵人训他们好、还是谢他们好……”

    康熙:“……”

    他早忘了此事。

    他轻咳一声,道:“九阿哥行事,素来丢三落四,估计压根没想着该将人送回来……”

    说到这里,他望向旁边侍立的梁九功跟魏珠,跟魏珠吩咐道:“带了马车去九贝勒府,接皇女与皇子来畅春园……”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约定

    因圣驾移驻畅春园,上书房读书的皇子与皇孙也都跟着搬到了海淀。

    魏珠去内务府值房要马车,倒是方便的很。

    不过小半个时辰,内务府值房这里就预备好了九辆马车,外加上跟着的侍卫跟护军,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去了。

    魏珠坐在马车里,从荷包里拿出两块花生糖吃了,才缓解了饥肠辘辘。

    要是没有派差事,等到御前用了膳,他就能跟梁九功轮流对付下去用饭。

    结果今天空着肚子就被派出来了。

    因今早圣驾出宫,早膳用的早,他们下头的人也跟着早,早就饿得不行。

    半个时辰后,魏珠就在九贝勒府外下了马车。

    崔百岁看到这个动静,忙出来探问。

    “魏爷,您这是……”

    崔百岁是乾清宫出来的,认识这位御前红人。

    魏珠道:“皇上口谕,让我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回宫。”

    崔百岁忙请魏珠往正厅去,而后自己起身打算往内院传话。

    虽说没有正式旨意,可传口谕的也是天使,需要九阿哥与九福晋这两个主子来接待。

    魏珠见状,跟崔百岁道:“九爷病着,九福晋重身,不必往前头来,若是方便,我过去给九爷请安。”

    崔百岁应着,急匆匆往正院去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这未正时分,舒舒也好,九阿哥也好,都在睡午觉。

    听说魏珠奉命过来接人,九阿哥带了欢喜,跟舒舒道:“汗阿玛这是体恤咱们,谢天谢地,爷去前头看看。”

    要是不来接,等他“痊愈”,就要想法子自己送人了。

    到时候还要想理由,送的自然,省得好像他们当哥哥嫂子的没有耐心照顾弟弟妹妹似的。

    崔百岁见状,转达了魏珠的话。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端罩,往前头来。

    倒不是怕扰了舒舒,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恃宠而骄”,省得皇父什么时候想起来,找借口训斥自己。

    这府中还有御前的耳目在。

    走到门口,九阿哥跟舒舒道:“马车都带来了,那福晋去宁安堂让她们收拾行李吧!”

    如今天黑的早,酉初就天黑,时间不富裕。

    舒舒点点头,看着九阿哥出去,自己也披上袄子,系上一口钟,扶了白果的手,往宁安堂去了。

    刚进院子里,就听到孩子的喧嚣声。

    因九阿哥“养病”,孩子们就都到了宁安堂。

    虽说差着辈分,可是年岁差的不大,就都玩到了一块。

    尼固珠不用说,还是头一次有小伙伴,每天睁眼睛就惦记着找十七格格。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

    这就是大孩子了。

    十七格格在宫里也没有跟小孩子接触过,又是个乖巧性格,任由尼固珠拉着跑,是个不发表什么意见的小陪玩。

    至于丰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则是颠倒过来,是十九阿哥一会儿抱着丰生,一会儿又要挨着阿克丹,笑得露齿,像年画上的大阿福,倒是并不讨厌。

    连带着阿克丹,对这个胖叔叔都多了几分宽容。

    舒舒进来时,就看到尼固珠拉着十七格格跳格子。

    丰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在炕上,三人面前摊着半炕的积木块。

    丰生在摞高,并没有拼图案。

    十九阿哥则是伸出胖手指搞破坏,推掉了一个就“咯咯”笑。

    丰生并不恼,还适当的等十九阿哥动作。

    阿克丹在旁,看着两人互动。

    伯夫人坐在炕边,看着孩子们玩耍。

    旁边是齐嬷嬷,坐在圆凳上,留心着炕上几个孩子。

    另有几位皇子皇女的保母侍立在旁。

    见舒舒过来,齐嬷嬷站起身来。

    伯夫人则是不赞成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吩咐丫头就是。”

