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目标二十万字
三月本打算更新十五万字的,结果最后一周感冒。
欲生欲死,只更新了不到十二万。
四月份,目标二十万字,欢迎大家监督。
不是小九偷懒,真的是写的越少越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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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破陈出新(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很是好奇九阿哥的来意。
毕竟圣驾才回銮没几日,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求见。
不过他眼下也多了顾忌,不敢再口无遮拦,也没有旁敲侧击,不想破坏这看似融洽的气氛。
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有哈哈珠子来催人回去。
早歇结束,先生要来了。
十四阿哥与讷尔苏就回了上书房。
九阿哥看着讷尔苏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宗室诸王,老一辈快换一遍。
小一辈也要起来。
虽说眼下南书房取代议政王大臣会议,负责朝政,不过宗室王爷的作用依旧是不可取代。
康亲王椿泰虽为亲王之首,可是并不得皇父看重。
皇父最看重的,是早年养在宫里的简亲王雅尔江阿。
讷尔苏也是养育内廷,只要成丁,就是个实权王爷。
十四阿哥这样笼络示好,要说没有其他念头,那才是扯淡。
他腹诽了几句,就去乾清宫前请见。
等到巳初,九阿哥站得两腿发麻。
最后的两个大臣陛见出来,梁九功就跟着出来,道:“九爷请吧,皇上传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这早上没有堵心的事儿吧?”
梁九功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瞧着九阿哥这心虚劲儿,就晓得这位爷是来给皇上添堵的。
九阿哥确实是临时生出几分忐忑。
他是好心,可是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他怕朝廷地方万一有什么糟心事儿,皇父不痛快,再迁怒自己。
等到了屋里,九阿哥就恭敬请安。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叫起,道:“府里都好么?”
九阿哥起身,道:“还好,就是孩子多,县主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前几个月辛苦了老十福晋,还劳烦了四嫂时常看顾,昨儿儿子还跟儿子福晋商量,怎么答谢两位呢。”
九阿哥与十阿哥交好,都在康熙眼中。
四福晋年岁不大,却有长嫂之风。
只是他有些纳闷,道:“不是说五阿哥也接了丰生他们过去么?”
论起远近亲疏来,那才是亲伯父、亲伯母,五阿哥又素来疼弟弟,爱屋及乌的也会对两个侄儿好。
九阿哥也没遮掩,实话实说,道:“这两家住的远,平日里见的少,孩子们又是怕生的年岁,待了半日就闹着回来。”
康熙垂下眼,忍不住在心里挑五福晋的毛病。
跟谁都不亲近。
若是对孩子们慈爱,孩子们怎么会待不住?
那是亲侄儿。
康熙后悔了。
早先给五阿哥指了这么门第低的福晋,也是存了平衡的心思,可是跟勋贵大姓比起来,这种中等人家出来的女子确实有不足之处。
这么多皇子福晋中,小家子气的,只有这一个,就是出身不足的缘故。
当引以为戒。
后头的皇子福晋,还是当从勋贵大姓人家中择选。
“坐吧……”
康熙指了凳子,让九阿哥坐了,道:“听说你等了半个时辰,大早上的过来,朕这眼皮都要跳了……”
九阿哥讪讪道:“瞧您说的,儿子就不能是给您报喜么!”
康熙听了,身子前倾,关切道:“是你福晋那边,董鄂氏是双胎?”
九阿哥忙摆手道:“单胎单胎,丰生他们兄弟三个仔细养了三年才调理出来,到了小四这里,儿子可盼着他结结实实的,做个巴图鲁。”
康熙刚生出的期待散了,道:“那是什么喜?”
九阿哥眼睛闪亮,道:“儿子想到一个开源的好法子!”
康熙挑眉,不以为然道:“户部每一笔银子都有用处,比不得内务府,可以随意给你支银子做本钱。”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本钱,一分都不用。”
接下来,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道:“昨儿心裕的处置下来,名下产业奴婢也要开始官卖,户部那里开始统计了,儿子就想到了一个丰盈银库的法子……”
“虽说这房宅铺子良田农庄,外头都有市价,可是汗阿玛您也晓得,这外头有市无价,就是儿子这样身份,想要添几分产业,都是可遇不可求,等着时机……”
“这心裕名下房宅铺子十几处,庄子八、九处,还有古董珍玩若干,这直接竞标好了,价高者得,如此一来,原本价值十万的产业,就能出来二十万的银子,正好丰盈了户部银库……”
“若是以此为常例,日后再有勋贵官员敢不法,那抓出人来,对朝廷来说,也不是坏事,比寻常的赎买要合算的多……”
康熙听着九阿哥滔滔不绝,眼神落到他胸前。
那有明显的凸起,里面是书册题本之类的东西。
早先九阿哥过来禀告事情,都是有大概的题本,这回却是直接嘎巴嘴。
康熙就指了九阿哥胸口,道:“那是什么?”
九阿哥:“……”
他是跟十四阿哥与讷尔苏说完话后,清醒了不少,晓得不能直说,否则像是告歪状似的。
真要惹恼了汗阿玛,回头户部两位尚书跟四阿哥都要吃瓜落。
还有就是户部汉尚书刚被人弹劾勒索属员,自己这个时候提此事,倒像是映射人贪墨,有落井下石之嫌。
九阿哥跟上头的几位尚书侍郎都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道理非要捅刀子不可。
那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才不干。
他就临时换了说辞。
“朕看不得?”
康熙声音有些冷。
九阿哥没有再耽搁,忙抽出册子,起身双手举了,道:“本就是想要拿给汗阿玛瞧的,又怕您生气,儿子就有些不想拿了,也不怪下头的人,实在是规矩陈旧,都是按照先例来的。”
康熙见他这就着补上了,心里也好奇,示意梁九功呈上来。
等看清楚内容,康熙沉吟道:“这估价是外头的几成?五成?七成?”
这产业价格,对他来说,确实生疏,不是很熟悉。
九阿哥伸出手指,道:“房宅不到两成,田产三成半……”
康熙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吐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先例是什么?”
九阿哥道:“户部官卖的先例,就是按照早年八旗司登记的红契价格折旧后估价。”
康熙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天子,自然晓得八旗王公勋贵的产业,都是当年进京时就划定的多。
从八旗入关算起来,已经六十多年。
就是傻子也晓得,六十多年前的价格与现在不一样。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这就是你给朕的报喜?何喜之有?”
九阿哥道:“这发现规矩陈旧,换个规矩,入库的银子能多好几倍,这不就是喜事么?日后再有王公勋贵敢犯律,对朝廷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荒唐!丰盈银库是这样丰盈的?抄家是什么好事不成?”康熙呵斥道。
九阿哥小声道:“不是坏事啊,有了进项不说,日后也省一份爵俸,一里一外,怎么也赚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在内务府没折腾够,还要去折腾朝官?”
九阿哥紧闭了嘴巴,忍着没有再回嘴。
哪里是自己折腾?
自己这不是好心么?
就是见不得旁人占朝廷便宜。
这多出来的银子也没有装自己腰包里。
自己这是孝顺汗阿玛,才操这个多余的心。
装自己腰包……
九阿哥忙认错,道:“是儿子不对,行事太小气,要不就算了,您就当儿子没提此事……”
“只是真按照这个估价官卖也亏,要不汗阿玛您直接给个恩典,给儿子们分分……”
“上头的哥哥们侄儿侄女添了不少,嚼用多了,下头的小阿哥往后在宫里还要住不少年,提前赏个铺子赚几个零花钱也挺好……”
二十多个产业,自己怎么也能捞一个吧?
连官买的银子都省下来。
眼见着九阿哥满脸期待的样子,康熙实在是没眼看:“到时候朕背个夺奴才产业的名声,就是好的?那是户部银库,不是内库!”
九阿哥:“……”
好像是有侵吞奴才产业的嫌疑。
八旗规矩分明,身为皇帝,都不能夺王公牛录。
这为了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东西,落个嫌疑,确实不好。
九阿哥叹了口气,很是心疼,道:“那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了……”
康熙没有说话,视线再次落到册子上。
若是没有九阿哥今日请见,按照八旗司的估价这些产业官卖,那本该收回十万两银子,就只能收回两万两,其他八万两就让买家占去了。
买家是谁?
是王公与勋贵。
虽说康熙理政多年,晓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也受不了奴才吃肉、自己喝汤。
“啪!”
他将册子摔到九阿哥怀里。
九阿哥忙接住。
“官卖产业竞价之事,仔细写个条陈呈上来!”康熙冷声吩咐道。
九阿哥躬身道:“儿子定好好写……”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腰身直了直。
心底无私天地宽。
汗阿玛当晓得自己这个儿子的好了吧?
没想着自己争权夺利,想着的都是孝顺皇父,这在儿子中也是头一份……
九阿哥晓得自己的不足,也晓得自己的长处。
做个没有权力的“爱子”,不会吃亏的……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学问(打滚求月票)
等进了户部衙门大院,九阿哥脚步就有些沉。
既是来学习政务,他本打算做个好学生的。
尤其上头还有四阿哥这个爱操心的哥哥。
他之前想的明白,自己不跟四阿哥争权。
今儿这件事,直接越过四阿哥,做了出头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计较。
到了值房门口,他就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来。
东屋的门没关,四阿哥坐在几案后,低头写着什么。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鸟悄地进了西屋。
等到了西屋,他松了一口气,就直接在炕上躺了。
之前在乾清宫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身子都僵了。
何玉柱见状,打开旁边柜子,拿出一对小锤子来,是竹锤子,两头缠了布。
“爷,奴才给您捶捶?”何玉柱压低了音量道。
他跟在九阿哥后头,自然瞧出来主子心虚了,怕的是东屋那位爷。
何玉柱心里也怕。
那位不像哥哥,倒像是自己主子的老子。
不过何玉柱晓得好歹,知道那位都是好心,自己的主子也乐意受着。
九阿哥翻身趴了,道:“捶吧!”
何玉柱拉了凳子,挨着炕边坐了,给九阿哥捶腰。
炕上除了毡子,就是粗布做的炕单。
九阿哥眯着眼睛,吩咐何玉柱道:“天冷了,要换厚毡子了,记下回头跟曹顺说一声,将这屋的铺陈换了。”
何玉柱记下,道:“爷,是不是也该用熏笼了?”
如今九月初,离烧地龙还有将近一个月,可是早晚屋子里都比较凉,尤其是这是耳房,屋子矮,前头还有厢房遮光。
九阿哥还没有回话,门口就有动静,道:“春捂秋冻,现下就用了熏笼,冬天更不耐寒,容易伤风。”
是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见状,忙翻身起来,讪笑道:“您这是忙完了?”
平时的时候,四阿哥那边要一口气到午初才能歇口气,现在才巳正。
四阿哥在炕边坐了,看着九阿哥道:“一早上没见你着屋,怎么就累着了的?”
九阿哥轻咳了一下嗓子,道:“这……这不是乾清宫前站了半天么……”
说着,他也没有瞒着,将那个折价册子递给四阿哥道:“本想着占个便宜,先去挑两处产业,结果看到这个,一时火大,进宫去了……”
四阿哥接过来看了,眉头立时拧了起来,道:“这是有人往八旗司传话了?”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太子的舅舅常泰。
常泰的承恩公虽停了,可到底是太子亲舅舅。
就是索额图在世时,赫舍里家此人也是核心人物。
索额图没了后,赫舍里家隐隐以这位为主。
将官卖的价格订的极低,再官买回去,一出一进就省下多少银钱。
九阿哥还真没有想到这个,诧异道:“这还用传话?这样估价,不是八旗司的常例么?”
四阿哥眉头拧得更紧,道:“什么常例?”
“按红契折旧估价……”九阿哥道。
四阿哥脸上带出怒气来,道:“为了省契税,红契素来比实际交易价格低,怎么能为估价凭证?”
“咦?”
九阿哥才晓得有这个说法,道:“都这样么?我之前瞧我们福晋手上的红契,标的是正价啊?这个还能往少了标,那这个契税是多少,还值当费一回心?”
九阿哥素来精明,可是还真没有亲自置办过产业,名下只置办过一次产业,都是郭络罗家的管事跑的,他不晓得中间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四阿哥看着他。
九阿哥算是接地气的皇子了,并不是不知世情的,可是到底阅历有限。
“这种官府盖了印的田宅红契课税三分……”四阿哥道。
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点头道:“那这税是不少,怪不得契书上都写得少,我还以为是因为年头久远的缘故,这红契上交易的价格才跟眼下的市价天差地别。”
四阿哥还坐着生闷气。
他早听说户部油水大,可是也以为是“冰敬”、“炭敬”这些,毕竟外地督抚大员进京,必要打点的两个衙门,就是户部跟吏部。
他没有想到,八旗司还有这么大的漏洞在。
这些经手人,就没有干净的。
否则一个交易价格有疑,就能拦截不给盖印入档。
九阿哥见他跑题了,重新拉回来。
“我是见这估价太低,怕收回来的银子少,一时脑热就入宫,不过汗阿玛正好见官员,我等了大半个时辰,小风吹着,就晓得此事有些不谨慎,刚出了李振裕被弹劾之事,我直接说这个,像是针对他似的,就换了说辞,提及了竞价,之前在内务府皇商换年票的时候,我就想起过竞价……”
四阿哥仔细听着,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不错,想得周全了。”
李振裕一个进士出身的汉尚书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垂垂老矣,奔古稀的人,估计会在户部尚书上致仕。
可是他早年跟索额图亲近,算是“太子党”。
九阿哥要是直接对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就有落井下石之嫌,太子那里也会记上一笔。
九阿哥被夸了一句,立时得意得不行,道:“四哥,四哥,这竞价真是个好法子,比估价强多了,不单官卖的田产财物可以如此处理,就是三大库定期替换出来的陈旧料子、药材跟颜料等,也能按照这个法子处理,比直接折旧报损好!”
户部库房,分为三大库。
除了银库之外,还有缎匹库与颜料库。
不过储存的除了这几样,还有各种珍贵药材跟香料、皮料等。
这些东西,有进有出,除了正常支用外,还有一部分报损清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这是闲的,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官卖这个改了制度,还师出有名,这库房报损,总共才几个银子,掺和做什么?”
谁不晓得那个有油水呢?
不过就算报损,那比例也非常小,这出来的银子是衙门上下均沾,没有必要掺和。
九阿哥立时蔫了,鼓着腮帮子,道:“这不是瞧不惯么?拿了俸银当差,又没让白干活,怎么就想着伸手捞钱!”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道:“这户部之中,除了两位尚书与四位侍郎,其他多是正五品往下,笔帖式还有正九品,几十两银子的年俸,养马都要耗去一半,剩下勉强够养家糊口,那‘三节两寿’的银子哪里来?”
京城除了一品二品大员,其他官员都骑马,养马是必需的。
满官还好,多是内城有宅,家里有产业。
到了汉官这里,只南城租房子,再养一匹马,就能去了大半俸钱。
九阿哥是一家之主,也晓得京城居、大不易,听了四阿哥这话,就没有较劲。
他道:“叫我说,还是俸银定的太少,一品大员,也只有二百一十五两,不收些‘年敬’、‘乡敬’的,压根没法过日子。”
瞧着九阿哥这样子,四阿哥心里都有些怕了。
九阿哥这太能折腾。
怪不得在内务府三年半,大半的衙门都梳理了一遍。
可能说九阿哥错了么?
九阿哥这全无私心,一心为公,本是当嘉奖之事。
况且九阿哥也说的明白,如此努力,也是为了次子前程。
同日出生的嫡长子与嫡次子,跟寻常的嫡长子与嫡次子还不同,确实要好好安排。
这是长大了,想得长远,一片爱子之心。
他就没有苛责,安抚道:“慢慢来,只将官卖这一处周全了,就是功劳。”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心裕处罚下来,估计没几日名下产业跟人口就要官卖,我这几日不做旁的,就好好琢磨这个。”
四阿哥决定,不能让九阿哥这样没头没脑在户部折腾,得琢磨琢磨有没有具体的差事,给九阿哥找一件。
要不然这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撞铁板上。
九阿哥还不晓得,自己摸鱼的日子不久了。
等到午膳后,他坐在几案前,却没有着急写竞价之事,而是想到舒舒。
回到贝勒府后,他看着舒舒,道:“你晓得房田契税三分么?”
