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抱薪救火
“对了,大哥,那话怎么说来着?宝马……什么……”黝黑男子挠了挠脑袋,对着身旁的白净男子说道。
白净男子哈哈一笑,说道,“这叫宝马配英雄。”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所以这位老爷,你看我是英雄吗?”黝黑男子看着屋里的张管家说道。
张管家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转而看向了身旁的刘老爷。
“老爷,这……”
刘老爷犹豫了片刻,说道,“是!阁下身手不凡,定然是位英雄豪杰!我与阁下一见如故,这匹宝马就……就送给你了!”
“哈哈哈哈,这位老爷果然是钱啊!这么好的马说送就送!”黝黑男子笑道。
刘老爷也是笑容勉强,说实话,他是真被这两个人的手段给吓到了,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一手蛮力拉马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然是修炼过武道之人。
而像他这种富商巨贾最怕的就是江湖武者,因为江湖武者行事从不讲究规矩,全凭喜好与性情。
之前太平盛世,有官府的管制还稍微好点,江湖武者还会收敛些许,现在这混乱世道,那还有规矩可言。
刘老爷是真担心这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刘老爷再看这两人的模样,只觉一阵一阵的寒气从脚后跟涌上来。
身前的护卫都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一个个的都差不多有一品武者的实力,这点人或许在一些普通人面前还能显摆显摆,可是一旦遇上了些练家子的,那就根本不够看。
刘老爷之所以知道这一点也是因为他曾经就遇到过。
刘老爷年轻的时候是在豫州一个大户人家当记账先生的,那大户人家可真是会享受,雕梁画栋,奢华至极。
一天夜里他尿急到茅房解决问题,结果撞见了一大批土匪夜袭府上,他亲眼看见那些个土匪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一拳打得那些身强力壮的护卫飞出好几十米,就连府上那位据说实力有四五品的老爷的贴身护卫都被那些个土匪围攻致死。
亲眼目睹了土匪们屠杀过程的刘老爷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最后为了躲避土匪的四处清场,他转头躲进了茅房里面,在又臭又脏的粪坑里躲了一夜。
第二天,确认土匪离开以后,顾不得身上的肮脏,刘老爷在鲜血淋漓的府上四处搜刮剩下的财物,这才有了后面改头换面,发家致富的资本。
这也让他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那些个强大的武者的恐怖,他印象深刻。
“两位好汉,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刘老爷站起身,小心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二人只是行走江湖的闲散人士,你可以叫我们黑白双煞。在下黑煞,这边上的是我大哥白煞。”黝黑男子说道。
白净男子哈哈一笑,他就是这白煞。只见他走进屋里说道,“如今世道混乱,到处都在打仗,我们二人四处逃难,承蒙许多弟兄看得起,愿意跟着我们,于是我们便在这附近占了一处山头,名为双煞山。现在几千号兄弟们跟着我们,也怪我这当大哥的不中用,弟兄们都快吃不上饭了……”
白煞的脸色有些忧愁,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跟着我的这些兄弟都是些无家可归,穷途末路之人,他们就是相信我能给他一口饭吃才听我的话。可是如今我没这能力了,那他们也就只能自己去养活自己了。我就担心他们又去干些烧杀抢掠的营生,我们那双煞山可离这里不远啊……”
刘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了,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听出来白煞的意思了,这是要让他出钱。
“嗯……你的弟兄们都是些英雄好汉,我愿意拿出五百两白银去资助你们!”刘老爷颤颤巍巍地说道。
一旁的老花眼等人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要知道,五百两银子可足足够,一个普通家庭,接近二十年的伙食费了。
然而黑煞的眼睛却是狠狠一瞪,露出凶芒,刘老爷被吓住了,连忙又说道,“不不不……我愿意出八百两!八百两!”
然而白煞这时候又是摇了摇头,说道,“唉!多谢刘老爷一番美意了,不过我们兄弟几个这些天在山头呆着,吃喝拉撒睡都在那里,这山头地方实在有些小了,不如这样,我看刘老爷似乎最近在镇子东边新建了一座宅邸,那地方宽敞,应该能容得下我们百来个兄弟,我回去派个百来人到你们宅邸去住几天。你看可好?”
刘老爷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心惊胆战。这要是让白煞带个百来人住进自家,那无异于引狼入室啊!到时候自家可就成了他们家了,到时候自己的小命一个不好就得落在他们手里。
“嗯?刘老爷这是不答应吗?是嫌弃我们兄弟几个?看不起我们?”白煞脸色逐渐变得冰冷,目光带着杀气。
黑煞这时候气冲冲地大步上前,几个看起来十分强壮的护卫虽然看出黑白双煞不好惹,可还是硬着头皮顶了上去,想要将黑煞拦下来。
然而黑煞只是大喝一声,“开山掌。”
双掌看似轻飘飘地平推出去,打在两个护卫身上,两人当即呕血三升,栽到了地上,都捂着胸口痛苦不堪。
其余的护卫见状再也不敢上前来,都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
一招秒杀两个护卫的黑煞此刻横眉怒目,目光所到之处,护卫们皆是不敢与其对视,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
这时候酒楼外头一阵闹哄哄的,一大群普通百姓跟着一位看起来威严不凡的老人走了过来。
看到这位老人走进了酒楼,蓝玉和何以弃皆是眼睛一亮。
来人正是小镇的镇长。
老镇长虽然已经年近古稀,不过身子骨还是颇为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腰杆挺得笔直。
据说镇长过去还是当过兵的,在战场上立了功,后来眼睛受了点伤,被调到这里当了个小小的镇长。
“这位老者,你应该就是这里的镇长了吧!”白煞略显和善地说道。人群很快沸腾起来,之前刘老爷的出场本就吸引了不少人在外边的围观,再加上黑白双煞弄出来的动静不小,人群很快就把土匪进镇的消息传开了。
老镇长先是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人群,说道,“各位还请安静点,我先来和这两个土匪谈一谈。”
有几个年轻人似乎是担心老镇长的安危,想要跟上去,却被老镇长用眼神阻止了。
“这两个土匪的身手不凡,你们跟着我也没用。他们如果想出手的话,你们根本保不住我的。”老镇长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还在哀嚎的护卫,便对这黑白双煞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听街坊四邻说了你们两个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土匪堂而皇之地进了我们镇子,看起来你们对自己和我们的实力都很有把握啊!”老镇长幽幽说道。
白煞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兄弟几个只是想来这里讨口饭吃,顺便挣点小钱潇洒几天。实话实说,若是我们弟兄一起冲过来,估摸着这镇子就得血流成河了,到时候没几个活口留得下来。”
老镇长丝毫不惧,沉声说道,“我们这镇子若是遭了不测,只怕隔壁县里的那些军队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么大一群土匪在这附近,他们也不会安心,到时候你们也不会好过。”
“那当然了,而且我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再说了你们这镇子这么点大地方,也榨不出什么油水,唯一肥一点的也就只有这新搬过来的大财主了。呵呵,这可是一位家财万贯的主啊。”
白煞看向刘老爷的眼神,简直就像一头饿狼盯着一头肥羊一般。
刘老爷顿时大惊失色,这群土匪居然真得是打得他的主意。
“老镇长啊!我可是你们镇子的人啊!你可得保护我啊!我……我愿意拿出一半财产捐给镇子的人!”
老镇长沉吟不语,此时他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白煞这时候又说道,“这个刘老爷不过是几天前搬到这边来的,估计是见外边时局动荡,想躲到这里避避风头。他可不是和你们一路的人。而且我可以承诺,只要得到了他的家产,我们双煞山立马就走,绝对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的。”
见着老镇长犹豫,一旁的蓝玉这时候又站出来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和这群土匪将承诺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哪里会讲什么信义道德。哪怕这个刘老爷并不是我们镇子的人,但是今天我们若是把他交给土匪,那么明天我们就能把别的人交出去。天下书院有大儒曾写过一篇古文,评价《春秋》当中的秦朝,其中讲到,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呵呵,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个小镇子上,还能有个明白的读书人。”白煞呵呵一笑,带有杀意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蓝玉。
第三百七十章 顾全大局
“你算个什么玩意?还敢叭叭叭的,老子待会撕了你的嘴!”黑煞怒气冲冲地冲着蓝玉吼道。
然而蓝玉表情依旧泰然自若。
白煞这时候拉住了黑煞,将他拉到身后,黑煞立马收敛了脾气,似乎很是信服白煞。
“哦,你这一身静气,似乎一点也不怕我们。”白煞看着蓝玉,好奇地说道。
一边说着,白煞一边向着蓝玉走了两步。
这时候何以弃站到了蓝玉身前,将他护在身后,手中木剑直直地指着白煞,示意他止步。
白煞有些好笑地打量着稚气未脱何以弃,说道,“一个小屁孩,也来掺和这里的事……”
何以弃闻言微怒,一步上前,浑身血气沸腾,一股巨力汇聚向手臂,手中木剑就要捅向白煞。
“竟是三品武者!”
白煞一惊,不过并不慌乱,掌中一道内力所化的劲气打出,准确无误地打在何以弃手中木剑上。
哗啦
木剑还未击中白煞,便被劲气击碎,何以弃惊地倒退几步,还好齐子羡一把搭在他的肩膀,这才让他稳住身子。
此时屋内的气势可谓是剑拔弩张,酒楼宛如一个巨大的炸弹,只需要一点火星子就能引爆。
蓝玉这时候朝着老镇长大声说道,“老镇长,你先出去吧!”
老镇长缓缓点了点头,蓝玉是镇子土生土长的人,也是镇子上唯一一个教书人,他自然是十分信任的。
而见着刚才何以弃与土匪头子交手的这么一幕,他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么一把木头剑居然凭空炸裂了。
虽说老镇长并不清楚这何以弃怎么敢朝着土匪舞刀弄枪的,不过出于对蓝玉的信任,老镇长还是退出了酒楼。
“把我们镇上所有青壮年全部召集过来,就说要土匪打上镇子来了!”走出门的老镇长在外头大声说道。
这不仅是说给外边的人听的,也是在告诉里面的黑白双煞,今天敢在这里动手,那么就得迎接整个镇子的怒火。
屋子里。
黑煞在白煞的示意下,拿起门板,将酒楼的大门紧闭起来。
齐子羡缓步走到了蓝玉身前,蓝玉身后,彪大娘,老花眼和瘸子都静默站立着。
至于刘老爷那一群人,已经躲到了角落,生怕引起注意。
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之前那富人高傲姿态,只想着能安全躲过这一劫。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实力,是你教出来的?”白煞看了看何以弃,又看向齐子羡。
他已经看出蓝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在场上唯一看不出深浅的就只有齐子羡这一人。
齐子羡沉默着点了点头,和白煞一样,他能感觉到白煞身上散发的武者气息,不过却觉察不出他具体的实力深浅,这就说明二人的实力差距并不大,强弱只在一线之隔。
“你倒是教出来一个好徒弟啊。不过三品和四品之间的差距可是有点大的,你们两个能对付得了我们吗?”白煞冷笑道。
黑煞缓缓走过来,和白煞并肩而立,他们二人都是四品中期的修为,不过白煞已经快要摸到后期的瓶颈了,实力比黑煞高出些许。
“怎么?现在就想要把我们全部杀了?那我估计你们今天可能走不出这镇子了,而且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了!”蓝玉平静地说道。
白煞笑了笑,还没说话,齐子羡这边就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雪亮的剑芒,在屋里晃来晃去,同时一股子杀气开始弥漫。
白煞不着痕迹地朝着黑煞靠近,他觉察出了,单打独斗的话,自己并不是齐子羡的对手,齐子羡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
“还未请教阁下名号!”白煞说道。
齐子羡冷声道,“齐子羡。”
白煞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齐兄,没想到小小一处镇子,居然卧虎藏龙,还能遇上齐兄这般英年俊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齐子羡冷冷说道,“能在这里遇见你这般的强盗行径,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呵呵,在下也不过是生活所迫,没办法的事啊。若是能活下去的话,我也不会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打打杀杀的生活可不安生啊。”白煞感叹道。
“你不给人家安生日子过,人家又怎么会给你安生日子过。”蓝玉说道。
“所以,你们还是要护着那位老爷?”白煞问道。
这话问的顿时让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刘老爷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他环视一周,最后看向了通往后院的门,只要蓝玉说出半个不字,他就立马朝着那边跑去。
不过蓝玉淡定地回答道,“嗯。”
此话一出,顿时让黑煞怒哼一声,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这老东西和你有关系吗?是你老子吗?护着他,你就不怕你把命撂在这里?”
蓝玉面不改色道,“怎么?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了?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拿去!”
说完,蓝玉竟然反倒上前两步,走到了黑煞面前,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与黑煞血气四射的眸子对视,毫不退让。
这可让一旁的齐子羡,何以弃都是紧张不已,这等距离之下,若是黑煞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蓝玉出手,哪怕是他们也都根本来不及救援。
蓝玉这看起来瘦削的背影在魁梧强健的黑煞面前,显得十分弱小,就如同暴风雨摧残下的一株野草,然而尽管野草敌不过暴风雨,但是它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敢嘲笑暴风雨的无能。
过了片刻,黑煞见着蓝玉依旧淡定自若的神情。不由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蓝玉为何能够保持着如此平静的眼神,明明在他的感知里面。这蓝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按理来说,在面对自己这等强大的四品武者,而且还是杀过人,有血气的人的时候,应该会未战先怯,没勇气和自己对视这么久。
这时候白煞忽然出面,将他拉到了身后。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阁下好定力。”白煞由衷地称赞道。
蓝玉呵呵一笑,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敢,也不会在这里动手,你是个聪明人。”
白煞也笑道,“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干傻事,放弃他们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蓝玉闻言不再说话,不过坚定的眼神的意味很明显,那就是绝不会动摇半点。
酒楼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微妙,危机潜藏在沉默中,只等着爆发或是寂灭。“既然各位不肯给我们面子,那么我也不多加打扰了。希望各位能一直如此坚定。”
说完,白煞便转身打开门离去。
黑煞紧跟在白煞身后,在临走之时,还不忘放下狠话,说道,“大财主,好好守着你那宅子,晚上最好把门都关严实一点,否则的话……”
黑煞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老爷一眼,随后便走了出去。
刘老爷被黑煞吓得一哆嗦,又往护卫身后躲了躲,一言不发。
老镇长在看到屋里的蓝玉众人都安然无恙之后,也是让酒楼门口围着的人群散开一条道路,任由黑白双煞离去。
过了好一会,刘老爷才从护卫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两个都走了吗?”
齐子羡一言不发,蓝玉却是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的。”
刘老爷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差点把我给吓坏了。”
正当刘老爷几人还惊魂未定,没缓过来的时候,蓝玉忽然又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张管家想也不想就说道,“那当然是快点跑路啊,这群土匪虎视眈眈,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要是我们不快点跑掉的话,他们迟早会对我们动手的。”
这时候老镇长也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先是环视了一圈,见着众人都没有什么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几个……这是准备离开这里了?这样也好,毕竟人家土匪这是盯上了你们家的财产。这天大地大的,你们要是跑了,他们也不太可能找得到你们的。”老镇长想了想,说道,眼神中带着一点诡异的色彩。
蓝玉看着老镇长的面孔,不由皱了皱眉。
其实老镇长和蓝玉心里都明白黑白双煞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是只针对刘老爷这一家子来的,只要镇子的人不插手,那么他们绝对随意出手伤人的。
而如今虽然他们看起来是被逼退了,不过若是有人想趁机逃出镇子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
或许有人已经在外边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盘算着某些人会因为害怕选择立马逃跑。
土匪明面上或许不想也不敢直接和所有人翻脸,所以其实至少一段时间内待在镇子上反而是安全的。
不过有些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他们反而觉得镇子里面更加危险,担心镇子里的人也和土匪一样,也会盯上他们的财产……
刘老爷一言不发地领着一众护卫,带着张管家就径直出了酒楼。
蓝玉本想出言提醒他们两句的,可是老镇长用眼神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语。
“他们终究不是我们镇子的人,哪怕你再用心良苦,他们也只会觉得我们和那些土匪一样,是图他的财。说不定我们是打着保护他们的名号,将他们留在这里,最后好侵占他们的家产。”老镇长幽幽说道,“所以让他们走吧,我毕竟是镇长,得为整个镇子的安危考虑。”
蓝玉沉默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齐子羡这时候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我有七成把握两百招内击败一人,不过需要有人为我牵制另一人。”
蓝玉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何以弃,同样低声说道,“明天清晨去吧,成或不成,都要保证自己安全。”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救命玉符
傍晚,田间小道上。
蓝玉,齐子羡和何以弃一同走着。
不一会儿,何以弃望向远处,只见镇子边上那片刚刚建起的巨大府邸已经是灯火通明,里面人影憧憧。
“看来他们还是不信任镇子的人啊。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蓝玉幽幽说道。
何以弃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先生这是何意?”
蓝玉摇了摇头,说道,“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与此同时,刘府之中。
张管家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手下的仆人将金银细软值钱的玩意都收拾起来,装上马车。
院子里忙得是热火朝天,三辆马车都装得是满满当当。
而刘老爷此时正窝在自己书房里头的密室里面,将自己珍藏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玩全部装起来,然后吩咐两个信任的仆人小心抬出去,放在自己坐的那辆马车上。
…………
等到后半夜,刘老爷一家这才把家产全部收拾干净。
刘老爷擦了擦脸上的汗,哪怕是他都累得要死,不过这些毕竟都是自己的钱,哪个都舍不得放下。
“今晚之后,我给大家伙每人发个大红包,算是犒劳大家了。”刘老爷满脸堆笑地说道。毕竟这以后还得靠着这些人帮自己守着钱财。
张管家这时候凑到刘老爷身边,小声地问道,“老爷啊,咱们这回去哪里啊?”