    舒舒道:“御前打发人来,要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去畅春园,马车在外头等了。”

    伯夫人很是意外。

    原本以为圣驾移驻海淀,敏嫔跟王贵人不在宫中,要迟些才能送人离开,没想到御前能想起来接人。

    她也松了一口气。

    这照看孩子可不是轻松差事,稍有个闪失,前头的好就都没了。

    舒舒跟伯夫人说完,就望向那几个保母,道:“收拾行李吧,别耽搁了。”

    几位保母应着,分头去收拾东西。

    孩子们都望过来。

    尼固珠直接拉着十七格格,到了舒舒跟前,道:“额涅不是说,过几日再来看我们么?这是过几天了么?”

    舒舒道:“是你汗玛法打发人来接你姑姑跟叔叔家去。”

    整日里跟着两位小长辈见面,尼固珠已经晓得了汗玛法是阿玛的阿玛,也是十七姑跟十九叔的阿玛。

    “那也接哥哥们跟我么?”

    尼固珠扬着头,带了小期待。

    舒舒摇头道:“你的家在这里,就不接你了。”

    尼固珠听了不乐意,撅着小嘴巴,道:“那也是阿玛的阿玛啊!”

    舒舒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意思是姑姑跟叔叔的阿玛家,是姑姑跟叔叔家;那也是阿玛的阿玛家,也是阿玛的家,也是她的家。

    倒是挺会算账。

    舒舒没有反驳,摸了摸她的圆脑瓜,道:“等到天暖和了,额涅带你去,到时候你去找姑姑玩。”

    “不能现在就去么?想现在去的。”

    尼固珠舍不得小伙伴,小胖手紧了紧,面上带了不舍。

    舒舒摇头,毫不犹豫拒绝,道:“不能。”

    尼固珠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伯夫人。

    伯夫人在孩子面前,从不反驳舒舒的话,这是晓得尼固珠是个淘气的,要是让她晓得能找到靠山,就更不好管教了。

    尼固珠叹了一口气,看着十七格格。

    “那姑姑先家去,回头我带饽饽去找你玩,我家的饽饽可好吃了。”

    十七格格点点头,也带了不舍,道:“那尼固珠你别忘了。”

    尼固珠摇头道:“不忘,不忘。”

    十九阿哥才一生日多,还浑不知事,只看着舒舒:“嫂子……嫂子……”

    丰生跟阿克丹也都站起来。

    眼见着这半屋子的人,乱糟糟的。

    舒舒就跟丰生与阿克丹道:“你们叔叔跟姑姑要收拾行李,你们先回自己屋子,一会儿跟着阿玛去送人。”

    两人都乖巧应了,换了外头衣裳,被保母抱着回正院去了。

    尼固珠不等吩咐,就晓得自己跟哥哥们的待遇是一样的,任由伯夫人给她穿了厚衣裳,却不让保母抱,抱了十七格格好一会儿,而后才拉着伯夫人的手,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这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得舒舒嘴角直抽抽。

    十七格格却是红了眼圈,看着舒舒道:“嫂子,要是尼固珠忘了,您提醒她一句。”

    舒舒点头道:“好,我记得,不会叫她忘了你的,等到天气暖和了,我就带她去看你。”

    她的产期在正月下旬到二月上旬,等到天暖和,也出了月子。

    按照圣驾这几年的习惯,到时候估计还是驻跸畅春园,到时候她带尼固珠过去给太后请安也比宫里方便……

    *

    贝勒府客厅。

    九阿哥正跟魏珠说话。

    “皇上接了宜主子过去,一起用膳,宜主子提及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皇上就打发奴才带了马车来接他们去园子……”

    魏珠说道。

    九阿哥听着这话,算了算时间,道:“那你空着肚子就来了?”