舒舒点头道:“当然知道了,托爷的福,大婚前添的那几处产业,都是红契。”
“那这税是买家出,还是卖家出?”九阿哥道。
舒舒道:“按照规矩,一家一半。”
九阿哥诧异道:“那你们红契怎么没往少了写?一处产业往少了些,能省几十两银子……”
舒舒摇头道:“没有必要,这税入了国库,也没有到外头去,要是人人都想着省税,损公肥己,那天灾人祸,需要国库出银子的时候,就少了一分。”
所以为了让买家答应如实课税,她还负担了对方的那一分半契税。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想起了,这‘匿税’也犯律,要是揭开来,买卖双方各笞五十下,严重者,还要在买家名下追缴价格五成入官。”
舒舒道:“是啊,确实犯律,只是这个民不举、官不究,外头就匿税成风,不过也不能一刀切,这房田交易,对外的少,多是亲族之间转移的多,这售价也允许定的低。”
九阿哥感慨道:“都是学问,要不是四哥提了一嘴,爷压根都想不到这红契价格这样低的……”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添喜(求保底月票)
提及契税,九阿哥少不得提及今日去上书房之事。
“本想着挑着北城的宅子铺子买几处,这下不能了,到时候竞价,爷也避避嫌,要不然就算花了高价,也容易叫人说道。”
谁让他在户部行走,又是他提议的竞价官卖,就不好伸手了。
舒舒道:“不着急,什么时候赶上了再说,家里的产业如今也尽够了。”
皇子十六成丁,宗室子弟却是满二十才请封。
丰生他们今年才三岁,离请封的日子还有十七年。
就是尼固珠,指定也要留到十九、二十才舍得出嫁。
对九阿哥来说,乐意置办这些明面上的产业;对舒舒来说,却不愿意太显眼。
在她看来,明面上的产业中不溜就行,还是真金白银更安心,也不容易让旁人摸清楚家底。
如今他们贝勒府的日子,在兄弟之间算是排得上的。
旁人都晓得九阿哥小汤山时赚了一笔,舒舒这里的嫁妆也比其他嫂子要丰厚。
闷声发大财,才是长久之道。
要不然以后兄弟分家银子花得差不多了,需要到户部借钱过日子的时候,他们就是大肥肉,到时候借银子出去舍不得,不借银子出去显得没有人情味儿。
“爷当时真激动了一丢丢,寻思汗阿玛看到估价跟市价相差那么多,直接将这些产业赏儿子多好,结果白欢喜一场……”
提及此事,九阿哥还是有些心疼。
舒舒道:“户部的官卖,跟内务府不同,那边的银子,每一笔开支都有成例,真要挪了那边的产业,御史就要犯颜直谏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哼!叫爷说这些御史就是吃饱了闲的,一部尚书,三节两寿收着,一个屏风就是勒索了,简直可笑!”
舒舒笑道:“他们的差事就是弹劾人,要是不让他们弹劾,那就是渎职,等到京察的时候成绩怎么评?”
舒舒觉得三权分立,是个好制度。
不过皇权社会,这三法司随着皇上心意走,更多的是摆设。
这弹劾太子党人,不是不畏权贵,更多的像是揣摩皇上心意,另一种媚上。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跟着笑了,道:“不盯着爷就行,随他们行事,只要汗阿玛觉得爷是好的,弹劾再多也是放屁……”
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奸诈了。
不过人要是只长岁数不长心眼,那成什么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已经到了晚点时间,除了康熙之外,宜妃也在。
出门数月,康熙也想宜妃,就翻了牌子传宜妃过来伴驾。
他记得宜妃爱吃鸡翅,就指了一道酱焖鸡翅,叫侍膳太监挪到宜妃跟前。
宜妃本在炕边坐着,见状起身,笑吟吟谢了恩典。
康熙摆手道:“不算什么?你这半年也辛苦……”
翊坤宫的高庶妃有身孕,是宜妃在照顾,也是因此事,宜妃今年没有随扈北巡。
宜妃笑道:“得了皇上这一句‘辛苦’,我也就不辛苦了,要恭喜皇上,眼见着就要再添阿哥。”
高庶妃是年初诊出来的身孕,至今已经将近九个月,快要瓜熟蒂落。
康熙听了也欢喜,道:“若是皇子,就是二十阿哥;若是皇女,就是十九格格。”
若是生下皇子为大喜,生下皇女也不错。
虽说如今立住的皇子有十几个,可是谁会嫌儿子多?
从太宗皇帝开始,皇家儿孙就不繁,到他这里,终于改变了这个局面。
宜妃这些年对宫里庶妃与皇子皇女素来优容,却从不表功,行事宽厚。
对比之下,德妃越发显得不足。
只是康熙也没有当着宜妃的面抱怨德妃,就夸起了九阿哥,道:“一年比一年出息,不是去年那种横冲直撞行事,也开始学着周全。”
关乎赫舍里家事,康熙没有仔细说。
宜妃也不追问,只顺着康熙的话,道:“之前他在内务府当差,晓得凡事有皇上您给他兜底,才敢狐假虎威,如今到了前朝,虽有个哥哥在,可其他人都是外人,他就怂了,打小就不是胆子大的人。”
康熙轻哼道:“哪有这样损自己儿子的?”
宜妃拿了干净筷子,给康熙夹了一块小米糕,道:“皇上可真护短,连实话也听不得,难道老九是胆大的不成?”
知子莫若父。
要说九阿哥胆大,那还真没看出来。
倒是董鄂氏,将门虎女,不似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婉,否则也不会有跟九阿哥打官司的事。
不过齐锡两口子教得好,行事都在规矩中。
想到这个儿媳,难免想到五福晋,康熙想着五贝勒府长子庶出,又是得了恩典在上书房读书,也怕以后心大,闹得手足失和。
“老五家的大阿哥性子如何?”康熙问道。
随着年岁大了,政务繁忙,康熙鲜少亲自去上书房那边,对皇孙们也不熟。
偶尔问起,只晓得如今这些皇孙功课没有太出色的。
目前上书房的皇子皇孙中,还是数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更出色些。
宜妃想了想,道:“看着性子随了老五,有些憨,听说读书也费劲。”
对于这个孙子,宜妃见的次数也是两、三次,不过作为亲祖母,也没有真的大撒手,每月都要打发人阿哥所瞧一眼,也省的孩子小,奴才怠慢。
康熙道:“心正就好,其他不重要,真要伶俐了,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老五。”
这样说着,康熙就想起了五贝勒府也送出个格格,是五阿哥长子长女的生母。
这些包衣格格,见识短浅,却是容易心大。
要是毓庆宫的李格格安分守己,说不得太子的嫡子都已经四、五岁。
想到此事,康熙依旧遗憾。
太子妃教养行事,都是顶顶好的,若生育嫡皇孙,那人品资质错不了。
之前他给皇子们指格格,都是从内务府秀女中择选,以后看来还是要从八旗清白人家里择选……
帝妃用完晚点,就准备歇了。
长途跋涉回来,康熙也觉得劳乏,尤其这几日,忙着处理积压的政务。
等到入更的鼓声响起来,两人也准备安置,门口就有了动静。
“皇上,翊坤宫来人了,高庶妃发动了……”
梁九功隔着门禀告道。
宫里规矩,嫔以上是主位,贵人与常在是小主,答应跟庶妃是宫人。
宜妃本摘下钿子,正准备去外头衣裳,听到这话忙站起身来,道:“皇上,高氏年轻,又是头一回产育,我得回去守着。”
皇嗣为重,康熙点点头道:“那就回去吧,高氏素来也信服你。”
宜妃应着,就要往外走。
康熙道:“才发动,时辰还早,叫了辇,省得天黑路滑。”
宜妃也就屈膝谢了恩典,等着辇预备好,才出了乾清宫。
自从宫妃有身孕,太医值房就有擅妇科的太医值夜,如今也都叫上,提了医箱,跟着宜妃的肩辇去了西六宫。
这女子生孩子,时间确实不好说。
高氏戌初发作,到了次日辰初还没有生出来。
宜妃在翊坤宫后西配殿陪了一晚上,熬得神容憔悴。
宜妃产育四次,自然晓得这不是好兆头。
这时间长了,大人受得,孩子也受不得。
她低声问佩兰道:“独参预备下了么?”
佩兰点头道:“预备下了。”
宜妃垂下眼,手中拿着佛珠,只能盼着高氏平安生产。
陈贵人在旁陪坐,见了宜妃样子,关切道:“娘娘熬了一晚了,要不要去里屋歪一歪?”
宜妃摆手道:“一百里都走了八十里,就别躲懒了。”
主要是真要有个万一,还要她这个一宫主位发话。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汉女庶妃,就是贵为皇后贵妃,遇到产关,也只能保皇嗣。
饶是如此,也要一宫主位点头,收生嬷嬷跟太医才敢行事。
想到这里,宜妃觉得闷气。
这也就是在宫里,要是在外头,这差事谁爱接就接,早掀桌子走人。
眼见着外头天光大亮,宜妃催促陈贵人道:“今儿是请安的日子,你回去洗把脸,等五福晋到了,一道去宁寿宫,也代我跟太后告个假。”
陈贵人也晓得时间差不多,不好再耽搁,就起身告了一声罪,就回了东配殿梳洗……
*
注:之前高氏庶妃常在都写过,如今统一成庶妃。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沾喜(求保底月票)
等到陈贵人梳洗完毕,简单用了几口早膳,五福晋也到了翊坤宫。
知晓宜妃在后配殿堂,五福晋过来请安。
宜妃道:“我这里走不开,你跟陈贵人去吧,你弟妹那边免了请安!”
舒舒那边虽得了太后吩咐,免了请安,可昨儿还是打发白果代自己入宫一趟,来跟宜妃报备一声,还有将预备的两宫重阳节礼带进来。
五福晋应着,跟陈贵人相伴出了翊坤宫。
等到出翊坤宫门的时候,就见良嫔步行而至,身后跟着十二福晋跟富察侧福晋。
陈贵人跟五福晋让路候着。
良嫔驻足,看了翊坤门一眼,问五福晋道:“你们娘娘呢?”
昨日高庶妃发动时候,各宫门已经落锁,良嫔的长春宫与这边虽挨着,可消息并不相通。
五福晋就如实回道:“高庶妃发动,我们娘娘看顾着。”
良嫔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眉头蹙起,望向陈贵人道:“好好的,怎么就发动了,这是不是还差着日子?”
陈贵人听着这话不对劲,道:“也是将满九个月,没差多少日子,太医早让预备着。”
良嫔微微颔首,轻声道:“只盼着好消息。”
说着,她就招呼五福晋与陈贵人同行。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五福晋与陈贵人应了一声,就随良嫔出了西六宫。
五福晋落后一步,对富察侧福晋点点头,而后才轻声跟十二福晋道:“有阵子没见弟妹了。”
十二福晋颔首道:“是啊,小半年没见嫂子们。”
宫里没有皇后,皇子福晋的生母婆婆腰子也不直。
太后不在宫里的时候,宫外的皇子福晋们都不用固定时间入宫请安。
十二福晋住在阿哥所,出宫又各种不方便。
五福晋道:“今儿除了你九嫂,其他嫂子都能见着。”
妯娌轻声说着话,良嫔在前头,听了个正着。
想着旁人都有儿媳妇在身边,只有她这里,是儿子侧室。
行事端庄大气,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其他皇子福晋跟前就短了底气。
等到一行人到宁寿宫,陈贵人就先一步进入禀告太后高庶妃生产之事。
“佛祖保佑!”
太后听闻高庶妃生了六个时辰还没有生出来,也生出担心。
不单单是怜惜皇嗣,主要还担心宜妃。
为了照顾高庶妃,宜妃辛苦大半年,要是有个闪失,说不得还要落下埋怨。
这小人说嘴,才不问缘故,听风便是雨。
宁寿宫前,因娘娘们还没有来齐全,小妯娌们也得了空说话。
三福晋本随着太子妃、十福晋在屋里,眼见着其他妯娌在外头说话,就也拉着十福晋出来。
等到看清楚七福晋模样,三福晋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这才出月子多久,怎么这样细发?看来这月子养得好……”
“哈哈哈哈……”
七福晋笑道:“憨吃酣睡,胖了十来斤,肉皮子都撑起来,就显得面嫩。”
退一步,海阔天空。
七福晋本就是爽朗的性子,既劝好了自己,就不再纠结,后头的月子就养得好。
如今推崇孝道,她这个嫡福晋寿数熬得久久的,就算没有儿子,也能给两个女儿撑腰。
否则,她憋屈死了,两个女儿才真正失了依靠。
三福晋在她身上看了一圈,摇头道:“哪里胖了,瞧着你腰身都收回去不少!”
七福晋道:“勒着肚子呢,要不肉松。”
五福晋与十福晋都是生产过的,听着两人说话,也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腰身。
五福晋还罢了,本就是苗条身材,十福晋这里,则是珠圆玉润。
没有生育过的十二福晋、十三福晋听着嫂子们的话,则是生出期盼来。
她们大婚的时间不长,可也不算短,等到过了年,就是第三年。
至于富察侧福晋,则是忍不住想起了西跨院的八福晋。
就算她没有叫人打听,可自有卖好的奴才将八福晋的每日行迹传到她耳朵里。
八福晋每天中午在院子里坐着,待两个小丫头很宽和,也不叫人管教狠了。
八福晋……这是想要孩子了吧……
富察侧福晋心里权衡着。
她已经习惯眼下平静的生活,并不希望八阿哥有孩子。
如果是现在八阿哥有了庶子,那母以子贵,以后也会多一个侧福晋。
若是不抬举生母,小阿哥的抚养就要交到她这个侧福晋手中。
她不想教养旁人的儿子。
要是交到八福晋手中,那嫡妻独子加起来的分量,就不是她一个侧室能制衡的,到时候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少一时,德妃与惠妃都先后到了。
两人都是坐辇,并不像几位嫔那样小心,平日里步行,只在冬日天冷路滑坐辇。
太后虽不放心翊坤宫那边,可也跟大家好几个月没见,就问惠妃道:“十九阿哥是不是过了周岁了,抓周抓了什么?他额娘回来,也该出兆祥所了。”
惠妃道:“八月初八的生辰,是个有福气的,抓了玉如意,已经叫人择了日子。”
宫里规矩,皇子皇女落地抱到兆祥所,满周岁再回东西六宫。
十九阿哥本当八月出兆祥所,因王贵人随扈,就延迟了日子。
太后看了眼站着的诸贵人。
贵人本没有资格抚养皇子皇女。
按照规矩,只要嫔以上主位才能抚养皇子皇女。
如此,当给十九阿哥另择养母,可是皇上没提,显然是怜惜王氏。
太后不操这个心,又看了眼博尔济吉特氏。
要是高庶妃生的是阿哥,那等到出兆祥所的时候,会给皇子择养母。
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想起咸福宫还没有皇子。
这边请安还没有结束,佩兰就来了。
“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给娘娘道喜,庶妃生下皇子,母子平安!”
太后听了,立时笑了,道:“好,好,好,果然是喜事!”
旁边听着的宫妃与皇子福晋,也是各有思量。
是小阿哥……
和嫔咬了咬嘴唇。
皇上盼着皇家再添阿哥。
她也看出来,这几年皇上翻牌子的小妃子,多是产育过的。
高庶妃虽是江南汉女,出身比较低,可是生了这一个皇子,以后的宠爱就少不了,说不得又是一个王贵人。
她垂下眼,想起在热河时额涅教导的话,不用急着抱养庶妃的小阿哥,防止为人做嫁衣裳,还会让上头的有子的娘娘不满。
宠爱已经够盛了,不能再求其他,否则引起嫉妒,得不偿失。
如今上头的妃嫔们并无妒忌,除了差着年岁,也因为她本分不多事,谁也不得罪的缘故。
等到她年岁大些,还没有亲生子的话,再做其他打算。
既是来报喜的,太后就让白嬷嬷给了厚厚的赏封,而后笑着看着众皇子福晋道:“今儿你们过来,也是沾了喜气,回头早早地生个小阿哥,到时候跟他们小叔叔一拨读书。”
大福晋笑得腼腆,看了眼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
三人同一年嫁入皇家,都没有动静,只盼着真如太后所说,大家都沾了喜儿。
三福晋两双儿女,本不想再生了,可看了眼四福晋,又想了下待产的舒舒,就还想要再生儿子了。
嫡子不嫌多。
不能比舒舒少。
要是舒舒这回生的是格格,那就更好了。
要是能像安郡王太福晋那样六子七女,那……
那还是算了……
二十来年,什么都没干,就是不停地生孩子、养孩子,想想也闹心……
等到妯娌们从宫里出来,七福晋就上了四福晋的马车。
她打算去探望舒舒,路上正好跟四福晋说话。
十福晋也挤上来,问四福晋道:“四嫂家的二阿哥、三阿哥什么时候种痘?”