刘老爷一脸得意说道,“这回咱们搬去梁州去!我在梁州边境上认识一个守边的将领,和他颇有交情,而且在梁州都城楚云城里头,我还有几位生意朋友,也能去投奔他们。之前要不是觉着那头太远了,担心出什么变故,我才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呢!”
“我本以为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稍微清净一点,结果这里还出来两个土匪,真是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哼!等我到了那边,指定要花大钱请两个高手来贴身保护我。谁敢招惹我,就等着死!”
这刘老爷也是精明人,知道这乱世之中,一个商贾若是带着家财和几个武道高手在外流落无异于与虎同行,说不定哪天这高手就把他宰了,独吞钱财。
故而他躲到这里来,都只是带了一群毫无修为的仆人,再加上几个稍微有点修为的护卫。
张管家听着刘老爷这番话语,心中原本的些许担忧也都释然不少。
“梁州……梁州好啊!梁州那地界安生的很。”张管家喃喃道。
梁州在九州里面可以算得上是颇为出名的,当初人族与妖族的决战就是在这梁州打得。
那一战给后世留下了古妖战场这一绝地。
山河破碎,天地震颤。百丈高山坍塌,万里长河断流,可这些都磨灭不了梁州人的血性。
梁州的州牧梁楚昂曾带着自己的儿子梁屠妖,拖住一位妖王整整三天三夜,最后二人皆是精疲力尽,奄奄一息,可他们的精神却得到了那位妖王的认可,最后竟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一战也令梁氏父子彻底成名,二人与万千妖魔殊死搏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历被世人传唱,让梁州男儿都以此为模范。
而如今时局动荡,梁州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周皇身旁,默默支持着。
梁楚昂在梁州与豫州,荆州的边境上陈兵封锁,震慑群雄,无人敢冒犯。
因此梁州上的百姓们依旧过着安生日子,除了比以前紧张了些许以外,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故。
这也和姜皇在梁州保留了众多忠心的士兵有关,梁州并没有在境内百姓之中强行征集壮丁充军。
…………清晨。天还蒙蒙亮,像是没睡醒。
一大群马车偷偷摸摸溜出了小镇,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一般。
刘老爷窝在队伍中央的一列马车里,车上陪同坐着张管家和护卫里面身手最好的那一个。
尽管刘老爷手里捧着暖手的炉子,可他还是直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从帘子缝隙里面透过来的寒风,还是心里紧张的缘故。
“老爷,你也别太紧张了。咱们马上就出镇子了,这很安全的。我寻思哪怕那些土匪盯上我们,也不可能想到我们今天就溜了。”张管家看出了刘老爷的心思,安慰道。
刘老爷点了点头,说道,“也有道理,这土匪雪无非就是求财,一般的财主摊上他们,都会讨价还价许久,最后花钱买平安。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今天半夜就跑掉了。”
张管家又说道,“更何况我们是从这镇子后头那条小路走的,虽然难走了一点,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从这边走。”
刘老爷被这么一说,紧张的心情也是缓和了一点。
早春的风呼啸着寒意,似乎想钻进人的怀抱,汲取一切的温暖。
马蹄猜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哪怕是偶尔踩断几根埋在雪地下的树枝在呼呼的冷风吹拂下都几乎微不可闻。
随着马车的颠簸,刘老爷也逐渐被涌上来的困意打倒,开始打起盹来。
张管家贴心地帮他盖上一层厚厚的毛毯,随后也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老爷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周围忽然没有了一点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而自己的脸上似乎沾染了什么液体,黏糊糊的。
较为昏暗的环境下,刘老爷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刘老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下一刻,他的神色一变,立马就要冲出去。
然而脚下一绊,他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后整个人连滚带爬地翻出了马车。
一颗人头咕噜咕噜地随着他滚出了马车。
刘老爷定睛一看,那正是张管家……
“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刘老爷惊慌失措地坐在尽是鲜血的地上,可惜周围的仆人早已经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这时,他身后的马车忽然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
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黑煞捧着一件刘老爷珍藏的古董,笑道,“哈哈哈,你小子睡得挺香啊!”
白煞手里也是掂着一块银元宝,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刘老爷。”
刘老爷被两人吓得六神无主,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他拼命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往后跑,可是两只手怎么也撑不起身子来。
此时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些仆人护卫都被无声无息地清扫干净。
“还是大哥聪明啊,算到了这胆小如鼠的狗东西会被我们吓住,今晚就立马跑路。嘿嘿,这狗大户真是富啊,这么多金银财宝,不枉我们为了追踪你,用掉了那副子母追踪蛊!”黑煞奸笑道。
这子母追踪蛊分为子蛊和母蛊,二者不同于寻常的蛊虫,唯一的用处就是只要子蛊离母蛊不到百里距离,那么母蛊总能知晓子蛊位置。
虽说这蛊虫品阶不高,仅仅是奇珍异兽里初阶的生物,但是这蛊虫在低中阶的江湖武者当中,可是十分受欢迎的,这可是杀人放火,烧杀抢掠的好工具,而且因为这种蛊虫的培育条件十分简单,因此价格比起其他很多动不动价值千金的蛊虫来说,已经是很便宜了。“呵呵,玩的差不多就够了,留他一小会只是因为怕他把钱财藏着掖着。刚才也检查过了,这满满几车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财宝,现在他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了,而且还容易给我们带来麻烦。速速解决了他。”白煞一脸平静地说道。
他是个谨慎的人,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一名被抢夺了家产的商人定然会陷入疯狂,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击报复自己的仇人。
而听了白煞的话语,原本脸色苍白,似乎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刘老爷忽然脸色一动。
“别!别杀我啊!我还有钱财藏着的,还有灵丹妙药,绝世珍宝!我可以带你们去拿啊!只要你们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啊!”刘老爷祈求道。
然而白煞依旧不为所动,冷静理智是他能在干了那么多杀人放火的事情后还活着的法宝。
“拿了这么多东西已经够我们潇洒快活一段时间了,把这里处理好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白煞对着黑煞说道。
黑煞的眼中尽管还有贪婪之色,不过他还是压制下来了,毕竟他对自己的大哥白煞很是信服。
“行了,那就送你上路了!多谢刘老爷送来的温暖了!”黑煞掏出血迹斑斑的大刀,朝着刘老爷走来。
刘老爷这时候仿佛万念俱灰,眼里再无一丝光芒,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黑煞走到了他面前,对着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大刀。
“刘老爷,一路走好!”黑煞一声大喝。
刘老爷这时候猛地瞪大眼睛,“老子不活,你们也别想好过!都和我一起死吧!”
下一刻,刘老爷胸口的一块古老玉佩骤然放出光彩,金灿灿的光芒充满着暴虐之意。
“不怕死的就往我脑袋上砍!来啊!来啊!”刘老爷状若疯狂地喊道。
白煞急忙大声提醒黑煞,“该死!他身上有护身符!要是攻击激活了,就会立即爆炸!”
黑煞此时也知道了不能轻举妄动,脸色阴沉地盯着刘老爷,并开始缓缓后退。
这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后悔,当时就应该给刘老爷控制起来的,不该大意轻视对方。
刘老爷见自己病急乱投医弄出来的护身符,震慑住了黑白双煞,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这可是他当初花大价钱从一个至交好友手中买下来的,据说乃是一位五品高手花费几个月炼制出来的,只要捏碎,便能释放一位五品高手全力一击之力。
“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就不激活这块玉符!”刘老爷有些着急道。
白煞和善地说道,“那当然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想取人性命的,只是单纯求财罢了。刘老爷请放心离去吧!”
虽然明面上白煞这般说道,暗地里已经在和黑煞盘算着如何处决此人。
“这家伙的护身符似乎威力并不大,从他刚才激活释放的气机来看,估摸着哪怕是我近身挨上了,也只是轻伤罢了。”
“不可如此武断,万一感觉错了,可就麻烦了。此人心志不坚,已经没了方寸,待会我言语两句,等他露出破绽,我们再一起迅速出手,将他杀了,至于那玉符也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两人传音一阵,早已经在心中将刘老爷的死法商量好了。
而刘老爷此时也把白煞的话当真了,原本已经抱着同归于尽的死志,这时候有了一点求生希望,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这时候也松了大半。
若是方才他真得激活了玉符,说不定还真得能让猝不及防的黑白双煞重伤甚至当场阵亡。
不过如今二人已经有了防备,都退出了一段距离……
第三百七十二章 激烈战斗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从容不迫,很多人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选择逃避死亡的恐惧。
敢于直面死亡的,往往都是一时的鲁莽勇敢,人一旦有了求生的希望,大多都会把好不容易拿起来的勇气,扔到一边,甚至盲目乐观一点的,还会拿起与死亡同行的贪婪。
刷刷刷
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
两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一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正在这两个身影靠近后不久,原本焦躁不安,一直在四处乱动的马车驾上的马匹都安分了下来。
来人正是齐子羡与何以弃二人。
望着地上散落的血迹,以及横七竖八躺在马车边上的尸体,并没有见识过这般场景的何以弃一时间百感交集,心情复杂。
不过齐子羡的脸色依旧平静,曾是大理寺少卿的他长年累月都是在与各种各样的亡命之徒打交道,这样的景象他早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了。
“我们好像来晚了,他们……都已经被杀了……”何以弃惋惜地说道。
齐子羡冷声说道,“晚是晚了点,不过也不算太晚。”
齐子羡走向一辆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马车边,车上还趴着刘老爷的尸体。
一身华丽高贵服饰的刘老爷,死时的模样却和那些个仆人没什么两样,脸上都是惊恐万分。
他的后背被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内脏与鲜血都从这里流了出来。
他的怀里还紧紧拢抱着一堆金元宝。
鲜红的血液浸染了黄澄澄的金元宝,人性的贪欲与死亡的恐怖交织。
正当齐子羡似乎发现了什么,准备朝着刘老爷走去时,一团黑影骤然朝着他射来。
齐子羡立马后退两步,一粒石子射进了厚厚的积雪当中,伴随着绿色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液体浸润周围的雪。
“有毒?!”何以弃忍不住惊呼道。
石子所落之处,周围的积雪全部迅速融解殆尽。
“黑白双煞就是这般藏头露尾之人吗?你们不是自诩英雄好汉的吗?”齐子羡冷笑道。
话音刚落,两道矫健的身影便从一处雪地阴暗处飞出。
“阁下身手不凡,想必并非无名之辈,可否告知名号,说不定我们还是熟人……”白煞笑呵呵说道。
齐子羡多看了一眼一旁的刘老爷尸首,又说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齐子羡!”
此话一出,顿时让黑白双煞皆是一惊。
“你就是当初的大理寺少卿,齐子羡!”黑煞白煞惊呼道。
“大理寺少卿?”何以弃疑惑道,“这是个很大的官吗?”
他并不知道这些复杂的官场职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师父的名会让这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土匪如此震惊。
而齐子羡在见着黑白双煞的反应厚,也十分奇怪,怎么这两个土匪也会知晓他的名号。
按理来说,他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名声最多也就在雍州那块地界上响亮一些而已。
“官不大,不过那些做了坏事的人,见了我总是会畏惧三分的。”齐子羡说道。白煞这时候脸色恢复了平静,说道,“再怎么风光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之所以知晓你的名头,也是因为我们兄弟两个原本是待在雍州边境一个小县城的,不过后来被那里的新县太爷赶了出来。”
讲到这里,白煞的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带着几分忌惮的意味说道,“那位县令就是上一任大理寺卿何圣白!”
齐子羡的表情不再平静,显然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正是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县令,这才让我对他充满了好奇,让我忍不住去调查了他。
原本我还想找他报仇雪耻,并重回我的地盘,不过在得知了他的过往以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并没有和他正面对抗的资格。”
白煞看着齐子羡的眼神开始涌现杀机,“在打听他的消息的同时我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过去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把你杀了,把你的人头送到他府上,也算给我出了一口气!”
“呵呵,我的人头就在这里,只要你能杀得了我,你自己拿去。”齐子羡毫无畏惧。
下一刻,白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抬起右手胳膊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齐子羡脑袋袭来,看样子是要逼着齐子羡防御,而他的手中还悄然握着一柄匕首,寒芒藏而不露,这招式阴邪无比。
若是齐子羡不仔细应对的话,恐怕一开始就要吃个大亏。
然而齐子羡显然不是一般人,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白煞的手,已然看出白煞藏着的手段。
只见他的身影顿时仿佛一条灵活的游鱼,动作丝滑地躲开了白煞的这一击。
而白煞也不停歇,继续贴近身位与齐子羡缠斗。
也不知是齐子羡觉得近战不好用出腰间那柄长剑,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还是有意要试探出白煞的底牌,他一直都在被动防御躲避白煞的进攻,不与其正面战斗。
而黑煞这边也没闲着,在白煞与齐子羡交手之时,他也冲到了何以弃身边。
“出来打架怎么还带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啊?你不会觉得这种没经过磨炼的小娃娃真得能打是吧!”白煞冷笑道。
齐子羡仅仅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何以弃,便又与白煞缠斗在一块。
齐子羡确实不是普通人,在熟悉了白煞的主要攻击方式后,便逐渐开始展开反攻,开始把握战局走向。
白煞毕竟只是一个土匪,所学习的功法招式都是杂乱无章的,在功法修炼以及比斗套路之上比不得齐子羡这等通过了官府的专业训练,以及海量资源倾斜的子弟。
不过白煞也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心性这方面没的说。
一时的逆风没有让他很是紧张失措,反而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黑煞,速速抓住那小子!”白煞大喝一声。
此时黑煞这边的战局也是和白煞那头差不多,不过落入下风的是何以弃。
虽然何以弃已经摸到了四品的门槛,不过三品和四品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因此哪怕他有着齐子羡这样一位优秀的师父的悉心教导,并传授给他各种实用的功法技巧,也依旧被黑煞稳稳压住一头。
不过黑煞此时也是颇为无奈,尽管他能够压制住何以弃,可是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何以弃,
何以弃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总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躲避他的攻击。
好几次他的拳头都快要打到何以弃的身上了,可最后都没能得手。
不过何以弃与他交手这么久,终归还是挨了几拳,伤得不轻,呼吸和步伐都不像之前那么稳定了。
而一旦何以弃这边出现了破绽,那么迎接他的就是黑煞狂风暴雨般的洗礼,到时候便会被黑煞瞬间击溃。
此时的何以弃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齐子羡在教他战斗技巧时,为什么要让他先学习如何挨打,如何躲闪了。这些原本他觉得没用的东西,在这时候都成了他宝贵的财富了。
厚实深沉,冉冉不绝的气血之力在他经脉之中流淌,不断汇聚到他的肌肉骨骼当中,令他能够释放出雄浑伟力,抵挡住黑煞的凶猛进攻。
“黑熊巨掌!”
“蛮牛冲撞!”
黑煞此时也是终于着急了,一连使出两招绝技,试图快速解决掉眼前这个小孩,随后去帮助自己的大哥白煞。
原本他还想着何以弃这小孩看起来就没什么实力,肯定很好拿下的,故而一直没用出自己的全部实力,想着多省点内力下来,待会和大哥白煞去对付齐子羡。
然而他的这种心态,却让他现在内心尴尬十分。
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原本看不起的小孩拖着打了这么久?
虽说如今他一直在压着何以弃打,而且何以弃身上也到处是伤,不过黑煞心中还是羞愤不已。
这三招下去,何以弃应接不暇。
第一招重掌拍向何以弃的面门,他只能全力汇聚气血之力于双臂之上,随后双臂交叉在头顶,护住头颅。
不过黑煞这一掌可不像之前那般,只是凝聚些许内力附在拳掌之内,而是汇聚了大股内力将手掌全部包裹。
强悍的内力瞬间打在何以弃手臂上,他感觉手臂就像被恶虎狠狠咬了一样,剧痛让何以弃浑身一抖,他的手臂骨骼简直就像要断裂一样,可他咬着牙没有松开手臂的防御,不然这掌拍下,他的脑袋可能就会被重创了。
这就是四品与三品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三品武者还只能运用气血之力来提高力量,略微提升体表的防御。
而四品武者的内力可以包裹身体,攻可化作尖兵利器,轻易撕开三品武者的肉身,防可化作坚硬铠甲,肉身简直堪比钢铁。
咔嚓
何以弃的手臂传来轻微的骨折之声,然而他终归是挡下了黑煞这一掌。
见着何以弃接了下来第一招,黑煞有些许意外,转而竟又加强了几分凝聚的内力。
第二招,黑煞汇聚力量于右手手肘,随后整个人如同一头蛮荒野兽般,侧身朝着何以弃冲撞了过去。
刚刚勉强抵挡住黑煞的攻击的何以弃,这时候根本无力躲闪黑煞这迅猛有力的一击。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煞朝着自己冲来,这一下若是挨上了,恐怕何以弃最少也得断裂几根肋骨,彻底丧失战斗能力,甚至可能当场毙命。
第三百七十三章 白煞之剑
然而,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齐子羡动了。
只见他一直没有拔出鞘的剑终于飞出,刹那间碧蓝色的剑光,带着一股恐怖而强大的气息竟逼得白煞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齐子羡低喝一声,“去。”
手中长剑仿佛通灵一般,直勾勾地朝着黑煞后背暴射而去。
长剑速度惊人,而黑煞与何以弃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咫尺。
若是黑煞仍然选择冲撞何以弃的话,那么很可能在他刚刚撞到何以弃之际,那把长剑便会插在他的后背。
这剑一看就不是俗物,被它射中,很可能就是一个死。
这一点,黑煞已经通过后背那股刺骨的杀意感受到了。
生死存亡之际,几乎是依靠本能,黑煞迅速调转方向朝着一旁闪去,而那柄长剑也险而险之地与黑煞身形错过,落在了何以弃身前的空地上。
长剑插进雪中,惊起大片残雪,纷纷扬扬四散。哪怕深入土地,剑柄还嗡嗡作响,震颤不已。
何以弃这时候已然被吓住了,黑煞带给他的可是实打实的杀意。
原本他还以为跟着师父齐子羡出来擒拿两个土匪是个很简单的事情,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而且自己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的武道正好也能得到检验。
然而,刚才那一瞬间,何以弃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让他明白了书籍上所谓的行侠仗义的大侠经历的打打杀杀,原来是真得会有生死之分。
而在以为要死亡之际,何以弃脑海中所想所念,只有老板娘那一夜醉醺醺的模样。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江湖之大,大到想要找一个人的话,需要一个少年很努力都达不到的实力。
江湖也很小,小到哪怕是窝在这么个小镇上,都能遇到需要他行侠仗义之时,两个谋财害命的土匪都能带给他生死危机。
不等何以弃多想,黑煞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他。
“你奶奶的,敢搞偷袭,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黑煞恶狠狠地骂道,“等我先把这小兔崽子收拾了,再来和大哥一块对付你。”
“哼!给你们三分颜色就真以为自己能开染坊了?”齐子羡脸色一冷,说道,“白天的时候镇子的人太多了,我怕误伤无辜,也怕你们有什么手段,所以才让你们嘚瑟了一番。不过如今……”
齐子羡扫了一眼何以弃,他原本只是想让何以弃来这里稍微长长见识,然后再略微和土匪们练练手,锻炼一下,而他自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很好地把握战局,拿捏住这两个土匪,结果白煞和黑煞的实力都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故而导致了何以弃被重伤,甚至刚才都差点被黑煞打死。
“自从离开了长安城,我也很久都没有拔出过这把剑了。那一天我没敢上前向那歹人问剑,何大人只是让我封剑不出,等何日想出剑之后,再拔出来……”
齐子羡沉默了片刻,随后呢喃道,“我想,今日便是出剑之时了!剑来!”