    魏珠点点头,视线落在旁边茶几上的两盘饽饽上。

    上面是一盘自来红,一盘桃酥,都是早摆着的干饽饽。

    九阿哥摆手道:“等等,别吃这个,膳房预备着不少饽饽,一会儿再吃。”

    孩子们少食多餐,每天午睡后这阵子都要吃补食。

    说罢,他就吩咐崔百岁道:“有什么上什么,除了饽饽,也看看饭菜,再烧个鸡蛋汤。”

    崔百岁应声去了。

    魏珠笑着对九阿哥道:“那奴才就尝尝您府上的饭菜。”

    九阿哥道:“客气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吃过。”

    前几年,九阿哥随着圣驾出行的时候,孝敬过路菜。

    作为御前的人,魏珠跟梁九功,都被康熙赏过菜。

    魏珠点头道:“说的也是,别的不说,只说那腌苏子叶,乾清宫膳房这几年也开始做了,却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九阿哥得意道:“那还用说,爷府上的小菜,跟京城的腌酱菜不一样,有些是西南的做法,有些是朝鲜的做法,都是福晋在书上淘换上来的。”

    魏珠就顺着九阿哥的话赞道:“福晋厉害,九爷有福。”

    九阿哥用手比了比,估摸有半寸来厚,道:“现在的新食谱,都攒了这么厚,回头爷叫人整理刊印出来,送你一本。”

    魏珠讶然,道:“九爷惦记着奴才,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奴才也没有机会用这个,未免叫明珠蒙尘。”

    九阿哥摆摆手道:“先收着,等你老了,嘴巴变馋了,叫人照着换换口味。”

    魏珠讪笑。

    他今年才十八,离老了还有好久好久,九爷想的未免太长远。

    他不知道,九阿哥的义气不单单是准备送他一本书,还打算以后给他预备一个庄子。

    作为已经开府好几年的皇子,九阿哥见识也多了,晓得了出宫的老太监处境都不大好。

    太监没有子孙后人,这养老问题就没有办法保证。

    九阿哥自诩是个义气的,打算记得此事,帮魏珠解决后顾之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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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多少斤两

    少一时,崔百岁带了食盒进来。

    饽饽有羊肉包子、萝卜丝蒸糕、水晶金糕、枣糕这几样。

    除了现成的小菜跟卤肉拼盘之外,还有两道小炒,一道九阿哥提过的紫菜鸡蛋汤。

    另有配菜吃的红豆饭,还有配卤肉吃的薄饼。

    魏珠的视线落到那两道小炒上,道:“今儿奴才有口福了。”

    原来那两道菜,一道是黄瓜肉片,一道是清炒南瓜花。

    这个时节,这样的食材,宫里的主子都轮不到。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这不是赶上了么?昨儿庄子上送了一篮子南瓜花来,昨天炒了一盘,还剩下的一盘应该就在这了。”

    魏珠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擦了手将半桌子饭菜吃个七七八八。

    九阿哥晓得规矩,也不打听其他,只道:“园子里的冰面是不是冻实了么?今年的荷叶,园膳房那边收没收?”

    魏珠想了想,道:“冰面冻实了,今年冬天格外冷,荷叶收没收奴才不知道,今儿膳单上也没有荷叶鸡。”

    九阿哥道:“要是没收,就可惜了。”

    不过就是园膳房那边收了荷叶,他也不好要来自己用。

    这样说着,他想到了自己在南池子的泡子里,也种了荷花。

    这都两、三年了,等到明年夏天,自己安排人从那边存荷叶就是。

    他对干荷叶寻常,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可是自家福晋爱吃荷叶烧鸡,还爱吃荷叶裹的粽子。

    两人正说着话,十阿哥过来了。

    原来十阿哥今日在宗人府,从衙门回府,就看到贝勒府前头停了一排马车,就直接过来了。

    听说是御前来接人,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挺好,九哥不用头疼怎么送人了。

    九阿哥心下一动,对十阿哥道:“我该亲自送一趟的,不过病着,不敢折腾,要不你代我送一趟?”

    十阿哥鲜少有单独陛见的时候。

    父子之间,一年说不上几句话,哪有什么情分?