四福晋道:“我们爷从钦天监选了日子,明年二月里。”
七福晋看着十福晋道:“你们小阿哥还小,这就着急了?”
十福晋摇头道:“没着急,是想着能不能不种?前阵子长牙,高热了好几天,我怕了……”
在十福晋看来,生孩子难,养孩子更难。
只要想到有不好的可能,她就舍不得孩子去试了。
四福晋道:“这……自从开始有了种痘,皇家子嗣差不多都要经历这一茬,弟妹跟十弟再好好商量商量,反正你们阿哥还小,就算要种痘,也是明后年的事了。”
十福晋迟疑了一下,道:“听我们爷说,丰生他们也要跟着一块种痘,真是叫人悬心。”
四福晋听了,也是心累。
这是自家爷主动请缨,晓得到时候九阿哥夫妇抽不开手,就直接揽过来。
不过四阿哥顾虑的也对,这小儿种痘,越早越好。
年岁大了,发高热更容易有闪失。
只要能说清楚话了,就该挑着天气凉爽的时候种上。
三胞胎因为多胎而出的缘故,需要调理根基,明年四虚龄种痘,已经不算早。
七福晋如今信因果,听不得这不吉利的话,看着十福晋道:“不过是种痘罢了,都要经了这一遭的,丰生他们都会好好,弟妹别担心了。”
要担心,也担心自家的好了,别操心旁人家。
十福晋还不晓得自己失言,点了点头,道:“七嫂说的也是,我们爷还说呢,九哥、九嫂还惦记着等孩子们不怕生人后,带他们出去玩……”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三喜临门(求保底月票)
等到了北官房,四福晋与十福晋就各回各家,七福晋自己去了九贝勒府。
她是常来的,并不在前头等人,下了马车直接就往内院去。
等到舒舒得了消息要出迎时,七福晋已经到了正院门口。
见她精精神神的,舒舒也欢喜。
她们这样的身份,只要想开了,过的比寻常女子要舒坦的多。
妯娌俩手拉手进了屋子,宾主入座。
七福晋的视线落在舒舒的肚子上,道:“这就是尖肚子?倒是长了一回见识!”
舒舒低头看了一眼,早已经诧异过了。
当年怀三胞胎的时候,肚子就是一个大,如今单胎,显怀以后就发现了区别。
以肚脐为中心,这肚子往前挺得厉害,像是突兀地扣了个三角锥子。
因这个缘故,舒舒的腰都比较吃力,如今坐着的时候也顶。
舒舒道:“我额涅也说像尖肚子,谁晓得呢?没生下来,都不好说。”
按照民间的说法,尖肚子生男,圆肚子生女。
七福晋道:“还是保佑生小阿哥吧,生了小格格,以后且有的操心。”
舒舒点点头,也跟着唏嘘,道:“是啊,咱们也是都跟着北巡过的,见了那么些宗女,除了公主有机会回京,其他人很多都一辈子没有回过娘家。”
其中就包括自己那位姑姥姥,就是出嫁之后,一辈子没有回京。
妯娌两人说了几句孩子经就撂下。
七福晋提及高庶妃平安生育二十阿哥之事,道:“等着吧,以后还有的热闹,宫里没有阿哥的娘娘有好几位,僖嫔母资历深、咸福宫妃母身份尊贵、和嫔母有宠,不知道高庶妃会挪到哪个宫……”
舒舒没有做点评。
不过她觉得三个人都不大合适。
没有生育过孩子,也没有照顾过孩子,做了皇子养母,也叫人不放心。
不过惠妃年岁大了,德妃那边已经有了十九阿哥,敏嫔那里也有了皇女,都不会再抚养皇子。
还有良嫔在。
不过康熙对她的冷待很明显,不知道会不会考虑这一位。
七福晋又道:“顺承王府的老王爷又告病了,听说郡王与福晋在张罗给老王爷冲喜。”
这说的是伯夫人的弟弟,已革的那位顺承郡王,如今常住海淀。
舒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这才九月初,怎么就闹病了?”
这位王爷才五十来岁,不过这闹病的历史好几年了,之前只是年底。
早先大家还当回事,大包小包过去探看,次数多了,大家就晓得了,这是变着法子讨东西。
七福晋摇头道:“谁知道呢,拿着病说事儿,也真不怕忌讳。”
舒舒想着海淀的那些无爵格格,觉得头疼,道:“不会是还张罗跟咱们两家结亲吧?”
舒舒家跟七福晋家都是正红旗大姓,顺承王府是正红旗的小旗主,两家都跟顺承王府是姻亲。
亲上加亲本是寻常事儿,可是两家如今都不乐意。
七福晋点点头,道:“要不我能提这个么?我两个兄弟都成亲了,好像提的是我三叔家那边的,估计应该会成了。”
旁支不承爵的子弟,又是王府那边主动提了,再推诿就显得不恭敬了。
舒舒蹙眉。
自己这边,还有好几个弟弟的亲事没有着落。
舒舒就道:“如今可不兴娃娃亲,我们家小五、小六年岁还小。”
不是她们势利,而是顺承王府这二十来年薨了好几个娃娃王爷,上头还有有个糊涂老王爷在,谁都不爱沾手。
连带着王府的那些格格,也跟寻常的王府庶女不一样,这些格格的生母五花八门,也没有寻常王府贵女的那种教养,没有资格请封爵,也没有体面的嫁妆。
七福晋压低了音量道:“跟王府这边结亲,还不如跟康亲王府旁支的那几家国公府结亲,只是那边日子虽殷实,可好几个国公都停了爵,还不知日后如何。”
舒舒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年老王爷的算计一出连着一出的,也没有几个成的。”
妯娌两个家长里短了小半天,用了午膳,七福晋才提了大包、小包离开……
*
户部值房。
九阿哥与四阿哥也用完了午膳,也提及舒舒家。
原来圣驾回銮后,召见了兵部尚书,提及八旗都统升转之事。
九阿哥岳父齐锡,也在这次备着升转的八旗都统名单之上。
九阿哥纳闷道:“如今都是满洲都统了,还怎么转?再转就出正红旗了……”
这八旗都统本就跟寻常武官不一样,并不需要到期升转,同一位置上待上十年二十年,都是常有的。
四阿哥道:“如今八旗都统的选调,本就不限于本旗,本翼即可。”
九阿哥听了,琢磨了一下,道:“那我晓得了,我岳父应该是转正黄旗满洲都统。”
四阿哥诧异,没想到他这会子还聪明起来。
九阿哥得意道:“我岳父当差恭敬勤勉,还有推广新弓的功劳在前头,只有升的,没有降的道理,那只能是正黄旗满洲都统了。”
八旗分左右两翼,各有四色旗。
左翼四旗为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右翼四旗为正黄旗、正红旗、镶红旗、镶蓝旗。
早年八旗旗缺,都限定旗色。
相应的缺额,只限于本旗官员候补。
前几年的时候,都统、副都统开始不限于本旗色候补,本翼官员都可以备选。
虽说都是正一品都统,可是满洲都统比蒙古都统、汉军都统排名靠前。
同为满洲都统,则是按照旗色顺序排班。
正黄旗在正红旗之前。
四阿哥点点头道:“听说兵部拟的就是正黄旗满洲都统。”
九阿哥道:“就是听着好听罢了,品级一样的,肯定不如在正红旗顺手。”
四阿哥道:“是好事,既是上三旗都统,往后在宫里当值的时候多,跟御前更亲近。”
九阿哥听了欢喜,道:“也是,上三旗满洲都统,非汗阿玛信重不能任啊!”
四阿哥没有再说旁的,却晓得这对董鄂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正红旗的都统,素来在董鄂家子弟里轮转。
最多的时候,他们占着一个满洲都统、一个蒙古都统与一个满洲副都统。
如今齐锡这一代人眼见着凋零殆尽,小一辈有资格候补都统、副都统的增寿又闲置,补不上缺。
齐锡调离正红旗,董鄂家子弟想要再回到正红旗都统位置上,就不知要多少年后。
这次所谓的八旗都统升转,更像是皇父在削弱拆分下五旗的势力。
九阿哥道:“我岳父家也是三喜临门了,到时候我给四哥派帖子,四哥一起过去吃喜酒。”
这说的是九月下旬福松娶妻之事。
四阿哥道:“你这姐夫当得倒是热络。”
九阿哥道:“将心比心罢了,我福晋这嫂子也当得好啊,我当然得给她长脸。”
四阿哥不置可否。
他岳家那边的舅子年岁差得多,都不大亲近。
八旗勋贵人家,像齐锡家那样,六个儿子同母的,确实少有。
这样的家风,倒是可以留心。
四阿哥心下一动。
随即想到了彭春那边,彭春父祖口碑也好,可他自己妻妾成群,外室都好几个;儿子们有样学样,也不例外。
所以还真是不好说,还是要看孩子人品如何。
等到下午从衙门出来,九阿哥就从十阿哥嘴里,晓得了高庶妃生下二十阿哥之事。
这皇子落地,就要报到宗人府。
九阿哥忍不住跟十阿哥道:“你得抓紧了,就算不能跟汗阿玛比肩,这儿子的数量也不能少这么多吧?”
这序齿都排到二十了,加上不序齿的十来个,就是三十个!
十阿哥不由失笑,道:“九哥只说我,怎么不自己抓紧?”
九阿哥道:“我这三个儿子就足足的,到时候想要不委屈孩子们,得存多少银钱?操多少心力。”
真要生下三十个儿子,那他就要吓死了。
简直是成了扛活的长工,一辈子辛苦,也未必能攒下儿子的分家银子。
十阿哥如今有了嫡长子,对子嗣之事也不焦躁,只道:“妃母又攒下一个功劳……”
九阿哥撇嘴道:“那有什么用?妃位上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赏些东西罢了。”
十阿哥也觉得可惜。
宜妃也好,惠妃也好,都是有资格升贵妃的。
只是那样的话,后宫格局就变了,连带着两人所出皇子的身份都要抬等,会影响到太子地位。
九阿哥提及了自己的新差事,户部官卖产业竞价之事。
“哎,我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主持这个,就要避嫌,到时候反而不好出手竞买,你预备些银钱,到时候买几处,这产业什么时候也不嫌多。”九阿哥道。
十阿哥点头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可以多买几个,以后找机会贴补给侄儿与侄女们,不能让九哥吃亏。
等见了舒舒,九阿哥就提及齐锡要转正黄旗满洲都统之事。
“今年是好年头,这喜事一桩连着一桩……”
舒舒见他欢喜,跟着附和,道:“确实是好消息,那空出来的正红旗满洲都统呢?增寿堂兄那边有希望没有?”
她虽跟公府那边的堂兄弟们都不亲,可是也晓得独木难支的道理。
九阿哥摇头道:“没戏,岳父补了正黄旗的缺,空出来的这个指定是正黄旗那边候补,再说了增寿爵位候补八旗都统够了,资历却不够,就算要补,也是从汉军都统补起来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喜伤心(求保底月票)
舒舒觉得,增寿这回应该能补都统了。
公是民爵之首,眼下活着的公不超过十人,平均下来,一旗才一个,有的旗还没有。
按照规矩,公侯伯与次一等的精奇尼哈番以上爵位都可以补正一品都统。
增寿即便是降袭,也是三等公,是正红旗勋贵第一人。
候补了三年,时间也不短。
如今齐锡挪出正红旗,也是对董鄂家势力的削减,为了安抚,增寿那边的缺也该下来。
都统,议政大臣,都是少不了。
*
乾清宫,东暖阁。
处理完一天政务,康熙脸上露出惬意。
老来得子,人生大喜。
虽说高氏身份不足,只是江南士林之女,不过依旧是瑕不掩瑜。
这个小阿哥,指定是不能留在翊坤宫的。
康熙也在思量皇子养母之事。
佟妃不合适,佟家人心大,连四阿哥都瞧不上,更别说汉女所出的小阿哥。
咸福宫妃也不合适。
没有产育过,人又闷,不是能教养好皇子的性子。
和嫔……
有宠,已经是妃位供给,再加上皇子,容易惹嫉妒。
从资历论起来,本当是僖嫔抚养皇子,只是僖嫔性子歪了。
康熙想了一圈,都觉得不合适。
这时,就见梁九功蹑手蹑脚地进来,脸上欲言又止模样。
康熙看着梁九功,不说话。
梁九功腿一软,双膝跪了,小声禀道:“皇上,启祥宫首领太监来禀……启祥宫娘娘中风阳闭,传了太医,太医没有开方子,让预备起来……”
“什么?”
康熙惊讶不已,道:“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何事中风?”
梁九功道:“听说是午睡后起来,预备前往翊坤宫探望高庶妃,没等出正殿,人就倒下了,首领太监传了太医,结果……”
僖嫔赫舍里氏,启祥宫主位,康熙十年入宫,十六年册封为嫔。
满宫的嫔妃,只有惠妃跟荣嫔比她入宫的年份早,算是宫里资历深的老牌子嫔妃。
康熙半响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跟梁九功道:“朕怎么记得,僖嫔比朕还小几岁?”
宫里妃嫔的千秋,乾清宫这里照例都有赏赐。
梁九功在心里想了一下,道:“奴才记得启祥宫娘娘三十六年四十整寿,今年四十有五了。”
康熙缄默。
四十五,暗九,犯太岁。
僖嫔这样的年岁,平日里又没有老病,自然也不会想着预备后事。
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嫔,可是入宫三十多年,康熙叹了口气,吩咐梁九功道:“去看看如何了,再传话给内务府那边,叫预备起来。”
梁九功应着,往启祥宫去了。
康熙脸上多了几分冷肃。
即便贵为帝王,可面对生老病死,也叫人无措。
他虽没有看病例,可日子这样巧,大概也能猜到僖嫔中风的起因。
小皇子。
僖嫔自从年岁大了,就念念不忘抱养皇子,之前还跟自己提过十六阿哥,被自己拒绝。
如今高庶妃这个儿子,生母没封,宠爱也一般,僖嫔再生抱养的念头,也不稀奇。
就是没想到,喜伤心,忧伤肺,情绪激荡之下,人就熬不住。
康熙觉得晕眩,抚着额头的手,也是忍不住颤抖。
他心中,生出恐惧……
如今看似天下太平,也只是看似罢了。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回来复命,手中还拿了僖嫔的脉案。
康熙接过来看了。
太医已经开了独参汤,可是灌不进去。
怪不得叫准备起来。
这无法吞咽,方子都不用下,好转的可能微乎其微。
“皇上,启祥宫娘娘昏迷着,瞧着确实不大好,内务府那边,就是叫人预备,可是衣裳棺椁也来不及……”
宫里主子装殓的大衣裳,都是冬朝服,是江南三大织造府那边按照品级定制。
广储库虽存着料子,可是这种精细活儿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完工的。
更不要说棺椁。
康熙沉吟了一下,道:“内造办那边存着的寿材有几副?”
宫里有太妃,还有年长的妃嫔,内造办木作那边也预备了寿材。
也是京城习俗,年过五十,寿材就要预备起来。
梁九功,道:“总共有四副,是两位太妃跟延禧宫娘娘、钟粹宫娘娘的……”
太后的寿材,在宁寿宫,并不在内造办。
那个也不是妃嫔能用的。
康熙想了想,道:“传辇。”
梁九功应着,下去吩咐。
他以为康熙是往启祥宫,去看僖嫔娘娘最后一面。
毕竟,以僖嫔如今境况,米水不进,熬不了几日。
没想到,康熙上了辇,吩咐道:“去延禧宫!”