长剑宛如一头游龙,骤然飞出,在高空盘旋两周后,落在了齐子羡手中。
此时的齐子羡宛如一位威武无双的大将军,双目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着黑白双煞,让他们都不由心里发慌。
而齐子羡身上的气息也在这时候突然暴涨,竟瞬间突破到了四品圆满!
原来,当年的他因为心境受损,这才导致了境界跌落。
不过修养至今,他也终于恢复了过来,而修为境界也再度有了突破。
“今日,便拿你们来试剑!”齐子羡冷声说道。
说罢,便开始舞动长剑。
一股雄浑威武的气息在他身上不断涌出。
白煞见状眼神也阴冷不少,对着黑煞远远递过去一个眼神,同为兄弟的黑煞瞬间了然,直冲着齐子羡而去。
“想拿我们试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煞爆发了全部力量,包裹内力的双拳打出无数虚影,然而齐子羡手中长剑舞动,舞出阵阵剑花,将他的攻击尽数接下化解,显得游刃有余。
“好久没有这般用剑了,确实生疏了不少。不过,你就只有这等实力吗?”齐子羡冷傲地说道。
说罢,一记穿刺准确无比地透过黑煞双臂之间,插在了其胸口之上。
噗嗤
黑煞被这一击打退,足足后退了五步才堪堪止住了身体。
而他的胸口也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不过他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面露凶狠神色,再度朝着齐子羡而去。
齐子羡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不理解黑煞这一送过来挨揍的举动。
“大胆!”齐子羡骤然望向一旁。
只见白煞取出一枚破烂不堪的玉符全力催动,一股让齐子羡都惊讶不已的气息从那玉符爆发出来,直勾勾地锁定在了瘫坐在地上的何以弃身上。
白煞大声喊道,“这小子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我倒要看看你救不救他!”
他手中的玉符正是从刘老爷那里夺来的,刘老爷到死都没有完全用出这枚足以保命的玉符,然而它却是在杀死他的人手中用了出来。
黑煞依然不管不顾地冲着齐子羡跑来,他要再帮大哥白煞拖住齐子羡一会,以防齐子羡打断
白煞的催动玉符。
齐子羡也看了出来,自己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拿下这皮糙肉厚的黑煞的,而自己一旦和黑煞多加纠缠那必然救不了何以弃了,以何以弃现在的修为,挨上白煞催动的这一枚玉符,恐怕会当场丧命。
白煞是个狠人,看出来自己是不可能坐视不救何以弃的,而一旦自己选择去救人的话,那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啊……
齐子羡仅仅沉默了片刻,便动了。
只见他径直朝着黑煞冲去,似乎准备放弃何以弃,迅速与黑煞一分高下。
黑煞这时候也紧张了些许,他自知绝对不是齐子羡的对手,缠斗一会还行,真要打起来,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落败。
不过出于对大哥白煞的信任,他还是做出一副防守姿态。
然而齐子羡一见黑煞驻足防守,立马调转身形,朝着何以弃那边奔去。
此时白煞这边的玉符已经彻底爆发,一道璀璨夺目的光箭朝着地上瘫坐的何以弃飞速射去。
双臂重伤的何以弃无力动弹,他只能闭上眼睛坐在原地等待着死亡到来。
他还在心里祈祷着自己不要成为师父齐子羡的拖累,希望齐子羡能够斩杀了那两个土匪,为自己也为那些无辜的人报仇。
然而过了片刻,想象中的刺骨疼痛并没有到来,身上只有阵阵冷风吹袭的冰寒。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何以弃脸颊,他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并不高大的背影正站在他面前,瘦削而单薄,可却将那充斥着危险气息的玉符散发的金光全部挡了下来。
“师……师父?!”何以弃愣住了。
一缕金光缓慢地穿透了齐子羡的肩膀,鲜血淋漓喷出,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齐子羡握剑的手不住颤抖,这枚玉符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他也有些挡不住。
噗嗤噗嗤
转眼间,齐子羡身上又多了两处伤势,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二弟!快!”白煞一声大喊,玉符啪的一声破碎开来,终于是结束了这一击之力。
齐子羡结结实实挨下了玉符的余波,当即呕血三升,哒哒哒地倒退了数步,最后瘫坐在地,长剑也黯淡了光彩,倒在地上。
黑煞一声怒吼,抓住这个机会冲杀上来,他们可不会给齐子羡喘息的机会。
此时的白煞因为全力催动玉符已然力竭,一时半会是没有战斗能力的,不过齐子羡被这玉符重伤,根本无力再抵抗黑煞了。
倒在地上的齐子羡咬牙切齿,有心与黑煞较量一番,可是浑身的伤势让他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目光狠狠瞪着黑煞。
“哈哈哈,你刚才不是还很神气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黑煞一边冷笑着,一边抬手就掐着齐子羡的脖子把他拎起来。
脸色苍白的白煞这时候走了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虚弱的何以弃,又看了看落在黑煞手中已经无力挣扎的齐子羡,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子羡艰难地喘息着,窒息的感觉给他极大的痛苦。
黑煞见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折磨他人的感觉带给他极大的愉悦感,尤其是这人之前还带给他生死危机感。
白煞这时候从地上捡起了齐子羡的佩剑,他看着剑柄刻着的蓝龙二字不由笑了笑,“蓝龙,好名字啊!这是把好剑,挺适合我的啊!”
一旁的何以弃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虚弱地喊道,“你没资格碰那把剑!你这个恶毒小人!”
白煞一阵好笑地看着何以弃,说道,“小屁孩,这江湖上的规矩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和我谈这阴险歹毒,真是好笑,死人哪有资格谈这些。
我告诉你,我甚至只要把你们的尸体带回镇子去,我就能说是你们杀了刘老爷一行人,妄图抢劫财物,我们替天行道最后把你们杀了。你信不信镇子上的人都只会夸我们行侠仗义,骂你们恶有恶报?”
何以弃一时间无言以对。
白煞望着何以弃脸上复杂迷茫的情绪,不禁笑了起来。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何以弃,似乎是感受到什么,蓝龙急促地闪烁着光芒,像是要提醒何以弃速速逃离。
然而何以弃根本没有逃跑的能力,只能默默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黑煞冷笑着将齐子羡的脑袋对着白煞那边,“呵呵,好好看着你带来的小屁孩是怎么死的吧!记住,是你带他过来送命的!”
被黑煞折磨的齐子羡也是发出后悔的叹息,他后悔带着何以弃来到这处险地,辜负了挚友蓝玉的信任,没能保护好两人的徒弟何以弃。
白煞手中的剑高高举起,随后落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逼退强敌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黑暗中不知何处射来一道黑影,飞向了白煞。
这黑影速度奇快无比,白煞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白煞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手中的蓝龙剑也被他扔到了地上,双手捂着自己右边的眼睛,鲜血溢出,脸上顿时血迹淋漓。
一旁的黑煞顿时大惊失色,他刚想处理掉手头的齐子羡,不过一道黑影又射向了他的脑袋。
有了白煞的遭遇,他立马收回了手,双手护住面门。
“谁!谁在那里!”黑煞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看向了掌心。
刚才偷袭射向他的,竟然只是一颗黄豆。
然而就是这颗小小的黄豆,刚才在他有所防备,运转内力护住自己手掌之下,都打得他手掌发麻,经脉震颤。
不远处的草丛里,几个身影正窝在一块,盯着不远处的黑白双煞一行人。
“你个老瞎眼真不靠谱啊。说了让我来玩这玩意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没打中人家,人家还发现了我们。”瘸子抱怨道。
老花眼擦了擦浑浊的双眼,不悦道,“卫猎户以前喝酒的时候就是这么教我用弹弓的。他说山上打野鸡就是这么打的。”
蓝玉咂了咂嘴,无奈地打量了一番老花眼手中那个简陋的木头弹弓,以及三五颗干瘪丑陋的黄豆。
尽管出发前齐子羡十分自信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把握拔出蓝龙,能够轻松应对这两个土匪。
不过,一直在家等待的蓝玉实在不放心齐子羡与何以弃,故而叫上了平安酒楼的众人,与他一起循着齐子羡留下来的记号,追踪到了这里。
他们一来就看到了齐子羡被白煞玉符重创,陷入了困境当中。
万般无奈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蓝玉只能寄希望于平安酒楼的众人,这才有了老花眼拿出那小孩玩的弹弓射黄豆的场景。
由于白煞与他们隔得很远,故而蓝玉并没有看清白煞被打的一幕,他只以为老花眼打中了个寂寞,还被黑煞发现了踪迹。
犹豫了许久后,蓝玉还是说道,“要不我上去和他们谈一谈,尽量拖住他们。嗯……让彪大娘回去叫上镇子的人过来。”
没想到彪大娘听了这话顿时急眼了,怒气冲冲地对蓝玉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娘?老娘这辈子就烦看不起女人的家伙!哼!不就两个废物土匪吗?老娘这就把他们给砍了!”
说完,还不等蓝玉反应过来,彪大娘就拎着手中的那把杀猪刀,大步冲了出去。
此时感知到场上局势变化的何以弃,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看到彪大娘那虎背熊腰,气势汹汹的模样。
见着彪大娘不惜以身涉险,何以弃心中一暖,可是却又迫切地想让她快些离去,这两个土匪的实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彪大娘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能够在这等武者面前讨得好。
“彪大娘,快……跑!”何以弃艰难地喊道,可是这一喊,一口鲜血又从喉间涌了出来,让他本就嘶哑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几乎完全被呼呼的寒风声遮掩,传不了多远。
也不知这彪大娘是没有听到还是什么,仍旧自顾自地朝着黑煞走去。
令人惊讶的是,身为武者的黑煞在面对彪大娘这样一个普通村妇时,竟然不自觉地后退,露出畏惧之色。
啪嗒。
又是一颗黄豆飞出,黑白双煞都是一惊,结果这黄豆打在了一旁的空地。
何以弃见状都是有些不解,心想这两个土匪之前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么现在这么风声鹤唳。
这时候拿着弹弓的瘸子骂骂咧咧地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不悦道,“怎么这也能打歪,真是离谱。”
老花眼跟在他后面,笑道,“你这眼神不好啊,连我这老头子都不如!”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雪地上的齐子羡重重咳嗽两声,冷笑道,“你们两个应该也没剩多少实力了吧?不然也不会被这几个老弱病残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虽然齐子羡说话时看起来如此冷静自信,而他的心里其实也琢磨不透黑白双煞如此行径的缘由。
按理来说,黑白双煞这等四品强者除非是油尽灯枯之际,否则断然不会畏惧平安酒楼彪大娘老花眼这几个老弱病残的。
“小兔崽子,别以为你会几个三脚猫功夫,就能嚣张跋扈了,当初老娘在山里头撵着野猪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彪大娘拎着一把杀猪刀,指着黑煞的鼻子大声骂道。
彪大娘也是心疼何以弃,毕竟他是彪大娘看着长大的,真得是把他当做儿子来看的,这如今见着他被黑白双煞走成了这副模样,彪大娘如何能够不生气。
啪嗒啪嗒
瘸子又是举起那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弹弓开始瞄准射击,结果毫无意外又是打了个寂寞,然而又是把黑白双煞吓了一大跳。
而黑白双煞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之所以如此忌惮这群老弱病残,皆是因为他们胸口处都被一颗黄豆打了进来,留下来一个小小的血洞。
这颗黄豆看似毫无杀伤力,然而却只与他们的心脏隔着一指距离。
令他们恐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颗黄豆是什么时候打进他们体内的。
“老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黑煞后退两步,来到白煞身边,紧张地四处扫视起来,他清楚能够无声无息地将黄豆射进他们体内的人,绝对是比他们厉害的多的高手,可他并不觉得瘸子和老花眼这等人就是,所以这高手定然是埋伏在某个暗处的。
白煞摇了摇头,传音说道,“此人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取我们的性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我们还是先行撤退,再见机行事。”
说罢,白煞便领着黑煞离去。
这可让齐子羡瞪大了眼睛,不理解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彪大娘一行人可不管这么多,见着黑白双煞离去了,二人都是急急忙忙过来扶起齐子羡和何以弃,检查他们的伤势。
蓝玉这时候也从一旁的草丛钻了出来。
“早就和你说过了,没有把握的话就不要干这么莽撞的事。你说你没这个能耐干嘛硬上啊!”蓝玉一边数落着齐子羡,一边扶起他向山下走去,“还好你这回命大,我放心不下你叫上了彪大娘他们,刚好过来把这两个土匪吓跑了……”
齐子羡听着好友看似数落实则关心的话语,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暖意,就连身上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而另一边彪大娘背着何以弃,不停地告诫着何以弃下回别和人家打打杀杀了,这回纯属运气好,下次他们可不一定能这么及时赶过来了。
瘸子和老花眼也一个劲附和。
不过何以弃此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根本没有了意识。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回了镇子,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平安酒楼。
蓝玉和镇长交流了一番后,镇长便叫了一群年轻小伙子跟着瘸子跑去处理刘老爷一行人的尸体以及财物。
镇上唯一的大夫在检查了何以弃的伤势后,叹了口气,说道,“这小伙子受的伤太重了,我没有办法为他疗伤,只能给他开一些温和的药方调理一下身体,稳住伤势……”
病床旁的彪大娘和老花眼都是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何以弃从回来开始就一直昏迷不醒,他们担心地都没有休息一下。
这时候,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齐子羡在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后,便上前检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何以弃的身体。
齐子羡受得伤并不是很重,他毕竟内力雄厚,又经常与人搏斗,这等伤势对他来说并不是负担。
过了片刻后齐子羡说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了,寻常的药草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了,需要一些丹药来治疗。”
蓝玉闻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齐子羡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并没有能救治他的丹药。”
蓝玉直勾勾地盯着齐子羡,半天都一言不发。
围在床铺前的众人都能感受到蓝玉的不对劲,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对镇子上的谁都是一副和和善善的模样的教书先生此刻脸色却是阴沉如水。
大夫小心翼翼地收拾完东西便离去了,彪大娘则是拿着大夫开的那张药方去熬药了。
瘸子出门去帮忙把卫老猎户送来的半边野猪送往后厨去了。
镇长则是去安抚镇子百姓的慌乱情绪。
转眼间屋子里就只剩蓝玉,齐子羡以及床上躺着的何以弃了。
过了许久,齐子羡开口说道,“我知道对不起这孩子,我以为我能保护得了他。”
蓝玉依旧沉默,眼里尽是血丝。
齐子羡看着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的何以弃,这个平日里冰冷高傲的男子眼里罕见地露出一丝心疼。
在教导何以弃武道修炼的这些日子里,齐子羡一直都是严格要求着何以弃,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对何以弃冷漠。
相反,齐子羡对何以弃的重视并不比蓝玉少,何以弃有志闯荡江湖,而他是经历过江湖的风风雨雨的,清楚这乱世当中唯有强大的修为才能够安身立命。
“我待会就出发,去雍州找何圣白,他曾是大理寺卿,实力远在我之上,又与我有旧,应该会有办法救治何以弃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雍州寻药
蓝玉听了齐子羡的话语一愣,随即皱眉说道,“雍州?雍州何处?如今外边战乱不断,边境之地戒备森严,你孤身一人,身上又有伤恐怕多有变故……”齐子羡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内力损耗许多罢了,我还有些恢复内力的丹药,再说了,我孤身一人反而好行动些,而且何圣白大人就在雍州边境一处小县里面任职,我曾去过那里,离我们这里并不远,一去一回不耽搁的话,我估计五天就能回来了。”蓝玉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了床上的何以弃,说道,“我跟着你的话也只是一个负担,而且黑白双煞也都只是重伤逃窜,所以我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他吧。”“弃儿身上的伤我看过了,他是被内力强行震伤了骨骼内脏,好好修养的话十天半个月应该还能撑着,我再给你留下一颗保命丹药,要是弃儿在我还没回来之前就出现了伤势加重的情况,你就给他服下,能够勉强保住他一段时间。”齐子羡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壶,光是看这玉符的模样都能看出这丹药价值不菲。正当齐子羡将丹药交给蓝玉保管后,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蓝玉立马将丹药贴身放在胸口,随后跟着齐子羡出了门。一出门就见到一群百姓惊慌失措,议论纷纷地围在一块。只见人群中间赫然放着两颗血淋淋的头颅,齐子羡一眼就认出,那是黑白双煞的人头……老镇长走到蓝玉的身边,用带着询问地眼色看向他,意思很明确,就是想问问蓝玉,这件事是不是他弄出来的。
蓝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他也是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这时候一直在环顾四周的齐子羡上前拿起黑白双煞的人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将血淋淋的人头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最后一脸严肃地回到蓝玉身边。
“从上面得不出什么信息,对方处理得十分干净,并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齐子羡小声说道。
蓝玉皱眉道,“对方抛下这两个人头,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解决了这两个歹徒,可是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这是为何呢?难道……”齐子羡笑了笑,大声说道,“那一定是因为,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齐子羡对着四周大声喊道,“多谢大侠为民除害!”