    九阿哥觉得,今天是一个机会。

    他们兄弟不去参加兄弟之间的争斗,可是也要保证他们不被欺负与牵连。

    十阿哥身份与爵位都够了,可是等到前头的哥哥们晋升后,爵位就会追上来。

    到时候,他跟十阿哥能不能跟着晋升,还要看皇父心意。

    十阿哥摇头道:“不了,汗阿玛没有旨意,不必多此一举。”

    兄弟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九阿哥叹了口气,道:“好吧!”

    因为从京城到海淀,路上还要耽误时间,等到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的行李收拾完毕,魏珠没有耽搁,就准备走了。

    舒舒叫人给丰生兄妹穿戴严严实实,带了他们三个送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出来。

    夫妻两个,本该有个人出面,亲自送人去海淀的,可眼下两人都不方便,就由贝勒府司仪长曹顺送人,侍卫长额尔赫带了五十护军,跟着宫里这边的侍卫、护军一起护送。

    魏珠总共带来九辆马车,其中七辆是坐人的,两辆拉行李。

    结果没够用。

    两个孩子虽在一边只住了一个半月,可是因为种痘过后,铺盖衣服都要换新的,宫里给送出来一份,贝勒府这里给预备了一份。

    另有各种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也装了好多箱子。

    幸好曹顺周全,提前叫人预备了马车备着,加了四辆马车,才将东西装完。

    车队的规模更大了。

    北官房这一片,各家各户就都得了消息,就都晓得九贝勒府好像在搬家。

    八贝勒府,八阿哥早得了消息,知晓是御前来人接皇子皇女,有些嫉妒。

    九阿哥哪里是能照顾人的?

    说他照顾弟弟、妹妹,就是给他脸上贴金罢。

    这也算另一种吃软饭,董鄂氏受累,功劳落在九阿哥身上。

    不过想到八福晋,八阿哥的嫉妒就散了。

    董鄂氏再能干,也就是管家理事这些,并不怎么在外交际走动。

    郭络罗氏不同。

    她本家是正蓝旗大姓,还是安王府血脉,跟饶余亲王这一门的宗室亲近。

    同样是下正蓝旗,自己排在九阿哥前头。

    日后正蓝旗的旗务,也只会在自己手中……

    魏珠一行人紧赶慢赶,在酉初前到了园子外。

    车队直接停在大东门外头候着,魏珠的马车则是直接到小东门停了。

    宜妃依旧在御前,怀里抱着的是乾清宫的御猫金妞儿。

    金妞儿憨态可掬,喜静不闹人,这回来畅春园,康熙就让人将它也抱了过来。

    “皇上,奴才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接回来,九贝勒府司仪长曹顺跟侍卫额尔赫,奉了九爷之命过来送人……”

    魏珠进来禀道。

    十七格格是皇幼女,不过康熙对她印象不深。

    总共也没见过几回,都是保母抱着,印象中瘦瘦小小的。

    至于十九阿哥,落地就抱到兆祥所,康熙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只在王贵人的话里听说过。

    这爱屋及乌的,未免就对十九阿哥多了亲近。

    康熙动了慈父之心,道:“传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过来……”

    说到这里,想到了曹顺跟额尔赫,都是老臣之子,他就道:“曹顺跟额尔赫也让他们进园子吧,在外头候着。”

    魏珠应着,下去传话。

    康熙看着宜妃道:“前几年瞧着十七格格的脉像不好,朕不忍见,搬到储秀宫这两年,倒是好了不少的,敏嫔照顾得不错。”

    宜妃听着,心里腹诽不已。

    谁敢疏忽呢?