延禧宫距离乾清宫并不算很远,少一时,就到了地方。
“啪!啪!”
静鞭声响起,延禧宫这边,早有人去正殿禀告。
等到御辇进了延禧门,惠妃已经急匆匆出迎。
“皇上……”
惠妃屈膝行礼,看着康熙神情,心里“砰砰”直跳。
这可不像是添子之喜,难道是小阿哥有什么不好?
小儿难养。
尤其是月子娃。
早年殇了的皇子皇女,大多是都是折在月子里。
康熙亲自扶了她起来,看到她头上光着,没有带钿头,鬓角已经花白。
惠妃跟荣嫔一样,都是康熙二年入宫,是太皇太后亲自择选的包衣秀女。
这一晃,都过去四十年。
等到两人进了正殿次间,惠妃也没有急着开口,亲自奉了茶,才在炕几另一侧坐了。
康熙看着她道:“僖嫔中风,太医没有下方子,叫预备起来。”
惠妃瞪大眼睛。
早上在宁寿宫请安时还好好的!
好一会儿,惠妃才轻声道:“这,冲一冲也好……”
提前预备棺椁跟衣裳,按照时下说法,也有“冲喜”之意。
康熙看着惠妃,道:“她虽性子不好,到底是宫中老人,还是皇祖母亲自择选入宫的。”
惠妃颔首。
康熙十六年之前的宫妃,多是太皇太后择选的。
等到康熙十六年之后,皇上大了,宫里皇子皇女也不少了,太皇太后才不再往乾清宫送人。
康熙看着惠妃,道:“朕已经叫梁九功去内务府传话,只是仓促之下,也预备不齐全。”
惠妃立时明白过来,道:“那就将臣妾的挪去用就是了。”
她今年五十,不过生辰月份大,千秋在上半年。
内务府那边的棺椁跟衣裳,都是在千秋节前就预备好的。
见她爽快,康熙倒是有些不忍心,道:“要不,叫人去外头王府打听打听……”
惠妃摇头道:“不用,臣妾不忌讳这些。”
谁都逃不过这一遭,就是早晚罢了。
就跟僖嫔似的,年岁不大,也没有宿疾,可这说要不行,就不行了。
康熙叹了口气,看着惠妃,道:“收拾收拾,跟朕去启祥宫看一眼吧!”
惠妃起身应了,去稍间换了衣裳,带了钿头,跟着康熙出来。
帝妃又往西六宫去。
西六宫这里,康熙已经打发人过来,传了宜妃往启祥宫。
启祥宫里,人心惶惶。
自从良嫔跟和嫔先后迁宫,这边就成了冷宫似的,很是冷清。
饶是如此,僖嫔身份在这里,也有太监宫人十多人服侍,还有随宫居住的常在跟庶妃若干人。
如今圣驾来了,这些人都惴惴不安,跟着早一步过来的宜妃,一起跪迎圣驾。
康熙下了辇,等着惠妃也下来,才叫众人起了,又示意宜妃跟上。
帝妃三人进了启祥宫。
明明是同样的格局,可是启祥宫跟延禧宫与翊坤宫相比,暮气沉沉,屋子里也晦暗。
僖嫔躺在东稍间正寝,脸色泛着灰白。
康熙站在床边,看着僖嫔,都觉得生疏。
僖嫔已经这样老了吗?
明明比宜妃只大几岁,瞧着却像是差了一辈人。
宜妃跟惠妃站在康熙身后,看着僖嫔情形,对视一眼,晓得这是回天乏术。
这中风有救过来的,或是用针灸,或者用药物。
像僖嫔这样,什么都不用的,那就是太医瞧过了,用了也无效。
惠妃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二十阿哥。
这小阿哥落地,就死了嫔母,少不得外头又有说辞。
如此,倒是盼着僖嫔这里多熬几日。
宜妃也想到此处,眼见着康熙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就问僖嫔心腹宫人,道:“备着的人参还有么?没有的话,叫人再去御药房领几支人参,每日里煎一碗独参汤,灌不下去也得灌,也不能这样干熬着。”
她早先管着西六宫,如今过问僖嫔的事也不算唐突。
那宫人哽咽道:“今儿从御药房领的用了,我们主子存的年份久了,怕不好用。”
宜妃听了,望向康熙。
康熙转过身来,吩咐梁九功,道:“叫人去御药房支十支人参过来备用。”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话。
帝妃到了次间,坐下说话。
康熙看着宜妃,道:“这边也没有当用的人,你叫人照应这些。”
宜妃点头应了……
外头还不知宫里变故,九贝勒府这里,次日还收了帖子,增寿补了正蓝旗汉军都统,要在家里办小宴。
舒舒眼下境况,连九格格的宴都推了,自然不会往公府去,就准备叫九阿哥到时候走一趟。
谁叫那边是双重姻亲,不但是舒舒的堂亲,还是三阿哥的舅子……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出山(求保底月票)
公府请客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三。
不过九月十二下午,公府那边就有管事过来,提及请客的日子改了,改成了九月二十。
原来僖嫔九月十二早上薨了。
皇上缀朝两日。
虽不是国丧,可是连皇上都缀朝,下头的臣子当然也不好宴饮。
因为僖嫔姓赫舍里氏,外头少不得就有人将她说成是元后族人,其实并不是。
这位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娘家兄长曾任包衣护军参领,不过已经病故,侄儿如今是微末武官,家里没兴起就败落了。
舒舒跟这位嫔没有打过交道,印象中就是个苦相、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主位。
无子无宠。
说这位嫔主运气不好吧,良嫔、和嫔都是她宫里出来的;说她运气好吧,跟那两位没有什么香火情,启祥宫跟咸福宫一样,毫无存在感。
等到九阿哥回来,也跟舒舒提及这位。
“初五发病,初六挪到景山后殿,动静消无声息的,就没传开,今儿凌晨薨了……”
九阿哥对僖嫔印象并不好,十七格格之母原本就是启祥宫的,结果僖嫔挪用十七格格的例冰,还是九阿哥捅开此事。
“爷听了心里不自在,享年四十五,就比咱们娘娘大四岁……”
九阿哥唏嘘道:“咱们以后还是多孝顺孝顺娘娘吧,这生老病死,还真是不保准的事儿……”
舒舒道:“好好的,爷别说这个,不吉利。”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咱们娘娘性子豁达,是长寿之相……”
舒舒也觉得如此。
就是历史上,有九阿哥这个糟心的儿子拖累,宜妃也是熬到了雍正晚年,高寿而终。
舒舒道:“什么时候小出殡?”
九阿哥道:“如今在景山后殿暂奉,十八就要发送……”
宫妃薨,要随葬帝陵中的妃陵园。
帝陵二十年就已经修好,如今妃园已经葬了三位妃嫔,即康熙九年薨了的慧妃,三十三年薨了的温僖贵妃,三十五年薨了的平妃。
僖嫔的棺椁会送到妃陵园,择日子再安葬。
“如今是十二阿哥牵头负责料理僖嫔母后事,也算是给了体面了……”九阿哥道。
舒舒:“……”
这位阿哥这么早就开始操办丧仪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穿了素服,精神有些萎靡。
即便早有准备,晓得僖嫔要走了,可到了跟前,还是叫人闪了一下。
连带着,他对良嫔的厌恶都减了几分。
良嫔也是宫里老人,康熙十四年,跟德妃、万琉哈贵人、戴佳贵人一波小选入宫。
自己是不是待良嫔太刻薄?
女子心窄,能看到的就是眼前那一块儿,有些小算计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因良嫔的缘故,康熙就将八阿哥前几日递上来请安折子翻出来看了,传了八阿哥入宫。
八阿哥上回见圣颜,还是半月前去顺义迎驾的时候。
如今这才半月,可是瞧着皇父面带疲色,就露出担心来,道:“汗阿玛还请节哀顺变。”
康熙叫他起了,打量他两眼,不是前两年那弱不胜衣的模样,道:“每日可还拉弓?”
八阿哥忙道:“不敢懈怠,每日下午,射两百支箭,就怕手生。”
不管是日后行围,还是其他,这骑射拿得出手与拿不出手,在御前是两样待遇。
八阿哥看得分明,皇父还是喜欢文武双全的儿子。
十三阿哥之所以受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早先在御前的体面,也是因此而来。
居家这小一年,八阿哥虽如困兽,可是也不忘练箭,晓得自己的长处不能丢。
出身上弥补不了,那就要自己本领强。
康熙微微颔首,有些满意,道:“那书法功课呢?”
八阿哥的功课并不是十全十美,字写的不大好看。
八阿哥讪讪,道:“每天也写二十张大字。”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大满意。
他想到了直隶巡抚李光地举荐的“草泽遗才”何焯,工楷书,可以给八阿哥为伴读。
以八阿哥这次的功劳,指个伴读,也是应得的。
不过八阿哥又主动求内务府的差事……
康熙心中生出的那些许慈爱,又湮灭了大半。
他看着八阿哥,道:“朕要在内务府设管院大臣,你既想过去,就接了奉宸苑那一摊吧!”
八阿哥忍了激动,忙道:“儿子一定好好当差……”
康熙见他眼睛发亮,难掩野心,觉得没有意思,摆摆手道:“跪安吧!”
八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出去。
等出了乾清宫,他就直奔内务府衙门。
十二阿哥这里,正跟几位郎中、主事说话。
僖嫔治丧,明日小殓,十八小出殡,总共要治丧七日。
宗室诰命与三品以上外命妇,都要在皇城举哀。
到时候马车引导,更衣处,都要齐备,省得慌乱。
见八阿哥到了,十二阿哥有些意外,还是起身恭敬道:“八哥……”
几位郎中、主事也都恭敬请安。
八阿哥道:“十二弟忙着?那你们先说话,我不着急。”
十二阿哥道:“我这边差不多了。”
几位郎中、主事知趣,都告罪下去。
八阿哥看了眼值房空了正位,又看了眼十二阿哥。
九阿哥卸了内务府的差事已经半年,内务府中十二阿哥没有挂总管,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连个正位都没有。
十二阿哥行事太谨慎。
不过八阿哥也理解十二阿哥。
生母位置低微,又是御前不露脸的小阿哥,行事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十二弟,汗阿玛让我管奉宸苑,我想要问问,这奉宸苑都管什么?下头多少属官?原来是谁领着?”
八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听到八阿哥分管这一摊,也有些意外。
内务府缺人的地方不少。
这奉宸苑还真不缺人,好几重管事。
他面上没有露出来,老实回答:“管景山、西苑、南苑、畅春园、钓鱼台与河道所设几处行宫,之前是奉宸苑卿管着,一位是侍卫中简派,一位是内务府官,下头品官四十人,笔帖式十五人,值房设在景山……”
八阿哥听着,脸上笑容变淡了。
奉宸苑是内务府下属的七司三院衙门之一,听起来不错,可是谁都晓得南苑、畅春园等要地都有皇上钦点的总管大臣。
连奉宸苑卿也有侍卫简派,整个衙门没有什么动静是能瞒过御前的。
他求了个差事,难道就要盯着各苑维护修缮事宜?
修缮事宜另由营造司那边分管,还轮不到他行事。
八阿哥心中失望,吐了一口气,道:“那我去景山看看,往后有不明白的,还少不得要问问十二弟。”
十二阿哥欠身道:“八哥客气。”
八阿哥出了内务府衙门,往景山去了。
十二阿哥坐下来,看着九阿哥的座位,又是想念九哥的一天。
同样是哥哥,十二阿哥对九阿哥只有信赖跟亲近,对八阿哥,却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舒舒有身孕,寻常请安可以免了,外头的小宴也能婉拒,可是这吊唁之事,却是不得不到的。
僖嫔治丧,虽不是国丧,可是对于皇子与皇子福晋来说,却是家丧。
庶母也是母,况且是位份高的庶母。
要是对庶母不恭敬,那也是失了孝道。
她也就换了素服,换了银首饰,随着大流,到景山后殿举哀。
伯夫人是有爵宗女,也少不得要露面。
娘俩就一起出门,不过到了景山,就分了两处。
伯夫人那边,就跟宗女们汇合去了。
虽说抚蒙的宗女多,可是留在京城的宗女也不少,除了嫁到八旗勋贵人家的,还有些是抚蒙宗女随着丈夫客居京城的。
伯夫人这里,主要是跟外甥女淑慎郡主说话。
眼见着淑慎郡主脸色发白,看着有些憔悴,伯夫人关切道:“这……身子还没养好么?”
淑慎郡主中秋前小产,坐了小月子。
淑慎郡主道:“还是有些乏,太医说还要再养阵子。”
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有永寿在,子嗣也没有着急的,养好身体为要。”
淑慎郡主点点头。
她这是心情郁结,她这里没有保住胎,可通房那边却诊出来喜脉……
舒舒这里,则是见妯娌们去了。
除了“卧病”的八福晋之外,其他皇子福晋聚了个齐全。
三福晋拉着舒舒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心里直犯酸:“这,看着怀相倒像是阿哥!”
大家听了,也都望过来。
舒舒被盯得不自在,道:“阿哥与格格都好,若是格格就跟三嫂一样,儿女双双全,两个好字!”
虽然不少人这样说,可是果熟蒂落之前,都是保不准的。
三福晋听了,心里熨帖。
是啊,自己儿女双双全,这福气在妯娌里数一数二的。
舒舒出身不如自己高,九阿哥也不如三阿哥,要是沾上自己的福气,也跟着儿女双双全,就好了。
等到舒舒回了座位,正好坐在五福晋下首。
五福晋看着灵棚烟雾缭绕的,带了关切,侧过身子,小声对舒舒道:“要不要去外头透透气?”
这是晓得她有咳疾,怕勾起她的病。
舒舒摇摇头,道:“外头人杂,也没个歇脚的地方,再忍忍一会儿就该散了。”
估摸着过了两刻钟,外命妇都举哀完毕,大家就依次离开……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不随我(打滚求月票)
等到九月十八,又是僖嫔送小殡。
舒舒随着大流,看着灵车出了景山。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空了主位的启祥宫。
康熙对后宫的封位,很是吝啬。
等到下一波封妃,就是康熙末年。
不知道哪一位会成为启祥宫主位。
等到那个时候,因子封嫔妃的就有好几位,七阿哥之母与十二阿哥之母。
结果没两日,就听九阿哥提及,内务府那边得了口谕,要修缮启祥宫。
“咦?今年就动工么?都这个时候了……”
舒舒有些意外。
九阿哥道:“要十月中旬才上冻呢,还有一个月的工夫。”
舒舒觉得,那也太仓促了些。
“是……要封后宫了?要不这样着急做什么?”舒舒问道。
太后免了请安之后,舒舒的消息也相对滞后。
九阿哥想了想,道:“没听说要封后宫,不过王贵人生子有功,即便不封高位,可启祥宫后殿还是住得的。”
如今王贵人住在永和宫后殿。
虽说都是后殿,可是有主位的宫殿,与没有主位的宫室到底不一样。
启祥宫没有主位,王贵人挪宫过去,即便是住在后殿,也是预定了一个主位。
舒舒听了,忍不住在九阿哥腰上抓了一把。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有些委屈,道:“爷又跟汗阿玛不一样。”
九阿哥也觉得这旨意太冷情了。
僖嫔虽出了小殡,可还没有出七,还在热孝中。
舒舒没有说什么,只道:“到底是内廷之事,爷当我的面提一句便罢了,在外头还是少提。”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不是爷为汗阿玛辩白,爷寻思,汗阿玛就算有怜惜王贵人之意,更多的是心疼小儿子,德妃母可不是性子宽和的人,小十九从兆祥所出来,要在内廷养好几年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是不是男人都怜惜自己的骨血,不管是谁生的都是如此?”
九阿哥:“……”
“那当然不是,要不然怎么会有‘爱屋及乌’的说辞?汗阿玛疼太子一个人,超过疼爱其他的十几个儿子,因为什么缘故,不还是跟元后夫妻情深么?”等醒过神来,九阿哥忙摇头道。
舒舒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话也就听听罢了。
为什么古往今来历史上留了一笔的妒妇都容不下“异腹之子”?