老镇长闻言也带着百姓,大声附和道,“多谢大侠为民除害!”
尽管四周黑暗依旧安安静静,丝毫没有回应。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大侠听没听到这些话语。蓝玉思索片刻,也是懂了齐子羡的目的,不管杀了黑白双煞的人是谁,都不是现在镇子的人能够得罪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希望这人真的是为正义善良的无名侠客。
又过了片刻后,见着四周依旧没动静后,老镇长便招呼着百姓各自回家了。
这时齐子羡拉着老镇长和蓝玉进了屋。
听着齐子羡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即将要远行雍州去求药救治何以弃的事情后,老镇长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吧,何以弃毕竟是我们镇子土生土长的人,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管如何,我们都会保护他的。再说了,这孩子武道天赋这么好,以后镇子还得靠他来守护。”
齐子羡闻言朝着老镇长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之前我隐瞒自己的身份……”
老镇长摇了摇手说道,“首先,你是蓝玉带来的人,我相信蓝玉,也相信他的眼光。其次,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觉得你并不会对镇子的人造成危害。”
蓝玉闻言也是对着老镇长微微躬身,不仅是因为老镇长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因为老镇长这一心为了镇子操劳的赤诚之心。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逗留了,现在就出发了。”齐子羡说道。
蓝玉和老镇长皆是点点头,随后齐子羡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天际。
目送着齐子羡的身影消失,蓝玉忍不住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了起来,希望齐子羡能够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与此同时,黑夜的另一边。
雍州边境的一处小县城内,一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县衙,县衙府门外挂着一块掉漆但是擦得干干净净的牌匾,借着灯笼的光芒,能够看出其上写着“风云县”三个大字。
此时天蒙蒙亮,赶早忙活的小贩们已经开始挑着担从家中出发了,准备赶早集,多赚几个钱。
不得不说,这样的情景在现在这个乱世背景下显得弥足珍贵,要知道如今的豫州可是战火连天,哪里还有什么早集,普通百姓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出家门的,说不定就会流寇劫掠,或是被那些兵痞子敲诈勒索,最后当做奸细直接杀了。哪怕是那些达官贵人都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被贼人盯上谋财害命。乱世里面,人命如草芥。
嘎吱。
府衙的大门轻轻打开,一个身穿蓝衫,面相威严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两个睡眼惺忪的门童满脸不情愿地跟了出来,开始清扫门前的落叶清尘。至于这男子,则是迎着天边的鱼肚白开始打起了拳。
男子的拳很慢,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就像那些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用来骗那些个老头老太太的花把势,打着养身静气,延年益寿的名号。
路过的行人见着男子,都是客气地朝他打着招呼,不过男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理会他们。
“呵,咱们这个县太爷真是够事多的,天天大清早起来在外边逛,真离谱,害得我们都没有觉睡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说人家以前是长安城里面的大官,是因为得罪了宫里的大人物这才被发配到这里。”
“呵呵,那又如何,他现在不还是和我们一样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哼,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官了。”
“切,你还是小声一点吧,人家好歹也是县太爷,而且听说还跟隔壁那个乘龙县的县太爷有关系,经常去人家那里喝酒。”
一提到这位乘龙县的县太爷,那个一直在抱怨着的门童顿时不说话了,眼神也带着几分敬畏。
似乎是因为这个人物过于强大,以至于让众人都不敢多讨论他几句。
哒哒哒
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在街道响起,
远远地能看到一道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在街道尽头逐渐出现,似乎将整个日出都当做了背景。
身影是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面相和善,身后还跟着数道身材魁梧男子,看起来气势恢宏。
在距离府衙大门还有十步左右距离时,那位中年男子停住脚步,跳了下来,默默注视着男子打拳。
不多时,一套拳法结束,男子长呼一口气,气流震荡,发出一阵轻微的仿佛龙鸣虎啸般的声音。
“何大人,你又来了。”男子说道。
这中年男人正是何圣白,昔日的大理寺卿。
至于这打拳的男子则是在何圣白退任之后,继承了大理寺卿位置的雷争鸣。
不过显而易见,他也是走了何圣白的老路,如今也被卸了职位,被外放至此。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如此,雷争鸣所管辖的县就和何圣白相邻。
不过何圣白的待遇和雷争鸣大不相同,何圣白毕竟是在朝堂之上待了多年的人,也是有众多相熟,所以哪怕是到了这边境之地,他也是有众多追随者拥护。
不过这雷争鸣也是受了何圣白照拂,来到此地之时,很多都是依靠何圣白打点,这才让雷争鸣在此地站稳了脚跟。
毕竟雷争鸣不像何圣白,两人尽管都是一样的刚正不阿,不过雷争鸣没有何圣白底蕴深厚,人缘众多,故而暗中下绊子的人远比施以援手的朋友多。
何圣白对着雷争鸣哈哈一笑,说道,“这套拳法不错,倒是让你炼出来一股子浩然正气了。”
雷争鸣恭敬地说道,“还是多谢何大人指点了。”
何圣白背着手朝着府邸走去。
两个门童早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得笔直了。
“我不过是为你指明了一条道路,你真正要感谢地还是你自己,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努力修炼的结果。”何圣白淡然说道。
雷争鸣跟了上去,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沉吟道,“追本溯源是何大人点拨了我,若是不给我指明这条道路的话,我是不会真正学会这套拳法的。所以,我的确应该感谢你。”
何圣白说道,“可是有些问题的真相并不值得去追寻,因为那太危险了,得知真相的代价很可能是要付出生命,而且你知道真相后也无能为力,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雷争鸣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何圣白转过了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慢慢说道,“有些东西真得没必要再去深究了,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咳咳!何大人怎么来了啊!鸣儿啊!快去沏茶,招待何大人!”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从屋里蹒跚着走出,脸上满是笑容。
老妇人正是雷争鸣的母亲,雷母已经年近八十了,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不过在看到何圣白之后,脸上却是春光满面。
雷争鸣闻言,无奈道,“母亲,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外边天凉,你快进屋里歇息会吧。”
雷母说道,“人老了,觉也少了,天一亮我就睡不着了,得起来走两圈。”
雷争鸣和何圣白招呼一声后,便去屋里泡茶去了。何圣白笑呵呵地上前拉着雷母的手,坐到了桌边。
这时候之前跟着何圣白的几人也进了院里,他们个个都拎着各种各样的礼品。
雷母见状有些惊讶,急忙起身,“何大人来就来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这可使不得,快拿回去,快拿回去。”
何圣白笑道,“我听说雷老夫人近来身体不好,特意送来些保养品,希望能让老夫人的身体好起来。你放心,都是些滋补身体的药草,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雷母说道,“这也不行,鸣儿都告诉我了,他来到这里能够站稳脚跟,就是靠着你打点提携,要不是有你护着,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只可惜现如今他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报答你的……”
何圣白坦然说道,“我十分欣赏雷争鸣,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未来可期,这才施以援手。”
雷母一听这话,想了想说道,“我也是常听鸣儿说,你与他亦师亦友,跟着你他能学到许多东西。”
何圣白看着雷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说道,“看起来雷老夫人做不得他的主,也罢,我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的,哪怕他不愿跟随,我也不会强迫他的。”
不多时,雷争鸣端着热茶走了过来,目光在院子里提着礼物的众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何大人,这是……”雷争鸣迟疑道。
何圣白笑了笑,“这是我送给雷老夫人的礼物,一些补养身体的药材。”
雷争鸣推辞道,“这怎么行呢!我还想着给你送些什么礼品呢,你这样……”
何圣白打断道,“这是我送给老夫人的,你无需多言。”
雷母这时候面露犹豫之色,随后说道,“我想起来屋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鸣儿,你在这陪着何大人吧。说话间可要仔细着点,三思而行,可不要乱说话。”
说完,雷母便进了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雷争鸣望着母亲离去的身影有些奇怪,给何圣白倒了杯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何圣白淡然开口道,“一直待在这穷乡僻壤,对外面局势你还知道几分?”
雷争鸣想了想,摇了摇头。
何圣白端起茶杯,摇了摇,看着杯底旋转的茶叶,徐徐说道,“如今豫州那边的战事已经基本定局了,周皇派遣燕卫团带领百万大军出击,如今的豫州就如同一艘暴风雨中的小船,只能依靠着镇狮关这独存的桅杆,撑起这千疮百孔的身体。
哪怕是李牧之真得能够凭借镇狮关拖住燕默,那也只是饮鸩止渴,仅仅依靠豫州是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燕默的大军讨伐,除非是六州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否则豫州迟早要被拿下的。”
雷争鸣说道,“我只知道镇狮关是天下第一关,却不知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到底是如何来的。”
何圣白放下茶杯,淡笑说道,“或许它那里真得镇压着一头狮子吧!”
雷争鸣又问道,“既然这镇狮关如此难以攻下,那为何燕默还是选择先攻打豫州呢?他就不能先去攻打其他几个州吗?据我所知,镇狮关乃是位于雍州中部,燕默大军大可留一部分兵力堵在镇狮关之前,其余兵力上可联合冀州攻打兖州,下可联合梁州攻打荆州,扬州。”
何圣白笑了笑,说道,“兵家谋略之事,每一条策略都能有千万种理由支撑,我们只是简单谈论,不做深入研究。
不过,要是让我来说的话,从周皇的角度看,他可能是觉得六州叛军太弱小了,所以想给自己增加点难度。
从燕默的角度看,他或许是并不想轻易结束这场战争。
当然话说回来,这也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如今天下大势都在周皇这边,我们这里也得享一方太平,能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日子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雷争鸣先是略显惊讶,不过转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何圣白见状微微颔首,转而又说道,“我听闻,你这风云县里头不怎么太平,似乎有几个财主经常惹是生非?”
雷争鸣点头无奈道,“确实如此,他们联合起来借着战争的由头吓唬手底下的佃户们,强行提高租田的税收,压榨那些没有土地的普通百姓。我也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一直没办法处理他们。”
何圣白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盯着雷争鸣看。
过了片刻后,雷争鸣苦笑道,“还是瞒不过何大人的火眼金睛啊。其实吧,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母亲不幸感染了风寒,是那些个财主施以援手,好生照料了我母亲。
他们后来还偷偷送了些银子给我,不过都给我拒绝退了回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数案并起
“哦?还有这事啊,人家送钱给你,你为何不收呢?”何圣白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问道。雷争鸣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曾身居高位多年,何故会有此问?贪污受贿乃是为官之人的大忌,和这些财主商贾交往是绝对不能有利益金钱的往来的,否则定然会被腐蚀堕落,最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官污吏。”“呵呵。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何圣白笑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当初的模样了,也是这么血气方刚,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啊!”雷争鸣有些不解。何圣白又说道,“那你是否觉得,律法高于一切呢?”雷争鸣刚想回答,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沉默了。何圣白笑了笑,说道,“我相信,若是放在过去,你自然会自信地告诉我是。可如今,你也算在官场沉浮许久,估计也逐渐体会到了法理与人情之间取舍的艰难了。”雷争鸣默然不语,也算是默认了何圣白的话语。
何圣白说道,“一方面,出于法理,你很想镇压这些不管佃户死活的土财主,你好歹也是当过大理寺卿的,处理几个泼皮财主的能耐还是有的。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这就是另一方面的原因了,因为出于他们当初照顾你母亲的恩情,你不愿意动手处理他们。”雷争鸣闭上了眼睛,表情有些僵硬,“诚然如此,曾经我的确觉得法理面前,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人人都应当遵守法律,人人都不可违背法律。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上,遵守法律的人,只会被那些人用法律来排挤打压。我只因为调查了一个涉嫌倒卖药材的太医,把他逼得自杀了,结果就被皇后娘娘撤了大理寺卿的官职,只因为她十分宠信这位太医。我不服这结果,搬出律法质询人皇,为何让后宫之人干涉朝堂政务,可是人皇根本不理会这些事情。于是最后,我只能来到此地……也就是因此,我才对律法产生了怀疑,律法不应该是大公无私,公平公正的吗?难道说,我一直坚持执行的律法,都是错误的吗?不然为何人皇要如此待我?”何圣白拍了拍雷争鸣的肩膀,说道,“我曾经也像你这样思考过,我想了很久很久……”雷争鸣说道,“所以……你最后的看法和我一样?”“哈哈,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是与我的道不同的话,恐怕我现在已经离开了。”何圣白笑道。“嗯……你想要我做什么?”雷争鸣问道。“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很像罢了。”雷争鸣眉头紧蹙,似乎是没有理解何圣白的话语。何圣白见着雷争鸣这模样,忍俊不禁,“你还真是一根筋啊,脑子里过不得弯弯绕绕。这么说吧,你想拜我为师吗?”雷争鸣犹豫了几分,从内心来说,他在并不清楚何圣白的让自己拜师的情况下,并不想稀里糊涂地拜师,毕竟在他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二字意义十分重大。可是他又想到这么久以来,何圣白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以及何圣白昔日的荣耀光辉事迹,若是拜在何圣白门下,那么凭借他的人脉关系,哪怕不能够扶持着雷争鸣回到长安朝堂之上,也能在这一方边境过得风生水起,甚至借着这乱世背景,自立一方门户也未尝不可,到时候自己的满腔抱负也能得到施展。要知道,乘龙县周围已经驻扎了好几支军队,都是借着巩固边境的名号前来投奔何圣白的。而何圣白早年丧妻,膝下唯一的女儿在很早以前就失踪了,只是从长安城出来时,他似乎收养了一个干女儿。若是雷争鸣成为何圣白的徒弟,那么日后何圣白的一切恐怕都会归于雷争鸣之手。一个往日执掌大理寺大权多年的大理寺卿哪怕被外放出来,手中的能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可想而知,若是现在换成任何一个人在此,恐怕也很难抵挡住这般诱惑。何圣白表现得十分淡定,并没有催促着让雷争鸣立即做出决定,保持着安静。不多时,雷争鸣缓缓起身,朝着何圣白深鞠一躬。“承蒙何大人厚爱,不过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好意思成为大人的门生。”何圣白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眼中对雷争鸣的欣赏之意更加浓厚。“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和你母亲都是有大智慧之人啊。若是你刚才一口答应下来,我恐怕还会觉得有几分失望。毕竟仅仅出于几分恩情与敬仰,就拜我为师,未免有些贬低了这师道尊严。既然如此,那你可愿跟在我身边,若是哪天你觉得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师父了,到时候再提这件事如何?”雷争鸣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何大人。”正在这时,府衙外头传来呼喊声。“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一个衙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雷争鸣喝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衙役见着院子里站着的一众护卫顿时一惊,再看到大厅里坐着的何圣白更是一下子把慌乱压了下去,急忙跪下道,“见过何大人,雷大人。”何圣白并不言语,转头看向了雷争鸣,他有意让雷争鸣出面处理,算是给他长长威信,毕竟一个小小的的衙役哪怕是有天大的事,都得先在门口请示自己的上司,而不是门童拦也不拦,就这么任由衙役大呼小叫地进来。当然,这的确也和雷争鸣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有关,但是这也提现了雷争鸣还没有完全树立威信,让这些手下发自内心的敬畏尊重。雷争鸣询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衙役颤颤巍巍地说道,“今日清晨,有个从乡下过来赶集的农夫在城外发现了三具尸体!”雷争鸣顿时脸色一变,何圣白亦是面露震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风云镇只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民风淳朴,百姓向来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几乎很少与外人有交道,平日里也少有偷盗之事发生,更别提像这种杀人之事了。雷争鸣迅速问道,“尸体现在何处?速速带我过去看!”衙役说道,“尸体就在城南郊外,我现在就带大人去!”雷争鸣这时一脸歉意地说道,“何大人,琐事缠身,招待不周,实在对不住了。”何圣白皱眉道,“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我管辖的地盘也出了几件十分古怪的案子,短短几天时间里,数位武者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开始我只当是江湖武者的宿怨,毕竟那些个武者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聚在一起,常常打家劫舍,干些阴暗勾当,这些人死了也是活该,于是我把这交给几个捕快去随便查一查,草草结案就算了。而且那些死去的武者都是些三四品的高手,能让他们无声无息消失的人绝不是易于之辈,他既然处理得这么好,我也懒得浪费时间精力去为这几个人较真了。不过后来捕快们忽然得到信息,在一处偏远村落,有一户农户家中圈养的鸡鸭一夜之间全部死尽,据报案者称,他在半夜时分忽然听到门外鸡鸭惨叫,本来他想起床去查看的,可是他忽然又闻到了一阵异香,竟然又昏睡了过去。据他回想,他在昏睡之前,透过窗子隐约看到鸡圈似乎有一个女子的身影,而且他还听到一阵男子的咳嗽声。