    在宫里抚养旁人的孩子,比抚养自己的孩子更不容易。

    但凡有个疏漏,舌头就能吃人。

    不过敏嫔性子确实不错,宜妃跟着赞道:“敏嫔性子大方宽和,也是皇上会识人,选的人好。”

    康熙想着敏嫔母子确实省心,点头道:“早年朕还担心她偏执不知变通,还好年岁大了,性子也平和了。”

    宜妃低头吃了一口茶,没有接康熙的话。

    这说的是敏嫔跟娘家的关系,早年疏离。

    毕竟章家就是抱着献美的目的,将敏嫔送给她伯父做养女,并没有什么骨肉之情。

    敏嫔是明白人,不爱被家人利用攀附,跟娘家不亲近。

    可真要敏嫔将娘家放在前头,怕是这位心里也不乐意。

    康熙接着说道:“十三阿哥跟老九关系不错。”

    宜妃这才接话,道:“小哥俩岁数挨着,要是差了岁数,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帝妃闲话家常,屋子里的气氛和缓。

    梁九功侍立在旁,对宜妃很是佩服。

    这满宫嫔妃,在御前如此泰然自若的,也就只有宜妃。

    第一宠妃,不是说着玩的。

    这都几回了,皇上憋闷了,想要找人说话,接的就是宜妃,而不是年轻的和嫔。

    这会儿工夫,魏珠去而复返,带了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进来。

    十七格格是自己走进来的。

    十九阿哥则是被保母牵着。

    十七格格已经开始学规矩,进来之前还有保母低声嘱咐,就行跪拜大礼。

    十九阿哥这边,则是保母代为行礼。

    康熙先看十九阿哥,就被这胖小子惊住。

    宜妃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孩子,面上带了慈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只看着姐弟两个的气色与体格,就晓得九阿哥夫妇将人照顾的好。

    “起喀!”

    康熙叫两人起了,望向宜妃道:“十九阿哥一直这样胖么?瞧着都快赶上老五小时候了……”

    宜妃在十九阿哥抓周时见过,迟疑道:“八月里看过,没有这样胖,这是贴了秋膘了!”

    康熙望向十九阿哥的保母道:“阿哥多少斤了?每天晚上要吃几次奶?”

    这是担心身边的人多喂夜奶,伤了小儿肠胃。

    十九阿哥的保母道:“前天九福晋帮着称了一回,二十五斤半,每日戌初加一顿点心,已经停了夜奶。”

    康熙听着这个体重,不由愣住,望向十七格格,道:“那你晓得十七格格多少斤么?”

    十九阿哥的保母道:“二十斤六两。”

    宫里的孩子很少有小时候胖的,五阿哥是第一个例外,十九阿哥是第二个。

    就是十七格格的体重,并不那么惹眼,可是对于小格格来说,也不算轻了。

    宜妃在旁笑道:“这回敏嫔跟王贵人看到两个孩子,应该能放心。”

    康熙看着养着这样好的两个孩子,道:“可见是老九那边伙食好了。”

    宜妃看了康熙一眼,道:“皇上说的轻松,却不想想照顾孩子多费心,要不是老九福晋用心,也不会照顾的这样好。”

    十九阿哥是个胆大的。

    眼下这屋子里除了保母,都不认识,他也不犯怵。

    听到宜妃的话,他就看着宜妃,接了一句:“九嫂,嫂子……”

    宜妃见状,招呼他上前,抱了起来,道:“哎呀,小十九都会记人了,谁是九嫂啊?”

    “嫂子……九嫂……九哥……姐姐……”

    十九阿哥坐在宜妃腿上开始学舌:“姐姐……珠珠……丰丰……丹丹……”

    别说宜妃,就是康熙都惊奇了。

    还不到一岁半的孩子,竟是记住这么多人。

    康熙望向那保母道:“阿哥常见皇孙跟皇孙女?”

    那保母点头道:“自从小主子种痘后,每日都跟皇孙、皇孙女在一处,九福晋跟县主,每次也都陪着。”

    康熙点头,这也是十九阿哥能记住这么多人的缘故。

    要是只见过一次两回,也不会记住这么多人。

    康熙想着五福晋的不靠谱,忍不住跟宜妃道:“老九福晋不错,难为她了,朕之前只想着她细心,倒是忘了她都大月份了。”

    宜妃笑着说道:“您别单跟我夸啊,回头当着老九的面夸两句,让他得意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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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