就是因为血脉牵系,割不断,理不清。
夫妻之情能淡,父子之情却不能断。
对女人男人能喜新厌旧,对儿女只有疼的。
这启祥宫的修缮,自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后宫如今格局分明,并没有新崛起的宠妃。
没有主位名分,可是供给按照嫔位供应的,只有一个王贵人。
所以这启祥宫修缮,这未来的新主人人选,并不难猜。
即便还有一个生子有功的高庶妃,可是小阿哥才落地,能不能立下都是两说,自然比不得王贵人这个有宠的三子之母。
四福晋心细,想到了早年德妃耽搁十五阿哥上学之事,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夫妻独处,四福晋就寻思再三,轻声问四阿哥道:“这回北巡,是不是贵人侍奉太后有功?”
四阿哥摇头道:“没有听说。”
王贵人身份,没有资格在太后身边服侍。
四福晋听了,叹了口气,道:“娘娘面上怕是不好看。”
王贵人无功挪宫,那被人说嘴的就是德妃。
少不得有人猜测德妃刻薄,才会有王贵人挪宫之事。
四阿哥想着北巡路上情形,晓得皇父是因什么不满了。
皇父没有直接训斥,一是不想让太后操心,二就是保全他们兄妹的体面。
即便是亲儿子,四阿哥也不能说德妃行事周全。
当着妻子,他也忍不住抱怨道:“同样是妃,娘娘怎么就不能看开些,每日里自己不痛快,也叫人不痛快,若是能有惠妃母的宽厚与宜妃母的豁达就好了。”
连带着,他们当儿女的也不好亲近德妃。
四阿哥这会儿倒是体谅起其中不容易,自己这个亲儿子,一年只见娘娘三回,都堵心三回,自己的福晋每旬请安两次,都是苦熬。
四福晋没有接话。
她康熙三十年就入宫,跟德妃这个婆母也相处十多年,是一点点看着德妃变化的。
就是脾气渐长罢了。
原因是什么?
因为有底气,产育六次,养成三个皇子与皇女,四阿哥序齿靠前,封爵又早,九格格留京,这都是倚仗。
早年四阿哥没有封爵之前,九格格的婚事也没有着落时,德妃可不是如今这样的性情。
不过想着婆母之前十年生育三子三女,可是生了十四阿哥之后,就退出了宠妃之列,四福晋觉得这破罐子破摔,温柔不再,也有失了圣宠的缘故。
要是宫里的老人都退了一步还罢了,花无百日红。
偏偏还有个宜妃,与德妃同庚,入宫的年份也是相差没两年,结果依旧是稳坐后宫第一宠妃之位。
这要是心眼小的,还真是容易想不开。
这脾气不能朝皇上发,就只能冲着儿女使了……
*
等到董鄂家公府请客,九阿哥就没有出席。
僖嫔已经出殡,可是还在热孝中,皇子们也要守孝一个月。
等到公府那边请完客,就是都统府这里的婚宴。
福松的好日子到了。
舒舒跟九阿哥不好回去,就让桂丹带了礼物过去都统府,又叫桂元去后配院张廷瓒家。
九阿哥还是如常当差,舒舒则是到了宁安堂,去陪伯夫人。
“从福松开始,这儿媳妇就陆续进门,往后我再回都统府,真就成了客……”
虽说是喜事,可是舒舒还是感觉莫名,枕着伯夫人的大腿,忍不住念叨起来。
伯夫人摸索着她的后背。
“放心,还是你阿玛额涅的心肝儿,怎么就是客了?别说你额涅只是一个儿媳妇进门,就是小七媳妇也进门,你也是咱们家金尊玉贵的姑奶奶……”
舒舒摇头道:“到底不一样了,这姐弟之间,有了小家,就从家人成了亲戚,等有了儿女,兄妹更是要退后一步,还是见外些更好。”
伯夫人不说什么了。
其实什么时候成了娘家的客人,也要分人家。
有的人家,女儿出嫁就成了客。
有的人家,要等到送走父母,出嫁女才会成了客……
像她这样,年幼丧父丧母的,娘家本也不是家,倒像是寄居之所。
伯夫人看着舒舒,脸上带了慈爱。
伯爷再不厚道,伯夫人心中的怨愤也散了。
嫁到董鄂家,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幸。
她虽没有生育,可养了这一个,比亲生的也不差什么……
“玛嬷、玛嬷……额涅、额涅……”
随着清脆的童音,尼固珠从外头跑了进来,举着小手献宝。
“长长的……”
说着,她就往舒舒跟前递。
舒舒一时没有看清楚,欠身去看,等到看清楚,吓得浑身哆嗦,立时闭上眼睛。
是一条红彤彤的蚯蚓,足有一指来长,细软的身子在尼固珠的小手上扭动。
伯夫人忙揽住舒舒,跟尼固珠道:“怪脏了,怎么抓这个?”
说着,她望向跟着尼固珠进来的嬷嬷,眼中带了谴责。
那嬷嬷带了小心道:“奴才拦了,没拦住。”
尼固珠看出来舒舒害怕了,扬着小脑袋,有些不解,跟伯夫人道:“玛嬷,色儿好看!”
伯夫人:“……”
尼固珠又望向舒舒,道:“额涅、额涅,不怕不怕,不咬人,可好玩了,软乎乎的!”
舒舒抚摸着胸口,惊魂初定,看着尼固珠,简直无语,道:“那狗粑粑还是带色的,你也上手?”
尼固珠眨眨眼,摇头道:“狗粑粑是黄色的,不红!”
伯夫人道:“哪里挖的,快送回去,它额涅该着急了!”
尼固珠这回倒是听话,“蹬蹬蹬”地往外跑。
舒舒坐起来,看着伯夫人道:“这指定没随我,我可不记得小时候爱抓虫子玩儿。”
伯夫人轻哼了一声,道:“也没少淘气,四岁那年将你大伯的蛐蛐腿都拽断了,就嫌它动静小……”
舒舒听着呲牙,道:“阿牟是不是记错了?真是我么,是不是福松跟珠亮干的?”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凶残的时候。
伯夫人道:“福松在旁拍手,珠亮吓得哇哇哭,你还在旁边笑话珠亮胆子小。”
这样一描述,舒舒有些印象。
好像是一年中秋节团圆饭的时候,那小葫芦的蛐蛐罐子是大伯的心爱物,锡柱也惦记要来着,不过大伯还是给了舒舒。
结果让舒舒糟蹋了。
舒舒道:“小儿眼中,真是没有善恶,倒是大些,晓得生死了,下不去手了。”
伯夫人道:“就是懂得少,才傻大胆,等到大了,晓得的多,胆子也就小了。”
说话的工夫,尼固珠又跑进来,指了外头道:“送回花坛里了,它能找到家么?”
伯夫人见她小手上都是泥巴,要了干净帕子,给她擦了,道:“不去打岔,它就能找到家,可不能再抓了,要是搁在外头,被鸟吃了,它额涅多伤心。”
“嗯,嗯……”
尼固珠老实点头,又成了可爱的乖宝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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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各种滋味儿(打滚求月票)
都统府内,喜棚早就支起来。
桂珍格格作为跟都统府亲近的小辈,也早早地过来了。
她跟锡柱是和离,跟守寡改嫁还不同。
就算是改嫁,在八旗之中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这些年八旗开始有守节的,但要是年轻守寡的,也没有几个图虚名的。
有儿子的还罢,会守着;没有儿子的,不少还会再走一步。
她大大方方的,本身是宗女,婆家也是顶级勋贵,就没有不开眼的上前扫兴。
眼见着觉罗氏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桂珍格格道:“这嫁娶到底不一样,当年表妹大婚时,姑母可没这样欢喜。”
觉罗氏今日欢喜,说话也比平日和缓,道:“就是不一样,一个是送出人,一个是迎进来人,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晓得了。”
桂珍格格道:“若是我能有姑母这样的福气,能乐上个五六七八回就更好了。”
觉罗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惜福,福也自然惜你。”
又有客至,觉罗氏去迎客去了。
桂珍格格就跟淑慎郡主坐在一起说话。
淑慎郡主只比桂珍格格大两岁,小时候也是常见的。
只是从宗亲这里论起来,就差了辈分。
淑慎郡主是礼烈亲王曾孙女,桂珍格格是礼烈亲王玄孙女,两人是没有出五服的从堂姑侄。
眼见着郡主气色不大好,桂珍格格也晓得她之前小月子之事,道:“阿胶滋阴润燥,燕窝补气益中,不拘什么做法,姑母将这两样一起吃,一个月下来,保准补得小脸红扑扑的。”
淑慎郡主听了,笑道:“可见你跟舒舒亲近了,我记得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口闭口滋补,四时按照节令养生。”
桂珍格格道:“这也是近朱者赤,反正按照舒舒这边的方子,这几年秋冬,我燕窝吃着,梨汤也没断,连咳嗽都没咳嗽过。”
少一时,康亲王福晋到了。
姑侄两个就一起迎了出去。
女客这里,除了董鄂族人,就是姻亲。
他这些姻亲基本上都是宗亲,这凑到一起,大家都是亲戚套着亲戚,看着倒是其乐融融,花团锦簇。
旁人都晓得,福松虽不是齐锡夫妇亲子,却是觉罗氏的亲侄儿,还是落地就抱过来养大的,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福松的贝勒府司仪长的缺是沾了九福晋的光,可是这得了恩典,重新回宗籍,恢复黄带子,却也有福松自己上进的缘故。
这在御前挂了名,日后的前程错不了。
十九岁就是正四品,等到十年八年后,位列高品顺理成章。
旁人想要熬到八旗都统不容易,可这几年宗室提拔出来的都统、副都统,却有不少了。
况且他的妻子不是旁人,还是大学士之女,说起来也体面。
这今日宾客,就都很是知趣,嘴里只有恭喜的。
只有公府那边的兄弟,见了不免眼热。
他们出孝就分家。
除了继承爵位的增寿之外,其他人从公府少爷,沦为公府旁支,境遇大不相同。
眼见着福松一个养子的婚礼,成了嫡长子的规模,如何能不叫人犯酸?
尤其是在彭春薨了后娶妻的几位,想想寒酸冷清的婚礼,更是嫉妒不已。
要知道,早先都统府这里只是旁支的旁支,跟公府那边比起来天差地别。
家族聚会,珠亮兄弟,不过是他们的跟班。
这出了一个皇子福晋,就不同了。
又成了伯府,竟成了董鄂家支柱。
也就是福松是黄带子,他们还晓得尊卑,否则早就有不好听的话出来。
增寿夫妇倒是没有这样计较,反而觉得是好事。
正红旗的董鄂氏,除了包衣那边的,剩下都是堂亲。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珠亮他们兄弟如今还看不出来成色,有福松这样一个在御前露了脸的兄长拉扯扶持,利大于弊。
否则等到齐锡退了,只剩下他们这一辈时,董鄂家就要下行了。
“哈哈哈,等到儿媳妇进门,我就盼着抱孙子了……”
齐锡在前头待客,也是眉开眼笑模样。
苏努贝子指了他道:“儿子七个不算多,等到孙子辈你再看,到时候满堂儿孙,且做老黄牛去吧!”
如今他就是这样尴尬境遇,前头年长的儿子,在宗室改制前封爵的,得了爵位,还能立起来;后头年岁小的,只能考封,要么还没有爵位,要么这爵位跟前头的哥哥们天差地别。
同样是嫡子,本该是一样的爵位,有了分别,养家糊口都难,一个个的都不乐意分家,就等着他这个阿玛贴补。
一家下来,这阖家嚼用,就压得苏努喘不过气。
幸好有父祖传下来的老底,勉强应付,否则早入不敷出。
齐锡笑着道:“真要他们这一辈兄弟,一家给我生上六七个孙子,那我睡觉都能笑醒,我们大五房人丁单薄,几代都不繁,我虽于国无功,可是在血脉传承上,也是对得起祖宗。”
跟其他房头的人丁繁茂不同,他这支嗣祖父无子,才过继了他阿玛为嗣子。
他阿玛又早逝,只留了两个儿子,就是新达礼跟齐锡。
新达礼父子先后病亡,齐锡又成了单支。
所以对齐锡来说,孙子再多也不嫌。
苏努贝子有心情与齐锡说笑,同样的好友加上姻亲,德义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如坐针毡。
新妇的嫁妆,昨日就送来了,也就在亲戚家传开了。
江南多巧工。
张四姑娘又是大学士跟夫人的嫡幼女,只这家具陈设,就准备了十来年。
外加上张家如今也算是江南士林之首,这江南各家的添妆也不少。
因此昨日一晒妆,跟八旗贵女的嫁妆比起来,除了金银器物少些,其他的古董珍玩,一应俱全,丝毫不失色。
再有一个月,就是珠亮婚期,妯娌先后进门,这嫁妆指定要被放在一起说的。
自己的爵位低,分家银子有限,给女儿预备的嫁妆本就中等。
如今又没了家具陈设,就算凑成六十四抬,看着也单薄。
明明是宗女,这嫁妆还不如臣子之女的体面。
这到了婆家,日后腰板儿都挺不直。
德义嘴巴里直发苦。
皇上并不掩饰对索额图的不喜,即便人死,也没有债消。
随着心裕的流放,德义也为自己的“仗义”之举付出了代价。
前几日,他停了侍卫,没了差事。
宗室侍卫的缺都是固定的,分给各门。
要是再熬几年,等到他长子成丁,再退出来,儿子的前程都有了。
革了侍卫,想要再补回去,想也不要想。
他成丁后补侍卫,熬到一等,资历攒够了,眼见着就能补副都统,一切成空。
幸好辅国将军的爵位还在,每年还有二百多两银子的爵俸,否则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德义心中早悔了。
伊桑阿没有叫儿子预备春闱……
可惜,这天下没有后悔药……
*
张家这里,也是贺客盈门。
小小的二进院,就有些腾挪不开。
张廷玉跟在兄长身后,招呼过来的亲朋好友。
官场之上,同乡、同年、同窗,就是最好的纽带。
桐城又是文风鼎盛所在,姻亲故旧在京城确实不少。
张英虽致仕,张廷瓒却升了小九卿。
又有张廷玉,如今是翰林院庶吉士,奉命修习国语国文,明年就要散馆,前途可期。
两人的胞弟张廷璐虽是秋闱失利,可也位列副榜,举业就是早晚之事。
张家虽比不得张英在时,可是等到张家兄弟熬出来,只会更胜一筹。
这江南士林,跟桐城沾边的,都乐意烧个热灶。
即便不少人是为了钻营来的,可是却放不下清高的架子。
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自诩为张家兄弟亲戚长辈的,不敢当着张廷瓒的面说什么,可是当着张廷玉、张廷璐跟张六面前,却没少啰嗦。
这个道:“你们大哥已经是三品,即便没有赐宅,可不好在这皇子附院住着,跟身份不匹配,江南会馆旁边有好几处宅子,三进、四进的都有,就算不置办下,赁着住着也比眼下宽敞。”
那个说:“是啊,是啊,住在这里,这亲友往来也不方便。”
张廷玉道:“长兄身上兼着贝勒府的差事,除了去衙门,平日里还要盯着九贝勒读书。”
张廷璐则是道:“租金太贵,大哥性子节俭,还在等着赐第。”
早年只有大学士跟尚书才有资格赐第皇城,后头有了南书房,为了参赞政务方便,不到尚书也能赐第了。
如今就有了不成文的规矩,汉官升到正二品,就可以赐居内城。
张廷瓒如今是正三品,还是盛年,升正二品就是早晚之事。
到了张六这里,则道:“这里干净,南城的地界,夏天可真难熬,不骑马就是一腿泥,除了南池子,竟没有不涝的地方,我大哥那个爱干净的性子,住在这里清清爽爽的,怕是想不起主动搬家。”
反正兄弟三个,各有说辞,算是将此事糊弄过去。
只是三个兄弟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不管如何想,也没有人敢去张廷瓒面前说嘴。
张廷瓒这个长兄跟他们差着岁数,随着身居高位,成了张家在京城的大家长,在弟弟们面前越发有威势……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痘疫(打滚求月票)
张家的配院,跟贝勒府的后角门斜对着。
等到迎亲的花轿过来,贝勒府这里也有不少人在角门看热闹。
后角门就在宁安堂后。
舒舒听到后头的动静,也打发白果过去。
等到白果回来,就跟舒舒与伯夫人说了迎亲的热闹。
“堵门的是张家二爷跟六爷,带着几个庶吉士,还有几个国子监生,都是出口成诗,不过也没难住福爷,三舅爷跟四舅爷也帮忙来着,后头张六爷连打油诗都出来了,四舅爷也对得打油诗,引得大家笑得不行……”
舒舒跟伯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儿。
伯夫人跟舒舒道:“还真是满门清贵,这张二爷既是奉命学习国语,散馆后应该会在御前行走,前程错不了。”
这满官修习汉语汉文的,不乏其人;汉官精通国语跟国文的,却是有数的。
这双语精通,不管是御前,还是在部院,都比其他人仕途更可期。
舒舒晓得这位对福松不大亲近的,连带着名臣的滤镜也去了大半,道:“他跟张大爷差着年岁跟资历,且有的熬,张大爷都已经三品,再升就是京堂。”
伯夫人想想也是,道:“也幸好兄弟差着岁数,这边资历够了,前头的也要退了,要不然的话,也有的磨。”
舒舒听着,生出私心来。
历史上,张廷瓒死在张英前头。
虽说张廷玉的破格提拔不全是这个原因,可还是有些牵扯。
张英虽致仕,可是康熙过后怀念老臣,对张家子弟就多优容。
若是张廷瓒还在朝,那这份体面,就未必落到张廷玉头上。
回头要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他安排府医,定期给僚属官员看诊,有病治病,没病养生。
等到次日,早膳过后,桂珍格格就过来找舒舒。
“知晓你肯定惦记着昨日情形,就来给你讲讲……”
舒舒道:“昨儿听了迎亲的热闹,新房那边的热闹还没听呢。”
实际上,舒舒还有些担心,担心福松继母那边不老实。
虽说都统府这边,正式认了福松为养子,可是那边是生父继母,按照人伦,也要孝敬。
瞧着桂珍格格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糟心事儿。
桂珍格格笑道:“新娘子的嫁妆,惊了不少人,原本还有人势利眼,以为新娘子嫁妆简薄呢!”