不过捕快们并没有在那些鸡鸭尸体上调查出很多有用的线索,尽管那些鸡鸭都只是被吸食了精血,绝不可能是野兽所为,但是捕快们还是给它安上了一个野兽袭击的结论。”雷争鸣思索道,“你觉得这鸡鸭被杀案与武者失踪案有关系。”“我觉得有可能是武林邪修们又出来兴风作浪了,毕竟他们已经沉寂了很久很久了。”何圣白感叹道,“都说侠以武犯禁,这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啊。这群有着超越普通人的力量以后,便难以用普通人的律法来约束他们了。事不宜迟,我也跟你走一趟吧,我怀疑你这里发生的案子也和它有关系。”………………与此同时,一处阴暗的林子里,一道几乎近似鬼魅的身影在林叶间飞快地穿梭,仔细看能发现,在身影经过的地方残留下点点血迹。咳咳咳咳在鬼魅身影后方,忽然想起一阵咳嗽声,这重重的咳嗽声足以让闻者怀疑这人是不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呼--”一个男子的身影缓缓浮现。裹住全身的黑袍捂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形同枯槁的脸,上面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两条紧紧皱起的眉头尽是忧愁与疲惫,男子大口大口喘息着,一点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逐渐消失在林间的鬼魅身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满是担忧与疲惫的目光忽然柔和了几分,也坚定了几分。………………风云镇,城南郊外。何圣白与雷争鸣并排站立。何圣白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雷争鸣思索片刻回答,“这些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致命伤都在脖颈咽喉,死因是被吸食了全身精血……”何圣白抬手打断了雷争鸣滔滔不绝的话语,说道,“告诉我你的结论。”雷争鸣说道,“我听闻自人妖大战后便销声匿迹的僵尸一族前段时间在冀州凤凰古城又闹出了动静。”何圣白好奇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我之前所说的邪修所为吗?”雷争鸣认真道,“大人这是要考究我吗?那我就就和大人说说我不成熟的猜想了。其一,邪修的行动向来是要么无声无息,要么大张旗鼓,不可能说像这样时而毫无声息地杀死几个武者,时而又大张旗鼓地在城外杀害普通人。其二,根据大人之前和我说的那几件案子,我大胆猜测这几件案子都是同一伙人所为,从杀鸡案中推测至少是一男一女,目的都是吸食精血。我曾经研究过有关僵尸的资料,上面的确有记载几例特殊的僵尸吸食动物精血的事件,而且假如是邪修的话,是不可能放过那个农户的。当然,因为线索太少的缘故,我也难以判断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何圣白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有理有据,很不错!不过若是让我来猜测,这案子当是有人在暗中饲养僵尸,而且此人乃是心存些许良知之人,不过或许是在喂养过程中出了差错使得僵尸失控。不知你觉得如何呢?”雷争鸣闻言先是一皱眉,随后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看向何圣白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崇敬,“大人所言极是!我想起来了,那几例僵尸吸食动物精血后都出现了发狂的记载。”正当这时,一名护卫递来了一封信交给了何圣白。何圣白抽出信纸看了几眼后,不禁露出几分笑容,喃喃道,“这家伙出了事就知道来找我了,之前叫他这么多回都不肯过来看我。不过他既然来了,也就说明当初的事情他是真得放下来了吧!”雷争鸣好奇道,“大人你怎么了?”何圣白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位朋友要来看我了,这人你应该也认识,他叫齐子羡。”雷争鸣惊道,“齐子羡,他不就是上一任大理寺少卿吗!”对于齐子羡,雷争鸣也是听闻过他的事迹,齐子羡算是何圣白一手提拔起来的,继承了何圣白的公正无私,有勇有谋,跟着何圣白破获了无数大案要案,有着赫赫战绩,不过他在经手了一件特殊的案子后,似乎心境受损,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在何圣白卸任大理寺卿后,他也跟着离开了长安城。何圣白点点头说道,“正是他,怎么样,有兴趣和我去见见他吗?他即将来乘龙镇了。”雷争鸣犹豫道,“可是我这里还有案子没处理,公务方面怕是不好走脱。”何圣白笑道,“你放心好了,他来待不了多久,而且我也准备回去安排人手到你这风云镇驻守协防,以免再有案件发生。”雷争鸣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诚恳道,“多谢大人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机涌动
残阳如血,远山吞吐着晚霞,似乎是想在黑夜降临之前多侵吞几分艳丽,如同一位贪婪而自私的商人。
乘龙镇,虽说这名字叫镇,不过它的面积可不小,甚至比大多数的县都要大。只是因为它的地界上过去尽是荒无人烟的大山老林。
山林里面尽是些穷凶恶极的猛兽,因为害怕被人族高手盯上,所以它们只敢在周围几个小乡村里面耀武扬威,也不敢过于放肆。
之前的官府并不怎么管事,在接到野兽肆虐的消息后,也只是派捕快去调查一番后,劝那些村民搬离那地方,不过那些老弱病残怎么搬离,搬到哪里去,官府是只字不提。
而当何圣白来到这里后,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驱逐铲除了这些野兽,给附近山村的百姓带来了久违的安稳日子。
要做成这件事光靠原本县衙的人手是当然不可能的,这也是得益于何圣白自身的能量。
许多带兵要去镇守边境的将领都有意无意地朝着乘龙镇靠近,并且打着部队就近城镇驻扎休息的名号往乘龙镇输送人手,如今的乘龙镇已经俨然成了一座军事重镇。里面驻扎着来自不同军队的士兵,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了。
按理来说这事情并不符合章法,一个县衙是不可能也不允许管辖的住如此多的士兵的。不过这事情似乎并没有被传出去,或者说被压了下来。无论是州县官员,还是边境军队都对此沉默。
不过虽然这事不符合章法,但是乘龙镇的百姓的生活却得到了改善。
在何圣白严厉惩治了数个放任手下霸凌百姓的将领后,军民之间的关系逐渐融洽起来,而有了军队的震慑,那些平日里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宵小之辈也不敢露面了。至于周围的土匪盗贼更是被何圣白带着军队一个接一个的剿灭清算,一个不留。
………………
乘龙镇,一处小山村。
一位老大爷正吃力地挑着一担水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踉跄的步伐让人看了都担心他会不会就在下一刻摔倒在地。
这时,他身后忽然跑来一位身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
“大爷!大爷!您慢点,我来帮您挑水!”
老大爷晃晃悠悠地停住脚步,下一刻小伙子便接过了他肩上的扁担。
“多,多谢小伙子了啊!”老大爷擦了擦汗说道,“怎么你看起来有些面生啊?”
小伙子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刚刚换到这边巡逻的士兵,您就是住在山脚下的那处村子的人家吧,我们小队就是负责保护你们的。”
老大爷感动地说道,“是啊是啊,真是谢谢你们了啊,也谢谢青天大老爷何大人了,把你们这么好的小伙子派到我们这里来!”
一老一少相处融洽地走着,全然不觉一双冰冷如毒蛇的眸子已经在暗处盯上了他们。
啪嗒
一声草木折断的声音响起,尽管这声音似乎并不大,不过当兵的小伙还是立马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阴暗的林间深处。
老大爷见小伙停下脚步,以为他是累了,不由说道,“小伙子啊,要是挑不动了就歇会吧,让我来挑,这路不是很远了,下个坡就到我家了。”
小伙盯着草丛看了会,见没有动静,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什么蛇虫鼠蚁在蹦跶,转而笑着说道,“没事的大爷,我刚看到只虫子在飞。这一担子水轻得很,我挑得动呢!”
说完,小伙又是健步如飞,走了起来。而在林间暗处,一双大手牢牢控制住了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身影。
这双大手的主人正是之前在林间追逐黑影的黑袍男子,而这似人似鬼的身影正是他之前追逐的目标。
男子的双手缓缓散发出金光,一股异香逸散出来,这香味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迷失心神。
然而,这疯魔身影在闻到这香味后却并没有立即沉寂下来,反而趁着男子松懈心神,一口咬住了男子的手掌,长发飘荡之间,露出一双充斥着暴虐疯狂的眸子。
笼罩在男子手掌上的金光震颤片刻后,黯淡了下来,男子的手掌流出一行鲜血,这疯魔身影竟开始吞噬男子的鲜血。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疯魔身影眼里的凶芒逐渐消逝,转而逐渐安静下来,似乎是即将沉寂。
然而男子似乎是并不在意疯魔身影的反噬,也不在意自身精血消逝,而是开始腾出一只手怜惜地抚摸着疯魔身影的头,仿佛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该这样做的。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陪着你的。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会拉上他们一起的。”
远山吞没最后一点光彩,朦胧中,男子的眸子是那样的凶狠,仿佛一尊魔神……
傍晚时分,乘龙镇。
晚归的百姓零零星星地走进了镇子的大门,守门的士兵们在粗略看过几眼后也不再细致地查看盘问,任由他们进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他们头顶掠过,进了乘龙镇。
乘龙镇有着一座私塾,里面原本只有一位老秀才,在教授镇上几个稍微富裕的人家子弟念书识字。
不过在何圣白到来后,他不仅翻新扩大了私塾的,还宣布免费让镇上的孩子来念书,学费从官府的官库里面出,并且还多请了几位老师,不仅教授四书五经,还会挑选有天分的学生学习基础的武道。
此时正是私塾放学的时刻,有的家长已经在私塾门口等待了。
一群孩子们热热闹闹地走出来,有的依依不舍相互告别,有的直奔父母的怀抱。
“小莲姐,今天我的武道是不是长进很大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啊?”
“唔……可能还要很久吧,不过只要你一直努力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
“小莲姐,你今天那招鞭腿是怎么练的啊!怎么那么厉害!”
“哈哈哈,你只要每天练,也可以这样的!”
“小莲姐,今天教的那一招我还是有些不懂,你明天还能不能再教教我啊?”
“嗯好,不过你明天可要早点来哦!”
……
一大群孩子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女子走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羡慕与敬佩。就连那些来接自家小孩的家长们在看到这小姑娘后,也都用羡慕与喜爱的目光看她。
只因这小姑娘是何圣白身边的人,是何圣白的女儿,也是如今私塾的武师。
尹小莲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被所有人喜爱敬仰的感觉。因为这会暂时让她忘掉一些深埋在心底,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
她很想像坐上马车,伏在一个温暖温柔的怀抱中睡上一觉,就彻底告别了长安城,彻底摆脱了长安城的让人始终喘不上气的阴翳一样,彻底丢掉那些糟糕的记忆。
不过那些深深刻在脑海里的东西不是那么的好扔掉的,尽管尹小莲已经很努力地去遗忘了。因为那些东西一旦哪天不小心被从她脑子里蹦出来,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会消失。
她知道,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始终用温柔的笑容对她的男人给的,而她给那个男人的只是无尽的谎言与欺骗。
有人在很多年前,教她撒了一个谎,那人告诉她,只要帮他拿一件东西出来,就可以还给她自由身,并且只要她愿意,还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
这种条件对于一个痛苦而艰难地生活着的孤儿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了的诱惑,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因为没人比她更加向往自由与幸福。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这一桩交易的对象是一个恶魔。
恶魔交易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她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她当时也不知道,她用一个谎言换来的美好生活竟是要永远背负着愧疚与畏惧。
“何大人来了啊!”
“快看,是何大人!”
“何大人又来接自己女儿啊!”
“何大人一家真是父慈女孝,害,我怎么就没这么个好女儿呢。”
人群一阵议论。尹小莲却是一眼就看到在远处缓缓走来的何圣白。
“爹!”尹小莲脸上瞬间涌出笑容,高兴地朝着何圣白跑去。
何圣白亦是慈祥地张开怀抱,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尹小莲挽着何圣白的手臂,走在回家的路上。
“爹,你今天是不是见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尹小莲问道。
何圣白笑道,“这也让你看出来了。”
“你今天比过去晚了好一会才过来,平常你都是提前来等我的。还有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这是你藏在书房里面宝贝的不得了的那坛子百花酿,平常你从不舍得拿出来喝的。”尹小莲说道。
“哈哈,这都让你发现了啊。你呀,真是太了解你爹了呢!”何圣白笑呵呵地说道,“没错,今天啊,我的一位老朋友来找我了,我还只道是他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来看望我了,结果这家伙是来找我拿丹药救他新收的徒弟的,而且拿了东西就想跑,亏我还特意带了隔壁县的那个雷争鸣过来,想让他看看我的这个准徒弟怎么样。我还特意把那坛子百花酿开了,想让大伙一块尝尝。”
尹小莲看着何圣白这越想越气的模样,忍俊不禁,“没想到爹也有奈何不了的人啊!”
“没办法的事,这家伙一心想走,我也拦不住。还是我这准徒弟有良心,陪着我把酒喝完了。人是实诚,可惜就是酒量差了一点,现在还在我府上躺着,估计得明天才能醒了。”何圣白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啊,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当初从长安城走出来,其实都没有走出来。”
尹小莲不解地看着何圣白。
“你知道吗?其实真正关押犯人的从来不是现实的牢笼,不是一个地方,一群人,而是一些心理上的东西。当初的我们以为逃离长安城后,就不再是那里的犯人了。直到今天见到他之后,我才放下心来,因为他终于走出来了。”
尹小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问些什么,不过在看到他凝视远方的表情后,还是没有问。
“他走出来了,那你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故人前来
乘龙镇,镇中心有一座气势恢宏,占地极广的府邸。
府邸门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书写着何府二字,笔力入木三分,足以彰显作者气吞山河的胸怀,哪怕是那些苦心孤诣钻研数年书法的大家来看,估计也是指正不出什么瑕疵的。
而这块牌匾乃是何圣白的一位远在天下书院的书法大师友人赠送与他的。
天色渐晚,何圣白领着女儿尹小莲回到府邸。
走进大门,正在清理院里的杂物的仆役们恭敬行礼。
“大人,小姐,后厨已经准备好晚饭了,您的那位朋友还在东厢房休息,是否要去请他?”
何圣白笑道,“这家伙的酒量还是得多练练啊。小莲啊,你先去洗漱吧,我去看看这家伙。”
尹小莲摇头道,“我也要去看看雷大叔,他平常看到我老是板着一张脸,我想看看他这样的人,醉酒之后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像爹一样睡得跟猪一样,打好大的呼噜,就连拔你胡子都没有一点反应?”
何圣白老脸一红,重重咳嗽道,“我先去东厢房了。”
说完,何圣白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尹小莲见着他这一副逃也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紧跟了上去。
来到了东厢房,何圣白带着尹小莲推门而入。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伏在桌子上,身影旁边,还坐着一道黑袍身影,而在隔帘之后的床上还躺着一个身影。
不等何圣白与尹小莲反应,他们身后的门便瞬间关闭。
何圣白一手将尹小莲护在身后,一手凝聚内力作出防守姿态。
“嘘,安静一点,我们都不想把正在休息的他们吵醒,对吧?”坐在桌子边上的那身黑袍说道。
何圣白自然认出了伏在桌子上的那身影是雷争鸣,这黑袍人的实力似乎并不在他之下,而且眼下也不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黑袍人是否对雷争鸣做了什么,再加上有尹小莲在场,何圣白没有把握在交手之时能保证她的安全,故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敢轻举妄动。
黑袍人的声音略显沙哑沧桑,听起来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你这府邸里面有五位四品,三位五品,再加上你这个半步六品,我已经破了你这府邸的阵法,还在这里布下了几个隐匿气息的阵法,不过为了不误伤你府上的人,还请你和他们打声招呼。”黑袍人淡然说道。
何圣白一听这话,顿时一惊,此人不仅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潜入自己府邸,并破坏自己府邸的阵法,而且还把自己府中潜藏的护卫高手摸得一清二楚,如此看来,这人的实力当是远在自己之上了。
懂事的尹小莲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帮何圣白的就是老老实实躲在他身后,尽量不让他分心。
何圣白尽量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转身推开了房门,对着外面说道,“我有要事要和科任商量,任何人都不要过来。”
说完,何圣白便关上了房门。与此同时,几个藏在府邸角落的护卫也收回了关注东厢房的视线。
关上房门后,何圣白转身看向黑袍人,“我答应了阁下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不知阁下可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让我的女儿离开,我留在这里。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阁下,不过我的罪责我一人承担,祸不及妻儿。”
黑袍人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并不大。
“其实说起来,你并没有哪里得罪我,相反,我其实挺欣赏敬佩你的,还有这个叫雷争鸣的小伙子,在那时混乱的朝堂之上,能够挺起脊梁说话的人并不多,你俩的存在就像是漆黑夜里的一把火,亮眼的很。”
何圣白闻言皱起了眉头,深思起黑袍人的这一番话。
这时,黑袍人抬起手,轻轻放在了雷争鸣的头顶。
何圣白与尹小莲皆是一惊。
“放心,我要杀他的话早就动手了,不会拖到现在的。”黑袍人幽幽说道,“何大人当年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如今好不容易享受天伦之乐,许是记不得也想不起我来了吧!”
何圣白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最近镇子边上的案子都是你做的吧!我可以撤走追查的军队,任你离去!”
这时雷争鸣恰好苏醒,听到了他们交谈的话语眼中尽是震惊,“你……!”
雷争鸣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全身一阵乏力,怎么也站不起来,更别说擒拿眼前这个罪犯。他竭力抬起头,想要看清这黑袍人的脸,不过黑袍人巨大的头罩将他的脸埋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黑袍人笑道,“虽然你曾经的确帮过我忙,不过你现在也用不着如此激动吧,我的雷大人。你已经中了我的毒术,没有几个时辰是不用想着使用内力了。”
雷争鸣恶狠狠地说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只会用这些卑劣手段吗?”
黑袍人冷笑道,“没想到这么久过去,雷大人还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如此的急性子啊!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你的好友何大人考虑考虑吧,他可是十分地担忧你的安危。”
何圣白脸色阴沉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黑袍人,“还没来得及请教阁下的名号,阁下一直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黑袍人冷笑了两声,随即说道,“我只是怕吓到诸位罢了,毕竟,在你们的记忆中,我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雷争鸣说道,“你到底是谁?”
何圣白亦是紧紧盯着黑袍人,而尹小莲似乎是想到什么,或者说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黑袍人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让她不由又往何圣白的身后靠了靠,偷偷瞄向黑袍。
“好久不见了,我的老友们。”黑袍人一把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伤痕遍布的脸。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雷争鸣的脸上在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从思索,到惊讶,再到不解,迷茫,恐惧……
何圣白亦是惊愕不已,声音颤抖地说出了一个尘封在他记忆深处多年的名字,“孙知宁……”
没错,尽管他的脸全是疤痕,不过何圣白还是将他认了出来,此人便是当年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震惊了整个御医坊,从而成为首席药师的孙知宁。不管是朝堂之上的达官贵人,还是姜皇本人,以及整个皇族都对他那神鬼莫测的医术称赞不已,似乎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何圣白与他的交集,主要就是当初姜皇驾崩后,负责检查尸首的就是由孙知宁带领的少数几位御医,何圣白想要得到有关姜皇尸体的情况,就必须从孙知宁这里询问。
至于尹小莲,在没有遇到何圣白之前,本身就是御医坊的一个跑腿的药童,平日里经常跟在孙知宁的屁股后面晃悠。
而雷争鸣与他的关系就更复杂了,在雷争鸣上任大理寺卿后,便接到有人举报,称御医坊的首席药师孙知宁有以权谋私,贪污库房珍贵药材的迹象,于是雷争鸣便组织人手暗中调查,结果孙知宁似乎察觉到了雷争鸣的调查,竟然畏罪自杀,投湖自尽了。
而当时的孙知宁正是新皇后刘婉瑜面前的红人,刘皇后一怒之下便下令夺掉雷争鸣的大理寺卿的职位,在得到周皇的默许之后,雷争鸣也是被发到风云镇来陪何圣白了。
此时的雷争鸣与何圣白脑海中都掀起了滔天大浪,脸色都不自然,三人中反而是尹小莲一脸的平静。
孙知宁哑然一笑,对着雷争鸣说道,“雷大人还请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冤魂厉鬼,当你只是靠着假死之术,逃过你们大理寺的仵作验尸。”
何圣白这时骤然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沉声说道,“你是老药王的传人?你当年假死之后是去了鬼医谷?难道江湖传闻鬼医谷的那枚九品金丹是……”
何圣白说着说着,脸色顿时一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孙知宁不由抚掌一笑,“何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哪怕当时天仙阁和那么多宗门合力封锁鬼医谷的消息,都被你给打听到了啊。至于老药王传人的身份,没错,我就是老药王的传人之一!”
雷争鸣闻言大惊,老药王乃是江湖老一辈中为数不多的可以和老剑仙,苦海大师齐名的存在了,据说他凭药证道,和老剑仙一样距离九品只差半步之远了。
不过他并不沾染红尘,隐居在药王谷之中,鲜与外界有交集。至于传人之事,更是从未听他提及。
而更让雷争鸣惊讶的是,刚才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何圣白刚才话中包含了九品金丹四个字!
身为武者,他当然知道九品金丹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如今的九州可是没有任何一位九品露过面啊!
“想必何大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完全清楚当年鬼医谷到底发生过什么吧?至于雷大人对此事更是闻所未闻吧!”孙知宁回头看了一眼床铺上的身影,随后笑道,"那就由我来为诸位讲一讲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解脱之药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行迹之心,如此可做苍生大医,反之则是含灵巨贼。”
木屋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椅子上,闭目吟诵着。
屋内,香炉点着不知名的熏香,散发的香味能让人凝神静气,心旷神怡。
下方盘坐着三位少年,皆是在跟着老者念诵这段话。
“卓悦竹!”老者忽然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下方的一位正在漫不经心地读着的少年。
卓悦竹忙不迭地起身,“师父!”
老者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斟酌着话语,最后缓缓道,“你呀,天赋异禀,未来在医道上的造诣或许不在我之下,只可惜你走不了我的道路。”
卓悦竹不解道,“师父此言何意,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示!”
老者虽然体态苍老,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无比清澈,仿佛能够看到人心。
他的目光在下方的三名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你比你师兄孙知宁少了一颗仁爱之心,故而你走不了我的医道。”老者顿了顿,随即又说道,“不过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自己也没能走完这条道的最后一程……”
卓悦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孙知宁则是一脸认真地说道,“医者只有把持仁心,才能对病人的病痛感同身受,如此方能救治众生!”
一旁的少女看着两个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不由掩嘴轻笑。
老者见状只是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或许只有秉持着赤子之心的少年才会将自己真诚的信念深耕于心吧,哪怕历经千辛万苦,世事沧桑也不会轻易改变。
…………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我要这该死的医者仁心有何用?!我师父悬壶济世,救济苍生数十年,可又有真正感念他的恩泽!哪怕他不问世事,隐居药王谷,最后还是惨死在他人之手!
我恨啊!我恨啊!这天道,真是不公啊!
若是按一命换一命来算,我这一生不知救了多少人,为多少人续了寿命,可是,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多活一年半载呢!就不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人间呢!”孙知宁怒目道。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床铺后传来。
只见一位全身都被白发包裹的女子身影从床铺走下。
“大……师兄!”
女子的声音十分虚弱,让人一听就忍不住从心底泛起一丝怜惜之情。
而原本处在暴怒崩溃状态的孙知宁,一听这话就如同夏日寒冰,瞬间就消散。
孙知宁嘴唇颤抖,两眼紧紧盯着女子,仿佛在这一刻他的世界就只剩女子一人。
女子缓缓走近孙知宁,随后轻轻揽住了他,高大的孙知宁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小孩,卸去了所有防备,只想将所有疲惫和辛酸都在母亲的怀抱里得到疏解。
随着女子轻轻拍打着孙知宁后背,不过片刻,他竟沉沉睡去。
众人见着这一幕,皆是沉默不语。
女子将孙知宁放到床铺上后,拢了拢面庞的白发,露出她那白皙绝美的脸庞。
那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让人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吞噬灵魂。
“你就是孙知宁口中的那一位师妹?”何圣白说道。
“我叫江幼灵。”女子说道,“你们的事情,我都听师兄说过。我的事情相信以何大人的聪明才智,也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何圣白点了点头,“依我看,你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了。”
江幼灵接着说道,“何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大概每隔三五天,我才能恢复清醒半个时辰,其余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全凭本能行事。”
江幼灵转而俯身扶起地上的尹小莲,“你也是苦命的孩子啊,从小一个人艰难地生活,我师兄也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那么待你。其实他心底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他之前也时常和我说过,他总担心何大人会不会照顾好你,会不会让你受欺负。他这人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不过实际上是个温柔体贴的人,总想着为他人着想。
所以你也不用过多自责,我师兄来到这里并不是要责难你,他只是想来为我,以及为我的二师兄讨要个说法罢了。”
“讨要说法?哼!”雷争鸣冷笑一声,说道,“就为了讨要说法,你们俩便一路作奸犯科,犯下无数罪责!你们眼中还有王法,还有朝廷吗?当初天仙阁阁主与王丞相定下契约,也只是约定雍州以外,朝廷无故不过多插手江湖纠纷。可你如今这幅模样,马上就要成为妖魔,我不得不担忧到时候该如何处置你们!”
“呵呵,我这幅样子……我自然不会让雷大人难办的,此间事了我们便会立即动身离开。我们只想从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江幼灵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了眼前的尹小莲。
尹小莲脸色一沉,仿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最后竟然向着江幼灵跪了下来。
“是我对不起孙大人!我是被丞相大人收养的孤儿,是他指使我去接近孙大人的,那天孙大人要我取出姜皇的金丹后,也是丞相大人要我在送出金丹的路上偷偷调换的。”
尹小莲叩首道,“做了这事之后,我自知无颜再面对孙大人,我对不起他的一番信任,也对不起他在御医坊对我的照顾,哪怕后来得知了孙大人的死讯,哪怕后来离开了长安城。这事依然扎在我的心头,成了一颗怎么也拔不掉的刺。
这都怪我太贪婪了,是我痴心妄想,明明是个卑微到泥土里的孤儿,却还惦念着用虚假的身份欺骗着他人,想要一直得到关心和照顾……”
听到此处,何圣白已经是红了眼眶。他泪眼婆娑地望着那道跪在地上瘦小的身影。
“何大人,对不起……我骗了你,我脖子上的铜钱其实是丞相交给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它,我并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尹小莲泪流满面道,“我不奢求你和孙大人能原谅我,我只希望若有来世,哪怕当牛做马我都要报答你们两个的恩情!”
说完,尹小莲竟是重重将头往地上磕去,竟是要自寻短见!
…………
院子里,何圣白与雷争鸣并肩而立,凝望着远方两道逐渐消失在天际的身影。
“这回确实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何圣白淡然道,“说起来你和我有一点很相似,就是认死理,只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
雷争鸣眼里有些许的落寞,叹道,“这样难道不好吗?至少不用去想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
何圣白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道,“收你当徒弟这么久,也一直没有教你什么。今天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执法,究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还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君王?”
风声呜咽,像是说不出话来的哑巴。
何圣白接着说道,“其实你我都能看出来,如果说最先发动战争的青州,兖州,徐州是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的话,那么后来的豫州,荆州,扬州就是妄图保持中立的时候被周皇硬生生安上了造反的名号,然后逼着站到了反贼的船上。
我虽然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场战争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死了很多人,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你觉得,这场战争有力的推动者周皇所做的一切,是否合乎这个国家制定的律法呢?他该不该受到制裁?”
…………
无数学子寒窗苦读数载,只为一朝鲤鱼跃龙门,成就高官厚禄,一展抱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又是多少寒门学子的梦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是多少读书人的初心。
实现梦想,远远要比守住初心简单。
多少人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不知何时就把初心扔掉了。
历史上无数为非作恶的大奸臣,有多少都是曾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豪能臣。
然而利令智昏,权令德失,最终走向了深渊,忘记了自己数年寒窗苦读的初衷
“你可曾记得自己第一次拿起大理寺那部最老的律法书籍时的目的?”何圣白问道。
雷争鸣想了很久。
那天,是他刚刚当上大理寺卿。
那天的他朝气蓬勃,满腔热血,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的典案房。
典案房内是堆积如山的记录历年大理寺处理过的案件宗要。
新任大理寺卿的少年,有着无尽的勇气面对这座城市的沉疴旧疾,他抱起这个国家最古老的律法典籍,就像是抱起了一把千斤重剑,想要斩尽世间一切黑暗,还一片朗朗晴空。
整整三百万字的典籍,他背了足足十天十夜。
在此之后十天以内,大理寺典案房悬挂了二十年没能处理掉的三十起大案,就被还没到而立之年的新任大理寺卿一口气解决了三件!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原本还对周皇直接任命当科状元接班何圣白的位置颇有微词的权贵言官们也都闭上了嘴巴,就连大理寺那些原本看不顺眼这个白面书生的老捕快们也都开始重新打量起他了。
雷争鸣轻声呢喃着什么,随后恭敬地退后半步,朝着何圣白鞠躬。
然而何圣白却是侧过身子不受他这一礼。
“不必朝我行礼,从我重新收下我女儿在我身边之后,你我走的已经不是一条道了。”何圣白眼神带着怜悯看向雷争鸣,说道,“你走的这条路注定是一条坎坷崎岖,看不到太多希望的路。你当真决心走下去吗?”
“律法一事乃是百姓生存之根本,也是国家之根本,既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让权贵心生畏惧,不敢逾矩,否则律法威严不在,权贵鱼肉百姓,官吏横行乡里,民不聊生之下必将揭竿而起,天下动乱。”
雷争鸣眼中闪着光芒,“我辈读书人读书并不是为了君主那五斗米俸禄而读书,乃是为了书中圣贤那股浩然正气而读书,乃是为了人心中那点良知而读书,乃是为了世间正道公理而读书。
君主无德,我自当为民做主!”
何圣白眼中满是期许与怀念,他在雷争鸣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然而,那已经是曾经了。
“我前半辈子也像你一样,活得如此直率与坦荡,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所以我怕了,退缩了,最终还是灰头土脸地从长安城回来了,我终究没能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所以我这后半辈子只想守在我的女儿身边,好好弥补她,也算是弥补曾经的自己。”
雷争鸣点了点头,说道,“只希望这场战争平息的那一天,孟皇律还能安静地摆在大理寺典案房内。”
尹小莲从房中走出,从后面安静地伸手抱住了何圣白,将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后背。
何圣白面带微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希望我还能再去那里将它抄上一遍,让以后想娶我家女儿的人都必须老老实实,一字不漏将它背一遍给我听!”
尹小莲顿时涨红了脸,“爹,你就不怕我以后嫁不出去啊!”
“爹可舍不得你嫁人呢,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还得靠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三百万字的乃是当初孟皇召集九州州牧,耗时数年一同制定的,还定下了人族百年之内任何人不得擅自修改。
它的开篇仅有四字,执法为民。
第三百八十章 相互试探
深夜,豫州边境,小镇,平安酒楼。
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在漆黑的夜空中,似乎能传得更远,也似乎让这看不到一点光明的夜空更加黑暗了几分。
冷风毫不减弱冷意与风力,好像焦急赶路的行人,不肯为任何一点风景停下脚步。
蓝玉和刚刚从雍州返回的齐子羡并肩站立在酒楼外的街道上。
两人皆是沉默。
酒楼略显简陋的门板,不时闪过几道人影,屋内的人显得有些紧张。
良久,酒楼大门的门板被拆了下来,瘸子,老花眼从屋内走出,脸上都带着几分愁容。
“蓝玉先生,齐子羡先生”
老花眼朝着蓝玉二人微微躬身一鞠,然后两人皆是侧身不受这一礼。
老花眼面色有些难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瘸子突然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犹豫片刻后,对着齐子羡沉声说道,“齐先生不远千里取丹之恩情,我们心领了,不过……”
不等瘸子把话说完,齐子羡食指微动,扣在腰间剑柄之上,长剑通灵,泛起蓝光,瞬间爆射而出,宛如游龙一般,射向瘸子!
这一剑突如其来,蓝玉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声喝止。
若是普通人见此情景只怕是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哪怕是三品武者遇上这一剑,若是没有高阶身法必然是躲不过的,只能靠着肉身硬接这一下。
然而下一刻所发生的事,若是何以弃能在场看到的话,只怕要惊掉下巴。
只见齐子羡这一剑穿透了瘸子的身影,钉在了地面石阶上,整个剑身完全没入其中,若是射在人身上,只怕直接洞穿躯体。
再看瘸子的身影竟是化出了无数道,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黑影直奔齐子羡而去。
这一幕若是落到一些专门研究轻功身法的武林高手眼中,只怕是会当即纳头就拜。
越是高明玄奥的轻功身法,越是能让修炼者的速度达到更高层次。
而当修炼者的速度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层次后,便会在原地留下残影,让对手无法捕捉到真正的位置。
武林中像这般能够修炼出残影的轻功身法可谓是少之又少,每一本的问世都引得一阵腥风血雨的争夺,更别说能够参悟其中奥妙,修炼大成。
可想而知,一位轻功绝顶高手的成就有多么艰难。
不过这样的高手一经问世几乎就能成为一方巨掣,毕竟拥有绝世轻功者,不说实力是否冠绝一方,只是同等境界打斗中,对手想要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想要留住一位绝世轻功之人,至少得要数位高手布下天罗地网,否则一有机会令其施展轻功逃遁,几乎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而这样的先例在武林就曾有过,当初一位平平无奇的小伙在梁州古妖战场附近的一座山洞里偶然得到奇遇,得到一只妖王亲属大妖的内丹淬体,又得到一份人族高手的绝世轻功传承。
这位人族高手可谓是颇为奇葩,他一生只钻研轻功,到最后一朝踏入六品竟然还只会轻功,不会其他任何一招一式,而他最后和这只位列七品的妖王亲属大妖同归于尽的方法竟是凭借无与伦比的速度直接活生生将它撞死!
而这小伙一朝鲤鱼跃龙门,踏上武道,自此凭借一手无人能及的轻功独步武林,化身江洋大盗,四处盗窃富商巨贾家财,引得无数权贵们愤恨,不惜斥巨资悬赏他的项上人头。
武林之中也不乏有高数觊觎他的传承,暗中出手想要据为己有。
可惜结局都是竹篮打水,而且随着小伙一次次逃过一次次追捕与暗杀,他也在不断成长,最后有资格追杀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曾在三品时期,从四位三品武者,两位四品武者联手布局之下,毫发无损地窃取了朝中高官的家中重宝,并且逃脱!
他曾在五品时期,面对十余位五品高手的联合包围,以及如同跗骨之蛆的一众杀手追杀。
就在当时,所有的幕后布局者都以为此人必死无疑。
富商巨贾们已经拉着小妾载歌载舞,庆祝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武林宿老们已经在为等杀死小伙后,如何处理他的绝学传承而争得面红耳赤。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堪称必死之局中,小伙居然一次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十死无生的路,硬是被他找到一条活路!
他的修为也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突飞猛进!
原本一开始追杀者都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看着这小伙一点点走向灭亡,然而等到他们正视这个小伙时,却发现猫鼠地位已然翻转!
十天十夜的追杀,最后以怎么都杀不死的小伙一步踏入七品境界屠杀了所有追杀者而告终。
自此,江湖给他取了个绰号,名为盗圣!