舒舒听了,也欢喜。
倒不是惦记着弟妹嫁妆,而是这份私产都归属于小家庭,对福松来说,面子也全了,里子也实惠,再好不过。
桂珍格格接着说道:“就是贝子夫人跟将军夫人两个笑得勉强,她们两家的嫁妆,一样的妯娌,又是挨着要进门的,要是嫁妆差得太远,到时候就要被人笑话了。”
舒舒想到了清如,道:“贝子府那边不知如何,将军府这里,本就是中等人家。”
桂珍格格道:“前头清如阿玛不多事,就算是嫁妆比不上张家跟贝子府,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有了前头的事端,大家都瞅着,不笑话一番才怪,只是可惜了清如妹妹,好好的人,倒是要被人说嘴。”
舒舒也不喜将军府那边的做派。
只能说,幸好清如跟珠亮议婚早,小两口这些年也常打照面,否则中间隔着这嫁妆事儿,夫妻两个不生嫌隙才怪。
福松婚礼完毕,没几日就进了十月。
这一日,就是十月初一。
贝勒府各种的地龙都烧起来,府中的主子换了直毛衣裳,下人也都换了厚棉衣。
小椿拿着账册,跟舒舒提及今年冬衣裁制情况。
因府中添了人手,多用了十匹毛青布与五匹深蓝布,比去年多支出十四两三钱五分银子。
舒舒道:“嬷嬷那边的小毛衣裳加了没有?棉衣也要多一套……”
这说的是齐嬷嬷。
如今丰生跟阿克丹大了,也爱往外跑,齐嬷嬷不放心旁人盯着,都要亲自跟出来。
她也是五十来岁的人,舒舒有些不放心。
除了齐嬷嬷自己的例,舒舒还从自己这里挪了料子过去。
小椿道:“福晋中秋节前就吩咐了,已经加了。”
至于伯夫人那边,跟舒舒一样,都是每季添置新衣裳。
第一年的时候,舒舒叫针线房每季增加八身,后头被伯夫人拦住,才改成了每季四身。
虽说比舒舒的衣裳少了一半,不过伯夫人不出门,也尽够了。
*
户部值房,地龙虽烧起来,可是这才是第一天,屋子里还没有透热。
熏笼也用上了。
门口也换上了更挡风的厚棉布帘子。
九阿哥的几案上,多了两个果盘,一盘苹果,一盘秋梨。
这个是舒舒叫他带的,留着熏屋子,省得屋子里有烟气。
九阿哥对亲近的人素来大方,今天也多预备了一份,却不是给四阿哥,而是给十阿哥。
至于四阿哥,不是九阿哥小气,而是人不在,随着圣驾巡黄河河工去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九阿哥觉得,这呼吸都爽快了。
圣驾出巡之前,九阿哥已经将官卖竞价条陈递上去,得了批复。
今天户部就张贴了公告,想要参加户部竞买的人可以报名交押金排号。
不是什么人都能竞买的。
限于职官人家,要交五百两的押金才能排号。
到时候暗标竞价,要是竞买成功,不付尾款的话,押金罚没,列入户部禁买名单,不允许再参加户部官卖之事。
今日开始牌号,十日为期,等到十月十一,就在户部排房正式竞卖。
九阿哥又闲了,百无聊赖,被这熏笼的热气带的,就有些犯困。
他就拿了一本《大清疏例》在脸上盖了,开始补觉。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等到九阿哥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
十阿哥来了,正坐在炕边,不知在想什么。
九阿哥坐起来,道:“怎么不叫爷一声……”
十阿哥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跟九哥说一声,京城出痘疫了,明儿开始您告假吧,我也不去宗人府了!”
九阿哥吓了一跳,忙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们家的三个小祖宗可还没有种痘。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阿哥道:“顺天府尹今儿报上来的,南城已经发现二十八例,八旗这里也有了三例……”
九阿哥后悔不迭,道:“今年春天该给丰生他们种痘的!”
十阿哥道:“九哥别担心,紧闭门户,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九阿哥却是难安,道:“不行,我打算给丰生他们种痘,再给四哥去信,告诉他一声,问问他们家的二阿哥与三阿哥要不要种!”
这赶上痘年,死孩子都是寻常事儿。
九阿哥觉得,自己受不了失子之痛,还是提前种痘的好。
这痘疫一出,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好的,总要三五个月的功夫。
贝勒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出入的,防不胜防。
十阿哥听了,也想到了自家的大阿哥。
他的长子快要两生日,话说的不利索,可也能明白好赖。
原本计划明年冬天种痘的,这提前一年也不是不可以。
九阿哥本还想要问问竞买之事,眼下也撇到脑后,跟十阿哥道:“家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赶紧回吧!”
十阿哥点头,兄弟两个就出来。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想起了圣驾出京,小声道:“汗阿玛不会是得了消息,出京避痘去了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会,汗阿玛跟太子都出过痘,四哥跟十三阿哥也种痘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应该就是寻常的巡河,就跟前几年老去永定河似的。”
十阿哥:“……”
好一会儿,十阿哥才道:“九哥您想想,汗阿玛去哪里巡河?”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南边啊,山东……”
这还用问么?
北边不是山脉,就是草原,也没有河要治。
这烂泥滩似的黄河下游,正在山东境内。
十阿哥道:“山东除了有黄河,还有泰山。”
九阿哥反应过来,道:“是祭泰山去了啊,明白了,汗阿玛这是安抚太子爷,亲舅舅又流了一个,半点皇亲国戚的体面都没给,安排太子祭泰山,也省的外头人叽叽歪歪。”
十阿哥觉得也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九阿哥道:“汗阿玛对太子到底不一样,换了其他儿子,才不会这样体恤。”
九阿哥撇撇嘴。
谁说不是呢……
只听说有儿子讨好老子的,没听说老子讨好儿子的。
皇家这也是独一份。
不是他们兄弟爱眼气、爱不平,实在是跟太子这个儿子比起来,其他儿子都成了凑数的。
等到了北官房,九阿哥没有立时回府,而是叫马车在四贝勒府跟前停了。
四阿哥不在京,四贝勒府也有两个没有种痘的幼儿。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进去跟四嫂说一声,京城出现痘疫了,我要给四哥写信,问她有没有信捎给四哥。”
何玉柱应声,下去传话去了。
十阿哥思量过后,也决定给长子种痘。
“九哥,要将孩子们送到城外么?还是在贝勒府?”
十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你九嫂的状况,不宜奔波,这孩子们远了,她也不安心,我回去问问你九嫂,看封哪个院子做种痘之所。”
种痘不是说种就种的,还要从钦天监择日子。
然后在太医院那边报备,由专门的痘医上门……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关心则乱(打滚求月票)
这还不到中午,九阿哥就回来。
舒舒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听九阿哥提到痘疫,舒舒的心也跟着提起来,立时道:“爷,天也冷了,给丰生他们种痘吧!”
自己这三个大宝贝可惹眼。
前几年九阿哥得罪的人又多,宗亲,包衣……
真要有人趁机使坏,这是最好的报复机会。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是觉得出城避痘不如种痘,方才在前头,爷已经跟福松说了,叫他去钦天监跟太医院了。”
现在成亲,可没有婚假的说辞。
“回门礼”过后,就算告一段落,福松这里,也重新回来贝勒府当值。
不过他们小两口暂时还住在都统府,没有搬回后配院,打算年后再搬过来。
舒舒听了,略微安心。
人都有私心。
到了这个时候,舒舒就要担心太医院预备的痘苗够不够用。
自家这里早定下,也省得回头痘苗紧缺。
“四哥本想要帮衬咱们的,才发话让丰生他们跟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一起种痘,结果眼下倒是在外头,怕是四嫂这里不好拿主意,爷递一封信给他,问问他的意思……”
九阿哥道。
四贝勒府两位小阿哥都没有种痘,除了四福晋生的嫡次子,还有李格格生的庶子。
四福晋要是做主,有了闪失,承担不了后果,还是要问过四阿哥。
是出城避痘,还是如何,还要四阿哥发话。
舒舒点头道:“爷想得周全,应该的,不知道五哥那边是什么安排?如今没有种痘的孩子,除了四贝勒府的两个、诚郡王府那边三个、五哥那边四个,七贝勒府那边也好几个孩子,还有咱们家跟十弟那边……”
每家添丁,都要走礼。
这各家子嗣的数量,舒舒也就心中有数。
年岁大的那一拨,都是种了痘的,跟丰生兄弟年岁上下挨着的这一波,差不多就都是生身了。
九阿哥道:“按照早年的例,这会儿得了消息的人家,应该都开始准备出城了!”
这样说着,他有些后悔。
正好何玉柱回来,带了四福晋写的一封信,请九阿哥帮忙捎带。
九阿哥就道:“你到前头看谁在,叫他们快去五哥府上问问,知道痘疫的消息没有,再去七贝勒府问一句。”
两家府邸距离不远,都在那一片。
舒舒这里,想着三阿哥两口子人缘寻常,消息相对滞后,就也吩咐何玉柱道:“再叫人去都统府跟诚郡王府知会一声。”
主要是三福晋的两个女儿,都没有种痘,长女身子还孱弱。
至于都统府那边,小七已经种痘了,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玉柱应着,去前头找人去了。
舒舒又唤了白果道:“带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
贝勒府内宅这里,因为有三个孩子的缘故,安排当差的嬷嬷、丫头都是熟身,并不需要清退出去。
不过贝勒府前头,还有不少当差的,其中也有几个生身。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痘疫即来,没有种过痘的都要防着,大人得了比孩子更凶险,生身的这些人,要不就都去小汤山避痘吧,直接叫回家,各家也没有避痘的条件。”
能够补进贝勒府当差的,哪怕是杂役厨子,都经过再三遴选,还都是九阿哥名下包衣人口。
这要是因痘疫折损,那各家的顶梁柱就没了。
九阿哥点头道:“这个好,都到小汤山种菜去,等到这一波痘疫结束了再回来……”
说到这里,九阿哥皱眉,道:“牛痘还罢,出来的晚,这人痘都出来多少年,怎么还有这么多生身?”
自从种痘法出来,宫里的皇子皇女都种痘,八旗人家抽丁补缺,这熟身也成了必须条件。
舒舒叹了口气,道:“还能为什么?越是人丁单薄的人家,越是不敢种痘,就比如我们家,我跟珠亮他们都种痘了,可锡柱就没有种痘。”
独苗难养。
承担不了那个万一,就只能心存侥幸。
这也是舒舒想着送府中生身去小汤山的缘故。
真要折损一个,就是剩下一门孤寡,到时候还是要府里操心。
九阿哥道:“也就是现下,京城熟身多了,防痘不比早先,在推广种痘之前,京城人口,所有的生身,都要出京二十里外避痘。”
上至皇帝亲王,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能例外。
南苑围场,就是那个时候翻建的,为的就是做为宫中主子们的避痘之所。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中招。
最出名的就是世祖皇帝与豫通亲王,都是青壮年殒身于天花。
虽说舒舒心里觉得,儿女是父母双方的责任,可是这个时候,还是理智许多,跟九阿哥道:“爷的铺盖送到前院书房去吧,封了正院给孩子们种痘。”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你如今都大月份了,哪里受得了辛苦,爷不亲自看着,爷不放心。”
舒舒犹豫道:“可是皇上跟娘娘晓得爷任性,会不高兴的。”
在康熙跟宜妃眼中,她们母子四人加起来,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贵。
九阿哥道:“娘娘那里爷回头请罪,汗阿玛那边,爷正好给四哥写信,就直接给汗阿玛上个折子,爷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不担待着,什么时候担待?”
舒舒就不再说什么。
她是亲额涅,九阿哥也是亲阿玛。
两人都是熟身,守着孩子们种痘也没有危险,就是费些辛苦罢了。
夫妻好几年,九阿哥行事也有些靠谱了。
这个时候他在旁边,舒舒心里也踏实许多。
等到西厢收拾出来,舒舒就去宁安堂,跟伯夫人提了此事。
伯夫人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留尼固珠在宁安堂,只是道:“我陪着住过去,要不我不放心。”
舒舒也预料到此处,才叫人收拾的是西厢房,而不是西稍间的书房。
等到中午,福松从宫里回来。
“直接定了八份痘苗,最近的日子是初三,上旬还有初八也宜种痘,再就是中旬的十六了……”福松跟九阿哥道。
九阿哥点头,道:“赶早不赶晚,那咱们就选初三,到时候正院封了,爷跟福晋都不出来,府里有什么事你盯着些。”
福松点头应了,道:“后个圣寿节,明儿要不要打发人进宫告假?”
太后寿辰,九阿哥夫妇都要随班入宫贺寿的。
九阿哥道:“别明天了,今儿就去。”
就由何玉柱跑一趟,往宫里告假去了。
等到何玉柱回来,就带来消息,太后已经传话出来,痘疫期间,免了宗亲福晋跟外诰命的入宫请安事宜。
贝勒府这里,从今日开始,就只允许采买出入,其他人都是没有吩咐,不许随意进出。
这阖府上下,百十来口,每日嚼用,都是不少。
可是派出去的采买,已经迟了一步,如今肉市跟菜市早已经被抢购一空。
幸好九阿哥府这里膳房储存的干菜多,平日里肉菜又是自家供应的多。
福松就安排送生身去小汤山的那些人多赶了两辆车过去,从那边拉菜回来备用,再绕道海淀庄子,拉几头猪回来。
圣驾不在京,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就再次入值南书房。
九阿哥是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这个,才安排人四下报信。
至于舒舒,一孕傻三年,也没有想起此事。
结果去五贝勒府的人还没回来,五阿哥先到了。
五阿哥得了消息,吩咐人回家传话后,就亲自去户部,结果没逮着人,就往贝勒府来了。
他看着贝勒府上下还是往常,不由着急,跟九阿哥道:“还磨蹭什么?怎么不叫人收拾行李?”
他就传话给五福晋,让她带了格格跟孩子们去海淀阿哥所避痘。
至于五阿哥,自己是熟身,每日还要在南书房当值,反而不好离开。
九阿哥摇头道:“我们不出城,直接封府,给孩子们种痘。”
五阿哥听了,不赞成道:“糊涂?添什么乱?弟妹已经大月份,这个时候给孩子们种痘,这有个万一,谁能担待得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个孩子不好,怕舒舒受不住,到时候,就要祸不单行。
事情不能这样办。
“呸呸呸!”