从这之后,盗圣之名传遍整个豫州武林,引得无数江洋大盗的追捧。
也就是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消息,说盗圣名不副实,要是敢进豫州州牧府逛一圈才算本事。
此时声名正如日中天的年轻小伙哪里受得住这一激,立马放出豪言说,自己这一双腿甚至能上天揽月摘星,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然而,自此之后,江湖再无盗圣消息。
豫州州牧府,对此保持沉默,就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
有人说,那晚盗圣是被豫州州牧李牧之抓住了,最后当场镇杀。
也有人说,那晚看到一个少年一瘸一拐走出州牧府……
豫州,镇狮关,州牧府。
李牧之正坐在太师椅上,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愁绪。
桌上摆着一幅豫州地图,地图左边是前线军官们送来的一封封告急信件,已经堆积如山,然而李牧之却没有任何批复。
地图的右边则是李牧之亲手写的三封信,信封分别简单写着,兖,青,徐。
信封上已经积攒了一层浅浅的灰尘,看样子是已经写了很久,一直没有寄出去。
不知道是写了不想寄,还是已经知道结果,没必要去寄了。
“大人。”一道黑影从李牧之身后缓缓走出。
李牧之只是漠然道,“既然燕默如此忠诚于那什么都不是的乱臣贼子,那便成全他吧。”
黑影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大人,若是弃了这镇狮关……”
李牧之冷声道,“既然冷思他们想要作壁上观,保留实力,那我豫州就任由燕默的三路大军长驱直入。只有把水搅浑,那些潜在水底的千年老王八们才舍得出来露个面!”
黑影默然颔首,不再言语。
李牧之又说道,“我记得天仙阁传来消息说,准备举办新一届的武林大会了。”
黑影点了点头。
李牧之沉吟片刻后,走到了院内,抬头望向星空。
星月闪烁,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终有一日,天上星月,亦是我掌中玩物!”
李牧之没由来地想起了这句话,这是多年之前,一个少年跑进他院落,被他抓住后所说的话。
当时他只觉得这个轻功身法滑溜得像个泥鳅一样地少年狂妄自负,于是没多想,只是废了他的一条腿,放他离去了。
如今再想起,李牧之只是摇头轻笑,世上狂妄自负之人何其之多,可真能上天摘星揽月之人又有几个呢?
……
平安酒楼中。
齐子羡和蓝玉并肩站在何以弃的床头。
此时的何以弃还在熟睡之中,不过面色红润,呼吸悠长。
仔细为何以弃把脉之后,齐子羡一直微蹙的眉头这才舒缓。
“有劳你们费心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过他恢复得确实要比用我取回来的丹药效果好。”齐子羡说道。
“其实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这孩子能好好地长大。只不过我们几个都有些难言之隐,所以……”坐在床边的彪大娘说道。
蓝玉说道,“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弃儿好,那么你们的其他事情我们也不会过多询问,只希望你们下次不用对我们这般防范,大家大可以把能够说出来的事情坦诚相告。”
齐子羡也是颇有不悦地看着彪大娘,虽然这次是他带着何以弃走这一趟,才导致何以弃受伤的,不过在他因为担心何以弃的伤势而外出求药时,彪大娘一行人却偷偷已经把何以弃的伤疗好了,这般背着他作为,让齐子羡得知后愤怒不已。
这才有了他试探瘸子的一举,结果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瘸子居然是个隐藏实力的高人,好在两人都是点到即止,没有完全出手。
彪大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何以弃,轻声道,“你们大男人做事总是这般直率,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直白地去要,去做,全然不在乎结果,也不在乎会不会有危险。
也罢,其实这样也好,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睡得安安稳稳的。”
“齐先生。”彪大娘忽然开口喊道。
齐子羡一愣,看向彪大娘。
彪大娘说道,“若是有一天,你带着何以弃离开了这里,我希望你能让他尽可能保留这份赤子之心。”
齐子羡看着床榻上睡相安详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或许他也希望少年这颗玲珑剔透的心灵始终一尘不染。
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第三百八十一章 昔日仇怨
青州,重云城,州牧府。
刘景行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脸色十分平静。
屋子里静静悄悄的,这让雨声显得更加清越,让人心神清幽。
正是在这份安静之中,刘景行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折扇。
他轻轻打开折扇,扇面云雾缭绕,雨水如注,其中仿佛有神人在行云布雨,真龙穿梭其中,栩栩如生!
若是常人紧盯着看,不出片刻便会心神震颤,神魂受损。
刘景行轻轻一扇,窗外的雨水顿时停在了半空中,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住了!
“刘老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老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们远道而来,你就是这样招待我们的吗?”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凭空传来。
下一刻,两道身影踏碎虚空而来。
左边这位身材魁梧高大,赤裸着上半身,一张脸上尽是虬结的肌肉,看起来如同一只人形巨兽。
右边这位身材中等,一身粗布短衫,浑身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夫。
然而这两位的真实身份可不简单。
刘景行缓缓起身,略显苍老的身躯在这一刻却如同一座古老巍然的大山。
“从大门走进来的才算是我青州的客人,冷大人,徐大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进入我府上,可是有些盗贼的嫌疑了。莫非你们是想试探试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站起来和你们走两个回合?”
这二人正是兖州州牧冷思,徐州州牧徐晗煜。
左边的冷思打了一个哈哈道,“刘老头啊,你也莫见怪,如今正值敏感时期,我们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的地盘,这才不得以偷偷过来。”
徐晗煜也是陪笑道,“老刘啊,真不好意思了啊!”
刘景行冷笑道,“只怕我要是今天没站起来,你们二位的奔雷棍和镇海戟就要招呼到我身上了!”
“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冷思笑道,“行了,刘老头你也莫要生气了,让我们进去坐会吧,我们这次可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徐晗煜也是笑道,“都是从人妖战争里头走出来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啊!”
刘景行皮笑肉不笑道,“从人妖战争走出来的可不一定是老人,还有可能是老妖……”
徐晗煜也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刘景行道,“从人妖战争中活下来的,不都是老妖吗?”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刘景行迎着徐晗煜的目光道。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
刘景行很清楚今天这二人不打一声招呼地过来,是想试探试探自己的底细。
毕竟九州州牧之中数他的年纪最大,若是今天他但凡漏出丝毫不支的状态,或许他们不会现在立马下狠手。
因为一旦撕破脸皮,那么兖青徐三州本就脆弱的联盟就彻底破裂,到时候周若逍面对他们可不会讲什么情面,覆巢之下无完卵,三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三人的实力高低将直接影响到三州在联盟之中的地位。
至于后面刘景行与徐晗煜的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则是源于很早之前的一则,从西漠那边传出的关于州牧们的传说。
那是在姜皇初定天下,西漠那一批被抛弃的流民宣布独立之时,有人说,九州州牧当中有一尊大妖化身,这是妖族留下的最后手段,旨在等待时机,颠覆人族统治,以便让南海的妖族余孽卷土重来!
最后刘景行还是让徐晗煜和冷思进了屋。
三人坐定,冷思首先开口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如今九州的局势你也清楚,周若逍在雍州还有近五十万大军不知何时就会东征。有武莫敌坐镇玉门关,西漠的旧廷与新朝就算握手言和也踏不进九州半步,
梁州那一家三代把梁州经营得就像一个铁桶,谁也打不破,不过他们要守着那一块古妖战场,也不可能再抽调多的兵力出去了。
至于万问天守着的那块冀州,冰天雪地的也就他的人能受得住这鬼气候。”
徐晗煜接着说道,“豫州已经被彻底打烂了,李牧之已经彻底放弃了前线的拉锯战,准备在镇狮关和燕默决战。
至于荆州的那群和尚,居然把希望寄托到了佛祖身上,说什么泰华城是苦海大师的掌中佛国,能够抵挡一切战火,
而扬州因为挨着南海,位置偏僻,燕默估计会先把豫州和荆州都打掉,才会去处理它。不过南海那群妖族余孽可见不得赵靳文安生,乘机大举兴风作浪,搞得赵靳文不得不天天带着天下书院前去镇压,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豫州那边的事情。”
“那这么说起来,我们兖青徐三州这么闲,理应出手去救助与我们同气连枝的豫州啊,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豫州一旦失守,我们五州谁都没用好果子吃。周若逍的目标就是要将整个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刘景行接着说道,“然而我们都选择袖手旁观,冷眼看着豫州沦陷。”
徐晗煜叹了口气,说道,“大伙都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不过这人啊,越老胆子就越小了,都害怕吃亏,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都想等别人去先牺牲,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我们这般做法确实是让李牧之寒心了,不过从大局出发……”
冷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景行打断道,“从大局出发的理由就没必要说了,大家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默是真心想要保住燕卫团的名号,也是存心不想让周若逍舒坦。这才用整个燕卫团来打穿豫州的外围防线,这样尽管燕卫团的战斗力没了,不过至少半数燕卫团的伤病员能够保住性命活下来。这还是燕默有意放水的结果,不然以燕默的排兵布阵,以燕卫团的战力,怎么可能会打成这个样子!”
冷思冷笑道,“至少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来说还是有利的。可惜燕默还是不敢反啊,不然以他的燕卫团,加上在军中的威望,只要他在豫州振臂一呼,联手李牧之,那么这一支百万大军至少能保留半数之多,而且有我们帮助,甚至一起打下长安城都不是不可能!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憋屈地让自己的弟兄们去送死!”
“既然周若逍敢让他带着燕卫团和自己的儿子领兵百万出征,那么他就算准了燕默不会反。”刘景行说道,“你俩也别和我在这里纸上谈兵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没这么多功夫陪你们坐在这里。”
“哈哈哈,刘老还是这么地直截了当啊。”徐晗煜笑道。
冷思也是从脸上挤出笑容,陪笑着,“其实我们这次来呢,确实是有一个计划的。只是这个计划呢,实行起来比较麻烦……”
“既然麻烦那就不要说了,我这年纪大的人就怕麻烦。”刘景行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
“没有没有,是我刚刚说错了,这计划其实一点也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冷思立马改口说道,“只要刘老点头,然后再出一人配合我们就行,后续什么的都交给我们就好,您只需要稳坐钓鱼台,等着看好戏就行!”
“哦?是吗?这天底下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能让两位州牧大人都束手无策不得不求神拜佛啊?”
一道英气十足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随后大步走进堂内。
冷思与徐晗煜脸上皆是隐晦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之情,唯有刘景行面露难色。
来人正是姜知鸢,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逃离长安城时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
此时的她眼神刚毅坚定,一身劲装尽显风采,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尤其是两只虚握成拳的手上仿佛凝聚着两团淡淡气旋,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凝聚心神去仔细看,普通人看个一时三刻,就会觉得眼睛刺痛,哪怕是一些低品的武者都不敢看久了。
“三公主真是天纵之姿啊,这就已经把刘老的云雨功学到手了,而且还一举突破到了五品后期,这怕是要不了几年就要追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冷思哈哈笑道。
徐晗煜也是淡笑道,“后生可畏啊!”
姜知鸢在听到冷思话语中的三公主三字时,脸色便冷了几分。
不过在听到冷思后半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心头一颤。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他人修为境界的老狐狸,哪怕是她也不免有几分忌惮。
不过这时候刘景行开口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了,所以哪怕是周若逍真有一天打到青州来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谢罪,相信他也不会再为难我孙女。不过其他人要是想打我孙女的主意……”
虽然刘景行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言语中的冷意已经尽显威胁意味了。
刘景行其实看得很通透,他清楚自己的女儿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选择不闻不问,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也清楚周若逍对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多的想法,有的只是利用与交易,而他对自己的孙女或许才是真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也正有这样一份感情在,当初姜知鸢一行人才能或者走出雍州,而刘景行也才有自信,哪怕真有一日周若逍兵临青州,自己的孙女孙子也能安然活下去。
至于刘景行自己的安危,他反而不怎么关心。
冷思与徐晗煜闻言皆是沉默良久,随后冷思顶着刘景行冷冽的目光,说道,“姜小姐,我们有一个计划想要与你商量商量。此计若成,哪怕周若逍亲自领兵下场,豫荆扬三州彻底被攻陷,我们依旧能够缔造一个群雄九州共逐鹿,谁主沉浮未可知的大势。”
徐晗煜也是开口冷笑道,“是啊,我们就是要让周若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不是他想要就能够得到的,这个天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刘景行此刻已经是面色阴沉,他自然看出冷思二人是想借周若逍的名号来引诱姜知鸢加入他们的计划。
“鸢儿,可要三思,如今正值乱世,莫要为了一时冲动,把自己好不容易的平常心境打破了。”刘景行轻声传音道。
姜知鸢笑了笑,回道,“外公,乱世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我既然是这青州的一份子,也当为青州的未来做考虑,且听听二位州牧大人的妙计也不妨!”
徐晗煜与冷思相视一笑……
半柱香之后。
徐晗煜和冷思一脸笑意地走出了青州州牧府,
屋内,姜知鸢对着刘景行一脸平静地说道,“他们早就算到了我会答应,所以徐晗煜提前安排好了人,估计今天就会到青州了,我得马上动身了。风儿在家就辛苦外公照顾了。”
刘景行看着眼前的外孙女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头不免一阵疼惜,不过他也不好拦着她,只能点头道,“风儿在家我自然是会好生照顾他的,不过你此行也是要多加照顾自己,虽然如今兖青徐三州是盟友,不过他们终究是外人,不可以轻易相信,我会让书生和猛虎二人跟随保护你。”
姜知鸢点头应下,便转身离去了。
刘景行望着她的背影只是默然叹气。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少年猎熊
雍州,边境,小镇。
原本被积雪厚厚裹住的后山此时已经微微漏出了头,随着早春的微寒,茂密的森林之中逐渐出现许多不速之客。
他们大多是住在山脚下的猎户或者采药人,寒冷的冬天刚刚过去,他们便为了生计不得不立马上山打猎。
半山腰,不知名的参天巨树肆意生长,枝头相互交缠使得哪怕是白日,林间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就在这阴暗的林间,一股血腥味已经散发很久了,一只兔子死在了一棵树下,头破血流的模样就像是活活撞死在了树上,看起来十分不聪明。
它的血液已经凝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按理说,应该早有饥肠辘辘的猎者将这天赐食物带走,可周围却始终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在这片仿佛时间静止的土地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沉闷而厚实。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黑熊,粗壮的腰几乎要三个壮汉双手合围才能抱住,光是一个脑袋也是磨盘大小。
只不过它身上的皮毛看起来黯淡无光,估摸着它的这个冬天过得是饥寒交迫。
只见它缓缓朝着那死兔子走去,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然而哪怕是在饥饿状态下,它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当它走到离兔子还有一丈距离之时,瞬间身体紧绷,大喝一声,然后调转身体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仿佛是知晓了这是猎人们布下的陷阱。
然而,在棕熊这般作态之下,四周依然安安静静,毫无任何波澜。
仿佛这一切都是棕熊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并不是山脚那群鬼精鬼精的猎人的手段,那只兔子也真是自己蠢笨的撞树上把自己给撞死了。
又过了一会,一双不灵不灵的大眼珠子在林间闪动,那只棕熊又换了一个方向走了出来,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次终于又凑到了兔子面前。
用锋利的爪子扒拉了一会后,将本就血肉模糊的兔子几乎捣鼓成了兔子酱。
眼见棕熊终于抵挡不住诱惑,用舌头一卷,将兔子吃进了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不一会棕熊心满意足地吃下了一只兔子,甚至将周围被兔子血浸染的雪地也舔的干干净净。
然而就在这只棕熊起身准备离开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积雪从树上掉落的声音。
嗖嗖嗖——
一阵绳索甩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四个足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绳套被甩向了棕熊的脑袋,可惜只有三个准确地套中了棕熊的脑袋,另一个落在棕熊脚边的地上。
“老四,你这准头真臭了,咱四个就你小子没套中,你这准头平常上茅房是不是也经常尿脚上呀!”
“娘西皮的老二,老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熊瞎子,刚手抖了一下!”
“哈哈哈,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快下去帮卫老大和何小子,这笔买卖要是成了,咱们几个今年喝酒的钱就有了!”
四道魁梧矫健的身影宛如猿猴般灵活地从巨树数丈高的地方爬下,落在了雪地上。
与此同时,这绳套一落在棕熊脖颈上便瞬间锁紧,棕熊下意识想要逃离,爪子在地上一刨,整个身体向前冲去。
三根绳子同时绷直,宛如钢铁浇灌一般,任由棕熊全力挣扎,仍旧岿然不动。
正当已经双脚人立的棕熊试图用两只前爪去挠断勒住脖子的绳套之时,一阵重物破空之声传来。
喝!
只见一个身材匀称结实的少年手持一柄巨大的铁锤从天而降,落在棕熊面前一丈之处,随后一个箭步将下落之势转为前冲之势,两步冲到棕熊左侧,随后立马止住冲势,将右手铁锤狠狠抡向棕熊的肚子。
呼呼呼
铁锤破空之势宛如寒冬北风,凛冽锋锐,令人根本不敢瞪大眼去看。
轰——
呜呜——
铁锤轰然砸在棕熊肚皮,本就因为缺乏食物而干瘪的肚子瞬间塌了下去。
棕熊吃痛发出痛苦的哀嚎,一口混着还没消化的兔子肉,以及自己脏器的血沫喷出。
棕熊也因此后退了两步,而它的两只前爪则是胡乱向前挥舞,试图撕碎刚刚攻击自己的敌人。
少年刚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畏惧和慌乱之色,冷静地向后退了数步,离开了棕熊的攻击范围。
棕熊两眼通红,面目狰狞地朝着少年冲来,两只蒲扇大的前爪仿佛夺命恶鬼,若是被挨上,只怕登时命丧黄泉。
“落!”
一声雄浑有力的断喝在林间响起,下一刻少年立马止住脚步身体半蹲,一根被绳子绑住的巨大圆木恰好在少年头顶飞过,准确地击打在棕熊的胸口,千斤巨力瞬间令棕熊倒地哀嚎,嘴里不住地涌出鲜血。
“网!”
伴随着又是一声有力的断喝,少年就地一滚躲开还在摇晃不停的圆木,朝后撤了好几步。
一张大网准确地盖在棕熊身上,紧接着之前在树上套绳套的四个猎人从四个方向出现扯着网开始在绕着巨树们转圈。
随着四个猎人的不断拉扯,大网将棕熊牢牢束缚住成一团,棕熊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凄厉。
“卫老大!何小子!你俩真是神了!”
“这回回镇子上可得好好请你俩喝酒吃肉!”
四个猎人将大网的绳索捆好之后便有说有笑地朝着少年这边走来。
这时少年身后的树上跳下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这便是卫老猎户。
卫老猎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还得亏弃儿有一把子力气和胆量,遇上这么大一头熊瞎子也不怵!这一锤抡得好,把它的精气神都给打没了半截!”
何以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卫爷爷教得好。”
“哈哈哈,要我说何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才跟着卫老大两个月,就有这般身手和胆识,我估摸着再过个一年半载,卫老大的猎头位置就可以传给何小子了!我们以后都得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了。”
“我看啊,何老大不仅要把猎头的位置传给人家,说不定还得给自己家的宝贝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呢!”
“哈哈哈,老二老三你们的嘴是真没个把门是吧,再说下去把卫老大惹毛了,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不过语气和眼神中都带着对卫老猎户和何以弃的尊重与赞赏。
至于这猎头的名号乃是只有打猎的实力与名望得到整个镇子所有猎户的认可才能被如此尊称,而猎头有权组织管理所有猎户进山的时间,并且所有猎户进山之前都必须得到猎头的允许,否则会被所有猎户排斥。
如今小镇的猎头便是卫老猎户。
至于这四个猎人乃是刘姓四兄弟,父母都是猎户,不过早年在一次打猎中去世,留下皆是十来岁的兄弟几人。
最后还是卫老猎户出面发动所有猎户一起照顾这群孩子,这才让四人吃着百家饭长大。
此时刘老四饶有兴味地走到了棕熊身边,啧啧称奇道,“这家伙长得真壮实,在这山上跑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熊。”
刘老二说道,“还是我们卫老大做的迷药效果好,混在那兔子身体里,这熊一点也察觉不出,不然我们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放倒这家伙。”
这时,卫老猎户出声提醒正欲走近棕熊的刘老四,“老四,你别靠的那么近!”
“放心,这熊已经动弹不得的。”刘老四这时正仔细欣赏着棕熊身上的皮毛。
一张完整的熊皮可是能卖出一个大价钱的,如今镇子上可有好些逃难来的大户人家,他们就喜欢收藏这些个奇珍异兽,前段时间就有人专门跑到猎户家里边高价收购那些个什么虎牙,羊角,熊皮什么的。
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猎户们都天天去平安酒楼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甚至卫老猎户还专门买了好几坛子好酒带回了家。
毕竟打猎这么多年,谁家都有些收藏战利品。
“嘿嘿,这么大一头熊,一张皮剥下来卖出去,可得值多少银子啊。”刘老四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得了钱之后要买多少钱酒,要睡多少钱花窑。
这时棕熊忽然挣扎着吼了一声,张嘴就要咬向刘老四的手。
然而刘老四早有防备,险之又险地收回了手,刘老四满是嘲讽地看着棕熊,心想,这般身怀伟力的猛兽也不过如此,没有灵智照样逃不过猎人们精心设下的圈套。
不过刘老四看着棕熊那满嘴锋利闪亮的牙齿,还是有些发毛,绕着棕熊走了两圈四下打量。
这时,棕熊似乎有些恼怒刘老四的举动,不知从何处再度涌起一阵气力来,竟是挣扎着翻了个身站了起来。
而刘老四慌乱后退之中,居然被自己之前丢歪落地上的粗实绳套给绊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明明只要他再往后退个两步,那么除非棕熊挣脱脖子上的绳套,否则根本碰不到他一根毫毛。
“老四!”
“快站起来!”
一时间其余三兄弟皆是震惊不已,以至于面对那个头几乎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的棕熊,谁也没想到上前去拉老四。
棕熊显然也没多少气力,颤颤巍巍地就要朝着刘老四倒去。
显然它是想要压死这刘老四。
若是任由那棕熊庞大的身形倒下,恐怕三兄弟待会给老四收尸可有难度了,光是从土里扣些血肉渣渣都费劲。
而这时卫老猎户也出手了,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把老四给拉回来。
不过他的手速还是慢了些,当他揪住老四的后衣领时,棕熊的身体已经即将碰到老四的胸膛了。
老四被吓得已经目光呆滞,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更有一股子尿骚味从他裤裆传来。
卫老猎户此时也不由心生忧愁,这下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老四被压断双腿,以后变成一个瘫子。
不过他还是竭尽全力把老四往后拖,想着能救多少救多少,总不能让他活活被压死。
就在此时,一道风一般的身影竟然在刹那间闪到了他们身前。
“呵!”
何以弃单膝跪地,双手撑在棕熊的胸膛,千斤重压之下令何以弃嘴角瞬间溢出血迹,两条胳膊止不住发颤。
哪怕他已经是三品武者,但在这纯粹的力量比拼上又怎么可能占得了这等猛兽的便宜。
若是他被这等重量压实了,他也逃不了身死道消的命运。
原本他只是这段时间听从师父齐子羡的教导,来跟着卫老猎户学习如何进山与野兽搏斗,不想竟遇上了这般猛兽。
而方才他本可以袖手旁观,不为所动的,可看着卫老猎户那般刚毅身影,何以弃不知从哪涌上的一股子冲动,竟也冲了出来。
生死危机边缘,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周身气血之力竟然都汇聚到了丹田,他只是拼了命想要让身体多挤出一点力气来,撑住头顶那千斤负担。
此时的他就像是汪洋大海里面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沉没在任何一个浪潮之下。
卫老猎户仅仅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即反应,往身后拖出刘老四的身体后,就要反身去帮何以弃。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子便被肩头的一只手给压住动弹不得。
手的主人便是齐子羡,只见他淡然开口,语气带着令人信服的沉着冷静。
“老爷子,您请放心,今天有我在这弃儿他不会有一点事。”
卫老猎户挣扎了两下,肩头的手却纹丝不动,转头又看了一眼齐子羡手中的长剑,这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他也经常前去平安酒楼,知道蓝玉身边有这么一位带剑之人,而且也是何以弃的师父。更是有之前打退土匪的战绩。
齐子羡紧盯着何以弃的后背,眼中开始出现点点星芒,仿佛能看透何以弃丹田处的变化一般。
“我可是跑了好几个山头才给你找来这么一头熊,希望你这次能突破这层关隘吧!”齐子羡在心中暗暗思索道,“好歹你也在三品境界打磨这么久了,厚积薄发也只缺一个契机了。”
尽管齐子羡在卫老猎户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不过他手中的长剑可是一直紧紧握着的,只要何以弃有一点支撑不住的迹象,他都会第一时间出手掌控局势。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音之城
江湖永远都不会安静下来,修武之人大多一生都是追求名与利。
只要与名与利有关的事物,他们都想去掺和一脚,掺和不进去的话,也要点评一番。
在这点评过程中,他们仿佛就成为了事物的本身,享受着短暂的被关注的感觉。
豫州。
八千里黄河自梁州发源,一路经豫州分流而下荆州,兖州,青州,徐州。
黄河滔滔不绝,在其流过的豫州地界衍生出无数支流,也留住无数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传说。
此时的镇狮关以西,燕默领着大军打的是热火朝天,而镇狮关以东虽然人心惶惶,但还并未大乱。
可以说镇狮关便是豫州人心的定海神针,只要它一天不倒,豫州人心就一天不散。
三音城乃是豫州一处较为出名的大城,此城距离黄河不过数十里,周围群山环绕,时常传闻有奇珍异兽,天材地宝从此城流出。
要说以上几点还不是此城最出名的地方,最引得无数武者蜂拥而至的地方乃是据传江湖第一宗门的天仙阁就在三音城周围某座大山之中,不过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寻到其位置。
不过倒是经常有人目睹天仙阁长老弟子们在此城出入。
此时三音城的一处酒楼,喧闹的酒客们谈天说地。
有人得意洋洋地吹嘘着,自己某位远房亲戚又在跳崖的时候捡到某个高手留下的绝世武功传承,自此平步青云,成功进入某个三流宗门,成为一名准杂役弟子!
也有人煞有介事地讲述自己昨晚看到某个宗门的三长老偷偷摸摸地拎着裤子从某个女弟子的房里出来,脸上还带着欲求不满的红晕。
还有几个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年轻公子哥正为桌上摆着的数件灵气四溢的天材地宝究竟哪一件才最壮阳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拿着这些去城里最大的青楼一一实验一番。
当然有不善的目光对着这边传来,不过公子哥身边也有彪悍的武者打手保驾护航,不好惹的气息打消了许多宵小之辈觊觎的目光。
……
“要我说,这天仙阁最近放出要在咱们三音城办新一届武林大会的消息实属不明智啊!”
酒楼里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瘦弱汉子,一脸的麻子看起来十分可怖,偏偏手上还握着一把鸡毛做的扇子,一脸醉醺醺地在酒桌上大声说道。
周围的酒客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对其投以关注,毕竟敢在三音城里评价天仙阁的人要么是啥也不懂的二愣子,要么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和汉子坐在一张桌上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脸憨厚相,身披破烂袈裟,正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烧鹅,一手拿着佛珠。
另一人是个尖耳猴腮的老头,一身道袍行头,然而眼珠子滴溜转个不停,专门在那些个女酒客们的胸脯上流连忘返,偏偏还不时念叨个阿弥陀佛。
虽然桌上其他两人都不搭理这汉子,他也依旧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豫州前线的战事如此吃紧,听说州牧李牧之大人每天弹尽竭虑,废寝忘食,不知计将安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此我是愁苦万分啊!”
汉子重重将扇子拍在桌上,一脸忧愤感慨状,“空有韬略三千策,只恨无门报明主!”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数十位酒客喝彩鼓掌,更有豪爽的酒客争着去掌柜那里为其买单,想与之结交。
“没想到先生虽相貌平平,却胸怀青云之志,恕我先前眼拙,没能早早来与先生结交!”
“今日先生在酒楼的一切消费我三音城王家全包了,只希望先生能够赏脸今晚与我秉烛夜谈,我想听听先生的三千韬略!”
一时间无数酒客纷纷挤到了三人桌旁,争相想与这看起来怀才不遇的高人结交。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竟然顿时令整个喧闹的酒楼都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在江湖上扬名已久的三相贼子今天有雅兴来三音城做客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两道倩影端坐。
一道身着绚丽红袍,轻纱遮面,眼角带着火焰花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另一道身影则是一身黄裙,身上气息凝重而安详。
“一音破万法,一音镇山河。天仙阁不愧是江湖第一大宗门,仙人之音也不过如此了!”
“红袍罗刹,黄袍菩萨!她们二人就是天仙阁的三长老人音,二长老地音!”
“三相贼子?!就是多年以前被天下书院逐出的三个不学无术的骗子!”
“据传闻他们三个最喜招摇撞骗,揩油偷摸,扬州多少江湖同袍深受其害。”
“没想到他们在扬州混不下去了,跑到我们豫州来了!”
“三相贼人,乃不伦不类儒释道三相,儒者不似儒,号诸葛麻子,巧舌如簧;释者不似佛,号释无量,嗜食酒肉;道不似道,号道阿弥,喜念佛语。”
“这三人简直就是武林败类,居然敢在三音城对天仙阁评头论足,我建议大伙一起出手把他们三打死,以儆效尤!”
“据说他们三个都是六品高手,联手之下甚至可以与七品高手抗衡。”
人群逐渐腾出空间给三相贼子与地音人音,都想看看这两方势力能够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诸葛麻子摇了摇手中的鸡毛扇,问道,“不知两位天仙阁长老驾到有何指教,我们无非是路过此地,喝酒聊天罢了。”
“指教可不敢当,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们三个,这里可不是扬州了,武林大会在即,三音城内治安将由我们天仙阁全面接管维护,要是有发现贼人为非作歹,我们可不会讲客气的!”红袍人音冷声说道。
顿时整个酒馆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仿佛刚刚有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一般。
诸葛麻子刚欲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就被释无量和道阿弥一左一右架住胳膊,穿过人群走到了窗户边。
“无量天尊。我们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定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坏了道心,毁了道途。”释无量义正严词地说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乐善好施,我们常为人间疾苦感伤不已,没日没夜为那些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百姓们诵经吃斋,只为他们能入西天极乐世界。”道阿弥一身正气地说道。
周围的人群顿时为他们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震慑住,只是他们的服饰与话语相悖,显得有几分怪异。
“请各位道友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监管诸葛麻子在三音城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他作出任何邪恶行径!”
释无量与道阿弥同声说道,随后便拉着诸葛麻子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再度热闹起来。
“为什么我觉着这三人除了那个诸葛麻子,其余二人都像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什么歪魔邪道。”
“是啊,他们刚才从我身前走过,我都感觉有一股清风从我腰间吹过,让我身上都轻了些许。”
“我也是我也是,那感觉就像我钱袋被偷了一样。”
“我草!我的钱被偷了!”
“狗日的三相贼人,还我钱来!”
……
一时间二楼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跑掉了一大半,其中不乏有满脸羞红的女侠客一手捂着胸前的汹涌,一手提着剑,愤怒地朝着三相贼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地音与人音依然端坐在桌旁。
地音平静道,“你不去管管这三个家伙吗?”
“阁主与副阁主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要商量怎么办这次的武林大会,至于三音城的治安等大长老天音回来再由她来管。”人音说道。
“你倒是能给事分出个轻重缓急,很好。”地音说道,“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要是凡事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来办的话,该有多忙啊。”
“是啊,人这一辈子要做的事太多了,想要的东西多,要做的事就多,就会很累。相反,要是你想要的东西不多,你才能活得轻松,活得如意。”人音说道,“也许只有到了死的那一天,人才能明白,自己在这个世上真正想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活着。”
“看样子,人音长老活得真是通透啊。”地音眯眼笑道。
“不不不,不是我活得通透,而是我想要的只有活下去。相反,地音长老与天音长老,还有宗门里许多弟子想要的东西都太多了。”人音说道,“你们都是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天仙阁的,不过天仙阁并不会在意你们的目的,反正进入天仙阁最后的出路只有两条,不知晓它的秘密,或者成为它秘密的一部分。”
“哈哈哈,不知人音长老以后的出路又是哪一条呢?”地音笑道。
“以后的以后再说吧。”人音淡然道,“阁主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男子抱着一柄木剑跟在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后缓缓走上楼,身后无数白袍弟子开始将酒客们全部请走。
不过片刻功夫,二楼除了天仙阁再无旁人。
“见过阁主,副阁主。”人音与地音起身对着男子和女子行礼道。
二人正是韩轩与古薰儿。
古薰儿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到了杯茶,满不在意地说道,“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追着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出去,那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副阁主你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是吗?”地音笑呵呵地说道。
“我是想教训他们的,不过这三个家伙实力非常古怪,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我的气息,提前躲了起来。我也懒得在人前大费周章去揪这么几个蟊贼了。”
古薰儿噘着嘴,一脸不悦地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眼里只有剑的韩轩。
“你说说你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剑,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什么呀?”
韩轩淡淡说道,“不能,这是师父的命令。”
“你师父是谁呀?他说什么你就一定得听他的。”古薰儿不悦道。
“师父是一个白头发的老人。”韩轩想了想,“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哼,估计你师父就是一个骗子,他除了给你一把剑教你瞎比划两下,就什么也没有了。要不是我捡到了你,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知道被什么歹人抓走弄死了。”
古薰儿看着韩轩那一脸迷茫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榆木疙瘩真是一点窍也不开,脑袋里怕不是就只装了一把剑,别的啥也没有。
偏偏他的剑术还就和那些个照着小人书上自己模仿的孩童一般,而且孩童甚至可能在智商方面还要压他一头。
见到韩轩与古薰儿又在斗智斗勇,地音与人音都是识趣儿地不做声。
虽然她们都不懂为何古薰儿为何要让这个啥也不懂的韩轩当阁主,不过却都见识过这古薰儿的恐怖实力,毕竟这可是当初以八品修为横空出世,以无双姿态与正打着“侠以武犯禁”的名号,欲镇压收服整个武林势力的丞相王道凡谈判,立下约定,为所有武林中人谋取到了生存空间,令豫州成为了江湖立足之处,侠客们的梦乡。
也就在那年,无人知晓其根源的古薰儿用不世之功,令所有武林势力低头,共同推举其为武林盟主。
古薰儿也凭借声望创建天仙阁,引得无数武者追随,天仙阁一举成为江湖第一势力。
不过古薰儿始终以副阁主自称,称阁主乃是实力远在她之上之人,令江湖之人都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仙阁阁主充满好奇。
直到前些年才有人称阁主已经回到天仙阁,不过从没见过他出手,不知实力几何。
哪怕是混入天仙阁的其他门派之人,动用无数手段都只能传回去一个“阁主实力未知,性情古怪”的消息。
“副阁主,这次你带……你与阁主头一回出山,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人音说道。
“无妨,这回我就是要高调一些,风波越大越好,我要让那些一直躲在水底只会混吃等死的千年老王八们都不能安稳睡下去。
豫州都要被打穿了,他李牧之可以耍脾气不守了,大不了向周皇低头当狗,他说不定等太平了还能当他的豫州州牧,只是没这么自由罢了。
兖青徐三州州牧当然可以坐视不理,甚至还可以在后面继续谋划他们的利益,反正战火还没烧到他们屁股上。
扬州被妖族余孽搞得焦头烂额,荆州那群老和尚只会念经吃斋,遇到困难只会祈祷佛祖保佑。
我们不能坐视豫州沦陷不管,只有我们不能这样做。
除非我们想以后低头给朝廷当狗!”