九阿哥听不得这个,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五阿哥:“……”
九阿哥道:“这痘疫一起,没有三、两个月消停不下来,要是防不住呢?他们本也到了可以种痘的年岁,如今的痘苗也温和。”
五阿哥听了心动,可还是摇头道:“太仓促了,预备的不齐全,你五嫂那边,怕是不肯叫三阿哥种痘。”
九阿哥心里觉得用种痘来防痘更好,可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因此他也不劝。
就是四阿哥那边,他也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否则真要劝了,侄子们种痘有个闪失,往后这兄弟还做不做了?
跟父子相比,兄弟要退一步。
五阿哥显然也想到此处,看着九阿哥道:“跟你福晋商量好了,真不出城避痘?”
九阿哥道:“嗯,商量好了,这好几个月呢,还是府里最踏实。”
五阿哥便也不再劝,只道:“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个儿,别累病了,弟妹如今身子重,只能靠你了。”
“嗯,嗯,我是顶梁柱,会好好爱惜己身的,五哥放心。”
九阿哥说着,见五阿哥要走,忙留人道:“五哥您等等,我正要给汗阿玛上请安折子,还有给四哥的信,您既来了,直接帮我捎带回去。”
五阿哥有些意外,道:“单上请安折子么?”
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禀告的话,日常的请安折子,不是当留京的皇子联名么?
九阿哥点头道:“我要告假,不去衙门了,自然得跟汗阿玛报备一声。”
五阿哥点头道:“那是应该报备。”
九阿哥就没有耽搁,直接去书房,写了一个请安折子,又给四阿哥写了一封信,连带着四福晋的信,都一起交给五阿哥。
五阿哥道:“你在府里给孩子们种痘,按照规矩,这府邸也要暂封的,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打发人告诉我,我在外头策应。”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不会跟五哥客气。”
想着五福晋要带了人去海淀避痘,他就塞了个手牌给五阿哥。
“这京城出现痘疫,这菜市跟肉市也跟着受影响,五哥打发人直接去小汤山取菜,猪羊鸡鸭的话,海淀庄子跟大兴庄子上都有,到时候叫人拿这个牌子支用。”
五阿哥接了,道:“那我留着,不知道这痘疫要多久,怕回头宫里供应也受影响,真要那样,少不得从你们庄子上抽调应急……”
九阿哥道:“那您悠着些,可别给我都抽调光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平日里孝敬可以只给宁寿宫跟翊坤宫,可真要了菜肉紧张的时候,还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没吃的?
也不是旁人。
要么是庶母,要么是弟弟妹妹。
都不是外人。
锦上添花时,可以分三六九等;这雪中送炭时,再这样分,就显得没人情味儿。
九阿哥就道:“算了,真要是宫里供应不上了,五哥给我们留下些,剩下就看着安排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命运转弯(打滚求月票)
痘疫一起,整个京城都跟着动了。不单有幼儿的人家要出城避痘,家中有老人的也要出城避痘。
种痘推行的时间,不过十余年。这期间八旗幼儿跟青壮年不少人种痘,可是上了岁数的人却也有怕死坚决不肯种痘的。
南书房中,五阿哥回来时,三阿哥与七阿哥正在说话。他们要联名上折子,询问宫里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避痘事宜,如今正等着五阿哥回来签名。
十七格格比十八阿哥还大,本该早种痘的,但是因早产的缘故体弱,迟迟都没有种痘。
十九阿哥这里,八月才抓周,还没有到种痘的时候。五阿哥拍了拍脑门道:“忘了宫里还有两个小的。”三阿哥道:“幸好皇祖母跟两位太妃也不是生身,要不然的话,也要出宫,动静就大了。”七阿哥晓得五阿哥是去找九阿哥了,道:“九阿哥那边去海淀,还是怎么着?”五阿哥摇头道:“他们两口子留京,准备给丰生他们种痘了。”七阿哥听了,有些踌躇。
牛痘温和,以痘防痘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他府里没有种痘的几个孩子,要么身子弱,要么还在襁褓中,都不合适。
倒是三阿哥家的几个,可以种痘了。七阿哥望向三阿哥。三阿哥苦着脸,道:“这几日换季,我们大格格跟二格格伤风了,正净肠胃呢!”生病身体弱,也不适合种痘。
所以诚郡王府这里,也是要出城避痘的。幸好海淀的阿哥所院子多,过去几家,也能住得下。
三家的孩子都要去海淀,三人也没有心情闲话了,将今日差事了了,就也各自回家安排……*九贝勒府后罩房。
尼固珠牵着伯夫人的手,抬起小胖腿,迈进了门槛。
“大哥、二哥……”小嗓子透亮,带了几分兴奋。平日里,兄妹凑到一起的时候,要么在宁安堂,要么在正房,鲜少在这后罩房。
丰生跟阿克丹正午睡起来,睡眼迷蒙。
“妹妹……”丰生脸上还迷糊,嘴里已经回应着。阿克丹则是指了旁边的金鱼缸,跟嬷嬷道:“盖上盖上……”那嬷嬷每日抱着阿克丹去宁安堂,也晓得大格格所到之处,万物凋零,生灵涂炭,立时拿了竹帘,将金鱼缸给挡得严严实实。
“嘻嘻,我跟玛嬷来找大哥、二哥了……”说话的工夫,尼固珠已经拉着伯夫人进了东次间。
兄弟两个,都在这里午睡。
“玛嬷……”
“玛嬷……”小兄弟两个都开始学规矩了,见了伯夫人,都从炕上翻身起来。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带着你们妹妹住过来了,今儿开始你们在正院里玩。”丰生眨眨眼,道:“那花生苗呢?”他们这么大年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为了消磨他们的精力,舒舒就给安排了各种小活动。
其中有两项是在暖房里的,一个是培育花生苗,一个是翻土。一是增加孩子们的运动量,二就是治他们挑食的毛病。
阿克丹也道:“还有翻地……”伯夫人想了想,道:“到时候让人将花生苗送过来,你们记得浇水,翻地要等到以后了。”尼固珠在旁道:“虫虫翻地……”这是蚯蚓事件过后,为了避免尼固珠再抓蚯蚓,舒舒给她普及了一遍蚯蚓的
“差事”,让她不要再
“打搅”对方。尼固珠是记下了。这会儿工夫,尼固珠看到了炕几上的攒盒。
里面有霜糖山楂跟鱼皮花生豆,是给孩子们的零嘴儿。尼固珠也有,只是她那一份已经吃光了。
眼见着这里还有,她就移不开眼。伯夫人见状,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道:“忘了早上胀气了,今儿可不能再吃零嘴儿。”尼固珠倒是听话,扬着小脑袋,道:“那什么时候能吃?”伯夫人道:“等明天,你额涅要给你们预备好吃的。”后天就要种痘,要清淡饮食一段时间,明天可不是要给几个小家伙儿解解馋么?
尼固珠立时笑了,道:“好好,那等好吃的……”*后配院,额尔赫家。
桂珍格格跟额尔赫夫妻两个对坐,脸上都带了纠结。他们的长女才一生日多,刚刚会叫阿玛跟额涅。
桂珍格格捏着帕子,眼圈都红了。还是额尔赫干脆,吐了一口气,道:“咱们大格格再金贵,能金贵过几个小主子去?九爷跟九福晋这样选了,咱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桂珍格格的眼泪都出来,道:“好些年京城没有痘疫了,怎么又起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算晓得种痘只有极低的凶险,可是也叫人揪心。
她的异母弟弟跟妹妹中,就有早年亡于痘疫的。额尔赫道:“往好了想,幸好是这个时候,痘疫散开的慢,大家还有个应对的余地。”这个时候本不是痘疫容易流行的季节。
夏天的时候,痘疫才传染的更厉害。明日开始,各旗的查痘章京,就要按照佐领挨家排查生身。
查出生身,即便不强制送出京城,也会在门口做记号,旗里也会做报备。
桂珍格格吐了口气,道:“种吧!”*隔着一个院子,就是张廷瓒住处。
张廷瓒没有让顾氏选择,直接拍板,道:“这疫情一起,快的话两三个月,慢的话拖到明年四月,就又一年了,反正本也打算明年种痘的,就是提前一年罢了。”他的幼子出生月份跟额尔赫的长女同月份,眼下也是十三个月。
只是学话晚,还没有开口叫人。顾氏看着丈夫,眼泪簌簌而下。张廷瓒扶着她的肩膀道:“忘了太医的话了,你现下可耗不得精神,放心,有我在……”说来也巧,前几日舒舒心血来潮,跟九阿哥说了,安排府医给僚属诊看。
正好顾氏有些不舒坦,张廷瓒就请人走了一趟,查出来顾氏有喜。不过因前阵子操持小姑子婚礼有些劳累,她怀相就有些不好,府医让卧床调理。
这事情都赶上了。顾氏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是主官,衙门里也离不开,要不……请六叔回来住阵子?”张家兄弟中,除了张廷瓒是生在老家,其他人都是生在京城,十来岁教好规矩,才送回桐城读书,所以都是种过痘的。
张廷瓒点头道:“好,一会儿就叫人去国子监接六弟过来。”顾氏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样是小叔子,她跟张六年岁差得多,说话更方便些,也是看着张六长大的长嫂;跟张廷玉年岁相仿,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想到张廷玉,顾氏想起一件事,道:“老爷,前几日来吃酒的人家,不少打听二叔的亲事,弟妹走了四年了。”张廷玉的发妻姚氏三十八年病故,张廷玉已经做了四年鳏夫。
早在三十九年,张廷玉春闱上榜后,就有一拨说亲的,都被张廷玉婉拒。
张廷瓒想到弟弟的固执,也皱眉,道:“他拿定主意不续娶,父亲、母亲都说过他,回头我再问问吧,不管是娶,还是不娶,让他自己拿主意就是。”旁人五六十岁丧妻也不耽误续娶,自家这个二弟二十七丧妻就要守着。
张廷瓒虽晓得弟弟跟弟妹夫妻感情好,可是也不大赞成此举。虽说张廷玉为了子嗣,已经纳妾,可到底不一样。
嫡庶有别。尤其是江南礼教森严,更是嫡庶分明。弟弟此举,对以后的孩子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四贝勒府。
眼见着四福晋不动如山,李格格待不住了。自从北巡回来,她在四阿哥跟前的体面就不如以往。
只是四阿哥念旧情,也给儿女体面,相应供给还都是上等。李格格晓得,自己之前犯了忌讳,在四阿哥跟前再三赔情,也没有将人哄回来。
她没有法子,只能等着时过境迁。因为她还有二格格跟二阿哥这一双儿女,也底气十足。
今日晓得外头有痘疫,四福晋就打发人传话,让李格格收拾行李。除了李格格自己的,还有两个孩子的。
结果她这里收拾完了,等着正院传话,就没有了后续。李格格就跑到正院来求见。
“福晋,这都下晌了,眼见着就要天黑了……”李格格带了担忧道:“这晚上走夜路,是不是不安生?”四福晋道:“不着急,我给爷递信了,等爷回信再看。”中午的时候,四福晋也打发人先一步去阿哥所收拾院子了。
不过下午晓得九贝勒府跟敦郡王府的主子都没有动,她就迟疑了。这一窝蜂的出去,大冬天的,大人都要折腾,更别说孩子。
跟出城避痘相比,封府避痘,也是个法子。李格格听了,不由焦躁,道:“那……不能出城等么?”四福晋定定地看着李格格。
李格格讪讪地闭上嘴。四福晋道:“你若着急,我叫人给你预备马车……”李格格听了心动,道:“那您跟三阿哥什么时候过去?”四福晋道:“等爷回信。”李格格面上挣扎,好一会儿,道:“那奴才带二阿哥去海淀……”四福晋的脸撂下来,呵斥道:“放肆!”李格格
“噗通”一声跪了,抹着眼泪,道:“福晋有两个阿哥,自然是不怕的,奴才折了弘昐,只有二阿哥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暗涌(打滚求月票)
四福晋气得浑身直哆嗦,叫了身边嬷嬷道:“去跨院将二阿哥抱过来,今儿开始二阿哥就住在正院了!”
那嬷嬷应了,就要下去。
李格格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想起来,自己主母的性子没有平日表现的那样和缓,忙道:“福晋,不用,不用,奴才照看二阿哥就行……”
真要抱到正院来,到时候就算福晋没有心思使坏,也要防着那些陪房作祟。
真要跳出来个“忠仆”,为四福晋分忧,那李格格可没地方哭去。
四福晋看着李格格,正色道:“你也是老人了,挨爷一顿呲哒,怎么还不晓得规矩?二阿哥是皇孙,金贵着,如何安置,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只有爷说了才算!”
李格格嘴唇哆嗦了一下。
这不是四阿哥不在京么?
这个时候四福晋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皇子嫡福晋是摆设不成?
就是藏奸罢了,怕有个闪失,挨了埋怨,才这样干等着。
李格格腹诽不已,却只能老实应了。
四福晋却没有轻拿轻放,吩咐嬷嬷道:“安排两个人去跨院,二阿哥生身,今日开始,跨院封了,不许人进出……”
随着暮色四合,京城经过一日喧嚣,也渐渐恢复平静。
有地方避痘的,都出城了。
留在京城的,还得继续过日子。
九贝勒府正房,西次间。
尼固珠坐在垫得高高的椅子上,看着满桌菜肴眉开眼笑。
因伯夫人祖孙两个搬过来,今儿晚膳,舒舒就摆了圆桌。
阖家六口人,吃一顿团圆饭。
尼固珠本还惦记明日有好吃的,没想到晚上就有了。
她转头问伯夫人道:“玛嬷,玛嬷,能吃么?还是明儿吃?”
伯夫人见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心软的不行,道:“吃吧,少吃几口,留着肚子,明儿还有更好的呢。”
“嗯,嗯……”
尼固珠点头,看着伯夫人与父母都动了筷子,才指了红烧丸子,指挥身边的嬷嬷夹菜。
九阿哥本喝着小米粥,见尼固珠吃得香,也伸筷子夹了一个丸子,却是放在盘子上晾了好一会儿,才送到嘴里。
不过他那嘴巴张的,有些费劲。
许是因这个缘故,九阿哥就没有再伸筷子。
伯夫人瞧着异样,只当没看见,移开眼,望向舒舒。
舒舒正在吃香辣牛肉。
如今还没有开始上冻,这牛肉是重阳后做的腊牛肉。
虽比不上新鲜肉牛好吃,可是胜在口感紧实,味道也不错。
伯夫人嘴角抽了抽。
少一时,白果拿了一个小碗进来,里面是两枚剥好的煮鸡蛋。
舒舒接过来,放在九阿哥跟前,道:“爷净肠胃,也不能只喝粥,吃两个鸡蛋吧!”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接过来小碗,老实吃起来。
几个孩子每天都吃鸡蛋,或是煮鸡蛋,或者蒸鸡蛋,见九阿哥“吃独食”,看着也不馋。
倒是尼固珠,最是热心肠,忍不住道:“阿玛,阿玛,鸡蛋没有丸子好吃……”
九阿哥讪笑道:“阿玛明天再吃丸子,今儿先吃鸡蛋。”
一顿饭吃完,也到了掌灯时分。
丰生跟阿克丹回了后罩院,尼固珠也跟着伯夫人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有饭菜味儿,舒舒与九阿哥叫人开窗户散味儿,夫妻两个去了东次间说话。
等到九阿哥在炕边坐了,舒舒就走过去,道:“爷张嘴,叫我瞧瞧……”
九阿哥老实抬头张嘴,整个嘴巴里密密麻麻的水泡,一直绵延到嘴角。
不仅嘴巴里起泡,嘴角也有些泛红,有些疹子冒出来。
舒舒吐了一口气,道:“这才刚开始,这样忧心下去,孩子们好好的,爷就要倒了……”
九阿哥伸手,搂住舒舒的腰,将头依靠在她胸前,闷声道:“爷害怕,这几年爷的日子跟做梦似的,什么好事儿都赶上,爷心里不踏实……”
旁人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到了他这里,则是世上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今赶上这个坎儿,九阿哥如何能不怕?
舒舒心里也发堵,嗓子眼痒痒半天,咳疾都要犯了,怕伯夫人跟九阿哥担心,一直勤着喝着水压着,才遮掩住。
这一天下来,她的忧心并不比九阿哥少,只是忍着没有露出来,也不停地在心里开解自己。
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她还是大月份,真要有个差池,就是添乱。
舒舒心中忍不住默念了两遍上辈子知晓的幸运箴言。
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
凡事发生必有利于我!
这样想着,舒舒不再焦虑,本来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她低下头,在九阿哥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对于九阿哥这样的皇子来说,就算自己跟孩子们真有个万一,不过是一茬新人代旧人。
能这样难受,还是因为爱她们母子的缘故。
九阿哥正难受,没想到舒舒这样反应。
他抬起头,带了不满道:“真是的,怎么不晓得轻重缓急?又想了?”
舒舒气笑了,掐了九阿哥的脸,道:“爷脑子里就不能琢磨点儿旁的?爷想想是皇孙金贵,还是皇子金贵,是爷聪明,还是皇上聪明?”
九阿哥寻思了一下,道:“要说金贵,那分对谁,对爷来说,咱们家这三个大宝贝,即便是皇孙,也比宫里的皇子金贵;至于聪明,爷这是懒,不用费脑子,要不然的话,爷是汗阿玛的儿子,都是一样的聪明……”
舒舒轻哼道:“那爷寻思寻思,自从宫里种痘,皇子皇女有个亡于痘症的没有?”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寻思,宫里用的都是熟苗,毒性小,都平安种下了……”
因这个缘故,后头的皇子皇女也基本都立住了。
十一阿哥与十二格格的殇亡才让人难过,两人都是十二岁殇了,眼见着成人的年岁。
两人虽无封,却是都序了齿。
舒舒道:“那爷还担心什么,人痘都可靠,更别说现在更胜一筹的牛痘了,福松不是说过了么,发烧都是轻的,比人痘症状轻得多。”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也是,爷这是瞎担心,不看汗阿玛,还不看你跟老十吗?你们两个都觉得可以种痘,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心里一松,整个脸都皱起,用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跟舒舒道:“现下倒是不疼,等到水泡破了,不会疼吧?”
舒舒也没有过这经历,还真是不知道如何。
眼见着九阿哥害怕,她就道:“明儿问问大夫,爷仔细别让水泡破了,瘪回去应该就好了。”
九阿哥龇牙,道:“要是破了,爷就用烧酒漱口,让它早点好,省得耽搁吃饭!”
他这是理解舒舒为什么晚膳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这一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夫妻两个可要好好的。
舒舒只听了,都觉得嘴巴里跟着痒了……
*
诚郡王府,侧院。
三阿哥瞪着田格格道:“爷不是叫人传话了么?让你跟福晋去海淀,你怎么不去?”
田格格虽是熟身,可她生的四格格才八个月大。
她这个生母不动,三福晋自然不会自讨苦吃非要带了四格格去海淀,这侧院的母女两人就留下了。
可三福晋带了妾室跟孩子们去海淀,这接着来的护卫供应,肯定也紧着三福晋那边。
王府这里,生身都直接放假,各处人手不足。
田格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看着三阿哥道:“爷,我小日子迟了十天了……”
三阿哥:“……”
到底是宠爱了十多年的人,情分非比寻常。
两人还折了一子。
三阿哥眼下嫡子庶子俱全,可是田格格所生的到底不一样。
三阿哥想笑,随即又叹气,道:“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田格格脸上带了笑。
她是三阿哥头一个格格,跟三阿哥同庚,也是将要三十的人。
这个孩子,盼得太久了。
她忍不住轻声道:“我倒是觉得,他来的正好。”
三阿哥听着她话中之意,依旧是疑三福晋,轻声道:“爷查了,几位小阿哥……真不干福晋的关系,她没有那个胆子,爷也不会那么纵容她,没有人会那样傻,敢谋害皇家血脉……”
田格格露出几分倔强道:“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么?二阿哥次日殇、四阿哥落地即殇、五阿哥也没出月子就殇了,等到三阿哥平安种痘,福晋有了两个站住的阿哥,六阿哥也跟着站住了……”
三阿哥苦笑道:“就是这样巧,我问过太医了,你跟王氏都瘦,饭量也小,孩子就没养好……”
田格格蹙眉道:“那富察氏呢?她可不瘦,腰身二尺三,五阿哥也没了……”
三阿哥吐了口气,道:“富察氏年岁小,又是腊月生人,看着胖乎,可身子还没养结实,太早产育了。”
田格格:“……”
好一会儿,她才带了恳求道:“求爷了,还是叫我留在王府吧,我都这个年岁了,实不敢有半点闪失。”
三阿哥虽心疼她患得患失,可还是有些恼,道:“你只念着肚子里这个,不念着四格格了?这痘疫一出,京城要夭多少孩子,你怎么敢叫四格格留下?”
田格格听着,脸色泛白,拉着三阿哥的手,道:“那……爷能不能明儿安排人送四格格去海淀……”
三阿哥看着她,道:“这会子你不防着福晋了?”
田格格讪讪道:“四格格是格格……”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御前(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瞪了田格格一眼,到底心疼女儿。
次日一早,三阿哥就安排人送四格格去海淀阿哥所。
海淀南二所。
三福晋正在跟身边嬷嬷说话:“四贝勒府没来人?不是昨儿见有人打扫么?”
结果一直空荡荡。
本以为还能两家作伴,结果这边只住了他们一家。
那嬷嬷道:“是啊,昨儿四贝勒府的人过来,打扫了三所,许是不想赶夜路,今儿过来。”
三福晋听着有些不对劲,道:“那北五所呢?过来几家人了?”
这嬷嬷早上也是打听一圈,道:“只到了五贝勒府跟七贝勒府两家,其他的院子都没收拾。”
三福晋皱眉,一时想不明白缘故。
这一个个的,怎么还磨蹭起来了?
九贝勒府跟敦郡王府的孩子都是生身。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五福晋来了。
三福晋有些意外,请了人进来。
五福晋面上带了担心,对三福晋道:“九弟妹跟十弟妹没出来,我就去问了七弟妹,七弟妹也不晓得缘故,这要不要打发人回京问问?”
三福晋道:“是该问问,这都磨蹭什么?真要有个闪失,谁能担当得起?”
五福晋迟疑了一下,道:“九弟妹大月份了,会不会是不方便出城?”
三福晋道:“那也当托付县主将几个孩子带出来,总要晓得轻重缓急。”
这样说着,她也不放心了,就吩咐身边嬷嬷道:“嬷嬷代我走一趟九贝勒府,问问那边情况如何,若是九福晋身子不舒坦,那就请县主带孩子们出来好了,到了海淀我自会照应。”
那嬷嬷应了。
三福晋又道:“再去一趟四贝勒府问问四福晋,怎么就耽搁了……”
妯娌年岁挨着,早年在阿哥所时也是邻居,也比其他妯娌关系要好些。
如今四阿哥正巧不在京,三福晋也担心四福晋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至于十福晋那边,三福晋倒是不担心的。
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素来同进同出。
等到九贝勒府动了,敦郡王府那边也会跟着动了。
嬷嬷下去叫了车,没等离开,就看到王府的马车过来。
见四格格的乳母抱着襁褓从马车上下来,那嬷嬷都替三福晋闹心,却也没敢耽搁,少不得回去禀告。
三福晋气得脸色涨红,恨声道:“这个田氏,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昨儿让她们出来,拿乔不出来,今儿直接送孩子过来,这是当我这福晋是保母不成?”
五福晋在旁,不好接话。
实没有想到赶上诚郡王府的家务事。
三福晋嘴里骂着,却也没有法子。
谁叫她是郡王府嫡福晋,这满府的庶子庶女,也是她的孩子。
她照顾好了,是应该应分的;照顾不好,就是失职。
自己这样的糟心事儿,她也没心情跟五福晋扯闲篇,就直接端茶送客。
五福晋出来,脸上有些烫。
妯娌之间,素来是客客气气的,像三福晋这样不客气的时候,她还是头一回遇到。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走这一趟。
七福晋素来跟舒舒交好,那边也会安排人打听。
确实如此。
就在五福晋过来南三所的时候,七福晋已经打发人回京。
*
九贝勒府正院。
舒舒跟九阿哥今天开始做全陪额涅跟全陪阿玛。
两进的院子,正院前头有空地,正房后头也有空地。
只是地上都铺了青砖,跟东路花园草木繁茂不同。
丰生几个转了两圈,就觉得没意思了。
正好外头起风,舒舒就一手牵了一个儿子,九阿哥这里抱着尼固珠,五口人回房。
舒舒叫人将仓库里几个投壶拿出来了,带着几个孩子做投壶游戏。
旁边炕几上,有今儿新做的几样饽饽。
酥皮的红豆饼、玫瑰饼,粘口的驴打滚跟奶黄年糕,还有发面的栗子糕跟红枣糕,咸口的肉松饼跟蛋黄糕。
“谁胜了一回,就挑一块饽饽吃……”
舒舒道。
三个孩子,不用排队,也不用争抢,一人一个投壶,一筒箭。
尼固珠差点跳起来。
都是她爱吃的饽饽,早上只吃过两种,还有其他几样早上没有。
小孩子多爱吃饽饽,阿克丹例外。
阿克丹更想要挑了饽饽给额涅吃,小脸就也带了认真。
丰生这里,看看弟弟,又看看妹妹,习惯性的照顾人。
眼见着尼固珠扔了三回,都没有投进去,他就后退两步,拉了舒舒的手,小声道:“额涅,能不能近些,妹妹投不进……”
舒舒看着他这模样,心疼的不行。
同样的孩子,出生差了两个时辰,就分出了长幼。
丰生作为嫡长子,得到的确实会比弟弟妹妹多,可是承担的也会多。
舒舒就点头道:“嗯,听你的,那你去帮妹妹挪吧!”
丰生灿烂一笑,过去给尼固珠挪壶去了。
尼固珠看着不解,丰生就耐心解释。
尼固珠立时,道:“那大哥、二哥的也挪,那样公平……”
他们几个正是学话的时候。
尼固珠最近爱说的新词汇,就是“公平”。
丰生点头,三个孩子的壶都挪近了一步。
尼固珠这回再投壶,就有进的了,立时“咯咯”直乐。
她也不大在意准头,速度很快。
阿克丹投的最慢,很是有耐心,准头也最好,除了最早的一支在外头,其他的都在壶里。
丰生要留心弟弟妹妹,分了心神,速度就是中不溜。
舒舒跟九阿哥这对父母,坐在炕上,看着三个孩子的动静,各有感触。
九阿哥小声道:“丰生这性子随了爷,爷小时候也素来爱照顾老十。”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自己才是长女长姐……
九阿哥这多少没有自知之明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阿克丹随你了,嘴上不说话,可骨子里要强,这是奔着第一去的。”
舒舒点头,也同意这一点。
次子性子确实跟自己有些像,心里有成算,比寻常孩子早慧。
等到夫妻两个看着傻乐的尼固珠,都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好一会儿,才道:“性子好,这么爱笑,这是没心眼,这是随了五哥了?”
舒舒:“……”
小孩子们,都有这样傻傻的时候,说不定长大就好了,倒是不用非得给五阿哥扣黑锅。
等孩子的游戏告一段的,吃了一遍饽饽,外头也有了动静。
七福晋跟三福晋打发的人都先后脚到了,正在前头候见。
外头起了痘疫,舒舒跟九阿哥肯定不会见人。
舒舒就吩咐白果道:“代我传话给两位,就说封府了,暂时不去海淀。”
白果应着,去前头传话去了。
等人出去,孩子们也被保母带去西厢房,九阿哥的脸耷拉下来,道:“怎么回事儿?五嫂还是亲嫂子呢,三嫂跟七嫂都能想着不放心咱们,她倒是心大。”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道:“三嫂跟七嫂都是急性子,晓得咱们昨儿没搬就打发人了,五嫂那边,就算惦记,也会先打发人问过五哥。”
九阿哥轻哼道:“你们妯娌相处,为什么中间要过一道?还是她端着身份,不像其他嫂子那样真心跟你亲近罢了。”
舒舒道:“我又不是金元宝,还要人人都冲我笑?亲戚相处,本就是各式各样,哪里能都一样呢?爷少挑这个理儿,也别在五哥跟前提这个。”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是好心,也要人领情,真是奇了怪了,爷瞧着张保住性子挺好的,品级不高,平时见着也大大方方的,五嫂怎么行事这样各色?”
舒舒不想再提五福晋,岔开话道:“爷的告假折子昨儿下午递出去,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御前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走的兵部加急,中午之前怎么也到了,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回信……”
舒舒想着随扈的几人道:“太子跟十三阿哥倒是省心,两家孩子要么是熟身,要么还没落地,四爷那边,要跟着悬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四哥还是个疼孩子的,北巡回来,专门带了两对兔子、两笼鸟给孩子们……”
正如夫妻两个预料的,京城的折子,中午就到了御前。
圣驾正好过景州,本地有古刹开福寺,上午圣驾就幸开福寺,当日驻跸在景州城南。
游览了古刹,康熙本心情大好,还给寺庙写了御笔匾额。
回到行宫,又有山东巡抚与登州总兵官来朝。
山东巡抚王国昌是正白旗汉军官学生出身,康熙亲自提拔起来的封疆大吏。
登州总兵官也是汉军出身,也是康熙钦点。
实在是山东挨着直隶,位置紧要,康熙才将自己信重的臣子安排在这里。
见了两人,康熙心情也大好。
王国昌这里,君臣还是三十八年见的面;登州总兵官这里,去年在京城见过。
等到两人下去,看到京城的折子,康熙的好心情立时凝固。
这痘疫一出,最危险的不是京城八旗人口,因为京城八旗种痘的人已经达到五、六成。
最危险的是每年进京轮班的蒙古各部王公与台吉。
康熙提了御笔,写给理藩院一个旨意,今明两年需要轮班的王公台吉,已经到达京城的,生身者命出京,免轮班;没有到达京城的生身人口,免轮班,许更换名单。
若无合适人选,则报到理藩院,空上一年。
安排完蒙古王公台吉,康熙又拿起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联名的,关于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是否挪出宫避痘事宜。
十七格格早年虽病弱,可今年已经五岁,本打算要择日子种痘的。
十九阿哥倒是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的样子。
这痘疫一出,还不知要几个月。
康熙心中,也想到了种痘防痘。
他放下折子,拿起九阿哥的,看到九阿哥给自己与十阿哥“告长假封府避痘”之事。
九阿哥既上折子,就没有吝啬笔墨,写了五张信纸,提及要给丰生兄妹“种痘防痘”之事。
康熙沉吟了片刻,在九阿哥的折子上批了几个字。
随即,他放下九阿哥的折子,再次拿起三阿哥等人的联名折子,也写了两句。
与其将十七格格与十九阿哥送到痘所去种痘,还不如送到九贝勒府。
九阿哥对弟弟妹妹们友爱,董鄂氏行事又周全……
*
行宫偏院,四阿哥也在看信。
他看完九阿哥的信,又看四福晋的信。
痘疫之险,他虽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也晓得。
世祖皇帝的孩子,夭折大半,差不多都是亡于痘疫。
成年人得了,都凶险万分,更不要说小儿。
种痘防痘比出京避痘更稳妥,可要是有万一呢?
四阿哥想事情,总是先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或许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不大相信自己有好运气。
真要有个万一……
不能让四福晋承担这个过失……
他有了决定,就给九阿哥提笔回信,写到自己会有安排,让九阿哥自己爱惜身体,不要让亲长担心。
在给四福晋的信中,四阿哥则是提及在贝勒府跨院给两位阿哥做种痘之所,四福晋照顾三阿哥,二阿哥那里请谢嬷嬷照顾。
谢嬷嬷是四阿哥的乳母,也是四阿哥最信重的老人,在四贝勒府地位超然。
四福晋对她很是尊敬,其他格格、侍妾也没有胆子去谢嬷嬷跟前炸翅儿……
*
马上是九的阴历生日,朋友小聚,下午才回来,今天先一更,下一更明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